《碾碎温柔 (1v1 年下)》 碾碎一回:极致反差 孟希也截止到目前的心情可以说是被毁得稀烂。 早上刚踏进公司就被得知刚到手的生意黄了,还得端起笑脸装大度回合作方老总的视频电话。 消息还没捂热,就已经飞到她那同父异母的哥哥孟熙华耳中,以他们多年的敌对关系,中午家庭聚餐免不得受他一通阴阳,一餐饭吃得食不知味。 忍字头上一把刀,她只能端着温柔娴静,暂且忍下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原本指着晚上回到Time Mix寻欢作乐,可站在二楼扫视了一圈,始终没发现可口的猎物。 一腔怒火憋得难受,急需降火降燥,灌下一大口冲击力爆棚的格兰欧德都觉得索然无味,往常钟爱去深品的多层次清甜,也瞬间消耗殆尽。 她在包厢里待不住,推开门只身湮入鼎沸的热潮,企图借那股燥以毒攻毒,平息乱窜的心绪。 通往目的地的路线只有一条,穿过沸腾的舞池,她避无可避,就这么赤着脚无所顾忌步入其中,一身的颓跟舞池的燥巧妙交融。 似穿花的蝴蝶,翩然而来,淡漠掠过,一切喧嚣都不放在眼里,天生的女王姿态。 暗红色高开衩吊带长裙包裹不住曼妙生姿的曲线,开衩处还依稀可见雪肌嫩肤的细长双腿,随着脚步若隐若现。 自然而然的性感注定无可救药,所过之处皆是肆意露骨的眼神追随。 舞池里的人都习以为常地为她让出一条道,不敢靠近,也不敢打扰。 身为Time Mix的老板,又是孟家独女,惹不起,躲得起。 孟希也即将离开舞池之际,从熙攘的人群中间挤出个年轻男孩,铆钉夹克老爹鞋,发丝上还沾着潮气,一抬头却是眉清目秀,浑身的荷尔蒙捕获了一圈周遭少女的心。 男孩原本就为了蹲她等了一晚上,见她出现,便以最快的速度闪现过来,殷勤的神色藏不住,大着胆子凑上去搭讪,“姐姐,是来找我的么?我......” 话音未落就被孟希也无情打断,“不是,借过。” 她这会儿没情绪,管他是谁都不带正眼瞧。 舞池很吵,音乐很闹,灯光也暗,她懒得去辨别,想着大概是某个玩腻被甩的弟弟,那就更得开溜,免得纠缠。 男孩被下了面子,脸上挂不住,索性跟着她一起出了舞池,依依不饶着,“姐姐,那我陪你去宵夜怎么样?” 孟希也狐狸眼眯起,耐心耗尽,停下脚步站定,“纠缠可不是个好选择。” 她一点点回忆起男孩的眉眼,语气更冷,“段昊,我说到此为止就是彻底结束。” 男孩虽执拗,却也不敢惹怒她,“我不是想纠缠,只是......只是结束了就不能回头么?姐姐,你说过最喜欢我的......” 男孩焦急解释的这会儿功夫,身后围拢过来好些个眼神带刀的女孩。 孟希也余光瞧见了,心中了然。 她瞟了眼立在最中央被周围朋友按住的一位,冷意渗进眸底,“你还有很多选择,何必呢?” 男孩顺着她的视线回头,吓到惊慌失措,忙去拉她的手,“姐姐,我跟她真只是玩玩的,对你才是认真的,姐姐你信我。” “我一直来Time Mix都是为了找你......是她纠缠我,我只不过跟她暧昧了几天,出去玩过几次,不认真的......我发誓,跟她什么都没有......” 这一解释,孟希也嫌恶更深,“和我有关系么?我也只是玩玩,对你也不是认真的。” 男孩被激怒,义愤填膺起来,“姐姐,你不能这么对我。” 孟希也嗤笑出声,“只准你渣别人,不准别人渣你?做人最好别太双标。” 说完婀娜地扭着腰离开,身后还掺杂着女孩的咒骂和男孩的责备,通通都与她无关。 她孟希也虽然换小鲜肉堪比换衣服,但开始前丑话都说在前头。 能处就处,不能就拜拜,从来都是好聚好散,渣得明明白白,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渣还双标的低级海王。 刚才没彪几句脏话,已经算是给面子。 等她走远,议论声才敢滋生蔓延。 “啧啧,女魔头就是狠,经她手的不管是小奶狗还是小狼狗,最终都毁于一旦,心狠得一逼。” “嘘,孟姐你也敢议论......” “怕什么,孟姐自己都开玩笑说自己是女海王......” “我倒觉得孟姐这招挺好,以海制海,那个段昊原本风评就很差,私底下各种玩弄妹子,仗着自己长得帅为所欲为,见异思迁的,孟姐也算为民除害嘛......” ...... 下楼后穿过走道,有个玻璃搭建的空中花园,能俯瞰整个晏城的夜景,是绝佳的观景位。 只不过这个点都喝嗨玩疯,鲜少会有人过来。 推开门果然空空荡荡,只余下凉风刺骨。 孟希也觉得挺好,这凉意正好能吹散她一身的颓靡,迫使大脑清醒。 她一步步踏进花园,原本以为能独占这片宁静,穿过植被回廊却发现早就被人捷足先登。 视线定格后,她开始不自觉打量这位不速之客。 往下是修长的腿,往上是错落有致的脊背线条,宽肩窄臀的好身材瞬间浇灭了心头一半的火。 接着就听见那背影的主人开了口,“好的,谢谢您,这个本子我非常感兴趣,希望试音的时候能让您满意。” 男人双肩微耸,正趴在栏杆上接电话。 持着手机的右手随之微微曲起,瘦骨间青脂,苍劲有馀媚,充满无限张力。 孟希也先是被那手震撼到,而后又被性感的音色夺了魂,心里的小鹿冲破了一道道防线正雀跃着跳出围栏。 看来老天待她不薄,今晚还是有点收获。 光靠着背影,声音和手指,她都能颅内高潮,开始暗自幻想那双手触遍自己全身的酥麻。 想得越多,担心越重,她开始担心男人的正脸差强人意。 大约是感觉到有人靠近,男人陡然转身。 视线交汇的短暂几秒,孟希也有那么几秒忘记了呼吸。 男人穿了件修身的白衬衫,款式简单常见,此时领口的扣子开了两颗,锁骨的硬挺线条从领口呼之欲出。 右胸却突兀地染了一大片红酒印子,可那酒印子来的巧妙,裹着他的肌肉线条愈发深刻。 错落有致的肌肉纹理完美构成了一副精致到了极点的色气画面,把晏城顶级的烂漫夜景都比了下去。 孟希也不知怎么的脑中投影出家中刚空运来的大块和牛腱肉,一刀下去切开后,红白交织的筋肉纹理,和面前的男人一样,鲜嫩到光是瞟一眼都觉得可口。 男人的脸一点不逊色,灵秀俊逸,出尘却不女气,只是略显幼龄,典型的肤白貌美小奶狗。 什么叫极致反差,孟希也算是在这一刻完全领悟了。 细皮嫩肉的脸蛋搭配的竟然是低沉浑厚的低音炮,且浑然天成,毫无违和感,这种配置要人命。 孟希也眼波颤动,锁定了今晚的极品猎物。 她开始愁该怎么搭讪,毕竟这样的极品通常都高冷难接近,不花点功夫不行,一抬眼却发现面前的男人居然被她盯得红了脸,手忙脚乱地系上纽扣后,局促不安地别过头轻轻咳嗽了几声,眼神里是少见的清澈稚嫩。 啧,好像有点嫩,孟希也有些惊喜。 两人正这么静静站着,有个身影急冲冲推门进来打破了尴尬,手里拿了件白衬衫连连鞠躬,“抱歉先生,让您久等了,我们店里正好还有一件备用的员工衬衫,您不嫌弃的话可以先换上。” 话音刚落见到一旁抱着手的女人,吓得魂飞魄散,“孟......孟总......” 孟希也脸色沉了沉,“怎么回事?” 服务员小哥本就怕她,被这么一问更是结巴到说不出话,“这是......这是......” 男人大概猜到了她的身份,忙出来解释,“和他无关,是我朋友玩游戏时不小心撒到的,这位小哥看到后主动问我需不需要帮忙,说店里会准备一些干净的衣服,我才跟他下来等。” “非常感谢,洗干净后我再还回来。” 男人接过衬衫,礼貌地向服务员道谢,笑容异常温暖。 小哥眼神里充满对男人的感恩,一个劲点头。 “去忙吧。” 孟希也朝小哥摆摆手,不再追究。 小哥朝他们颔首后迅速逃离现场。 孟希也收敛了笑意,再次郑重向男人道歉,“一般我都会嘱咐店里准备新衬衫,很抱歉今天只有员工衬衫,是我们的失误。” “不需要抱歉,这服务已经很好了。” 男人朝她浅浅一笑,“我从来没有见过哪家店还会专门为客人准备衣服的。” 话说完,愣了几秒,伸手把衬衫递给她,一张勾人的脸却配着纯粹无暇的笑意,暖到人心底。 孟希也的视线定格在男人起伏的喉结,像是饿狼,饥饿感已然蹿到了咽喉,下一秒就要扑过去,完全没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男人一字一句地认真道,“你穿得太少了,衬衫还是留给你吧,不然出去会很冷。我的衬衫回去洗洗就行,我还有外套。” 站在斑斓霓虹映照下的那张脸又奶又柔,让人有想伸手rua一把,偏偏那声音又听得人轻飘飘得嘴角上扬,孟希也跃跃欲试的心愈发悸动。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奇物种,背影冷外表暖,声音冷性格暖,组合起来简直就是处处有惊喜。 “我不冷,” 她摇摇头,直视着他作自我介绍,“孟希也,怎么称呼?” 不知是喝了酒上脸,还是天生容易害羞,男人脸颊上的两团红分外明显,睫毛扑簌地拍打着下眼睑,紧张地别开眼神,轻吐出几个字,“顾晏屿。” 孟希也莞尔一笑,“名字真好听。” 人也好看。 “谢谢。” 声音更好听。 她又问,“学生么?” 男人点头,“晏大,播音系大叁在读。” “第一次来Time Mix?” “嗯。” 顾晏屿敛着眉眼,余光飞速往下躲,心跳却几乎跃出喉咙口,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往日去的都是相对安静的酒吧,今晚是他第一次跟着朋友来这种躁动的夜店,闷热的空气搅得他头疼,一桌子男男女女玩的游戏更不是他擅长。 他酒量不佳,被生生灌下几杯后,人就晕晕乎乎得不清醒,正好借口出来透气。 平时也不是个骄矜害羞的人,这会儿却被突然出现的女人夺了魂,竟然笨嘴拙舌起来。 女人一出现就是娇柔性感的化身,春水似的眸子,似笑非笑的时候尤其勾人。 光着腿,甚至没穿鞋,如玉般的脚趾摩挲着地面,光是站在那儿,慵媚倦怠的眉眼身姿就是一副色彩浓郁的油画,背景里遍布着火红色的花海。 顾晏屿脑中空空,只余下女人的笑被无限放大,剩下的就只有呆板的一问一答。 孟希也朝他努了努嘴,“酒渍残留太久不容易洗,先把这件换上,脏的我一会儿交给酒店清洗。” “可是你......” “我就住楼下,不需要了,不过还是谢谢。” 孟希也将衬衫递给他,将他俏生生的眉眼在心里描摹了不下十遍,按捺住自己邪恶的念头。 小孩看着挺纯的,她有那么几秒钟的于心不忍。 “好......好的,” 顾晏屿不再推辞,手指攀上纽扣,却迟迟没有动作,微垂的双眼为难似的眨巴了几下。 孟希也了然,嘴角的笑意更浓,走远几步背过身去。 生涩,害羞,温柔又绅士,这小家伙简直就是戳中她所有的喜好。 没办法了,少年,今晚是你自己撞到枪口上的。 她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转身,其中在玻璃的倒影下已经将他的好身材看了个够。 顾晏屿已经系好扣子,正在费劲翻弄领子。 这里没有镜子,领子不出所料翻得一高一低。 孟希也看不下去,走上前帮忙。 他比她生生高出一个头,彼时没穿高跟鞋的孟希也只能吃力地垫着脚替他整理看不到的领子边沿。 两人贴得很近,顾晏屿心如擂鼓,颈畔不断蹭过女人温软的气息,周身都弥散着清甜的冷香。 一低头,恰好看见女人媚眼如丝,红唇明艳,浑身僵硬到无法动弹。 “好了。” 孟希也骤然撤开一步,从边上拿起被红酒染污的衬衫,目光触到男人紧绷的身体和握拳的右手,心情大好。 “谢谢。” 顾晏屿后知后觉地挤出一句。 “不客气,走么?” 孟希也问。 “哦,走的。” “哪一桌?” 孟希也走在前面,声音远远传来。 顾晏屿抬脚跟上,如实相告,“9A。” “告诉你的朋友们,今晚姐姐请客,不用买单了,让他们随便点。对了,走之前记得在前台留下自己的地址和电话。” 顾晏屿深褐色的瞳仁里充斥着不解,孟希也朝他晃了晃手中的衬衫,“洗好了给你寄过去。” “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自己过来取就行。” 顾晏屿忙推辞。 “你来的时候,万一我不在呢,” 孟希也失笑,转身把他堵在走廊,眸底蕴着水雾柔媚至极,“留了联系方式,姐姐才方便找你啊。” 画面蓦地静默,顾晏屿如画般棱角分明的脸上红霞遍布,别过头说不出一句话。 “哦对了,弟弟。” 孟希也迈出几步后回头喊他,神情认真。 顾晏屿抬眸等她发问:“?” 孟希也喜欢看他害羞的样子,偏要逗他,语气愈发正经,“在你们播音系,你的脸和声音真的不犯规么?” “什么?” 顾晏屿不太明白。 孟希也笑出了声,“就是男人听了会沉默,女人听了会流泪的那种犯规。” 顾晏屿眉头微蹙,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他的声音和脸貌似应该还挺正常的,怎么会犯规? 孟希也不等他思考,几步走回他身边,坏笑着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说着,“我说的是,让女人身体和心灵双重喜悦到流泪的那种犯规。”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冲他眨了眨眼,“就是让人想推倒的那种意思。” 孟希也走远后,顾晏屿才大概反应过来她刚才在暗示什么,浑浑噩噩地晃了晃脑袋,企图赶走怦怦乱跳的心,却发现情绪尚且容易掩藏,身体的反应却诚实无比,僵直的双腿怎么都迈不动。 几分钟,才重新抬脚向着反方向走远。 走廊中依稀还飘散着暧昧的气息流转。 有人春心萌动,也有人妒火中烧。 刚才发生一幕,都被躲在转角的段昊听得一清二楚,他的拳头被捏的咯咯作响,一双充斥着妒意的眸子死死瞪着顾晏屿的背影。 顾晏屿没回卡座,第一时间冲到盥洗室,打开水龙头,俯下身,任凭凉水淌过滚烫的脸颊。 一遍不够,还冲了第二遍。 抬起头,镜子里属于他的眉眼都模糊了。 他在心里自言自语,刚才只不过是喝酒上头后的错觉,不能当真。 特别是孟希也的最后几句话,尽管他极力驱散,还是在心头缠绕不休。 无法否认,他心底已经开始偷偷期待着孟希也会联系自己。 温良如他,也有喜欢刺激的一面。 灌满诱惑琼浆的酒塞稍一轻提,单是闻着,就已是醉而不自知了。 只可惜当时的他只是单纯把这种悸动归结为刺激,全然没想过之后会越陷越深。 碾碎二回:水到渠成 两天后,顾晏屿收到了清洗干净的衬衫,却迟迟没等到孟希也的消息。 没有电话,也没有好友申请。 他检查了几遍,确定手机没有任何问题反而更加急躁,试图调整心情投入工作,却发现做什么都不在状态,根本无法全神贯注,只会死盯着手机出神,仿佛能中里边抠出孟希也叁个字。 再试见到孟希也,是在一周后。 红色跑车的引擎轰鸣划破了宁静,停稳后,车门上移,随之出现的女人红裙长靴,似冬日里的火焰,炙热浓烈。 她站在那里就是风景线,跑车的红艳也不过是陪衬。 顾晏屿莫名欣喜,脚下的步子都带风。 擦身而过的下一秒,孟希也却根本没注意到他,径自朝着不远处的人招手,笑得很欢。 “孟姐,辛苦你跑一趟,季燃这小子总是忘东忘西的,下次让他请客,狠狠宰他一顿!” 一道男声远远传来,惹得顾晏屿侧目。 数学系的梨朔疾跑过来,停下后单手叉腰,没顾得上把气喘匀称就一顿牢骚。 孟希也摘下墨镜,俯下身从车上拿了瓶水递给他,两人有说有笑,看着十分熟络。 欣喜拦腰折断,情绪跌落寒潭,顾晏屿迅速转身,往男厕所的方向走,心底嘲讽着:我特么真是个傻逼,居然被人随便撩了几句就上心...... 等他磨磨蹭蹭出来,孟希也的车刚刚驶离,他的余光追着跑车拐弯消失的余影胸口说不出得闷。 恰好梨朔从他身边经过,热情打招呼,“晏屿,好久不见,最近都没怎么碰见你,你...... “嗯。” 顾晏屿淡淡应过后快步离开,留下梨朔一脸懵逼,这家伙怎么了,平时那么温柔爱笑的一个人,今天居然充满杀气。 几天后,顾晏屿鬼使神差地又去了Time Mix,坐在角落一晚上却始终没有见到孟希也。 于是他再次踏进空中花园,在那里默默等了会依旧没等到她。 她不过是玩笑一句,自己却当了真。 容易认真是他的优点,可这时候却显得痴傻可笑。 他洗了把脸准备走的时候,却恰好撞见了在应急楼梯门边咬着棒棒糖的孟希也。 理智告诉他该转身,却在这一刻分不清到底是眼睛还是脚最先不听使唤,竟然同时开始唱反调。 今天的孟希也打扮得简单随性,没有前两次张扬。 驼色高领毛衣搭配黑色长裙衬得整个人温婉娴静,长发挂在耳畔勾勒出精致小巧的侧颜。 她正依在门边低头刷手机,时不时还双手配合着打字。 打完一行,嘴里的棒棒糖换到了另一边津津有味地舔舐着。 也不知在手机里看到什么内容,浅笑过后,眼神很冷,像是换了个人。 顾晏屿不敢上前,就这么呆站着。 直到孟希也放下手机,要准备关门的时候才发现个人影杵在那里,嘴里的棒棒糖从红唇边沿慢慢挪出来,沾着莹亮的湿,有几秒的恍惚。 她眯着眼,很快回忆起面前别扭的男人是谁,脑中蹦出了顾晏屿的名字。 “来......找我的?” 她问。 顾晏屿眸中藏着火,别别扭扭地反驳,“不是,和朋友过来玩。” 孟希也漂亮的狐狸眼添了神采,抱着手摆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哦?哪一桌?我记得今天好像有人包场来着,没接散客。” 她浓稠的视线定在他身上,轻易就戳穿了他的谎言。 顾晏屿心头发紧,连带着舌尖都是麻的,努力调整着呼吸却焦灼到说不出一句话。 他从小就不擅长说谎,碰上孟希也这只狡猾的狐狸一逗弄,剩下的只有呆滞凝噎。 他该怎么说,对,就是来找你的,看看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是不是真的傻了。 心底自嘲了几句后,仿佛从一场酣醉中恍然清醒。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陌生到无可救药,竟然就这么一头热地过来找她,丝毫没考虑后果,于是决定转身离开,不再越陷越深。 孟希也却对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分外受用,眸光灼灼地哦了一声,将他一把拽了回来,“知道了,在怪我没找你?” 被戳穿心事的顾晏屿,脸烧了起来,皱着眉神色一凌,低沉的音色强撑着尊严,“你找不找,和我没关系。” “衬衫收到了,谢谢。” 出于礼貌还是补了一句。 别扭的小孩。 孟希也憋着笑,扯了扯他的衣袖,哄着,“别生气,你皱眉姐姐会心疼。走吧,请宵夜补偿你。” 顾晏屿这次不会轻易上当,没有跟上去。 她请他就要去么?他们还没熟到这份上。 孟希也走了几步见他没动,退回来,垫脚在他耳边轻声说,“其实那天在晏大,我看到你了,只不过......” 她特意拖长了尾音,一点点撩拨着他的心扉,“谁叫你走得这么快,我总不能追到男厕所去吧,在外面等了你半天又不出来,警察都来贴条赶人了,我没办法,只能走。” 顾晏屿原本是气的,听她这么说,气消了大半,但还是别扭,“你有我手机号。” 他不是傻子。 言下之意想联系总有办法。 孟希也挑眉,小家伙还挺难哄。 “我的错,本来那天晚上就要找你的,但临时有个会要去希腊,今天早上才回来的。忙得焦头烂额几天都没睡好,你看我都有黑眼圈了,” 她明丽的笑里坠满了歉意,划开自己手机给他看机票,“喏,没骗你吧。” 顺便还翻出那天在晏大门口拍下他的背影,放大缩小来回欣赏。 看还不够,还自顾自地感叹,“我家弟弟随手拍的背影都这么帅,还让不让人活了......” 顾晏屿轻哼了声,眼神却不由自主被吸了过去,被“我家”两个字彻底取悦到。 他瞧见她眼底的青紫,想来这几天真是忙得没休息好,眉宇间的阴霾烟消云散。 “给你带了礼物,真的不跟我去夜宵么,我挑了好久的。” 孟希也莹亮的眸子掺着几分可怜,摇了摇他的手臂。 顾晏屿敛起眉眼,“不用了,我跟你还不熟。” 语气却已经软了下来。 孟希也扣住他的手,微凉的指尖摩挲着他的掌心,“现在熟了。” “我十一点前得赶回学校。” 顾晏屿耳根一红,挣开她的手。 “还有一个多小时,来得及吃夜宵拆礼物。” 孟希也没给他拒接的机会,说完就拉着他往外头走,一点不给反应的时间,“要是真来不及,就不回去了呗,明天我负责送你回学校。” 顾晏屿:“......” 这一步,他迈出去了,就没回头的可能。 再后来,一切水到渠成。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顾晏屿终究沦为了孟希也的专属小奶狗。 她说什么,他信什么。 被吃得死死的。 他听过谣言,也有徘徊纠结过。 自己会不会也不过是她心血来潮寻到的玩偶,哪天玩腻了就搁在一边,不喜欢了就丢。 要是有那一天,他该怎么做? 起初他只是很随意地想,只要她开心,好聚好散也可以。 可那一天真到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远远做不到这么豁达,反而催生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 碾碎三回:下一个更乖 叁个月后...... 惊雷劈下,一潮暴雨来袭,挤走了刚露头的晨曦微光。 二楼的玻璃窗被砸得劈啪作响,两幅窗帘也就顺着倒灌的风翩然起舞。 睡眠一向很浅的孟希也被风雨声惊醒,腰间还紧紧缠着精瘦的手臂。哪怕睡得沉也不忘牢牢锢着她,像是孩童抱着珍爱的玩具,无比执拗的占有欲。 孟希也轻轻推开掣肘,双脚刚沾地,身上连皮带肉每一寸关节都开始抗议嘲讽。 抗议的是昨晚男人孜孜不倦的予取予求,嘲讽的却是自己昨晚明明下定了决心来跟他了断,最后却又沦陷在男人那无可比拟的颜值和声线不能自拔。 她踮着脚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酒杯碎片,从满地乱飞的衣服里随手捞了件衬衫披在身上,扫了眼屋里的一片狼藉,无声叹息。 视线上移,瞥见睡得正酣的顾晏屿,愣愣出神。 凌乱发丝下一张勾人的睡颜,哪怕被挤在两个枕头的缝隙中都快变形,也不难看出清秀俊朗的五官,干净到不惹尘埃。 浓密的睫羽耷拉着,嘴角微微下垂,咕哝着听不清的呓语,可爱又可怜。 孟希也猛地收回视线,不敢再看,深怕自己又要上头。 她不能否认这张脸以及这个人都对她有吸引力,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没留神踩到了一个圆形硬物差点滑倒,痛得她跌坐在沙发揉了好一会儿。 痛意抵不过好奇,她俯下身从散落的外套口袋中翻找到作恶的盒子,就着一点微光俯在窗边研究。 铁盒描摹精致,盖上是她喜欢的文艺复兴涂鸦,连做旧的边沿都处理得相当细致。 拥有不少大牌限量款的孟希也此刻也上了头,意犹未尽地打开盒子一探究竟。 目之所及盒盖掀开的瞬息,眸底黯淡一片,惊慌地飞速盖上。 要是她没看错,铁盒里躺着一对戒指,款式模样都是她的心头号。 先前的好奇心化作嫌恶,发凉的铁质外壳此刻仿佛滚油灼着手心。 她将铁盒放回男人的外套口袋,坐在窗边的高脚凳出神。 成功戒烟一年,最终还是抵不过心头烦闷破了戒。 她将电子烟扔到一边,从餐边柜的最后一格抽屉里找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着,火急火燎地吞吐起来。 就着朦胧升腾的烟幕,她轻声喟叹,“叁个月,差不多也该说再见了。” 说得决绝,心跳却没回到原有的频率。 回想过往的叁个月,孟希也承认自己栽得值得,眼前的小可爱弟弟多看几眼还是会让人上瘾。 身子紧紧蜷缩着,被子却被踢到床下,就差扭成个麻花精。 翻身后上衣被卷到一边,精瘦的腹肌随着呼吸起伏愈发明显,背上还留着一道道被她抓出来的红痕。 她还记得,第一次故意设计勾引,就是在这间公寓。 踏进来的第一步,这崽子满脸写着局促不安,之后除了一个劲喝水,端坐着动都不敢动。 她躲在中庭偷看,心想,这孩子未免也太乖了,这可让她接下去的戏怎么演。 等换了衣服出来,顾晏屿更是看都不敢看她,说话都开始不利索,漂亮的眼睛写满了不安,怯怯地问,“我们......看哪部电影?” 孟希也不走心地随手挑了部,“就这个吧。” 顾晏屿点点头,看到电影名后,脸红到了耳根。 孟希也瞟了眼自己挑的片子,有点无奈,随手一选就是《色戒》,有点手气。 虽然一上来就口味重了点,但说不定来一记猛药,这孩子会开窍。 之后电影开始播放,孟希也耐心坐等接下来的水到渠成。 她都换上战袍了,就不信他能坐怀不乱。 没想到接下来的时间里,顾晏屿全程神色凝滞紧张,两人之间如同添了个真空障碍,离她远远得,完全不敢靠近。 就在高难度床上运动画面出现的那一刻,孟希也迅速按下暂停键,借口上厕所逃离现场。 关上门,双手撑开对着镜子来回审视着,她莫名有点丧。 不能怪战袍,因为这套黑色蕾丝睡裙从无败绩。 要么就怪身材? 没可能。 明明肤白貌美,胸大腿长,常年的自律都在为这幅好身材做铺垫。 她开始往偏了想,自己都暗示到这个地步了,这家伙居然不为所动,还一副离她千里之外的样子,该不会是身体有什么问题? 也很难说,顶配的脸和身材,加上顶配的嗓音,老天是有点偏心了,有点隐疾也很正常。 或者,他可能.....不喜欢女人?确实自己也没问,万一人家就想跟自己做姐妹...... 孟希也习惯了以前那些生龙活虎的男生们上来就暴露自己迫切的欲望,如今却要面对个容易害羞又胆小的弟弟,突然就蔫了。 “算了。” 她抱着手站在镜子前性趣颓然。 “搞不好小家伙身体......真有点问题,或者就是太害羞不好意思开口,这么刺激有点太过了,还是得换个娱乐方式循序渐进。” 她挑来选去这些年,好不容易选定了这么一颗看得上眼的好苗子准备扑倒,没想到卡在了临门一脚的门槛前压力山大,顾虑不断。 等她收拾完情绪打开门,发现顾晏屿就站在门外,眼神复杂地望着她,像被抛弃的小狗狗,问她,“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孟希也不确定他站在外边听到多少,急着拉着他回去切掉电影画面,“没有啊,这电影不适合小朋友,我们换一部。” “我不是小朋友。” 顾晏屿难得语气发冷,赌气似地瞪她。 孟希也尬笑了两声,“好,你不是。是我觉得不怎么好看,我想换一部。” 往常她哄几句,他就会展颜,今天却依旧阴着脸不说话。 她掰过他的脸问,“怎么了?” “你总是这样,” 顾晏屿的声音里夹杂着小情绪,“永远把我当小朋友,什么都不肯跟我直说。” 孟希也欲哭无泪,难道这种事也要我明明白白说出来....... 我是怕吓着你啊,宝贝...... “我不是什么都不懂,” 他带着怒意的眸子里勾着火,滚烫的唇停在她的脸颊,带着她的手往下触,原本就磁性深沉的音色里更添浑浊,“我身体没问题。” “只是忍着。”说完别开脸,身子也跟着撤后,留下有点茫然的孟希也。 她像是从岩浆里捞出来,彻底被融化。 烫的不仅是耳畔,还有刚才手心停留的炙热,尺寸惊人。 年轻真好!过了几秒,她开口,才发现嗓子都被烧哑了,“你忍着干嘛?” 顾晏屿回过头来直视着她,沉着声,无比认真,“我尊重你,所以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以为,你在考验我......” 孟希也没忍住,嗤笑出声,被他认真的样子可爱到了。 她好喜欢认真上头的小家伙,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半开玩笑,“原来我家晏屿这么绅士,但其实.......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怎么这么可爱,”她伸手捏他的脸,“就喜欢看你认真的样子。” 顾晏屿不喜欢她总岔开话题的敷衍,揽过她的腰推向自己,顺势吻下去。 他吮吸着,舔弄着,想把自己所有的不满都倾注其中,哪怕生涩的吻技几度磕碰到两人的牙齿,依旧阻挡不住唇舌间的津液都跟着翻江倒海,灼热的呼吸逐渐分不清彼此。 他只管镬住她的舌,灵巧地缠上去,紧紧咬住,想要在她的唇舌之间印下烙印,让她再也不敢看轻自己。 之前两人少之又少的接吻中总是她带着自己,又总是撩完就跑。 她以为自己就没受够么,今天他要悉数讨回。 是她说的,想对她做什么都可以。 他就是太欠太尊重她,才总是被当做小孩子看待。 虽然他脑中是这么想的,可真要下手了却还是被温柔掌控,一点也不敢越雷池,也不敢弄痛她。 那衣服的布料太少,他不敢看,看多了眼眶都烫。 他依旧克制,于是这个吻从一开始的汹涌澎湃逐渐温柔缠绵,哪怕他的裤子拉链处都快爆炸。 孟希也就是要带着他正视自己的欲望,她的手往下伸,钻进他的裤裆,轻而易举地抓住那一根滚烫。 被她一摸,茎身上的纹路更加明显。 孟希也很满意,弹性,尺寸,连带着热度都让她着迷。 顾晏屿喉头翻滚一圈,没藏住那一声闷哼,却硬是压低眉眼不看她。 孟希也知道他害羞,他是第一次,又是那么温柔的性子,她却偏偏是个坏心眼的,就想看他又气又羞的样子,这让她充满反客为主的主导感。 她俯下身,两团胸几乎越出蕾丝边沿,手一使力,那根东西就自己弹了出来,在她的双乳间蹭着。 顾晏屿的脸红透了,孟希也勾着唇朝他笑,又媚又荡,下一秒就就低下头一口含住了半根,嗦了几下。 “还没洗.......”顾晏屿眉眼变色,忍住这股冲上脑的刺激,身子却不受控住地往前倾。 “我就喜欢它现在的味道,”孟希也舔了舔马眼,将他偏过去脸掰回来,让他看着,吃给他看,还问,“喜欢么?” 顾晏屿不想回答,一波波的冲击感让他已经失去了语言功能,他被自己疯狂的念头吓到。 他爽,但又不够爽,他现在最想的是把眼前的女人压在身下,扶着自己的物件进去,粗鲁地干到她说不出话只会哼哼为止。 孟希也不满意他的沉默,她今天就要破了他的戒,教他粗鲁,教他释放,他不能再这么乖下去了。 她帮他口到了一次,又当着他的面咽了个干净。 顾晏屿释放的那一刻,闭着眼,眉眼里的浑浊了一个度,再看向她的时候青涩已经退了场。 孟希也掀开自己的裙底,根本就没穿内裤,加上平时喜欢穿比基尼,下边的毛发剔得干干净净,粉嫩的蚌肉挂着湿开开合合。 那片禁地有致命吸引力,顾晏屿无师自通地摸上去缓缓揉弄起来。 他的手有点凉,刺激得孟希也哼出了声。 顾晏屿不是一点都没有理论知识,只是孟希也太野,他又太纯,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刚才的一次释放彻底解放了他,胆子大了。 “教我。”他红着眼问。 孟希也装傻,“教什么?” “怎么取悦你。” “先叫姐姐。” “姐姐......” 没等孟希也回答,顾晏屿已经自说自话将唇贴了上去, 湿漉漉的穴口混着腥甜的芳香,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就知道唇的归属该是在那儿。 虽然不熟练,但他的唇和舌头都软,时轻时重的舔舐的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 “啊......”孟希也瞬间就夹紧了他的头,脚趾都跟着蜷,被他牙关轻咬的生涩磕绊带动得更加愉悦。 她很快到了一次,哼哼唧唧泄了不少水,顾晏屿光是看着就知道自己又是硬得不像话。 她用嘴给他戴上套,对他说,“来。” 她打算从最常规的姿势教他,躺平了分开腿,用脚将他勾过来,压下自己的急切,耐心调教着。 顾晏屿听话,扶着茎身一点点地进,不敢造次,怕弄痛她。 孟希也喜欢他的温柔,但又想加深刺激,支起腰帮他贯穿到底。 两人同时哼出了声,喘息几乎同频,孟希也喊他,“晏屿。” “嗯?”顾晏屿意乱情迷,沉溺在那汪温软中欲罢不能,小幅度地抽动了下,触电般的酥麻游走全身。 “要想我们都爽,就得卖力,别怕弄痛我。”她舔着他的耳垂,声音骚了几个度,“干,我。” 这句话药力太猛,顾晏屿被瞬间点燃。 之后的孟希也甚至是有些后悔,因为某个开关被打开之后,小崽子就再也不肯收敛了。 第二轮是在浴室,怕她冷,他开了热水,可水汽升腾模糊了彼此的眉眼,肌肤的触感被无限放大。 孟希也被他抵在门上一次次撞入,爽归爽,腿也软,半求饶着,“有点累,你悠着点。” 顾晏屿还有空回她,但显然已经不那么理智,“那我尽量。” 他依旧温柔,但没有再克制。 在废了一盒套之后,孟希也才捡回半条命。 * 那一夜的每一个瞬间都美好,但最令人神往的还是一开始的吻,深情又克制。 孟希也读懂了那句话,喜欢是放肆,爱才会克制。 她在那个吻里沉沦,也在那个吻里第一次感觉到压力和害怕。 孟希也一遍遍地回忆着往昔,眼前这家伙虽然幼稚又醋精,偶尔也会作天作地惹她心烦,但嘴甜会来事,道歉装可怜时候奶呼呼的小模样实在招人疼。 更遑论床品极佳,宽肩窄臀的好身材一进入战斗模式就荷尔蒙爆棚,回回能干到她腿软求饶。 是她带着他,从一开始的懵懂生涩到现在的轻车驾熟。 顾晏屿说过,她是掌舵者,而他心甘情愿被骗到荆棘丛林。 眼前的人虽然睡着,可他说过的话却清晰生动地反复在她脑中播放。 别扭的小家伙自从获得了通行证,就开启了另一个人格,体力和魅力无极限,连带着她都觉得好像又活回了学生时代。 等她回过神才发现,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霸占了自己的生活。 手机壳,耳机外壳,车钥匙吊坠都被换成了情侣款。 划开手机,置顶的对话框是他,聊天最多的还是他,连外卖的常用地址都变成了这间公寓。 孟希也很慌,感觉自己正在往未知的深渊急速下坠,底下等着她的是什么荆棘泥潭却无从得知。 一根烟燃尽,理智回来了大半,毕竟色令智昏不是她的人生态度。 赚钱才是。 女海王怎么能因为贪图美色就止步不前,那简直就是慢性自杀。 更何况这是她自己定的标准,一旦对方越界就是这段关系的终结。 戒指,她孟希也有的是,不需要凑成一对捆住自己。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她扭着腰站在落地镜前,视线却第一时间锁定在脖子上星星点点的红痕,气得肝疼。 这狗崽子,每次都喜欢啃人...... 拨开衣领再往下找,锁骨,前胸......到处都有。 长臂一摆,衬衫滑落,蕾丝吊带睡裙包裹不住的玲珑曲线呼之欲出。 墨黑复古的港风长卷发蹭过锁骨,慵懒得恰到好处。 掺着几缕春情的狐狸眼就着晨曦的微光媚从中来,将柔媚都刻进了眼波。 她抚过自己的脸颊,瞧出了几点黯淡,约摸是卖了一夜的力气,哪怕是精心保养的皮肤都显得憔悴了几分。 毕竟29了,岁月不饶人,熬夜加早醒的皮肤状态大不如前。 孟希也沉了沉眉,压抑着太阳穴突突跳跃的火气。 心疼得不行,又不知要花多少时间心力才能补回来。 她努力朝镜子里的自己拧出一丝微笑,喃喃自语: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之后从更衣室挑了条没拆包装的新裙子换上,桌上留下了手机壳,Airpod壳,车钥匙吊坠,还有一张卡。 离开前她最后回忆了一遍昨晚的服务质量,又往卡里的数字后头添了个零。 正准备推门出去,就听到床上男人的呓语,手悬在半空中。 “姐姐,别走。” 心跳差点半拍,孟希也猛地回身。 幸好男人只是翻了个身,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她倒吸了口冷气,推门走了出去。 碾碎四回:错过成本 七点,手机闹铃准时骚扰。 顾晏屿睡眼惺忪地钻出被窝,按灭闹铃,哑着嗓子低语,“姐姐,该起床了.......你今天......” 想要去抱身边的人,转身却扑了空,床的另一边空空如也,早就没了温度。 软糯的笑僵在唇边,瞬间化作了死气。 他骤然清醒,从床上跳下来,在散落一地的衣服中找到自己的外套,探到衣袋的一角。 还好,铁盒还安静躺在口袋。 会被看到么? 他不敢想,快步走回床头拿起手机,第一时间打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出现在对话框的却只有红色的感叹号,心凉了一半。 他隐忍着云霄飞车般起伏的情绪,说服自己还能挽救,脑中紧跟着灵光乍现一些谋划。 随后深吸了口气,发了条短信给孟希也:戒指不是给你的。 又等了十分钟,意料中的石沉大海。 窗外艳阳高照,刺眼的日光顺着玻璃窗溜进屋内,映出了一个缩在角落抱着脑袋闷闷不乐的颓唐人影。 顾晏屿将手机仍在一旁,脑中一团乱麻。 从被孟希也拐跑的第二天他就听到了坊间传闻,孟希也,花心女海王,见一个爱一个,玩腻了就丢都是常态。 可她越是若即若离,他就愈发无可救药。没办法,着了她的道,他知道自己栽了。 原先想好的好聚好散,完全就是屁话。 半小时后,手机振动大响。 顾晏屿第一时间冲到床头捧起手机,看到的却不是脑海中那个号码,又恢复了萎靡。 他调整了呼吸,依旧掩不住眉眼间的烦躁,声音隐忍着怒意,“二虎,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人跑得有些急,说话声中还掺杂着呼啸而过的风声,“晏屿,我真的要叫你大爷了,今天是周一啊,你昨晚不回来也就算了,一大早熊教授的课你也敢逃,不怕期末挂科?” 没等他回,二虎又开始滔滔不绝,“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整天见不到人,发你消息也不回,乖小孩怎么也开始玩失踪了,你一定是有情况,快说......” 顾晏屿心思不在这儿,怕孟希也打过来的时候自己这头占线,急着掐断话头,“就是忙一些试音的面试。” “就你小子这说谎水平,还想骗我,草率了吧。” 二虎一个字都不信。 电话那头有人唤他打球,二虎也不再为难他,赶紧说正事,“熊教授找你谈话,让你必须在下午颁奖仪式前出现在他办公室,可能是知道你偷偷摸摸准备签约工作室的事了,你可得有点心理准备,老头子脾气不好对付。”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顾晏屿撂下电话,心心念念的第一件事是打开孟希也的微信朋友圈。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一道线仿佛在宣判他的死刑。 刚想拨电话过去,余光瞟到了被扔在桌上的手机壳,耳机壳以及附赠的一张卡,额角的青筋颤栗,血压几乎升到了头顶。 看样子这一次心狠的姐姐是玩真的。 顾晏屿懵了几分钟之后,开始陷入另一重纠结。 是因为昨晚自己太粗鲁了?还是害她熬夜生气了? 不可能,他一向照顾她的感受。 难道是......她有新欢了? 一旦陷入这种臆想,他就狂躁到没法冷静,不停在房间里乱转,心里已经把那个还不存在的人打到没人形。 想到脑子都快炸了也没办法缓解,只能跑到浴室冲凉。 冰凉的水润过冷肃的眉眼,依旧浇不灭心头肆意升腾的杀气。 昨夜抵死缠绵的温度还融在每一寸肌肤纹理,今天早上却翻脸无情, “孟希也......”哪怕在心里骂了一万遍,喊出这个名字之后却依旧说不出一句狠话。 等收拾干净出来,手机还是寂静无声。 上一秒还气急败坏,这一刻思念又占据了至高领地。 他还有后招,迅速翻出孟希也助理的微信,先发过去个红包示好,然后嘴甜地发力,“小李姐,姐姐忘带资料了,我现在帮她送过去,她现在在公司么?” 那头的人收了红包,自然回得快:“希姐早上约了温总爬山,之后会去工地。我看看......下午不是去你们学校颁奖么?你直接给她就行了,也省得来回跑了。” 学校,颁奖? 所以她下午会去晏大,简直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顾晏屿愁云惨淡的脸上阴转多云,只要有机会见她,他就还有胜算。 他站在镜子前,捏了捏自己的脸,“争口气,她还是最喜欢你的。” 一番自我调整,恢复了活力,精心挑选了一套上台领奖的正装,从里到外焕然一新后才出门。 半小时的车程到了晏大,刚从车子里露出个头,老远就有人喊他,“晏屿。” 喊他的就是二虎,原名张虎,只是在宿舍排行老二,大家就都这么喊了。 二虎长得五大叁粗,还横练一身肌肉,总被人错认是体育系的,实际上却是和顾晏屿一个专业。 平时为人仗义,有好事都想着宿舍里头的兄弟。 尤其是对顾晏屿,几乎就当一株上好汉白玉白菜宠着,深怕哪个女生下黑手毁了这株温柔纯情的好白菜。 二虎脚上踩着人字拖,嘴里叼了根烟溜达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你小子最近几个意思,在玩什么花样?” 顾晏屿面不改色,“有几个试音本子要准备,怕吵到你们,就在外面住一阵。” 二虎哦了声,从他疲倦的眉眼里瞧出点不寻常的意味,顺手搭着他的肩凑近了点,“我怎么这么不信,你特么是不是偷偷背着兄弟们谈恋爱?哪个系的?什么时候认识的?” 顾晏屿心烦,拨开他的手,不回答。 二虎还不罢休,继续苦口婆心,“听人劝吃饱饭,兄弟,你以后的路跟我可不一样,现在声优地位堪比演员小鲜肉了,就你这条件,以后那走得就是星途,别一股脑钻进感情世界耽误事业。” 顾晏屿不以为然,“不能事业爱情两手抓么?” 二虎见自己稍微一炸他就自爆,显然是受到了一万点惊吓,“我去,你真有情况了........” 顾晏屿欲言又止,他就继续哔哔,一路苦口婆心描绘世道险恶。 回到宿舍,二虎推开门第一件事就是喝水,在灌下一瓶水后,冲到最里边的床位把里头睡得云里雾里的人揪起来,“陆顺,你大爷的,还睡,我们的白菜都被人拱了。” 陆顺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老子昨晚码了一晚上代码,刚刚睡着,二虎你找死啊.......” 揉揉眼睛瞧见拎着西装进来的顾晏屿,“回来啦?吃了么?哦不对,现在下午.......” 转头又骂二虎,“都你个混蛋,把老子叫起来,害得我都时间错乱了。”说完恼怒地揉了揉头发。 顾晏屿好久没听两人拌嘴,一进宿舍就被熟悉的吵嚷声包围,倒也觉得温馨。 他扔了瓶水给陆顺,“抱歉,陆哥,吵到你了。” “没事,” 陆顺大手一挥,转身就把桌上吃剩的面包往二虎身上丢,“出去给老子买吃的。” 二虎闪得及时,气得直哆嗦,“吃吃吃,你除了吃和码代码,还知道什么?” 顾晏屿忍不住笑出声,总觉得这两人的斗嘴模式特别像老夫老妻。 怪不得晏大贴吧之前有一条匿名帖子,标题就叫作:奇奇怪怪的CP又增加了。 说的就是他宿舍的这两位,成天拌嘴却听着别有滋味。 “晏屿,别忘了熊教授找你。” 二虎提醒他。 “我现在过去。” 顾晏屿挂好衣服就往办公楼方向去。 到了熊教授办公室门口,他正了正衣领轻敲两下。 “请进”,一道浑厚的男中音响起。 熊教授正面容威严地端坐在办公桌前,右手持着保温杯抿了口茶后,眉毛飞起一边,抬起的食指都打着颤,“你小子,最近真是翻天了,我的课都敢翘,真以为自己出息了,给我死过来......” 熊教授的桌前还站着一长发女孩,抱着书册盈盈地笑着,目光转到顾晏屿身上无比雀跃。 “教授,我错了,” 顾晏屿先俯首认错,争取宽大处理,转而朝女孩点头,“学姐好。” “晏屿,好久没见你了,” 女孩声线软糯,还带着点娃娃音,笑起来眼睛眯成了缝。 熊教授见他认错态度好,叹了口气,招呼他,“过来坐吧。音音,你先回去,资料这周整理好了再给我就行。” “好的,教授,那我先走了。” 林音抱着资料走出了办公室,转身带上门的间隙还不忘多偷看几眼,总觉得这位学弟好像和刚入学的时候相比颜值更上一层楼。 林音走后,熊教授重新沉下脸,摆出长者的姿态,“晏屿,我听说你最近准备签工作室了?” 熊教授早年是译制片厂的首席配音,退休后受晏大返聘任教。十几年的人脉积累,外头这点风吹草动,自然掩不过去。 顾晏屿大方认下,“是的,上个月刚签了寻梦记工作室。” “你小子........” 熊教授原本只是试探,没想到他如此冲动,气得胸脯翻腾,抓起桌上的书就要丢过去,“你......我之前跟你说的话都白说了。” 顾晏屿敛下眉眼,由着他骂,不吭声。 “晏屿,你是我这几年里带过最有天赋的孩子,我是真心希望你有好的发展所以才反复地劝你不要急着签约,再历练一年。” 熊教授一脸惋惜,从手边抽出一份报名表摆在桌面,“我刚拿到央视今年的新星挑战赛报名表,今年的竞争很激烈,连晏大也只有一个参赛名额。” “这个名额我是希望留给你的,以你的条件不需要拘泥于配音,完全可以往播音主持方向发展,前面有更大更好的舞台等着你,你怎么......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哎......” 顾晏屿认真听着,眸底一片平静,“老师,我已经决定了要走配音这条路,只专精这一方面。” 熊教授虽内心扼腕痛惜,却也能理解他的决定,这孩子一向听话懂事,专业能力更是无法挑剔。 外表看着温柔乖顺,实际上从小就认死理,容易一条道走到黑。 若人这一生,真能安心专精做一件事,也不失为是一种值得敬佩的坚持。 只是年轻人难免在面对诱惑的时候走偏,熊教授还是不忘提点几句,“你长大了,自己有主意,我也不便多说。” “但老师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你,签约代表正式踏进这一行,不再是学校里的小打小闹,之后所有接的工作都要慎重,目标要正,心思也要正。” 顾晏屿睫毛颤动,眸底尚有几丝犹疑,为了掩饰心虚,快速点了点头。 熊教授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了慌乱,拧紧保温杯的盖子直视着他,“晏屿,刚才那些话是身为你的教授必须嘱咐你的。现在作为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老师,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当年你毅然决然从家里出来,是我保了你,因为你走的这条路恰好也是我当年的选择,所以我非常理解。” “不靠家里,选择自己的爱好,并为之奋斗,这很好,但不能随波逐流,一心只想着赚快钱,失了本心,那是不会长久的。” 熊教授苦笑了声,“我知道那些工作室是怎么在操作的,除了会给你一些广播电视剧的资源,或许还会要求你开直播。” “直播火了还能带货,参加综艺,立人设炒什么CP,这一遭下来比平常的配音演员赚十年都多。” “但那都是青春饭,消耗完了,之后你又预备怎么办。我知道那种一呼百应,坐拥几十万甚至几百万粉丝,曝光量成倍迭加的满足感无法比拟,可你别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今天大家能因为你火了捧着你,明天也会因为你的一点过失全网唾弃,你确定自己做好准备了么?” 顾晏屿犹如被电击,脊背一凉,冷静的眸底泛起涟漪。 他之前犹豫再叁也正是因为这些。 “当然我也没什么话语权,毕竟现在这个时代,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也是万万不能的。” 熊教授靠着椅背感叹,“我不能说这种模式不好,配音演员也该有新的天地,只是出于我自己的私心希望你能有更长足安稳的发展罢了。” “至于怎么选择,是你自己的事了。” 熊教授将电脑屏幕转向他,打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顾晏屿从孟希也的大G下来两人牵着手的抓拍。 看到照片,顾晏屿的脸色逐渐泛白。 明明平时他已经很小心了,居然还会有这种照片出现。 熊教授看破不说破,只是提醒他,“晏屿,刚才的那些话希望你好好回味,再加一句,交友谨慎。” “这照片是两周前在学校论坛有人上传的,索性所有图文都会经过审核,审核组的老师提前拦截下交给了我。” “晏屿啊,这世界很复杂,永远要保持头脑清醒,明白么?” “现在讲究恋爱自由,但选对人还是至关重要的,否则你会有苦头吃。” 顾晏屿眉心隆起,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老师,我明白。” “下午还有颁奖仪式,去准备吧。” 熊教授摆摆手,戴上老花镜重新埋下头翻阅材料。 等顾晏屿走远后,他抬起头,定定地坐在位子上发呆。 近几个月,他不是没发现顾晏屿的变化,原本这孩子的脸上就藏不住事,只是没想到居然和孟家的那位麻烦精扯上关系。 熊教授选择暂时按兵不动也有私心,那帖子内容用词及其不堪,蓄意抹黑的意图太过明显。 孟家那位一向招摇,行事作风骄纵蛮横,这一次到底是冲着她,还是晏屿,确实也分辨不清,他不想急着去掺和,暂且选择静观其变。 只是这趟水污浊不堪,晏屿那小子吃亏是难免的。 他想着,让这小子吃一堑长一智也好,兴许经历些挫折磨难,这孩子能认清前路。 走出办公室室的顾晏屿,也在反复咀嚼熊教授的话。 他承认自己确实急了,想要努力缩短和孟希也的距离,想让自己变强。 他需要舞台,也需要迅速变现的机会,所以在仔细衡量过几家工作室之后挑了一家签约。 会后悔么,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喜欢配音,也有天分,一定能闯出片天。 既然眼下就有机会证明自己,又何必苦等煎熬。 对他来说试错成本并不高,而错过的成本却是他承担不起的。 碾碎五回:你可真渣 孟希也开车回到城南的别墅,看着天光一点点变得通透明亮。 等她下车,骄阳刚窜上火候,地上横亘交错的水滩正慢慢收敛肆意,不多时或许就能彻底掩盖昨夜的暴雨痕迹。 洗漱调整了一番后,随手挑了套淡粉色的室外训练服换上,又扎了个干净利落的丸子头,完完全全就是个嫩的能掐出水的大学生模样。 孟希也一向自律,七点的空腹早锻炼从来不会间断,哪怕是睡眠不够,也不会坏了规矩。 空腹锻炼给与的不仅是身体上的放松,更多的时候还能被她用来释放前一天的压力。 在屋内简单做了几个拉伸后推门出去,大门外靠着罗马柱站着个腰细腿长的漂亮女人。 高马尾,素面朝天,包臀的legging把臀推比例都清楚描摹出来,只是容色清冷不怎么好接近。 孟希也冲上去,立马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温温,你的宝贝弟弟终于肯放你出来啦。” 温凉脸上掠过一团红,皱眉反驳,“你这早锻炼的规则定得太死,是我自己起不来,和他没关系。” 孟希也就喜欢看她口是心非的模样,百看不腻,眼神还不住往她身上瞟,总觉得自从被那个诡计多端的弟弟拿下后,温凉浑身上下都生动了不少。 温凉受不了她赤裸裸的打量,推她,“怎么了?” “没事,” 孟希也笑得贼兮兮,“就觉得这段日子,季燃弟弟把你养得不错。” 温凉听着不乐意了,“谁养谁说清楚,他现在吃我的用我的,还天天赖在我家不肯走,我嫌他烦。” 孟希也仰天长叹,“哎,秀恩爱死的快,你可别说了。” 温凉一脸无语,视线落到她身上,“这话应该放你身上吧,孟姐跟新欢打得火热,找你几次都没人影。” 说到新欢,孟希也蔫了,平时飞扬的眉眼耷拉下来。 “又怎么了?” 温凉问。 孟希也抿了抿唇,“没什么,我还是觉得赚钱要紧。” “新欢什么的都是个屁。我最近准备吃素一段时间,什么小奶狗,小狼狗都滚一边去,老娘要专心搞钱,不能再让孟熙华那个混蛋抢我的生意。” 温凉莞尔一笑,对她的脾性门儿清,赚钱确实是她的第一要紧事,雷打不动。 孟家是个狼窝,和孟希也认识这些年来,只有温凉能体谅她整日盘旋在自己父亲和哥哥的双重压力下,几乎喘不过气。 孟希也若是个没用的,早就被吃干抹净发配到个二级子公司混日子等死,根本挣不到今天能手握两大高端商务办公楼项目的局面。 她有能力,有野心,手腕和远见也是一流的,自然不肯低她那个混吃等死的同父异母哥哥一头。 可惜孟父有意偏袒儿子,大把的资源浪费在儿子身上也不心疼,对她却抠抠搜搜,不肯委以重任。 孟希也必须步步小心,才能稳住自己的一方天地。 * 孟希也换了辆低调的轿跑,载着温凉到了沥山脚下。 活动开了之后,两人一鼓作气登上山顶,完全沉浸在暴汗燃脂的酣畅淋漓之中。 暴雨后,山顶的空气格外清冽,两人不停得深呼吸汲取养分。 运动出汗换回一身轻松,愁绪也驱散了几分,舞动双臂做着舒展。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了一声,孟希也以为是助理小李来敲行程,划开后却看到了一串熟悉的号码。 号码的主人说:戒指不是给你的。 呵,敢情是她会错意。 孟希也忍不住在心底冷笑,想不到乖巧顺从的小屁孩,也会藏滑溜心思了,是她大意。 温凉喝了几口水之后过来寻她,见她正气鼓鼓地将一串号码拉黑,问,“谁惹你了?气成这样。” 眼珠一转,想到了,“哦,是不是两周前在你办公室见到的那个.......弟弟。” 这时候,孟希也很希望她变回没恋爱前那个冷淡寡言的温凉,一个眼刀飞过去。 温凉从不怕她,径自继续,“说到弟弟,我有经验,要不要聊聊?” 孟希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会被一个小屁孩拿捏住情绪,故作淡然,“没什么,就是按照惯例,玩腻了想扔。” 温凉才不信她的口是心非,故意拖腔拖调哦了声,“你可真渣。” 往日里听到有人说自己渣,孟希也不过就是一笑了之。 她无所谓旁人怎么看自己,心里的目标明确就行。 今天这话从温凉嘴里出来,却气不过,掏出手机给她看那条短信,免不得为自己申辩几句。 “看到没?还说我渣,有人比我更渣,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早就转头找好新人了。” 她讲得怨气深重,温凉却读到了几丝醋意,顺势调侃着,“正好你玩腻要扔,人家也有下家,原本就是好聚好散,有什么好气的?” 孟希也还想狡辩,猛得扎进温凉能洞悉人性的眸光,油然而起一阵心虚,嘴上却不肯示弱,“我可没气,就是在阐述一个事实,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哟,孟大小姐不是最痛恨双标么?” 温凉嘴角衔着笑。 孟希也表示不服,“他爱找谁我管不着,但做人还是得坦荡对吧,别说一套做一套。” “我从来就都是在得手后第一时间声明自己是个渣女,要不要继续的选择权留给对方。不像有些人,说一套做一套,表面上温柔深情,背地里藏心思......” 孟希也越说越热,拉开外套透气,这一下脖子上的红痕就全被温凉看个一清二楚。 “行行行。” 温凉憋着笑,挽着气鼓鼓的孟希也下山,心里却不免对这个有过一面之源的弟弟有点好奇,往常孟大小姐甩人从来都是转头就忘,这回的反应倒是新鲜了。 这个弟弟,有点东西,有机会一定要认识一下。 运动过后,精神百倍的孟希也踩着红底小高跟,又挑了身亮红的包臀裙带着温凉去自家酒店顶楼享用早餐。 前脚刚踏进酒店大门,里边就已经准备好前呼后拥的架势,助理,保镖,包括饭店经理无一不是诚惶诚恐地跟在她屁股后头小心伺候着。 餐厅经理先上来确认早餐的种类,精细到每一道菜的食材来源和烹饪方法。 而孟希也只是冷漠地点头或者摇头,紧珉的红唇自始至终都不曾给出一星半点微弱的善意。 她今天戴的是茶色墨镜,众人很容易就能读出掩藏于墨镜下沉敛的眸子里写满了:老娘不痛快。 所有需要汇报的相关人等都有条不紊地轮番报告,并尽量精简用词,绝不耽误时间。 温凉数了数,跟在后头的少说也有七八个。 从酒店经理,餐厅领班,再到顶楼酒吧负责人,接下来就是孟希也的叁位助理依次上阵。 每个人面对她都是又敬又怕,办事效率却出奇得高。 等她们两人进电梯,该汇报的都已经结束,所有琐事都恰到好处被隔绝在电梯门之外。 温凉瞥了眼一旁抱着手,不为所动的孟希也,已经完美切换回高效赚钱模式。 孟姐就是孟姐,玩归玩,闹归闹,理智永远占上风。 这家酒店当初被孟父买回来后一直放任自流,亏损日益严重,自从叁年前交给孟希也打理才一步步迈向正轨。 这是孟希也从沃顿商学院毕业回国后接手的第一个烂摊子,只有温凉知道她花了多少心血才把这间酒店在叁年间打造成晏城数一数二的网红酒店。 顶楼的老式旋转餐厅改成夜店,全晏城独一份的叁百六十度无死角夜景环绕,刚开业就霸屏了几大社交媒体头条,成为最红火的新晋不夜城。 但凡提到晏城最有名气的夜店,Time Mix的牌子一定是摆在头一个。 又因为孟希也本身酷爱品酒,在国外读书的时候顺便拿到了专业调酒师资格证,于是在她的严酷要求下,Time Mix几乎每个月都会推出季节限定的特调鸡尾酒,以保证门店的绝对竞争力。 同时也有针对女生聚会的半价促销活动,在女白领和大学生中口碑极佳。 孟希也特别要求辟出一小片区域,设为女士专区,安排了保安站岗,确保女孩们能享受最安全舒适的玩乐体验。 专属电梯直达顶楼小餐厅,这是为她预留的专座,推门进去,琳琅满目的早餐已经在桌上整齐摆放。 只有她们两人的时候,孟希也才会露出松弛的表情,也会不那么注意形象,自在地弓着背,翘着二郎腿把玩手机。 温凉总觉得她今天有点心不在焉,问她,“我这边旧城改造的项目已经在收尾了,下周可以开始启动你新区的商业写字楼,有什么喜欢的设计风格或者要求这几天可以发我?” 孟希也的眸子亮了,眼睛却还粘着手机屏幕,“好,我大概列了几个方向等着你最终拍板。早餐后我准备过去看地,你有空的话跟我一起去呗。” 温凉抿了口咖啡:“行啊。” “哎对了,我可是提前预定了你家季燃弟弟的设计稿,你别耍赖。” 论精明那必须是孟希也,哪怕眼神追着明星八卦,也不会忘了自己的生意。 温凉无奈,“知道了,季燃都亲口答应你了还能耍赖么。” 孟希也哼哼了声,心想那可未必。 保不齐这两人哪天领个证就双宿双飞,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那自己的设计稿岂不就打了水漂。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孟希也最烦用餐时候被打扰,漂亮的狐狸眼里挂了火。 来人不由分说地大力推开门,自由散漫到毫无章法,与她有几分相似的眉眼里掺着不怀好意的笑,边走还夸张地扭着胯,朝她们展开双臂,热情洋溢到让孟希也只想吐。 “原来我亲爱的妹妹在用早餐啊,温美女也在,打扰打扰。” 男人身材高挑,模样标志,可衣着品位实在不怎样,花衬衫红裤子,还戴着一顶草帽,违和感一百分。 孟希也看到他就没好气,端正了坐姿,捏着咖啡的手指却不自觉地使力,“知道打扰就从哪儿来滚哪儿去。” 温凉按了按她的手,劝她沉住气。 男人被冲了一句也不恼,笑容更显飞扬,大喇喇往旁边的空椅子一坐,“一个月不见,我还以为妹妹会想我,看来是我想错了。我才刚说了一句就让我滚,这可就伤我心了。” 孟希也差点白眼翻上天,“孟熙华,有事说事。” 孟熙华不紧不慢地摘下草帽,在手心转了一圈,又朝她吹了个口哨,羁傲不逊的模样实在油腻。 “希希,脾气这么大,小心嫁不出去。” 他又指着自己,“该学学你哥哥我,时不时放飞自我,调节情绪,自然财源滚滚来。” 孟希也往椅背一靠,脸色整个冷了下来,趁着自己还有好脾气下逐客令,“想闲聊出门找我助理预约,不然就请圆润地离开我的酒店。” 男人灵巧的眸子四处瞟着,审视着酒店的每一处细节,像是在肯定她的审美,无比满意地不断勾唇微笑,等视线落回到孟希也身上,却变了色。 他站起身,挡住了落地窗的所有光线,把孟希也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施施然戴上帽子,还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出口的话却狠厉,“你的酒店?很快就不是了。” “有本事你抢抢看。” 孟希也抱着手面色如常,不着他的道。 男人轻哼一声,从桌上拿起一块鲜虾卷塞进嘴里,舌尖上立马传来鲜香的滋味,不住地点头。 果然还是这丫头会享受,吃穿用度从来都是顶配,绝对不会亏待在自己。 等他把酒店夺回来,看她还怎么嚣张。 美食下肚,孟熙华餍足,对着两人颔首,“哎,看来希希不怎么欢迎我。” 自言自语着走远,“无所谓,反正你的努力最后都是为我做铺垫,白费力气。” 声音已经飘远,孟希也呆忖地坐在那里,脊背僵直,气的不轻,脑中疯狂闪现的都是孟熙华一次次卑鄙抢走属于自己项目的画面。 温凉担心地望着孟希也,“希希?你没事吧。” 温凉的声音将她一把从寒潭拽回来,静默了几分钟后,呼吸趋于平稳。 孟希也垂眸浅笑,反过来安慰她,“没事,他就那个熊样我习惯了,斗了这些年,我还应付得来。” “他比我嘴甜会来事,能抢我的生意算他本事,但也得有能力维持得下去,不然抢来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亏到底。” 孟希也叉了片烟熏叁文鱼塞进嘴里,眸底恢复了冷冽。 她一直认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大,被孟熙华截胡的事情就不会再次发生。 那家伙卑劣是他的事,她选择在阳光下光明正大地打败他。 碾碎六回:人红是非多 早餐后,孟希也取消了原本预约上门的化妆师,先带着温凉前往工地。 现场残垣废墟,一片狼藉。拆迁已经全部结束,接下来就等着设计方案落地。 时间紧迫,两人下午还要赶到晏大颁奖,只能匆匆在外围转上一圈。 温凉是EPC的行家,寥寥几眼就已经瞧出些问题,拿出小本子迅速记录下来,准备之后进公司和组员们商讨改进。 只不过再怎么紧赶慢赶,等两人灰头土脸回到孟希也的别墅,距离下午晏大的颁奖仪式也不过只剩下两个小时,来不及吃饭的两人只能手忙脚乱地洗澡梳化。 孟希也化妆的手速已经练得炉火纯青,温凉却是个实打实的手残,只能等着孟希也收拾完再帮她加工润色。 假睫毛沾了胶等着半干的时间里,孟希也瞟了眼挂钟问,“时间差不多了,我让Vita现在过来吧?” 温凉闭着眼小憩,比她淡定,“不用,季燃一会儿开我车过来。” 孟希也眸中带光:“差点忘了,季燃弟弟今天也上台领奖。” 温凉家的小狼狗不得了,年纪轻轻,心机却深,为了她从国外追回国内,可谓是劳心又劳神,两人一起经历了不少才修成正果。现在事业也捆绑在一块,整天恩恩爱爱黏糊得不行,连她都有几分羡慕。 这一遐想,不知怎么脑中就蹦出了顾晏屿的脸。 她晃了晃脑袋,赶走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绝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松动。 季燃的心思都是为了温凉一个人,跟那个说一套做一套的小崽子不一样。 睫毛贴完,孟希也又帮温凉扫了层定妆,随后两人迅速搭配好礼服和配饰出门。 季燃的车已经等在门口,车窗下移后朝两人点头,一张冷脸对着温凉却笑得分外温柔。 温凉倒是反应淡淡,一点不热情地上了车,一旁的孟希也却激动得不行,要知道她近几年唯一磕过的CP就是她家温凉和这位弟弟。 死磕的CP就在眼前秀恩爱,哪个死忠CP粉心里还不得乐得在地上翻滚。 梨朔从副驾驶探出个煞风景的脑袋,朝她们挥挥手,“哇,姐姐们,这不公平!你们到底是给我们颁奖,还是上台领奖啊,也太抢我们风头了吧......学校怎么会找你们这样的颁奖嘉宾,明明我们才是主角的好么......” 说完还不忘推推季燃求支持,只可惜季燃所有的视线都落在盛装打扮的温凉身上,完全无视他。 “你小子嘴还挺甜。” 孟希也乐意被捧着,扭着腰自信满满往前走。 梨朔最会卖乖,手脚麻利地帮着开门。 一路上,季燃专心开车,梨朔就负责耍宝逗两位姐姐开心。 孟希也笑点最低,最简单的笑话都能逗得她笑到面部神经失控,最后忍不住了只能拍着副驾驶的靠背求饶,“小梨子,你这单口再说下去,姐姐的假睫毛都要笑飞了。” “那好吧,” 梨朔立马领命,“那我换点花样,来说点我们学校的八卦怎么样?” 说到八卦孟希也来劲了,探了探身子,托着下巴无比期待,“来来来,让姐姐听听现在年轻大学生的精彩生活。” 温凉见惯了她撒开性子玩乐的模样,重新埋头在工作群里布置任务,时不时还给开车的季燃布置任务。 群里一轮工作汇报结束,她抬头揉揉发胀的眼睛,恰好瞧见孟希也笑得满面桃花。 温凉忽然就想起孟希也曾经一任前男友说过的话,“没有办法不喜欢她。” 这一刻她似乎领悟了这句话的深意,连自己这么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都能被她瞬间拿下,魅力不容小觑。 那张虚与委蛇的强势面具只会被她留在商场,私下人却是个平易近人的可爱性子。 知世故而不世故,心底永远保持热忱朝气,这是温凉最喜欢孟希也的地方。 梨朔好不容易寻到孟希也这个忠实听众,索性直接转过身来滔滔不绝,“孟姐,我们这届帅哥校草的故事你肯定乐意听吧。” 孟希也瞟了眼季燃,“你们这届的帅哥校草不就坐在车里,他的故事还用说么,我早都知道了......” “不是季燃,是另一个。” 梨朔忙摆手。 孟希也笑容消散,有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她想到某人似乎也是晏大的,声音打着飘,“那你说......说看。” 一直没开口的温凉捕捉到孟希也僵硬的笑容,心知肚明,俯上前拍拍季燃的肩,“你们这届还有比你帅的?” 问的是季燃,促狭的眸光却瞟向孟希也。 季燃轻咳了声,有点不服,“要看怎么比。” 虽然无暇竞争,但在温凉面前他有胜负欲,绝对不能低人一头。 梨朔却来劲了,追着解释,“温姐,他俩不能放在一起比,完全没可比性。” “季燃在学校里那绝对是高冷型的,气质冷,又不好相处,要不是我跟他分在一个宿舍又认识久了,我才懒得搭理他,就他这种帅哥,” 梨朔瞥了眼季燃,小声抱怨着,“看这人气高,私底下没朋友。” 正在开车的季燃眉梢一压,脸上阴了阵,却也无力辩驳。 事实如此,他在晏大人气虽高,风评却差,身边只有梨朔这么一个走得近的朋友,大部分时候还是这家伙厚脸皮凑上来的。 温凉和孟希也目光交错,相视一笑,都跟着点头。 梨朔这话正中要害,季燃对着外人,话少还不爱笑,只有对着温凉才会露出小狼狗的野性和温柔。 “那位就完全不一样,” 梨朔显然还是更属意另一位校草,“他是属于那种又帅又奶又温柔的男生,但我发誓绝对不娘,而且一点没有架子,管他是谁见到都会喜欢,一笑人都要化了。” 温凉对孟希也那位弟弟有过一面之缘,想起来符合梨朔的描述,按奈不住好奇心追问,“什么专业的?” 梨朔拍了拍手,“不愧是我温姐,问到点子上了。那家伙是播音系的,别看他长得嫩,但开口就是低音炮,man到爆的那种。” “我跟你们说,那声音绝了,我一个男人听了都要酥,可想而知小姑娘们会有多疯狂。” “据说已经有好几个工作室在抢着签他,说不准以后哪部爆款剧男主就是他配音。” “那家伙典型的老天爷赏饭,真羡慕啊......” 温凉又问,“叫什么?” 梨朔:“顾晏屿,名字挺文艺的。但不得不说,人红是非多,上次我去给教务处的老师们帮忙打印资料,听说贴吧有好多黑他的帖子。” “都怎么说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孟希也蓦地开口,敛起笑颜,声音都跟着沉了几分。 梨朔继续义愤填膺,“跟以前黑季燃的套路差不多,说他是被富婆包养之类的,自己没能力之类的......” “好歹我们晏大也是一流名牌,怎么造谣的创意这么贫瘠,完全想不出个新意,都是这套说辞,他们没说累,我都听累了。” “帖子给我看看。” 孟希也下巴微扬,脸上镶了几丝不忿。 温凉在一边抱着手不搭话,只是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季燃也透过后视镜瞧了几眼,与温凉的视线交汇后,两人心领神会。 只有梨朔毫无察觉,“压根没发出去,那帖子还没见光就被审核的老师删了,以顾晏屿的人品,这种话有人说也没人信。” 说完还不忘嘲讽季燃,“瞧见没,平时要多与人为善才能囤积RP, 当初你出事到处都是落井下石的,好好反思吧你。” “说这么多话你不累?”季燃蹙眉,唇线越抿越紧。 梨朔手一摊,“我乐意,有问题还不让人说了。” 季燃无语。 温凉却探个头乐得看戏,她平日里可吵不过季燃,正好梨朔能治他。 叁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孟希也却望向窗外出神。 她和顾晏屿在一起的时候,一向只谈风月,不提及工作生活。 梨朔这么一提,她才发现自己对顾晏屿知之甚少,甚至可以说只是有个外形框架。 或许在缠绵悱恻之际他提过几句,只是自己从来不上心,有时候留送他去学校也由着性子,几乎不顾及太多,自然也不知道他在学校时候会不会遭人议论。 这么想着,心底某个角落横生的愧疚感肆意升腾。 这个人,这张脸反复在她脑中跳跃,孟希也很头疼。 顾晏屿这崽子,天使面容魔鬼音色,平日里温顺乖巧,可只有她知道这家伙私底下醋精粘人才是本质,偶尔肚子里歪主意还不少,但都是小情趣,从无坏心。 至少在戒指事件出现前,她眼中的顾晏屿是真投入,一门心思想拴住她。 他不像自己之前谈过的那些渣男海王,心思体力都用在时间管理上,被黑被骂都无所顾忌。 这家伙有时候实在过于一根筋,不懂得变通,这性子难免得罪人,也容易招人妒忌。 孟希也想着,断了挺好,能少些闲言碎语绊着他。今后他爱找谁随意,起码不会像跟着她一直需要小心翼翼。 只求一会儿别在晏大遇上他,免得这小崽子添乱。 她正祈祷着不要遇到,梨朔却适时传递出不幸的消息,“哦对了,晏屿一会儿也上台领奖。到时候你们就能比较下我的形容到不到位,真挺招人喜欢的。” “那我必须得看看了,” 温凉还不嫌事大地拱火。 艹。 孟希也扶着额,感叹最近的运气是背到家了。 “咦,孟姐晕车了么?怎么脸色不太好?” 梨朔终于发现了她的异常。 “没什么,” 孟希也从牙缝间挤出声音,“就.......你们学校这奖好像有点看颜值。” “嗐,哪儿能啊姐,主要是我们学校的帅哥恰好都优秀呗。” 梨朔只当夸自己,乐呵呵得应着。 话说到这儿,梨朔还不忘加一把柴,“孟姐,上次你替温姐给季燃送东西那次,你还记得不?” 孟希也嘴角微抽,怎么能不记得....... 却还得装着敷衍,“这么久远的事,我哪儿记得住。” 梨朔较上劲了,不肯罢休,“哎,就那次你开红色法拉利过来,在学校门口出现特拉风的那次,回去你还说差点被警察贴条。” 孟希也不接茬了,也不需要说这么明白...... “那次差一点你跟顾晏屿就能碰上了,你开走后,我回头才发现他就在我边上。不过我跟他关系还不错,要是今天碰上还能介绍你们认识,绝对是孟姐的菜。” 梨朔朝孟希也眼神示意,活脱脱就像个拉皮条的。 孟希也脸垮了,温凉却转过头笑得不行,等收拾好情绪重新抬头,还不忘添根柴,“你孟姐就喜欢嫩的,上次错失良机,今天机会难得,翻遍整个晏大,你也得帮她把人找出来,不然你晏大百事通的名号就要被摘了。” 说完还调皮地朝孟希也眨了眨眼。 梨朔一拍大腿,“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孟希也死瞪温凉,姐们,你今天是要搞死我。 温凉轻挑眉,不客气,我这是做好事不留名。 孟希也就差吐血当场。 碾碎七回:半斤八两 车子开到晏大,距离典礼还有些时间。 季燃去停车,梨朔就负责带着温凉和孟希也在校园里随处闲逛。 一路上,梨朔的嘴停不下来,忍不住要把沿途所有值得说上一嘴的都提上几句,连花花草草也不放过。 孟希也全程心不在焉,虽也会附和着逗趣,余光却一直走神。 她这幅心虚的模样,尽数落在温凉眼里。 看破不说破,温凉且等着瞧好戏。 叁人正停在百年香樟树下听梨朔道古说今,一道靓丽的身影划过孟希也身侧,雀跃而去。 女孩细长的胳膊在半空中白得晃眼,脆生生的捏着腔调,跟个莺子似地喊,“晏屿!” 尾音落地,惊起一滩鸥鹭。 香樟树下站着的叁人同时顺着女孩声音的方向追到那抹白色的身影。 梨朔急不可耐地朝温凉使眼色,“我去,这么巧的么,说曹操,曹操到。温姐孟姐快看,那个就是顾晏屿,是不是长得特养眼。” 温凉扫了眼,非常认可,“嗯,是不错。” 一套奶白色的休闲西服精致至极,将他的身形衬得无可指摘。 难得的是气质出尘,烟火气很淡,眉宇间泛着柔焦后才有的软糯,奶得让人怜惜欲爆棚。 温凉看得起劲,还不忘暗搓搓推孟希也,“眼光不错。” 孟希也面无表情地低头刷手机,温凉却是好整以暇地端着手看戏吃瓜。 顾晏屿听到有人喊自己,回身的同时瞟见孟希也,黯淡焦灼的眸底重新被点亮,视线紧扣着她的一举一动。 “晏屿,今晚雅音社有活动,你有没有空过来?” 林音站定在他面前,特意将饱含期待的眼神无限放大。 顾晏屿的目光回到林音身上已然疏离,“抱歉学姐,晚上我有安排了。” “你再考虑考虑,我们的活动晚上八点才开始,持续到午夜,什么时候过来都行。” 林音还不放弃,半撒娇着,“好歹我也是社长,都亲自来请你了,给个面子呗,姐姐当初可是给你透了不少机会的吧。” 林音先前确实给他介绍了试音机会,顾晏屿犹豫了几秒,始终不方便驳她的面子,暂且应下来,“好,要是有时间,我会过去。” 这一松口,林音的眸子亮了,“那可说定了,晚上一定要来,我等你!” 她吃准了顾晏屿温柔的性子,自然不会让这次计划落空。 “你小子不厚道,当初你可是答应我一有空就会过来的,之前忙着面试的时候我都没打扰你吧,现在拿到offer了,不得跟社团的伙伴们分享分享,说不准,” 她暧昧一笑,“以后我们还会是同事。” 顾晏屿心不在焉,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只是淡淡地挑了下眉梢,心想着快点赶到典礼现场。 “我也在考虑签约寻梦记,你现在手头那个本子的女主,刘总也发给我了,要是不出意外,今晚就能定下来,” 林音尽量掩藏着心底的澎湃,力求脸上波澜不惊,手却心机得攀上他的袖口拽了拽,顺便凑上前去,“所以,希望合作愉快啦,男主角。” 音色清甜柔糯,丝丝暧昧顺着指尖摇曳着。 她很清楚顾晏屿看着温柔好接近,实际上心高气傲,要想攻略这种类型的,就得一点点勾着。 不能心急,还得找准时机。 顾晏屿不自觉地退后了半步,晃开她的手,抬眼望向孟希也站着的方向。 正好孟希也抬头,视线相撞,一冷一热交织缠绕。 孟希也第一时间定格两人略显亲昵的画面,莫名其妙地心里咯噔了一下。 虽然听不见两人的对话,但光是看着俊美美女热络攀谈的暧昧画面,不难遐想两人的关系。 “梨朔,那个洋娃娃是你们学妹?” 温凉问。 梨朔傻憨憨地笑着,“不是学妹,是学姐,就是平时打扮偏萝莉,长得甜,声音也甜,所以才显得比较小。” 温凉,“也是播音系的?” 梨朔点头,“没错,还是雅音社的社长。” 还不忘补上一句,“这位林学姐和顾晏屿算是校园内投公认票数最般配的一对了。” “哦?怎么说?” 温凉更感兴趣了。 梨朔认真分析着,“都是一个专业,自然有共同话题,再说林音学姐虽然看着萝莉,其实性格还挺御系的,又是社团的社长,办事能力强还上进,相当有魅力。追她的人不少,不过她一个都看不上,就对顾晏屿挺关心的,还给他介绍试音机会,那肯定就是有意思嘛。” “我还听说前些日子顾晏屿托设计系的学长订了一对戒指,前前后后大概也改了有十版,看刚那状态,说不定就是好事将近了。” 孟希也不想再听两人闲扯,烦躁地提起裙摆往前走,后头梨朔的声音却一个劲往耳朵里钻,还被无限放下。 她逃得飞快,一刻都不想逗留,心里却却还有功夫从头到脚掂量刚才的女孩。 模样是还不错,就是心机重了点。 一想到她的小崽子万一跟这女孩在一起容易吃亏,不舒坦的郁结感更盛。 可转念一想,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半斤八两,只能摇摇头,加快了脚步。 “哎,孟姐,方向错了.......” 梨朔转头,才发现孟希也都走出十米开外了。 梨朔这一喊,算是彻底把顾晏屿的视线勾了过来,只是点漆的眸子定在孟希也走远的方向久久没有挪开。 梨朔见顾晏屿望过来,热络地朝他挥手,“嗨,晏屿。” 之后调转头问温凉,“温姐,我们去找孟姐不?” 温凉难得好兴致,微眯着桃花眼打量了一番顾晏屿身边纠缠的女孩,命令梨朔,“不去,过去给姐姐介绍一下。” “哦,啊?” 梨朔瞥了眼顾晏屿,差点噎住,“温姐,不好吧,我怕季燃打我,我们还是去找孟姐呗。” 温凉不管,提起裙子往前走,清冷的声音落在后头颇有威慑力,“你孟姐不是路痴,找得到去礼堂的路。” “好吧,” 梨朔耷拉着脑袋跟在后头,完全不知道温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四人面对面站着,梨朔尬笑了声,先起了话茬,“学姐好。晏屿,你今天也领奖么?” “嗯。”顾晏屿应了声。 “咳咳,这是我温姐,也是季燃的女朋友,今天上台颁奖的重量级嘉宾。” 梨朔小心翼翼得介绍着,特意加重了女朋友叁个字。 顾晏屿微微点头,“温总好。” 眸光却转向温凉,求助的意味分外明显。 温凉淡淡一笑,扫了眼他身边故作亲昵的女孩,算是提醒。 他们本就是有过几面之缘,聪明人过招,几个眼神足以心领神会。 顾晏屿立马表忠心,站远了些。 林音不傻,将两人的微表情看了个七七八八,胜负欲拱上心头。 面前的女人虽然形象美气质佳,不过都是一身高定衬堆砌而已。 她听过不少关于这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姐姐,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庸脂俗粉,还十分不安分。 心底嗤之以鼻,行动却不落下风,她往顾晏屿的方向挪了几步,贴着他手臂试图维持亲昵的画面感,同时不忘热情地提议,“礼堂在那个方向,姐姐要是不介意,我们一起过去吧?” 梨朔不明是非地乐呵着,“行啊,都是顺路。” 温凉却不搭理,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煞有其事地嘟囔了句,“哟,手机快没电了。” 顾晏屿接地利索,“我宿舍有充电宝,正好想回去一趟,过会儿带过来给温总。” 说完转身就走,一点不带犹豫。 “好。” 凉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的时候也不忘喊身边傻乎乎的跟班,“走吧。” 梨朔哦了声,一脸听话。 留在原地的林音不乐意了,朝着顾晏屿的背影喊,“晏屿,用不着这么麻烦,礼堂后门那儿有共享充电宝。” 只可惜那道背影反而越走越快,一点没回头的意味。 林音很不爽,呕着火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直到瞧见往这儿走的季燃,徒生挑拨的心思。 季燃人高腿长,步子迈开后,没几步就已经走到她眼前。 林音端着笑,“季燃,你......” 季燃塞着耳机,正在跟进早上温凉发在群里的方案,脚下生风,又全神贯注,压根没注意身边的人,没等她说完就已经飞速掠过。 碾碎八回:兔子也会咬人 孟希也先一步进了礼堂,目之所及场内已经落座了大半,一切安然有序进行。 门口负责接待的小姐姐早就捕捉到了孟希也的身影,热情得迎了上去,“孟总,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来参加典礼。请先移步礼堂偏厅休息,我会跟您简单讲解下一会儿的颁奖流程。” 孟希也道谢后跟着她拐进偏厅。 刚落座,温凉也被领着进了门,依旧是一张不好相与的冷脸,刚才捉弄她时候的灵媚生动烟消云散。 孟希也朝她点点头,温凉信步而来,翩然落座,还有心情笑话她,“逃得挺快,早锻炼看样子是有点用。” 孟希也不甘示弱,“那必须,只要你跟我练上一年,管你家季燃晚上怎么折腾,早上都起得来,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说完娴熟地从手包里翻出折迭镜,审视着妆容,也顺带取笑温凉吃瘪的模样。 温凉叹口气,深知自己不是对手,话锋一转,继续钓她,“你就不想知道刚才你走后发生了点什么?” 孟希也补了遍口红,抿了抿唇,老神在在地揣测,“那崽子身边的小萝莉宣告主权了?” “差不多,那孟姐不上?” 温凉问。 孟希也不在乎,“是我的抢不走,不是我的留不住。” “都已经是过去式了,那小萝莉看着有点东西,就祝他好运咯。” 温凉不接茬了,到底是真洒脱还是口是心非,她管不着,只是想到刚才顾晏屿着急撇清的样子,总觉得今天还有戏。 早前她都被孟希也坑了这么多回,这次难得有机会旁观吃瓜撮合,一定不能错过。 * 梨朔一个人无聊地在礼堂门口晃悠等季燃,没想到还是顾晏屿先出现,手里紧紧捏着充电宝,神色匆匆。 梨朔感叹他实诚,喊他,“晏屿,一会儿坐一块呗。” 顾晏屿朝他微微一笑,“好。温总呢?” 梨朔回头瞧了眼,“温姐已经进去了,充电宝一会儿颁奖结束再给吧。” 顾晏屿点点头。 “哎,季燃,这里这里。”梨朔远远瞧见个影子,就开始挥手,边挥手还不忘小声叮嘱顾晏屿,“晏屿,那个......刚才温姐跟你借充电宝那事,可别在季燃面前提,他那个人醋劲大,方圆百里凡是跟温姐眉来眼去的男人,他都容不下。我怕你被误伤,先提醒你。” “明白,不会露馅的。”顾晏屿眉梢轻压,无奈到有苦说不出。 季燃上来,和顾晏屿浅浅颔首算是打招呼,手里还捏着个充电宝,心思全在温凉那儿,问梨朔,“温凉呢?” 梨朔满脸黑线,“温姐先进去了,你特么离开温姐一会儿会死是么?你个大男人别这么黏糊糊的行不行。哎,你怎么也拿了充电宝?” “也?” 季燃听到这个字显然有点疑惑,在瞥见顾晏屿手中的充电宝后了然。 “呃.......” 梨朔莫名语塞,要死,刚还在劝顾晏屿,这会儿自己居然先露馅了,忙想对策,“晏屿这个是给孟姐的,季燃你可别瞎想。” 转过头对着顾晏屿道歉,“抱歉抱歉,见笑了,我家季燃最近有点......恋爱脑......容易想歪。” 季燃啧了声,拉下冷脸,抬脚往里走,“你别降我的智造谣,我长了眼睛会看。” 顾晏屿早就听说季燃的宝贝女朋友,恩恩爱爱一年多还是如胶似漆。 温凉事业心强,是个工作狂,季燃只能化身追妻狂人天天黏在身边。 他免不得有些羡慕,同样都是姐姐,他的姐姐怎么就那么心狠,一点不让人粘,就知道把人往外推。 梨朔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心里对顾晏屿的好感攀升,特别是那一口低音炮,听得他一个大男人都招架不住,更遑论对比季燃之后的神仙态度。 晏大论坛对两人各有评论,“一个是人间火种,另一个则是地狱帅阎王。” 两人恰好今天穿了一黑一白。 黑的高冷静谧,白的温柔耀眼,光是站在那儿都好似入了画一般美轮美奂。 距离颁奖典礼开始还有十分钟,礼堂里除了第一排的座位几乎座无虚席,上台领奖的学生都被安排在第二排依次落座。 四月的颁奖典礼是晏大每年的传统,也是除了奖学金以外的至高荣耀。 每个专业被评选出来的优秀学生都有资格上台领奖,而奖章和奖金都会由相对应的赞助公司高层亲自颁布。 当然专业成绩前十名的学生也都受邀在台下观礼,典礼结束同样有资格参与酒会。 颁奖典礼本身也作为桥梁,给公司和学生都提供了双赢的机会。 学生们可以通过颁奖礼后的酒会毛遂自荐,而各大公司也能利用酒会挖掘人才。 按照往年的情况,几乎所有上台领奖的学生都顺利拿到了颁奖方公司的offer。 * 距离典礼开场就剩下几分钟,现场的工作人员四处奔走,到场的几家媒体也十分认真地调试设备。 屏幕上开始显示倒计时,舞台右下方通道的帘子掀起,打头出来的是晏大校长,正和身边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谈笑风生。 而后依次出来的几家头部企业的高层,谈笑间难掩眉宇间的上位者迫人气息。 随着颁奖嘉宾一一现身,现场的嘈杂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在翘首期盼着还有哪几家公司会参与今年的颁奖礼。 孟希也和温凉踩着高跟鞋,自然走得慢些。 等前边的一批人都走完了,两人才慢悠悠地出来。 门帘轻摆扬起,光影攒动。 先出来的孟希也,酒红色修身鱼尾礼服曳地,一对美型的蝴蝶骨从大露背的礼服后边展露无疑,曼妙的身姿包裹其间步步生姿。 她朝一旁拉帘子的工作人员点头致谢,笑得明丽妩媚,回头继续跟身后的温凉说笑,墨黑色的卷发垂在锁骨,一个侧脸都叫人屏息。 温凉则挑了套黑色半蕾丝包臀礼服,和季燃恰好作配,在孟希也说话时候安静听着,时不时勾唇附和。 两人迈进场内阳漾起一片涟漪。 温凉一对桃花眼,清冷不含情,疏离恬淡,遗世独立。 孟希也却是一花开后百花杀,红裙红唇,傲霜而开,明艳不可方物。 两人旁若无人地翩然落座,自顾自地聊着,却不知底下却炸开了锅。 “黑裙子的就是季燃的女朋友吧?我天,姐姐杀我,难怪连高冷无情的地狱阎王都拿得下,根本就是阎王夫妇嘛。” 有人立马附和,“原来冷到一块去了也是种意境,绝配。” 这时候有人跳出来持反对意见,声音很低,却能叫周围一圈人听见,“说不准是人冷心热,只是长相上比较孤傲,实际上处处留情呢。” 说这话的是林音,娃娃音配上柔善的笑,叫人摸不着头脑。 周围静默了几秒,她话里有话,众人却不敢接茬,深怕得罪季燃。 有人试图转移话题,“我还是更喜欢旁边那位姐姐,气场好足啊。” 有消息灵通的立马出来班门弄斧,“那不是废话,去过Time Mix谁都还没听过孟姐的传说。” 一众学霸平时鲜少出去折腾,却也都八卦,“快讲讲,什么传说?” “女海王孟希也,赚钱手腕一流,眼光也是一流,底下养一堆男宠,不喜欢了就扔。” “孟姐名言,戒指老娘自己买得起,男人都不过是玩具。” “哈哈哈哈.......” 女生们瞬间笑作一团,男生们却面面相觑。 女生们齐齐点头,“我宣布今天我粉上孟总了。” “我也是,这样的姐姐谁不喜欢啊,又美又飒还独立自由,新时代的风向标。” 又是林音跳出来感叹,“我倒是觉得独立自由和花心浪荡得分开看,如果是真花心浪荡那就是道德问题,我听说孟总几乎没什么女生朋友,很难说孟总在商场上叱咤风云靠得是不是把有用的男人变成裙下臣......” 之前因为季燃在场,她还有所忌惮,只敢小声批判。 说到孟希也,她不再避嫌,放高了音调,反正这位风评原本就不怎么样。 想来温凉能跟孟希也亲密无间,两人也不过是一路货色。 这一句被梨朔听了个正着,忍不下去,回头反驳,“林学姐,你又不了解孟姐,凭什么这么造谣她。” 林音被他一凶,还委屈上了,“抱歉,我就是随口说的嘛。梨学弟,你跟孟总走这么近,肯定了解她。不过,豪门恩怨,商场如战场,很多事情只怕你也不知道呢。” 后头的人见他认真,也跟着打趣起来,“梨朔,你跟孟总认识这么久,倒是没被玩腻了扔,也挺厉害啊。” 梨朔气得不行,差点顺着椅背爬过去,被季燃按下,“消停点。” “靠,他们那么说孟姐.......” 季燃反问,“你还能管住所有人的嘴?” 梨朔不吱声了,扯了把领结,转头看到阴沉着脸的顾晏屿,一副吃人的样子,问他,“晏屿,你怎么了?” “没事。”顾晏屿皮笑肉不笑,两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右手抵着眉心,左手却不经意地捏紧,青白的骨节咯吱作响。 林音就坐在顾晏屿斜后方,出了一通气,心情大好。 耳尖地捕捉到这个名字后凑上前去拍了拍他的椅被,重新端上了人畜无害的笑,“晏屿,晚上别忘了。” “哟,这是晚上有约了?” 众人嗅到了奸情的味道。 林音一笑而过不解释,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就在众人开始把八卦的苗头转向两人,顾晏屿那低八度的嗓音却带着钩子刺过来,一瞬间碾碎了所有暧昧的揣度,“抱歉学姐,晚上我有事,雅音社的活动就不过去了。” 他倏地转头,往日温柔的眼眸筑上了决绝狠意,只一刹而过,换做讥讽坠满眼底。 随即开口,“晚上不能去社团庆祝,所以就趁着现在预祝学姐在学生会票选大获全胜。” “毕竟两个月前段昊已经帮学姐拿下了体育系的票,上个月吴麟烨也在文学系论坛发了十几个帖子为学姐拉票,哦还有张扬,陈赫然,李佳易.......” “学姐眼光不错,都是各个系的佼佼者,还都是男生。” 他音色沉沉,虽说的慢,却字字珠玑,说完了转过身,平静如斯。 留下林音坐在那里,表情石化,似一泼滚油浇在心头,烫过一片后,寸草不生。 于是接下来,大家自然就知道把目光投向哪儿,也知道今天之后的八卦该指向哪儿。 七嘴八舌可以,但诋毁孟希也,他决不允许。 顾晏屿从小到大没撂过几次狠话,可若是惹急了,兔子也会咬人。 梨朔这还是头一回见到顾晏屿一本正经地怼人,没想到他这么仗义直言,对他敬佩之心油然而其,拍了拍他,“我替孟姐谢谢你,你小子还挺仗义的。” 顾晏屿抽动嘴角,小声嘀咕,“有本事让她自己来跟我道谢。” 梨朔那急叁火四的脾气,扭头开始跟季燃吐槽林音的心机,也就压根没听到这后半句。 碾碎九回:女为悦己者容 典礼开始后,场内静若寒蝉。流程大同小异,无非是校长上台先作简单开场致辞,再是领导以及嘉宾代表受邀发言。 顾晏屿全程走神,视线只凝刻在位于斜上方第一排的女人。 昨晚还枕在他的臂弯,说着缠绵悱恻的话,一夜之后就只剩下翻脸不认人的决绝。 他在心里暗暗较劲,坚信只要给出合理解释,自己就还有翻身的契机,捉摸着典礼结束找机会挽回。 孟希也正和温凉聊着最近听到的豪门八卦,动作一大,背后的蝴蝶结卡住了,回身拨了下。 一个抬眸,触到了顾晏屿哀怨的眼神。 她只当看不见,转过身继续刚才的话题。 小样,我们结束了。 你什么情绪,姐姐管不着。 颁奖仪式按专业依次进行,孟希也作为酒店管理专业的赞助方被安排在第四轮上场。 上台后简短说了几句后,等着受奖者上台。 上来领奖的是一位戴眼镜的高瘦女孩,紧张得小跑着上台,厚厚的镜片盖不住眸底的羞涩。 待她站定,孟希也伸手向她表示祝贺,“恭喜,继续加油。” 女孩抬了抬镜片,回握住她的手,兴奋到说不出话,“谢......谢,我......我......” 孟希也亮出自己的招牌微笑,“不用紧张,你是最棒的。” 女孩受到鼓舞,勉强挤出个笑,小脸通红,像是鼓足勇气,“孟总,我希望,希望酒会的时候能有机会向您自荐。” “没问题,” 孟希也唇角微扬,大方默许。 她喜欢有勇气的女孩。 “谢谢,真的......非常感谢!” 女孩大受鼓舞,眸光都被点亮,哪怕交握的手还颤抖着,整个人却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感。 这笑太纯粹,连带着孟希也心底久久盘桓的阴霾都被一扫而空。 有那么一瞬,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只是因为父亲的一句简单肯定,也能紧张激动好久。 仅仅是为了争取一星半点的机会,就铆足了劲,不知疲惫地燃烧自己,哪怕结局会是头破血流,也不停歇。 女孩们为了证明自己,往往要比男孩们付出更多。 长久以来的男尊女卑思想紧固,造就了职场上的性别歧视,也并没有因为时代进步而消弭,反而渗透于工作生活的每个细小缝隙,让大把勇于表达自我的女孩们知难而退,怒不敢言。 孟希也偏是个不信邪的,她一直走在不屈服的路上,哪怕这一路荆棘遍地,也义无反顾。 她不服,也不认命,就要挑难走的道走到黑。 把奖杯和奖金牌递给女孩,孟希也再次送上祝福和鼓励。 下一秒却出了岔子,女孩没拿稳奖杯,奖杯从手中坠落,蹭过孟希也的右手背,随后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响动。 台下一片哗然,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又瞥见孟希也手背上被奖杯的尖锐边缘划了一道口子,吓到失声,惊慌失措到红了眼眶,“孟总,对......对不起.......” 在一旁的工作人员正要上台,孟希也摇头制止,弯腰抚住胸口,不慌不忙地拾起奖杯重新交还到女孩手中。 这一次,女孩双手握住,身子却依旧抖个不停。 为了缓解女孩尴尬,孟希也扫了眼台下,淡定地打趣,“不好意思,一个小插曲。主要是刚才上场前紧张去了好几次洗手间,所以护手霜涂多了手滑,很多女孩应该也有同款经历吧,我还因此摔过好几次手机,有类似经验的么?” 她这一问,台下女孩不少有共鸣的,纷纷举手回应,笑声一片,驱散了尴尬。 也有直男不合时宜地凑上一嘴,“女生就是麻烦,以前流行护肤,现在连手都不放过。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像我这种直男真的是搞不懂,手上的皮肤有什么好保护的,看起来涂不涂的压根没区别。” 不少女生投去嫌恶的目光,那位男生却大大咧咧,完全不觉得有问题。 男生的座位靠前,孟希也自然也是听到的。 她莞尔一笑,上扬的狐狸眼火力全开,已然准备就绪,大大方方回应男生的话,“这位男同学对女为悦己者容的理解有些偏差,女孩们愿意为欣赏并喜欢自己的人打扮,重点在于欣赏。你觉得自己欣赏不来,那就说明,女孩们不是打扮给你看的哟。” “看样子你得加把劲提高审美,不然很可能会错过很多美好。” 待她说完,场内哄堂大笑,那位先前还蹦跶的男孩瞬间闭嘴了。 孟希也端着笑,嘴上留情,心情却骂着脏话。 欣赏不来是你自己弱鸡,以为加一句直男就能高谈阔论...... 待现场的目光重新聚焦到台上,孟希也收敛起笑容,变得认真起来,“开个玩笑,当然,我更希望所有的女孩都把‘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理解为女生应该为取悦自己而活着。坚定自己的目标,保持理性和自爱,美和生活应该由你们自己定义。” 她站在聚光灯下,红唇黑发本就风情万种,这一开口,清清泠泠地娓娓道来,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几乎将所有的光芒都占为己有。 台下的女孩就差把手拍烂,梨朔更是激动地吹着口哨,孟姐帅翻了! 顾晏屿也跟着鼓掌,笑意暖到眼底。 他一直都知道,这才是她,也是他最喜欢看到的她。 玩笑过后,捧着奖杯的女孩也情绪激昂了起来,不再紧张,小声道谢,“谢谢孟总。” 孟希也将右手掩在身侧,换了左手轻拍女孩肩头,尽力安慰她,“都是小事,遇到这种情况,别紧张,玩笑几句就混过去了。你越大方,气势就越强,气势上来了,自然没人多说什么。” “一会儿酒会再聊,我闹过的笑话可多了,有兴趣我可以跟你说说。” 又伸手轻抹过她的眼角,“我可不喜欢小哭包。” 女孩破涕为笑,拿着奖杯和奖金转过身朝前展示。 她承认这一刻很糟,台上是刺眼的白炽灯,台下是一张张看好戏的笑脸。 但孟希也就站在她身边,帮她解围,为她鼓掌,还安慰她,忽然之间她觉得没什么好害怕。 女孩顺利下台,情绪也好了大半。 孟希也跟着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台,工作人员追在一旁焦急询问,“孟总,您的手没事吧,我们的校医就在偏厅,要不要先去处理下?” “谢谢,不用这么麻烦,一点小伤而已,不要影响了典礼进度。” 孟希也不想让女孩因为自己的暂时退场受到周围人的非议,还是选择等到仪式结束再做处理。 台上的一幕轻易化解,她的一娉一笑还被场内津津乐道,热度不减。 顾晏屿的心却揪到了一处,他的视力极佳,足以看到她右手背挂着血痕的伤口。 哪怕她在台上掩饰着无可指摘的自若,也能想象该有多疼。 下一个上台的就是他,他迅速领了奖下台后没有回到座位,直接往偏厅方向走,顾不上和梨朔交代一句。 梨朔没见他回到座位,四处张望着,“晏屿呢?” 季燃的余光瞧见他离开的方向,看破不说破,提醒着,“还有空管别人,到你上台了。” 梨朔这才整了整领带准备上台。 孟希也回到座位,温凉第一时间持起她的手,在看到伤口后变了脸色,“血流得有点多,不行,现在就去包扎。” 孟希也抽出自己的手,反过来安慰她,“就这么点小破皮哪会严重,我皮糙肉厚的没什么感觉,拳击教练折磨我的时候可比这严重多了。” “现在大动作出去,人家小姑娘会难堪,一会儿结束了我再过去。” “还挺怜香惜玉。” 温凉略带嘲讽地甩她脸色。 孟希也看着却得意,凑近她身边问,“哟,还知道心疼我,不再跟我对着干了?” 温凉瞪她,装生气,但心疼占了大部分。 她知道早年孟希也在国外过得清苦,也知道现在这张美艳皮囊下早已是千疮百孔。 她们是同类,所有过往的苦都只会埋在心里,时机还不成熟的时候那团火种只是一息尚存,待到成熟之时,必定十倍百倍奉还。 为了争口气,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必然也是常有的。时间久了,多几道伤口自己都麻木到感知不到痛。 温凉有时迷茫,也会问孟希也,我们这么坚持值得么? 孟希也的回答一贯冷静,已经在这条路上了,就算想放弃也回不了头,不如战下去,搏一线生机。 典礼时间不长,散场的时候,校长笑容可掬得邀请所有颁奖嘉宾移步宴会厅,学生们也在指引下依次退场。 孟希也跟温凉打了个招呼,准备先去偏厅处理伤口。 等她提着裙摆回到偏厅,厅里空无一人,门边却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长腿,冷白皮,白西服,熟悉中的经冷清寂,恰似冬雪下静谧绽放的白梅。 一扭头,入眼便是男人的明眸皓齿,温柔开败在眼底,噙着黯然神伤,却在触到她身影的那一刻陡然变得火热。 碾碎十回:戛然而止的激情游戏 “不好意思,走错了。” 孟希也假装不识,抬腿要走。 “没走错,李医生被我支走了。” 顾晏屿将她拉回来,声线很低,是他生气时才有的音色。 他带上门,从内上锁,带着她往沙发走。 孟希也没想着挣脱,当面对峙总要来的,该说的也确实需要一次性了结,于是乖乖被安置在沙发一角。 药箱已经打开,顾晏屿小心翼翼持起她的手端详起来,口子很长却不深,边缘还有凝固的血渍,在白皙的手背上晕开刺眼的烙印,但孟希也却毫不在意。 以往每次孟希也拳击课结束回来,手上腿上总有淤青或者擦伤,她很习惯给自己上药,这点小口子从不放心上。 两人住一起的这几个月里,顾晏屿揽下了这差事,按摩和护理手法堪比专业。 他也疑惑过,明明孟希平时那么爱美,从头到脚保养护肤从不落下,为什么每次课上都练得那么狠,非要留下些伤口折腾自己。 可他终究不敢问,即使问了,她也不会说实话。 他打开碘酒棉花瓶,拿镊子夹起一片,将她的手抬高,轻轻吹着,动作娴熟,鼻息触及肌理,孟希也缩了缩手指,脖颈都跟着麻。 这反应使得他眉头拧起,心头跟着发紧,“痛么?” 孟希也别过头,“不痛。” 她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尴尬的独处,企图缩回手,“差不多可以了。” “别动,” 顾晏屿眉眼深沉,低冽的声音弥散在她的四周,埋下头继续认真给她清理伤口。 丝丝痛意顺着伤口沁入肌底,放大了感官,孟希也扯了扯嘴角。 顾晏屿心疼得不行,声音放缓了几分,“很快就好,再忍忍。” 处理完伤口,又帮她简单包扎,整个过程中严格控制着力道,温柔得不行。 孟希也伸手动了动,“谢谢。”说完起身。 顾晏屿以为她要走,直接将她堵在门上,扣住手腕往前送顺势带进自己怀里。 早春的空气还残留几丝冷意,相拥后加热的温度却恰到好处得驱散了所有的寒意,也是两人都愿意贪恋的气息。 顾晏屿习惯性地将头窝在她的颈畔,沉着声,楚楚可怜道,“姐姐,戒指是给你的,但要是你不喜欢,我下次不送了。” “我可以不粘着你,别不要我,好么?” 孟希也不吭声。 “还是我昨晚弄疼你了?下次我轻点。” 见她没回答,顾晏屿继续说下去。 昨晚疯狂的画面一闪而过,孟希也的耳朵红了,只能任凭他这么抱着自己,最后一点抵触的情绪都化作倒扣的杯中酒,一滴滴溜走。 她必须承认,听到戒指是给她的,有那么点得意。 “你说过最不喜欢看我皱眉的,真的舍得我难过么?” 顾晏屿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视着她的双眼。 又来了,可怜无辜的样子。 尤其是那双明眸,再一次沦为她沉沦的源头。 眸似清扬,瞳有秋水,总有一种弱水叁千只取她一瓢的深情。 孟希也心一狠,转过头不看他,“乖,我们结束了。” 顾晏屿自信不服,“我要知道理由。” “姐姐有新欢了不行么?” 轻描淡写得说完,她看着那眼波里的亮色一点点散落,又重新汇聚,直到化作戾气。 顾晏屿挑眉,笑里混了狠意,俯身咬住她的唇,温柔的气息转瞬强势起来。 他的舌尖一点点描摹她的唇峰,留恋地停留了几秒,焦灼的气息迅速挪到她的耳畔,低音炮性感又撩人,“姐姐,你撒谎。” 孟希也偏偏最受不得要挟,拿受伤的手阻隔两人的距离,“到时候带你见见不就知道了。” 顾晏屿怕她受伤,不敢用强,但语气很硬,“有我在,没别人。” “你......”孟希也刚要开口,却被一阵敲门声强制中断。 “孟姐,你的手怎么样?” 大煞风景的梨朔拍着门嚷个不停,“怎么没声音啊......” “哎哎哎,温姐你别揪我耳朵,我就听听里面的动静......” 孟希也被分了神,没顾得上提防,又被顾晏屿寻到机会,这一次的吻温柔中掺了暴戾。 他的手顺着大露背的礼服绑线探下去,脸色很柔,语气却执拗,“不许分心,现在只准看我一个人......” 他的手心滚烫,顺着微凉的脊下滑,稍一用力抬起她的臀肉,那截滚烫直戳她的软肉,布料间的摩擦点燃了潜藏的情欲。 孟希也的唇齿间再无幸存之地,全都被他稀疏扫荡蹂躏,宣示完主权,又挪到前胸,留下一串醉人的红。 他很熟练,只要看她浑浊的眼神就知道底下的反应,手指伸向裙摆,掀开往里探。 孟希也今天穿的是T字裤,毫不费力地拨开就能触到两瓣,他轻揉着推开,一点点深入搅弄,不慌不忙地逗弄着。 那扇穴门侦测到熟悉的气息,堵在里头的陈酿再也按奈不住,顺势淌落。 孟希也腿根发凉,倒抽一口冷气,双腿夹紧,推他,“这是学校.......” “学校怎么了?”顾晏屿的抽出沾了水的手指,给她看,眉眼都变了色,又带着她的手摸到那截滚烫,“只要姐姐想要,我都给。” 孟希也湿得厉害,小崽子的本钱实在勾人,她想要....... 分手炮,也未尝不可,学校,就更刺激了。 隔着西裤的她的手慢慢动了起来,顾晏屿的眼神愈发浑浊,正要拉开拉链,门外响起了温凉的声音:“咳,礼堂那边来催了。” 门内的激情戛然而止,只剩下交颈的喘息。 红唇雪肤的男人餍足地舔了舔唇,细长的眸子又亮又闪,浓密的睫毛沾着湿打卷,伴着呼吸的起伏微垂耷拉着,领结歪在一边,衬衫领口开了,整个人纯又欲。 孟希也的舌畔犯出血腥味,视线挪到男人唇角边沿沾了血,才意识到自己挣扎用力咬破的。 顾晏屿尚在回味刚才的激情,他就知道,她要是不喜欢自己,早就一拳挥过来,还能由着他放肆? 孟希也想着应付外头的人,刚准备开口,他的头又凑了过来,在她的唇上舔了一圈,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神色淡了,眉眼里迷蒙的欲迅速消散,深怕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先回着,“你们先走,我一会儿就来。” 温凉识趣地应着,“好,注意......安全。” 等外头没声了,她才缓缓开口,“顾晏屿。” “嗯?” 顾晏屿眯着眸子笑,特别像傻乎乎的大型犬。 他要靠近她,被无情推开,就乖乖地站在一臂远,知道不能再惹她了。 孟希也做了个深呼吸,“我真玩腻了,和你粘不粘人,送不送戒指没关系。” “我,玩,腻,了,听清楚了么?”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不带感情,直直地瞧进他眼底。 “我不信。” 顾晏屿抱着手死盯着她,“那刚才怎么不推开我。” “说明你还喜欢我,只是嘴硬,姐姐,你在怕什么?” 他很笃定,孟希也只是对这段关系缺乏信任。 “姐姐跟你不是一路的,” 孟希也不在乎把话说得更狠一点,反正类似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 “是不是一路,现在下结论还太早。” 顾晏屿的视线牢牢锁着她不放松。 孟希也解释得累了,阖了阖眼,走远了几步,琢磨着下点猛料,转身之际蝴蝶骨跟着耸动,婀娜又慵媚,瞧得顾晏屿心头拱火。 再回首,不带表情地阐述着,“你今年多大来着,23,或者24?” “我呢,” 她指了指自己,“29了,又好死不死长在孟家,要么自己赚钱博出路,要么等着被家里安排联姻。” “你说同路,怎么同路?” 她直戳肺腑,顾晏屿无力反驳,整个人被钉在那里。 他才刚签约工作室,论财富地位,大概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她。 除非........ 不,他不能回家,更不能低头。 既然选了这条路净身出户,就得做出点成绩给所有人看。 “不说话就是默认我说得都对,” 孟希也扬着下巴,把他所有的黯淡神色都看在眼里。 她突然有点心疼,顾晏屿向来是个骄傲的人,她这么说大概是伤他的。 这半年来,她给的钱他一分没动,送的礼物也都是有来有回,甚至他会花更多心思在所有取悦她的细节。 弟弟是真投入,她都看在眼里。 孟希也一直想着喊停,因为他跟自己这些年认识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 别人都是走肾偶尔走心,而他是走心了才走肾。 她翻到过他手机里的备忘录,每一条都是关于她,包括他的事业生活。 伤害在所难免,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是她教给他的第二课。 虽然她孟希也从来不需要男人养,但出身如此,既然享受了万人之上,自然也要承受万人之上的压力。 她的婚姻从来都只能是利益交换,所以爱情只能是奢望。 “外面大把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犯不着在姐姐这里演不甘心。” “你一个晏大播音系校草,什么姐姐妹妹找不到,不用在我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除非你愿意等我嫁人了继续和我婚外恋?” “哦,不过插播一句提醒,那个林音不怎么样,不建议。” 她相信说完这一遭,再执着也该醒悟了。 顾晏屿的脸色不太好,心头燃着一簇火,久久驱不散。 他们之间的差距,自己已经在想尽办法缩短,可这绝对不是短期之内做得到的,他需要时间,也需要她的信任。 孟家是火坑,他知道,所以他愿意燃烧自己的一切救她出火坑。 从对孟希也认真的那天起,他就已经在为此努力,所以绝对不会在遇到一点挫败就轻易放弃。 他站到她面前,郑重其事的满目英气盖过了往日的温柔。 “姐姐,能等等我么?” “我能赚钱,只需要一年的时间。” 孟希也挑眉,这孩子怎么这么傻...... 沉默了几秒,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只要一年,如果一年之后我混不出个人样,那我也有办法配得上你。” 孟希也嗤笑,她敛下眉眼,“你能赚钱,我信。” “但是,姐姐不需要。” 看来是不得不下点猛药。 顾晏屿错愕,对上她一脸冷然。 “因为姐姐曾经有过喜欢的人,那个很流行的词叫什么来着,” 孟希也眯着眼想了会儿,“哦对了,替身。” “你,你们都是替身而已。” 她红唇轻启,吐出的每个字都柔软,说出口的话却狠绝。 “我也只爱过这一个人,既然得不到,以后的都是玩玩,你也一样。” 这一下,顾晏屿的脸色彻底煞白了。 他差点把牙咬碎,愤愤开口,“你以为我会信?” “信不信的,你都得接受。”孟希也不再多言,顺势推开门结束这场没意义的纠缠。 却不想梨朔,温凉和季燃都还站在外头。 “呃,你们都没走?” 孟希也有点懵。 梨朔指了指温凉,又在自己嘴边比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想着你这边应该,也不会耽误太久,就等等看咯,” 温凉挽着季燃站在阳光下朝她狡黠一笑,季燃见她有点被晒到了,偏了偏身帮她挡住阳光。 孟希也觉得眼晕,被一对亮眼的璧人拿了魂,差点忘了自己正被抓包的事。 顾晏屿从里边走出来,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梨朔啊了一声,视线在孟希也和顾晏屿身上来回打转,不可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温凉和季燃却丝毫不好奇,一副早就看透的表情。 “温姐,我能说话了么?” 梨朔小声问。 温凉,“说吧。” “可憋死我了,” 梨朔不停喘气,平息了几分才追问,“晏屿,你也受伤了?怪不得刚才颁奖结束就没见到你,伤哪儿了?严不严重?” 顾晏屿摇摇头不搭话。 “哎,今年这奖杯有点邪,孟姐被砸到,你也受伤了,看样子我拿回家得让我妈找个道士做做法,驱驱邪。” 温凉附在季燃肩膀上笑得直不起腰,季燃也是忍俊不禁地别过头。 这孩子的脑回路是没救了。 温凉转头问孟希也,“晚上季燃在Time Mix订了座,酒会后我们一起过去?” 孟希也豪迈地摆摆手,直接掏出手机给店长发了消息,“还定什么座,直接去我的专座呗。” 温凉:“一直白嫖不太好。” 孟希也:“姐愿意。” “那好吧,” 温凉也不跟她客气,视线落在她身后可怜巴巴的顾晏屿身上,问他,“晚上有空么,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哎,好啊好啊!” 梨朔开心得不行,“晏屿,跟我们一起玩呗,难得今天碰到一起,都是缘分啊。” 孟希也正在打字的对话框里按出了一串乱码,望向温凉的眼神带了杀意:姐妹,你什么意思? 温凉轻挑眉梢:给弟弟机会。 孟希也皱眉:他已经出局了。 温凉不再看她,眼神转向顾晏屿。 顾晏屿像是受到鼓舞,从蔫了吧唧一下子恢复神采。 “我有空。” “他没空。”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温凉直接忽视了孟希也,转头向顾晏屿示好,“虽然之前有过几面之缘,但还是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温凉。” “温总好,顾晏屿,” 顾晏屿绅士地回应。 梨说看急眼了,这孩子怎么这么生分,“叫什么温总,要叫温姐。” “温姐。”顾晏屿很给面子,温凉淡淡笑着点头。 孟希也很混乱,敢情他们倒是热络起来,没人搭理自己了。 碾碎十一回:美救英雄上 闲话过后,五人分两批回到酒会现场。 孟希也和温凉娴熟地接待着自荐的学生,之后又加入了校长和几位相熟董事之间的寒暄碰杯。 所幸孟希也提前安排了自己的司机过来候着,这一套流程走完能够迅速脱身。 季燃一向不喜欢人多,还没待够半小时就先行一步去车库开车,梨朔和顾晏屿就按照约定在北门等着。 梨朔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顾晏屿,问东问西一刻也不消停。 顾晏屿脾气好,有问必答,这让梨朔满足感爆棚,免不得又要在心里将季燃拿出来对比谩骂一番。 看看人家,人帅脾气也好,这才叫完美。 * 等孟希也和温凉从礼堂出来,天已经擦黑。 两人到生出些闲庭信步的意趣,准备从梧桐树小道拐到北门。 安静不过几分钟,孟希也憋不住了,质问温凉,“温温,你平时都不趟浑水的吧?” 温凉一脸淡然,“对啊。” 孟希也无语,“那你还喊那崽子,我都跟他吹了,刚还在那里撂了半天狠话。” 温凉无比实诚,“我觉得这弟弟不错,吹了可惜。” 孟希也很想骂人,顾晏屿那崽子是人见人爱,但也不至于撼动温凉这座冰山吧,这女人就是报复自己当年各种给她做媒。 她冷哼,“最好别让你季燃弟弟知道,小心他吃醋。” 温凉笑了,对她勾勾手,孟希也侧耳过去,“希希,你记得之前我和季燃重逢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什么?” 孟希也开始犯浑,“说太多了,记不住,讲重点。” 温凉看着她,认真道,“你问我,是不是怕了?” 孟希也恍然,这话她确实说过。 下一秒温凉就径自说了下去,“现在我把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 “希希,你,怕了么?” 这回换孟希也噎住,呆忖了几秒后甩了甩长发,“我有什么好怕的?他这样的弟弟多得是,个个都上心,我早就爆炸了。” “哦?是么,你对那些前任门从没这么纠结过?” 温凉不客气地点破。 孟希也啧了声,火气上来了,“我哪儿纠结了?我这不是一直奉行撩到就跑,当断则断。渣是渣了点,提前也都说好的,你情我愿,差不多就散,都是常规操作吧,只是在顾晏屿这小子身上耽误的时间稍微多了那么一点点。” “也算情有可原吧,毕竟他这款是极品。”末了又补充一句。 温凉拍拍她的肩,会心一笑,“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清楚得很。” 孟希也很笃定。 温凉:“那他说戒指不是给你的,你当时气什么?” “我.......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孟希也被她呛住,只能强势喊停。 “行,我闭嘴。” 温凉冲她眨眨眼。 * 孟希也的私人包厢充分贯彻落实了她的奢华品位,用的都是意大利纯手工制作的家具。 其中最烧钱的就是那张夸张到惊掉下巴的环形沙发,足足等了她小半年才海运过来。 知道她要过来,早早就备下了各色酒品茶歇,还有琳琅满目的桌游玩具以供消遣。 梨朔从走进包厢就开始丧失语言功能,只会一个劲发出感叹,反复惊诧于包厢里的别有洞天,眼睛忙着四处张望,手机紧紧攥在手心,蠢蠢欲动的表情孟希也瞧得清楚。 “小梨子,想拍就拍。” 孟希也冲他打了个响指。 “好嘞,就等您这句话。” 梨朔立马花开手机,一阵猛拍。 他以前来过几次Time Mix,却从来没机会上二楼,不敢想这里头居然壕无人性,不愧是孟姐。 季燃和温凉当初就是在这个包厢重逢,之后又跟着孟希也经常过来,自然熟悉包厢的一切。 两人闪到后头的酒柜挑酒,时不时说着悄悄话,旁若无人地秀恩爱。 孟希也刚脱下大衣,顾晏屿就顺势接了过去,两人的视线交汇,孟希也立刻扭开,来到自己的专属位置舒服窝着。 顾晏屿也不避嫌,挨着她坐下。 分明两人的姿势并不暧昧,却总让孟希也莫名心虚,又往边上挪了几寸。 梨朔看看远处的那对,又挪到沙发上登对的金童玉女,总感觉自己有点电灯泡的既视感,刚准备抱怨,孟希也让人开了瓶达尔摩,包厢内顿时酒香四溢,将他的馋虫都勾了出来,再也不顾上别的,火急火燎地凑上去拍照围观。 孟希也持起酒杯凑到鼻尖闻了闻,借着酒杯挡住说话的唇动,小声提醒顾晏屿,“坐过去点。” 顾晏屿恍若未闻,一把将酒杯夺下来放回桌上,“你受伤了,不能喝酒。” “顾晏屿,先想想你有没有资格管?” 孟希也不吃这一套,指尖卷过酒杯立马灌下一口。 顾晏屿眸色深深,“只要跟你有关,我就得管。” 两人僵持不下,最终还是梨朔打破了沉默,“孟姐,我们来玩骰子不,我最近玩骰子可厉害了。” 季燃和温凉也挑了一瓶红一瓶白的过来落座,人数正好凑局。 “好。” 孟希也爽快应战,伸手将骰子罩进杯中,“输了怎么喝?” 温凉拦住她,“你刚不是受伤了么?悠着点。” 温凉的脾气够拗,硬生生换下了她面前的酒杯,转头倒了杯红茶推到孟希也面前,问众人意见,“孟姐今天喝茶,大家没意见吧。” 梨朔和季燃自然没意见。 “完全同意。”顾晏屿更是得意。 孟希也的脸上映过一阵青紫。 她在这个包厢喝挂,也有把别人喝挂,就是没在这儿喝茶。 至此,除了她,所有人面前都倒了酒。 吹牛游戏,规则简单,输的人喝酒,这游戏没什么内涵,玩的就是个暖场氛围。 顾晏屿却兴致勃勃,这还是他第一次跟孟希也的朋友一起玩,眉梢眼角难掩欣喜。 第一局结束,顾晏屿输,梨朔起哄,“晏屿,你这水平有点菜啊。” 顾晏屿二话没说灌下一杯,有点不好意思,“抱歉,我不怎么会玩。” 梨朔大手一挥,“那你就跟着哥学,哥带你。” 顾晏屿学得快,第二局差不多掌握了规则。 可无奈季燃,温凉都是老手,梨朔又是数学系学霸,逻辑和反应能力都远远胜于他。 孟希也更是常年混迹酒桌的演技派,毫无疑问,第二局他败得更快。 “抱歉咯,晏屿,高手局,你是有点吃亏。” 梨朔兴奋地站了起来,给他倒了满满一杯。 顾晏屿毫无含糊地一口干完,酒气上了脸,眼尾泛着红,眯着眼笑起来又奶又甜,舌头还打着卷,“我......好像有点会玩了,再来,这次绝对不输。” 孟希也指尖抵着杯口,摩挲了一圈,眉心不自觉拧起。 现场只有她知道这家伙酒量差到离谱,玩嗨后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眼下这光景,她压根没办法提醒...... 骰子的撞击声重新响起,孟希也有气无力地摇了几下。 按着顺序这一次梨朔先喊,依次转过来,顾晏屿是最后一个。 梨朔明显想闹他,早就设好了局,等着他入瓮,只有顾晏屿玩得投入,浑然不觉。 季燃想放水,被温凉按下了。 季燃假装咳嗽,偏过头拿酒的间隙低声说,“梨朔那家伙故意的,顾晏屿酒量一般,不帮么?” 温凉也佯装喝水,“别急,有人会救的。” 孟希也是倒数第二个,她托着腮,不怎么走心地喊,“8个6。” “我去,姐,这我就不得不开你了,我还真不信艺高人胆大,除非你家骰子都飞升了。” 梨朔一点没意识。 开了后,确定没有8个6。 梨朔挠了挠头,“啧,可是孟姐也不能喝酒,那怎么罚呀?” “我替她。” 顾晏屿二话没说就迅速满上一杯,眨眼间喝得一滴不剩。 “爽快!” 梨朔也跟着干了一杯。 他是真没想到,顾晏屿平日里瞧着柔柔弱弱的,喝起酒来这么爽快。 孟希也抚着额角,脸都垮了,完全没眼看。 “我们再来!” 喝high的梨朔摩拳擦掌,一局比一局下手狠。 温脸和季燃夫妻档强强联手约等于开挂,两人合作无间,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顾晏屿肉眼可见得喝得越来越多,哪怕换了几次新游戏,他也根本无力招架。 几轮下来,神色恍惚,视线里都打着重影,哪怕努力强撑着也只够勉强维持身体的稳定。 “哎,不行了,” 梨朔摆摆手,“我先去方便下。” 说完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这才叫停了游戏。 将近十一点,楼下的舞池热乎起来,温凉难得好兴致,有点心痒,扯了扯季燃的袖子,“下去跳舞么?” 季燃喜欢看她难得流露的躁动,揽她起来,“走。” 两个人也跟着下楼。 包厢里只剩下孟希也和顾晏屿两人。 意识到人都走了,顾晏屿伸手扯开领结,直往孟希也身边蹭,“姐姐,我有点热。” 又用手挡住眼帘,“还有点晕。” 孟希也从冰着酒的桶子边沿扯了块湿毛巾冰他的脸,“不会喝就别喝。” 一阵清亮袭来,冲散了燥热,顾晏屿嘟囔着,“也没喝多少,但我高兴,喝多少都没事。” 孟希也不解,“高兴什么?” 顾晏屿努力坐直了,掰过她的肩,“这是我,第一次和你的朋友一起玩。” “是不是.......是不是证明,我是有资格的。” “有资格走进你的生活,有资格跟你同路。” “你喝多了,” 孟希也掰开他的手,走到窗前,心如乱麻。 顾晏屿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身边的人动了,他也跟着动,步子有点不稳,可意识还算清醒,能瞧出个模糊的人影。 伸手从背后环抱住她,闭上眼贴着她的颈,贪婪地啃食着她细腻的肌肤,真想一直这么抱着不撒手。 孟希也被他圈得死死的,耳边都是他呼出的热,带着微醺的潮热酒气。 这崽子不清醒,她却不能犯浑,拿手肘推他,“顾晏屿,别耍酒疯。” 顾晏屿还有意识躲,可这一躲反而正中胃部,撞得他后撤一步,胃里翻江倒海地不舒服,五官扭作一团,“姐姐,我要去一趟洗手间,你能带我去么?” 孟希也敲了敲落地窗,保镖Vita应声进来。 “带他去洗手间。” 孟希也将站不稳的顾晏屿交到Vita手中,不放心,又加了一句,“全程跟紧。” “不用,” 顾晏屿不悦,“我自己能走,别总把我当小孩子,我又不是第一次来......” 说完就踉踉跄跄下了楼。 vita站在原地,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 孟希也朝他抬了抬下巴,Vita立马授意跟上去。 趁着包厢没人,孟希也喝了杯闷酒,脑子却愈发清醒。 没多久,梨朔,温凉和季燃都陆续回来。 梨朔正和好友视频聊天,炫耀着今天的夜生活。 温凉则和季燃依偎着站在落地窗前开始研究Time Mix的内部设计构造。 一个逗比,两个工作狂。 孟希也都懒得理,无聊地转着手里的酒杯。 又过了十分钟,顾晏屿还没回来。 她有点急,眼神一个劲往门外瞟。 最后还是坐不住,打开门,见Vita站在门口,忙问,“人呢?” Vita为难,“顾先生不让跟着。” “你听我还是他!”孟希也气得不行,怒意染到眸底,游走在爆发的边缘。 Vita一个快两米的壮汉差点被吓破胆,还没顾得上解释一句,下一秒孟希也已经一阵风似的冲进舞池。 “孟姐?” “孟姐好呀。” “孟姐一起玩么?” ...... 周遭都是熟面孔,见到她自然免不得寒暄。 孟希也却没空搭理,穿梭在人群中寻觅着顾晏屿的身影。 温凉和季燃站在上头的落地窗看得无比清楚,那抹红飞驰而下,气势如虹,锐不可当,大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光是看着都觉得爽快。 温凉端着酒杯抿了口问,“你刚说顾晏屿在哪儿?” 季燃回忆了下,“东边走廊。” 温凉觉察出不对,这不是散客公用洗手间的方向,“怎么往东区去了,是遇上麻烦了?” 季燃皱了皱眉,“深艺科技的林总今晚有局,这个点该是在派人钓鱼,运气好应该碰不上。” “顾晏屿那模样,只要露个头准被盯上,” 温凉免不得捏一把冷汗,转而唇角勾起,“不过没事,孟姐已经杀出去了。” “哎,这位弟弟实在有点嫩啊,我现在能体会希希的心情了,这么奶的弟弟确实很难拒绝,没想到你们这届还有这一款的,” 温凉都有种我见犹怜的情绪漫过心头。 季燃掰过她的脸强迫她直视自己,“温凉,注意力有点偏。” “已经选好了,买定离手,叁心二意是要有惩罚的。” 温凉拍开他的手,起了逗弄的心思,“你这款我最近有点看厌了,有点缺乏新鲜感,怎么办?” 季燃嘴角微抽,比了个口型:晚上你等着。 温凉装可怜,“我喝多了,求放过。” 碾碎十二回:美救英雄下 孟希也提着一口气,脚下生了风,除了担心,还有惊惶。 虽说Time Mix是她的场子,但毕竟是声色场所,出了这包厢门,林林总总的暗门子她再清楚不过。 尤其是那些阔太阔少,口味野,玩得大,图的就是个刺激。 Vita询问了监控室,很快锁定了方向,却发现孟希也已经未卜先知往东区去了。 Time Mix的区域划分都是孟希也亲定的,东边那块VIP区更是加了“重兵”防守,既保障VIP客人的隐私和安全,也能减少那些口味刁滑的VIP客人四处猎艳蓄意生事。 两排保镖见孟希也过来,训练有素退开两边。 一踏进“东区”,包厢间纸醉金迷的气息纷至沓来,雪茄和香氛的浓郁香气氤氲其间,镬住最后一抹理智,拽着人迅速沉溺。 孟希也走得很快,裙摆带起的风扑打着沿途的一扇扇木饰门面,轻微晃动的沙沙声连成了一片,像是某种大战开启的前奏。 她娴熟地七拐八绕,停在最里面那扇双罗马纹把手前,深吸一口气后推开。 先入眼的是被叁四个壮汉按在沙发上奋力抵抗的顾晏屿,迷蒙的光影映过他负隅反抗的侧脸,柔中带刚,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都刻进眉眼里。 可惜双拳难敌四手,被一众壮汉叁拳两脚按了下去,间或伴随着几声咳嗽。 “各位,打扰了。” 孟希也敲了敲门,不等里头人发话径自走了进去。 里头或躺或坐着七八个衣着暴露的漂亮女人,原本嬉笑打闹着兴致勃勃,听到她的声音同时安静了下来。 坐在最中间的女人放下手中的水烟袅娜着起身,裙子短到腿根,步子一动,露出黑色的蕾丝吊带袜,性感无比。 女人朝壮汉们摆摆手,壮汉们听话退到一边。 “孟总。” 女人拨开缭绕的烟雾向她走来,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看得出不再年轻,却因为保养得当,岁月的痕迹并不浓重。 “很少看到孟总这么着急,门都不敲,吓我们一跳。” 女人立定在孟希也面前,语气很软,态度很傲。 孟希也知道这群女人不好惹,尤其是打头的这位林妙。 但她既然敢来,就没想着怕,挺着脊背,无比坦荡,“实在抱歉,林总,我来找人。” “找人?” 林妙的视线挪到歪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顾晏屿身上,“这是......孟总的人?” 目光带着逗弄的意味,好好一句反问平添挑衅。 “是我的人,不过酒量太差,喝多了就犯浑,打扰各位雅兴了,” 孟希也回答。 “哈哈哈,” 林妙抱着手笑,胸前呼之欲出的白兔跟着汹涌起伏,“不打扰,还挺惊喜的,看来我们的品味到是挺一致。” “不如这样,” 林妙露出志在必得笑,“孟总把人让给我,我今晚再补十张Time Mix的金卡,帮你冲这个季度的业绩。” 她绕到顾晏屿和孟希也的中间站定,自作主张隔绝了两人的距离,将人画为已有。 “或者数量和金额你定,我只管付钱。你知道的,在找乐子这件事上,我从来不会小气。” 林妙先一步回到沙发座,余下的时间留给孟希也考虑,慵懒地斜靠在那里咬着烟管,提前锁定了胜局。 她很笃定,这笔买卖对孟希也只赚不赔,孟希也不该拒绝。 “孟总,” 见孟希也还没松口,林妙舒舒服服地吐了口烟圈,朝四周扫了一圈,“这Time Mix可花了你不少心血,这里能给你带来的实际收益更是远胜于账面上的营业额,你家老爷子重男轻女圈里都知道,要是这个季度的业绩不达标,恐怕这么完美的摇钱树就要提前拱手让人了。” “基于之前我们合作一向愉快,不妨再给你透点消息,你哥哥孟熙华一个月前已经向我抛出了橄榄枝,我没搭理。他这个人我实在看不惯,能力一般,胃口还大,人又油腻,看着就恶心。” “还是你对我的脾气,同是女人,又经历过相同的难处,我还是愿意把机会留给你。” “所以,这小崽子你让了,不亏。” 林妙见她犹豫,准备下一剂猛药直戳要害。 这好不容易送上来的嫩生生的小奶狗,脾气还有点野,实在对她的胃口,放了可惜。 林妙和她丈夫都出生不菲,想当年联姻前就签好了婚前协议,各玩各的,有钱一起赚。 只不过近几年她丈夫的生意因为疫情原因青黄不接,恨不能从她身上榨点油水补贴,两人之间为这点利益纠葛生了嫌隙,暗地里撕破了脸,处处较劲。 为了不让她丈夫捏到把柄,林妙这两年也只能收敛着玩得谨慎。 钱和名都有了,自然开始图年轻生嫩的肉体,最好还是年少不经事的,体力好还容易拿捏,圈里都是这么玩的。 孟希也知道林妙的胃口刁钻,但凡她看中的,一定是咬死不撒手。 孟希也爱钱,也爱玩,更需要Time Mix,但她不屑赚这样的钱,心里不舒服,今天换做是谁都不会妥协,更何况眼前的人是顾晏屿。 脏了自己都不会弄脏顾晏屿。 清清白白的崽子,怎么能毁在这帮人手里。 想定了,也就无惧。 勾了勾手指招呼Vita进来,当着林妙的面把人抢了出去。 林妙霎时变了脸,一把扔了水烟,“孟希也!” 声音转了好几个度,连带着后头的贵妇们都不敢吭声,默默瞧着好戏。 “欠林总的,我在生意上还,一定不让您亏了这一笔。” 孟希也不畏首畏尾,反倒是大大方方交出了自己的诚意。 “哼,” 林妙不屑,“就凭你?” 后头的姐妹跟着起哄,“孟总,为了个小崽子得罪妙姐,你可真勇。” “到底是年轻,一时新鲜的小情小爱能比赚钱重要?” 孟希也的笑凝在唇边,正了正神,“妙姐我当然得罪不起,钱我也要赚,只不过这崽子是我晚上光明正大带进场的,外边西区的人都瞧见的,还有他的朋友,同学,一大屋子人都等着庆祝他签约寻梦人。” “他一个未来可期又炙手可热的新星,以后自然是有大把赚钱的机会,我捧都来不及,怎么敢亏待他,说不准以后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这崽子背后是有人的,不信妙姐可以去查,我都得当菩萨供着的人,怎么敢让他今晚出事。” “更何况,我们那儿玩得好好的,他从我包厢出来上个厕所的功夫,转头就误入了西区,妙姐就没想过会不会是个局?” 孟希也意味深长地望向林妙,抛出个烟雾弹,剩下的就交给林妙去延展。 林妙这只老狐狸自然接茬,唇锋动了几下后紧珉起来,眼神冷了。 “好,” 她抬头,下巴微扬,“我给你这个面子,但正如你说的,拿生意还,要是做不到,我一样翻脸。” 果然一点不吃亏,孟希也紧绷的身子终于松弛下来,“谢谢妙姐。” 林妙瞟了眼外头,孟希也自然明白,“外面的事我去摆平。” 林妙目光直指她,威胁着,“今晚的事要是让我老公听到半点风声,后果你清楚的。” “明白。” 孟希也利落转身离开。 走出包厢,她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这口气从刚才进去前就悬到心口,甚至几度跃出喉咙。 Vita搀着顾晏屿站在一边,她的目光一寸寸划过他眉眼鼻尖,心疼就战胜了心烦。 眼前的人睫毛纷乱地耷拉着,脸上还印着两处淡淡地的乌青痕迹,颓丧又可怜。 也是心大,折腾了一通后,现在竟然睡得云里雾里,毫无戒备。 孟希也的脸上依旧沉着淡然,看不出狠意,心里却早已经提起了几十米的大刀劈向背后使坏之人。 等他们出了东区大厅,西区的舞池里已经开始蹦《好日子》,最近这首老歌火得不得了,舞池里狼嚎鬼叫得闹成一片,掩盖了他们一行人快速闪过的身影。 孟希也吩咐Vita先带着顾晏屿去楼下自己的套房休息,再回到包厢,空空如也,问了后才知道梨朔喝多了,温凉和季燃先带他回去。 她给温凉留了言简单说明情况后,转身楼梯口消防门附近。 这里远离舞池,能贪得一点安静。 她在边上的柜子藏了盒烟,水蜜桃味的女烟,口味清甜宜人,抽上一根也不会沾染难闻的焦油气。 解乏物件齐全,她趴在栏杆上遥望热闹的舞池,烟叼在嘴里,火机却怎么也打不着。 边上适时递过来一只金属色哈雷限定Zippo,东西是她送的,现在却看着碍眼。 火苗窜动着,舔舐着她的烟头,顿时蜜桃香四溢。 她不走,就是在等幕后惹事的现身,果不其然有人等不及了。 段昊这次学乖了,安安静静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刚从下边蹦迪出来,湿漉漉的发梢还散着潮气,他仰头一甩,盖住眼帘的发丝都服帖往后,露出脑门。 若没有顾晏屿,这张脸大概也是能看的。 可惜,人比人气死人。 孟希也觉得他这幅得意的嘴脸严重影响了烟的质感,夹在指尖不再抽一口。 她落得自在,段昊却耐不住,凑过来问,“姐姐,一个人抽烟不无聊么,一会儿跟我下去跳舞呗,今天我包了叁个台。” 见孟希也没立刻拒绝,更是眉飞色舞,“你的朋友都走了,晚上让我陪你怎么样?如果不想喝酒跳舞,或者我开车带你兜风,听说叁汀园附近今天有烟火秀......” 他说得意兴阑珊,孟希也却听得头疼,真是想安静几分钟都没福气。 消防门打开后,风倒灌进来,轻柔地掀起她的长发。 她穿的还是下午上台颁奖时候的那套礼服,自上而下都是风情。 白皙的颈,骨肉肌理匀称美型的一字肩,无一不是种诱惑,放大着段昊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挠人,有心动,更有情动。 他忍不住靠近,想要伸手去触碰。 孟希也突然就开口打破了他自以为的旖旎,“段昊,你胆子挺大。” 她平时的嗓音总是飞扬中偏高几度,清泠婉转,可一生气就压了下来,骇人而充斥压迫感。 段昊的手悬在半空,眼睛耷拉下来,“姐姐,我什么都没做啊,最近我都没缠着你,连电话都没打。” 孟希也直视他,所有的不屑都挂在眼底,给他定罪,“是你把晏屿骗到东区。” 段昊喉咙口发紧,眼神闪躲,“我......没有。” 孟希也冷笑:“要我调监控么?” “是我又怎么样?” 段昊倏地暴起,再也装不下去,“顾晏屿又凭什么在你身边待这么久。” “下午经过礼堂偏厅我都听到了,你不是说最讨厌纠缠,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可以?” “就凭他一张女里女气的脸,还有怪腔怪调的声音?” 孟希也扯出一丝讥讽的笑,顺着他的话往下,“让我来猜一猜,之前校园论坛上黑他的帖子,也是你。” 段昊还游离在暴怒的边沿,压根没想到孟希也会突然扯到论坛的帖子,一时间恍了神,这帖子不是被撤了么,她怎么知道...... 见他默认了,孟希也朝不远处的Vita使了个眼色,Vita第一时间冲过来钳制住他,主要是为了防止他跑。 孟希也则靠着栏杆摆弄着手机,找到一段视频后,横屏点击播放,呈现在段昊眼前。 视频里女孩惨痛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伴随着玻璃重物摔在地上的破裂声和段昊放肆的嘶吼,光是听着都惊悚,而那画面更是惨不忍睹。 段昊在视频开始播放的第一帧画面就彻底呆若木鸡,整个人瘫软下去。 他猜不到孟希也怎么会拿到这段视频,明明家里人说都摆平了。 但转念一想,她是孟希也,要是想,就弄得到。 玩归玩,闹归闹,理智冷静依旧主导一切。 他萎靡地低下头,端出任人宰割的姿态,把最后那点不甘掩藏在心里尽可能不暴露。 孟希也对他嫌恶至极,不想再浪费时间,索性把话一次性说个清楚,“这视频里的女孩还记得么?” “段家为了你的名誉选择私了,这事就没摆到台面上,几乎没人知道。” “区区一百来万,也就是你一辆代步车的价码,人姑娘却受不了跳楼,白白断送了大好年华。” “真想采访下,到底得畜生成什么样,才能做到还有心情天天寻欢作乐,一点不愧疚自责。” 段昊的唇抖得很厉害,一重重的惊恐从每一寸肌理渗出来。 “怪我知道得太晚没帮上忙,杀人又犯法,只能玩玩你的感情,让你也尝尝被折腾的滋味。” “之前我嫌麻烦,只是点到为止,毕竟你们段家和我家老头还有点生意往来,今天你自己撞上来找事,那我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她站在风里,话不留情,眉眼更狠。 段昊像是被抽干了,两眼空洞。 他这才明白,这些日子以来被孟希也钓着浑浑噩噩的辗转反侧,百爪挠心竟然都是她预谋已久的。 孟希也还是更喜欢他现在这张死气沉沉的脸,心情好了几分,再补充一句,“最后,回答你前面的问题。我喜欢的纠缠,叫情趣,不喜欢的,叫恶心。” 话都说完了,烟也燃尽。 孟希也把人交给Vita,自己进了专属电梯,后头的声声哀嚎随着电梯门的关闭充耳不闻。 这种畜生,下地狱都不配,这么点教训真是便宜他了。 碾碎十三回:姐姐,你喜欢疯子么? 孟希也回到二十楼的专属套房,空气里甜丝丝的是她喜欢的牡丹与胭红麂绒。 沙发上散落着一件白色西装,面料上乘,剪裁精致,只可惜现在掺了灰扑扑的脚印和皱褶,毁了那份纯澈。 她直接将西装丢进垃圾桶,看久了心疼。 走进客卧,顾晏屿趴在那儿睡得香甜,还是那糟糕的睡相,小脸憋得绯红,被子踢到地上。 外头有人按门铃,孟希也轻带上门,回到客厅。 Vita推门进来,孟希也问他,“老实了?” Vita不屑地笑了笑,“没教训几下就怂了。” 孟希也又问,“是孟熙华给他支的招?” Vita点头:“是,都调查清楚了,是孟熙华的跟班,钱家的老二出的主意,段昊本人应该并不知道这中间的曲折。” 孟希也推开椅子缓缓坐下,刚松泛一点的神经又再度紧绷起来,细长的手指揉着太阳穴,揉不掉一股股钻进脑仁的酸胀。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但还是想听听Vita的意见,“你怎么看?” Vita据实以告,“孟熙华应该已经知道Time Mix这个季度业绩下滑,段昊只不过是他送来的开胃菜,牛刀小试的目的是为了混淆视听,加上林总那边拒绝合作,反而多次向我们抛出橄榄枝,他一定不会错过搅局的机会。” 孟希也勾勾唇,“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看来放出去的烟雾弹起效了,多留神店里,眼睛太多,适当可以清理掉一些,但也别打草惊蛇,我这哥哥老奸巨猾,一点风吹草动就收手了。” Vita:“明白,已经安排下去了。” 走之前,Vita又犹豫着问了句,“需不需要现在就把顾先生的身份散出去?” 孟希也听得懂Vita的提议,但她犹豫了,“先不要。” Vita在她身边这几年,经历多了,不得不提醒她,“如果我们不加以利用,就会陷入被动,到时候.......” 孟希也沉了脸,“让我再想想。” Vita走后,孟希也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烈酒,一口口地抿着。 纵使是心烦,她也拿捏着分寸,不敢多喝。 混乱是常态,她要做的就是时刻保持清醒。 酒过叁巡,她端着酒杯来到落地窗前放空思绪,窗外是火树银花的不夜城,玻璃上映出的却是张冷艳淡漠的脸。 撕开那层皮囊,底下满目疮痍。 她习惯性算计,只是为了生计,但算计多了,也易荒凉。 旁人大概无法想象,富二代也要苦于生计?自然是要的,但凡沾染上钱这玩意儿,都是一场人性的闹剧。 虽然她对顾晏屿的专业,兴趣,爱好都不感兴趣,但该提前做好的防范和调查都不会少。 在他们第一次邂逅后消失的那几天里,孟希也就已经拿到了他的家庭情况信息,倒也不是为了日后算计他,主要是为了堤防孟熙华。 知道她喜欢小鲜肉,孟熙华没少塞人过来恶心她。 可孟熙华不知道,喜欢小鲜肉这件事,原本就是孟希也给自己造的软肋。 只不过这“人造软肋”,险些在遇到顾晏屿后差点变成真的软肋。 因为她发现抽身突然变得很难,总想再多看看他,总想少些伤害。 她以前也见过不少富家子弟,有气性,有能力,不想靠家里,斩断联系自己出来打拼。 但殊不知即使拼出一番天地,也逃不掉家族裙带关系的紧箍咒,除非狠得下心彻底拗断,否则依旧无法摆脱被支配的命运。 她自己就是这样的牺牲品。 可顾晏屿却是她见过最勇的,起码到现在都没屈服。 干了最后一口酒,孟希也翻箱倒柜找到了应急药箱,拿了点跌打损伤的药酒,重新回到客房。 她抽出小块棉花,就着药酒打湿,小心翼翼地往床上熟人的小崽子脸上擦拭。 擦右边脸的时候还算顺手,换到左边却困难加剧,睡熟的人呜咽了声极其不配合地往枕头中间藏。 没多久就因为闷得不行醒转过来,乌亮的眸子掺了点红丝,直勾勾盯着她,声音没了磁性,还带着点鼻音,“姐姐。” 孟希也跟着应了声,趁他还没完全清醒,迅速擦完另一边脸。 顾晏屿醒了一半,大动作坐起身,连皮带骨都在叫嚣,疼地龇牙咧嘴。 孟希蹲在地上收药箱,听着动静就知道后头的崽子不安分。 一回头他就腻歪过来了,赤着脚蹲边上,抱着双臂问她,“姐姐,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孟希也忙着,回地不走心,“算不上。” 他只记得自己喝多了犯晕,没找着洗手间,迷迷糊糊间听到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给他指路,后来就被人拖到了不知名的房间。 那房间里的味道他实在不喜欢,熏得他咳嗽个不停,紧接着后面发生什么就断片了。 但他记得有人打他,以及那个包厢里有一群蛇蝎女人,看他的眼神不怎么友善,最后的最后才听到孟希也的声音。 现在清醒一些,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睁开眼看到地上有药箱,脸上还有药味,也能猜到几分。 他笑得很傻,一把抱住孟希也,“你心疼我。” “啧,” 孟希也冷不丁的被他吓一跳,手里的药瓶摔在地上,翻了一地。 顾晏屿以为碰到了她手上的伤,持起她的手反复端详了好久,自责得不行,“我碰到你伤口了么,疼么?........” “没有,”孟希也推开他,朝他努努嘴,“管好你自己,躺回去。” 顾晏屿哦了声,起身的同时不忘捞住她的腰,加了一点力气把她拽到腿上,在她唇上啄了几口,“姐姐,我身上疼,让我多抱会儿,抱一会儿就不疼了。” 孟希也知道他傻气,但这么没心没肺还是忍不住开始苦口婆心,“你能长点心么,多大人了,没一点警惕心么?” 转念一想,也怪自己今晚同意带他来Time Mix,明知道他酒量不好,人菜瘾大,还没当场拒绝,害得他被段昊摆了一道。 原本说好的玩腻就扔,怎么每次都非得搞点事出来临门一脚,纠纠缠缠又绕到一块。 顾晏屿发现她悄悄走神,手臂锢地更紧,“我知道了,下次保证不喝。” “今天情况特殊,我想好好表现,所以才稍微喝了点........” 孟希也冷哼,“你那叫稍微?” 顾晏屿反驳,“都是梨朔灌我,我第一次玩没经验嘛。” 孟希也忍住笑,行吧,孩子还不算太笨。 顾晏屿一点都不笨,无非是遇上她容易章法大乱,笨嘴拙舌,总是没有安全感。 没有安全感,就忍不住耍性子。 但只要她在怀里,他就一百个安心。 “姐姐,” 他抽抽搭搭地喊她。 “嗯?” “你还会扔下我么?” 孟希也坦白,“还在考虑。” 顾晏屿掩不住失落,“是因为我太粘人了么?” 坐直了身子,义正言辞起来,“我保证,下次你跟别的男生说话,我一定不乱吃醋。” “也不乱买戒指。” “还有,绝对不乱喝酒。” 说到这,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你知道么,我签约寻梦人了,本来送戒指的时候是想说这件事的,我以为你会开心......” 屋内只开了一盏夜灯,晦暗不明,他缓缓垂下的睫毛阴影几乎盖住了半张脸的沉寂。 等他重新开口,已经做好了接受低到尘埃的准备,“已经有一个主役的本子找了我, 我一定能火。” “姐姐,虽然你不需要,但我还是要说,我能养你,能帮你,再等等我好么......” “我知道你一个人撑着很不容易,你会需要我的,我不会让你失望。” 见孟希也还是不说话,他顿了顿,埋在她颈边的声音跌进尘埃里,“就算是替身......也可以。”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的坠落,孟希也分明听到自己心里的那根弦断了。 一开始是被他认真的眉眼搅乱,而最具杀伤力的还是那句“替身,也可以”,直接把她的心融成了一滩水,忍不住呢喃了一句,“顾晏屿,你是疯了么......” 这种近乎疯癫的认真,她怕自己承受不起。 顾晏屿听见了,也默认,眸底的一束微弱的光执拗得燃着。 得到他默认的孟希也,鼻息间的空气都被抽干,一点点变得稀薄,被放大的只有心跳。 房内开着恒温空调,两人贴得近,肌肤相抵的温度骤然上升。 孟希也感觉到腿根处逐渐变化的炙热,那物件的尺寸和滚烫都是她喜欢的,还带着意识似得不断消磨她的意志。 “对不起,” 顾晏屿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迅速推开她,坐在一边冷静。 他好讨厌自己的反应,明明这么认真的氛围,为什么显得自己这么轻浮。 虽然刚才发自肺腑地说了那些话,但没有得到允许,他不敢擅动。 突如其来的分开让孟希也都有点意犹未尽,他们的身体太过熟悉,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湿润。 情到浓处倏地抽离,让她都觉得燥热,嗓子口含了团火。 她不着调地问了个很土的问题,“我这个人,又渣又贱,处处留情,风评也不好,很容易腻,平时也没什么耐心,所以你图什么,天生爱找虐?” 她想,按照顾晏屿的柔善性子,大概会和曾经那些被自己甩过的男孩们一样,绞尽脑汁说出自己一百样好。 通常那些男孩会以为自己是天生的拯救者,一口咬定,“不,我能看到你内心的寂寞空虚冷,我要解救你,温暖你。” 听多了她都觉得好笑,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自信以为能当个救世主。 可顾晏屿偏偏没有,他只是很认真地盯着她,视线锁住后,慢慢描摹着她每一分肌理,看得很投入。 那眼神里有致命的深情,试图钻进她心里,撬开封闭已久的枷锁,掏出她鲜血淋漓的真实希冀。 轻轻一笑后,他坦白,“也许就是你说的,天生爱找虐。” “我也想过,你说不要我的时候就不该纠缠的,毕竟开始前你说的很清楚。” “但思来想去,错过比试错更让我难受,所以索性就不纠结了,认真到底赌一把。” 末了,他顿了顿,伸手去触她的脸,指尖很暖,笑得勾人,声音更过分,“大概就是真的疯了。” 温柔中带着伤,易碎到让人心疼。 他凑近了点,几乎贴上她的唇,将自己送到她面前,哑着嗓子问,“姐姐,你喜欢疯子么?” “喜欢,” 孟希也想都没想就吻了上去。 她才是疯了。 人这一生总会有不按牌理出牌,疯到自己都不认识的瞬间,或是因为人,或是因为事。 疯的时候扪心自问,总是说不出理由,一股脑就钻了进去。 黑暗中,孟希也寻到了熟悉的气息,双腿就熟练地缠了上去。 他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柔软的唇,大小可观的尺寸,还有戳在她穴口的硬度。 她的唇上尚有掺了冰块后烈酒的醇香和蜜桃的甜腻,起了玩心,指尖勾起他的皮带慢慢解开。 她解得很慢,顾晏屿等不及,挺了挺腰身顶她的手背。 她很坏,还想磨他,手指绕过茎身,虚握住缓缓撸动,又骤然停止。 “想要么?” “想要。” “那就求我。” 热气呼在他耳边,一点点加着火,顾晏屿受不了,粗喘着差点把控不住,他认命,什么话都说,“求你了,姐姐。” 孟希也听得很爽,却迟迟还不肯继续。 半暗不明的光影扫在她脸上,又欲又坏,偏偏她还在笑,看他的笑话。 他不想这么被玩死,将她死死压向自己怀里,手指顺着裙底去寻,摸到潺潺的水,不再问她的意见,拿滚烫的头在她的肉缝边沿蹭,他知道她喜欢,那是她的敏感点。 潮湿的水声开始泛滥,孟希也仰起头忍不住媚叫,之后就把自己撂过的狠话都一并抛诸脑后,只沉浸在肉体的欢爱。 顾晏屿闭上眼,浑身的血脉都在澎湃叫嚣,汗珠滚进了唇齿,又咸又涩,享受着被起伏的情欲支配的放纵,但依旧克制着不敢流露过多的欲望。 哪怕她就坐在自己身上,意乱情迷的间伏在他耳边说着最动人的话,他也还是在克制。 她身上太软,他总怕弄疼她,她喊疼,他就会心疼,因为他只想把最好的温柔给她。 这一夜,极尽疯狂,一波波的高潮掩盖了所有的迷惘和徘徊。 孟希也承认自己上瘾,对这个人的一切都上瘾,戒不掉,也逃不了。 女人沉溺的开始,往往是借着那点心疼和不舍。 他的脸和声音拼凑出视觉和感官的交替刺激,无限放大了她的怜惜,但最动人的是那股认真劲,轻易就能撬开她粉饰太平的心房。 至于是是分是合,是深情亦或是利用,就交给未来决定...... 她暂时不想再管了。 碾碎十四回:茶言茶语 黑夜诱人沉溺,可天一亮,孟希也还是选择逃之夭夭。 她不习惯早上醒转过来面对四目相对的尴尬,也不习惯大早上腻腻歪歪耽误工作。 但为了安抚容易受伤的小崽子,这次她给顾晏屿留了纸条。 一样的老时间,七点,温凉在半山别墅等她。 两人爬到山顶,变了天,先是起风,紧接着乌云遮天蔽日而来,吞噬最后一缕暖意。 云层压得低,山间雾气缭绕,远山远树都隐匿了踪迹,如同置身仙境。 没多久,绵绵的雨丝细细密密地交缠而下,打在发丝上,还泛着潮热。 孟希也和温凉带上帽子,沿着主路下山。 主路由水泥浇筑,沾了雨水不滑脚,只是有些绕,不如石板小路下山快。 孟希也将水瓶递给温凉,温凉不渴,摇摇头,觉得她今天情绪闷闷的就问她,“孟熙华出手了?” 孟希也很平静,“烟雾弹都抛出去了,不出手倒不像他。” “不过他也不至于这么容易上钩,以他的惯用手段,最近一定是在广撒网,等着所有把柄都捏满了,再来致命一击。” 话虽残忍,从孟希也嘴里说出来却稀松平常,像是别人家的故事。 温凉信孟希也有能力掌控,只是有点可惜顾晏屿在这个节骨眼深陷其中,被夹在中间成了肉盾,“那顾晏屿呢,你怎么安置他?” 话音刚落,一个激灵,随即变了脸色,“不对不对,这种时候要是他没用,你早就把他扔在一边了,根本不会继续纠缠......” “所以他跟后面的局有关。” 温凉很笃定。 提到顾晏屿,孟希也心里堵得慌,哪怕温凉说的没错,也只想草草应付过去,“当然。” 听到答案的温凉脊背一凉,敢情差点连她都被骗过去,以为孟希也对这位单纯认真的弟弟动了感情,一头热得想给他们创造机会。 没成想这所谓的顺水推舟,顺的究竟是哪一股,推向的又是哪一叶扁舟。 她不气孟希也摆一道,但还是忍不住嘲一句,“希希,你可真渣。”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城府深,心机重。” 孟希也回得轻描淡写,大方承下。 温凉从她的眼波里找不到半点昨日的小女儿娇羞,只有一级战备模式下才有的冷酷,有点失落,“亏我还以为有人能吃得住你,没想到是借着我看好戏的心思推波助澜,不愧是孟姐,真有你的......” 孟希也到不忘调侃她,“是不是有种,你本将心向明月,无奈明月死爱钱的感觉。” 温凉愤愤点头,还补了句,“没错,简直就是又茶又渣。” 怪不得那些弟弟们都对她上心又上头,诡计多端的女人,你的名字叫蛇蝎。 孟希也绷不住,捧着腹脸得都笑红了。 笑够了,才挽上她的手,半讨好着,“你骂得对,我就是又茶又渣,认识我那会儿你不就知道我是这样的人,还说就喜欢看我叱咤风云这股劲,怎么被季燃弟弟带回去养几天变得这么胆小。那怎么说,下沉广场的项目还搞不搞?” 有钱不赚二百五,温凉一咬牙,“当然搞,你渣你的,钱我还是要赚。” 孟希也料到她的反应,心满意足,毕竟是温凉,始终通透。 两人回到车内,简单擦拭了身上的雨水,孟希也刚发动车子,一串号码映在了中控大屏上。 孟希也扫了眼号码,迅速接起,“爸爸,有什么事么?” 眉目含笑,声音也很甜,可车内的气氛却凝滞,连温凉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擦发梢的手。 “这周天,熙华从爱尔兰回来,你也过来吃饭。”电话那头传来略带威仪的中年男声,紧迫感十足,没带半点温情。 “好。” 孟希也爽快应承下来。 电话挂断,那头甚至都没一句寒暄,温凉眉心拧起,“这么快?” “就是这么快。”孟希也已然恢复如常,点火,挂挡,油门也加得很缓,车子开得平平稳稳。 温凉嘴上损孟希也,心里更多的是心疼。 她曾经历的是外斗,和外人斗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况且她还有季燃一起并肩作战,再难再苦也有让她喘息片刻的避风港。 而孟希也面对的是内斗,斗狠了,流言蜚语会指责她心狠手辣,一个连家人也不放过的人,生意场上终究也难吃得开。 但若是一味手下留情,那就只能被动地等着被拆解入腹,吃干抹净。 怎么做都是两难,她没得选。 温凉原本以为,或许顾晏屿的单纯善良能宽慰些许,但转念一想,要是真能宽慰,就成了软肋。 不利用反被利用,是她天真了。 * 顾晏屿从后半夜开始就睡得很不安稳,一重接着一重的噩梦接踵而至。 梦里的他还是七八岁的孩童模样,被困在一间密不透风的黑屋子里,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四面的黑暗化作咆哮的巨浪朝着他步步紧逼,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抖得愈发厉害,身体的温度也在急速下降。 渐渐的,溺水般的窒息感由脚底蔓延到了发丝....... 他听到脚步声,尖叫声从四面八方而来,还有浓郁不散的血腥气...... 他想开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余下一具石化的躯壳和混乱的心跳。 濒死的强烈真实感迫使他从梦中惊醒,大口喘息着,直至上气不接下气开始剧烈得咳嗽。 等平息一些,他焦急转头,怕惊心身旁的人,床单上却只余留昨夜放肆情爱后的混乱痕迹,而那抵死缠绵的人又逃了。 也好,没让她看到自己这幅样子。 他捂住头往后倒,重新塞回绵软的枕头上。 闭上眼,煞白的脸上褪去血色,白纸一张,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明明很久都没做过类似的梦,可大概是晚上喝多后被拖进那个黑黢黢的房间,激发了那闷在心底久远的惊惧。 八点半,他的闹钟响,等梳洗完毕走到厅里,桌上已经提前备下了早餐。 在看到餐具边的纸条和醒酒药后,他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上扬,就差咧到耳根。 纸条上写着:醒了记得吃药。 是孟希也的字,飞扬跋扈的字迹跟她本人神似。 他掏出手机,点开孟希也的头像,发现能打开微信朋友圈,悸动冲淡了晨起的惊恐,脸上这才泛了点血色。 说好不粘人的话瞬间抛诸脑后,抬手就开始打字:姐姐,我起来了,有点头疼。 放下手机,等了几分钟,没回,继续早餐。 热了一杯牛奶喝完,又咽下半个核桃包,依旧没回。 他也不急,又拿起手机:我错了,不打扰你。 这一次,对话框里出现了“正在输入”四个大字。 他捧着手机傻笑,满心期待。 孟希也回他:先喝蜂蜜水,乖。 顾晏屿立马回了个遵命的可爱表情,犹犹豫豫打了一行字,又删,删完又开始输入:后天我第一次进正式录制的棚录音,有点紧张。 他小心翼翼等着孟希也回复,又不敢把期望值放得太高,就这么边吃边等,偶尔刷着音频学习。 这头孟希也的晨会正进行到收尾的阶段,市场部的提案前几天刚被她毙掉一个,诚惶诚恐地拿出备选方案坐等处决。 孟希也一身简约莫兰迪色系套装,将长发扎了个马尾,换下了红唇,挑了偏冷的枯玫瑰,刻意掩了气场,强调了专业感。 她幽冷沉静地坐在主桌,一抬笔,一皱眉,纵使是杀伐的姿态都不显得焦躁,反倒是颇具艺术观赏性。 她开会的风格一向如此,讲究效率,力求用最精简的语句阐述清晰。 每个部门只有半小时的展示时间,并且严格计时,既不浪费每个部门组员的本职工作时间,也不会让那些中高层们忝居高位就借由会议的时间摸鱼打诨。 她只需要做实事的人,花里胡哨的套路在她这里行不通。 顾晏屿的微信进来的时候,会议刚散,孟希也扫了眼后没回,还在对着电脑屏幕一页页的ppt回味着刚才会议的要点。 等会议室里的人都散尽后,她才来得及回他。 顾晏屿说自己头疼,还发了个病恹恹的表情包。 “又装可怜,” 孟希也嘴上嫌弃,心里却受用。 她甚至已经能想象收到自己回复后,那头的小崽子眉飞色舞的作精小模样。 过了几分钟,小崽子说自己后天要入棚录音,借着紧张的名字试探她,虽是小心翼翼,但字里行间都夹杂着期待。 孟希也原本还在犹豫,不想这么快又把两人的关系拉回到过分熟络的境地。 按着她的设定,该是放风筝似的,不远不近才比较好把控,总是黏在一起终究会消耗她的理智。 犹豫之际,顾晏屿先发了条语音过来。 说他单纯,心眼也不少,该茶的时候就茶到极致。 知道孟希也喜欢他的声音,刻意把音色压到足够勾人,用最狼的声音说着最奶的话。 “姐姐,我的紧张只有你治得好。” “如果你没空过来,那只需要一句加油我就能恢复自信。” 明明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简单,组合在一起却要命。 气泡音,磁性十足,往下压的是气息,往上扬的却是勾引。 那头刚放下手机的顾晏屿又心生一计,继续得寸进尺。 他最近一直在反复练习手里这部广播剧的主役台词,其中有一段练了几遍总觉得差点意思,正好现在拿来试试水,就又划开手机。 孟希也以为他来这一出就够了,合上手机,不准备搭理,顺手摘下了蓝牙耳机塞进耳机盒充电。 助理跟在她身后交代着,“孟总,刚才会议的ppt以及各部门的季度总结报告,我已经发到您邮箱和微信群里了。关于温总交过来的设计稿,向总刚才提的几个疑问我也已经摘录下来,以黄字的形式标记在设计稿内,需要您再去和温总核实。” “好,一会儿核一下向总和温总的时间,看明天是不是有时间安排个concall。”孟希也回助理的间隙正好手机震动了几下,就想都没想划开微信,准备再交代几句季度报告中广告位的后续情况。 刚要点微信群的对话框,顾晏屿的头像却突然窜到了前边,她的手指就顺势按到了那条语音。 于是那几条蛊人的音频自动开始播放: “姐姐,我好想你,明明才分开几个小时,却感觉已经分开了好久........” “不是只有嘴上说的想你,而是.......想直接住进你心里.......” “姐姐,你有想我么?我,也在你心里么?” 语音断在这里,原本是情意满满,可公放的地点却选得尴尬,导致原本嘈杂的办公室大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画面一如静止。 目光都在同一时间汇聚在孟希也身上,却又在定位到是她后恰到好处地散开。 孟希也是这幅画面里唯一的破局者,她轻咳了声,挑起一边眉毛,扫视了一圈,不漏痕迹地反问着,“小红书里一直推送的男声优,都没刷到过么?” 大有一副众人少见多怪的诘问姿态,说完曼妙地扭着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大厅里的人都被瞬间洗脑,无人起疑。 倒是有女生在她走之后追问了句,“姐妹们,你们知道孟总刚刷到的声优是谁么?声音好好听,我要化了,小狼狗哎,还叫姐姐,好想疯狂占有......” “我也是我也是,就是台词土了点,可这声音也太让人犯罪了,耳朵都要怀孕了,好想听这个小哥哥喘哦,就你们懂的吧,就床上的那种......” “嗷嗷嗷,你们聊着,我先去小红书搜搜,宝贝,姐姐来了!咦,我的裤子怎么自己飞走了......” 几个女同事围在那里发花痴,孟希也的助理敲了敲桌面提醒,“矜持点行不行,刚走过来的我差点被你们这一地的裤子绊倒......” 女同事们相视一笑,迅速回到自己工位上,每个人脸上的兴奋悸动却藏不住,低下头各自刷着手机。 有人搜了半天找不到,恼火的同时却突然来了脑洞,凑到中间小声说,“姐妹们,我刚突然想到.......小红书首页的推荐不都是按日常搜索的口味推的嘛.......所以孟总平时.......” 大家听到这里,默默围拢过来,集体露出个懂了的表情。 孟总一定也钟爱小狼狗。 碾碎十五回:TheBestisyettocome 顾晏屿提前试了好几遍,还来来回回练了几遍绕口令,保证舌腔共鸣达到最完美的那一刻才发了过去。 他一猜那头就不会回,但笃定只要孟希也听到了,一定满脑子都是自己。 几分钟后,手机响了。 孟希也回他:时间地点发我. 又说:我家晏屿是最棒的。 顾晏屿小计谋得逞,立马喜滋滋得将时间地点发过去,翘首盼着回复。 要是他有条尾巴,大概都能翘上天。 孟希也回了个好,几分钟后又补了句:以后不准再发语音。 顾晏屿能想到她在那头又气却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憋屈心情,有点过瘾。 姐姐很难取悦,又太理智,他要想达到目的,只能靠勾引。 过去的叁个月,他总是谨小慎微地讨好着,怕她烦,怕她心一狠转头离开。 可现在他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把握该怎么利用自身优势取悦她。 * 用完早餐,顾晏屿四处翻找不到西服外套,直到Vita过来敲门。 Vita递上一套崭新的订制西服,“顾先生,老板让我送过来,是按您的尺寸订制的。昨晚您穿的那件弄脏了,因为面料原因,送洗后发现处理不了,孟总的意思是直接丢了,抱歉,没有经过您的允许擅作主张。” “没事,我还以为是我自己没带回来。以后叫我晏屿就行,不用那么客气,” 顾晏屿客气接过西服,松了口气,昨晚那套是孟希也一个月前送的。 她送的,他自然宝贝得不行,深怕自己弄丢了,自责不已。 Vita的严肃的眉眼缓和了几分,又问,“不知道早餐是不是合您的胃口?” “都是我喜欢吃的,非常感谢。” “好的,请问一会儿需不需要用车,我可以提前安排。” 顾晏屿摆摆手,笑得温暖,“不用,已经很打扰你了,我可以自己打车去学校。” “好的,那有什么需要您随时联系我,我的电话您有的。” Vita依旧毕恭毕敬。 “还真有个事需要麻烦你,” 顾晏屿从桌上拿过一个袋子交给Vita,“麻烦帮我把这个礼物送给姐姐。” “好的,” Vita接过纸袋后稍稍欠身,之后迅速离开。 一个小时后,Vita收到了前台的消息,顾晏屿已经离开酒店。 他照例留心了顾晏屿的动向,又按照往常的习惯,在酒店工作人员清扫前,先一步上楼检查,确保没有重要的物件遗落,但最主要的是防止孟熙华安插在酒店的人翻出什么对孟希也不利的证据。 等他再进入房间,里边收拾得干干净净,桌上还留下了一张便签条和些许现金作为小费,上头是顾晏屿清秀的字迹: 早餐非常丰盛,劳烦收拾房间,一点心意请笑纳,祝顺利。 Vita不能让这张便签留下,瞟了几眼后最终没有扔进碎纸机,塞回了口袋。 他记得每次见到顾晏屿,男孩总是眯起眼睛笑得暖人肺腑,那笑很诚挚,不染尘埃,完完全全发自内心。 他又想到顾晏屿谦和有礼的态度和细腻的深情,下雨时提前准备的伞,起风时的围巾,拳击课后的伤口处理......还有孟希也平时的一餐一饮,顾晏屿把所有细节都点点滴滴牢记在心。 他也曾警惕,深怕这些都是伪装。 孟希也早年上过类似的当,栽过跟头,所以职责所在,他不得不设防。 只不过越接触,越能感受到顾晏屿的至纯至善,像个小太阳似的散发光芒。 也难怪孟总会徘徊不定,始终不想利用他。 这孩子的善良写在脸上,刻在心里,流于分寸之间,都是难得的珍贵。 Vita想,但愿走到最后,你还能陪着孟总...... * 顾晏屿撒了谎,他没回学校,而是让司机掉头先回住处。 一栋老式小洋房改装的Loft,面积不大,正好适合两人居住,多出来的一个房间还能做他的临时工作室。 这房子原先是孟希也租下来给他住的,离晏大近,位置方便还闹中取静,方便她过来找他。 可顾晏屿不喜欢被包养的感觉,把她预付的租金双倍还给了她,自己还加租了一年。 他把一楼的书架扩充了一排,摆满了各类书籍和黑胶碟片,还有两人的照片,主要都是孟希也的。 他从小就对播音类的节目感兴趣,自媒体兴盛那会儿,他才刚高一,尝试着录了几段自认为拿得出手的音频向各个自媒体和公众号自荐,收到不少好评。 自此慢慢开始接活儿,主要还是有声书,和不少科教文创类的教育片配译,中英文都有。 他的英音很出彩,自然就更受推崇,逐渐在业内小有名气。 高二开始约他的越来越多,卡里的余额也就飞涨起来。 他性子偏静,小时候家里管得又严,几乎没有朋友,约等于零社交,自然花销更少,那些余额都化作了数字沉睡在账户里分文未动,只是那一年险些影响成绩,差点被父亲打个半死。 但他没放弃,继续享受用自己的声音演绎不同的人生,那些或是癫狂,或是深情,亦或是自由的旅途,每一段都是他求而不得的刺激。 那些主角和故事,在代替他发言,怒吼,也演变成一种内心的发泄,使得他能更好得作为一个旁观者,默默演绎,静静参与。 那时候的他也有过幻想,有没有机会自己也能将酸甜苦辣个中滋味体味一遍,疯狂一次,沉沦一次。 于是高叁填报志愿那年,他发动了第一次“叛变”,结局不好不坏,他从家里搬出来,僵持不下地过了这些年,有熊教授的支持以及自己努力,混得不赖。 后来他遇到了孟希也,于是甜酸苦辣才有了定义。 他觉得值,没有苦的陪衬,那些甜大概也不够滋味。 * 顾晏屿走到二楼,将孟希也送他的西服仔细挂了起来。 一套烟灰色的休闲款,袖扣是十字,配套的衬衫在日光照射下泛着隐隐可见的敦煌壁画浮雕花纹。 他喜欢的细节,孟希也都恰到好处地考虑到了。 由上至下抚摸而下,仿佛还能感知到定制者当时的心境。 手刚触到西装口袋,掉出半截绸带,他伸手去探,解开绸带,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小卡片。 卡片上是孟希也手写的花体英文:The best is yet to e. 他索性坐在地上,卡片被捏在手心反复翻看,看久了竟然生出些惆怅。 是么,还会有更好的等着他。 可他觉得自己不需要再期许什么更好的,有她想着念着的每一刻就是最好的。 顾晏屿将卡片收进抽屉,里边堆放的都是孟希也送的礼物和卡片。 他坐在写字台前,一样样地扫过去,心里被塞得暖暖的。 孟希也总说自己挑礼物从来不用心,都是看到什么买什么。 她说自己渣,又说自己没耐心。 可分明她给自己挑的礼物都是精心筛选,处处裹藏惊喜,只是她从来不肯承认...... 外头又下了一潮雨,雨过天晴,天边挂了道忽明忽淡的彩虹,懒懒散散得不那么走心,却又美地如梦似幻。 顾晏屿在纸片的背后标注了日期,抬头望向窗下满地挂着水滴的新绿,忽然脑中浮现出某一天清晨孟希也蹲在院子外盯着郁郁葱葱的草坪发呆出神,像是在跟那些小生命做某种深度的链接。 静默了几秒,她又动了动唇,似乎在和它们互相倾吐小秘密,还伸手抚弄了几下,淡淡弯唇,笑得灵动。 他很少见她露出那么纯淡不设防的舒缓神色,他想,那大概才是她卸下面具后最真实的样子。 她原本就是个温暖的人,只是藏得太好,大概连她自己都忘了。 * 顾晏屿迅速洗了个澡,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 脸上的伤瘪得很快,只留下淡淡的乌青并不明显,身上却是大片星云似的紫红色晕开在侧肋和人鱼线边沿。 他手贱,摸了下,疼得龇牙咧嘴,换了套柔软的连帽运动服出门打车。 约摸一个小时的车程,车子停在青山别墅区山脚下。 两扇硕大无比的黑色大铁门紧闭,守卫森严,气势骇人。 没通行证,司机进不去,可又一看盘旋而上的山路,犹豫着问他,“您在这儿下么?” 里头的山路很绕,但顾晏屿正好想一个人走走,就回司机,“对,就在这儿下。” 等顾晏屿下车后,司机还探着脑袋看了好一会儿。 这青山区可不是普通人进得来的,里头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司机还在探着脑袋张望,就被门卫敲了敲车窗警示,只得悻悻离开。 站岗的门卫对顾晏屿十分熟悉,为他开了大门,又掏出游览车钥匙,客气地问,“需不需要我送您上去。” “不用,正好想走走,谢谢了,刘叔。” 顾晏屿手插着兜,朝山顶看了一眼,平时觉得这段路漫长无比,今天却颇有闲情,就想松泛筋骨,痛快出一身汗。 一路拾级而上,沿途的空气实在清冽,平时都是怀着压抑的心情过来,今天他却忍不住中途停下两次欣赏美景。 等到了山顶,炊烟袅袅,已经快到午餐的点。 山顶的别院是整个青山别墅的楼王位置,山涧溪流,连绵云海,都能恰到好处尽收眼底,真正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仿照叁进叁出的中式古宅设计,又辅以现代园林的灵秀,意境,雅趣,功能都全了,还不显得累赘。 顾晏屿站在大门外对准电子镜头招招手,大门自动开启。 花海扑面而来,左边是梨花白,右边是海棠红。 他熟门熟路,径自往院中走,穿过外厅来到院落内的草坪。 身穿白色练功服的老人正在打八段锦,恰好练到第八式的结尾处,调整着呼吸,准备收势。 顾晏屿站在边上静静等着不打扰。 老人结束了,准备拿毛巾擦汗,一转身毛巾已经递到了手边。 “爷爷。” 顾晏屿眯着眸子喊了声。 老人慈眉善目之间更添喜色,“晏屿,臭小子,来了也不吭声,还算孝顺,知道来看爷爷......” 顾晏屿俯下身帮老人擦汗,“每月初一十五都是爷爷茹素的日子,我怎么会忘,没时间也要挤时间过来陪您。” 擦完汗,他扶着老人坐下,祖孙两人对坐在石凳上。 老人很开心,笑得抒怀,“也就你嘴甜,会哄爷爷开心。爷爷知道你忙,心里记得就行,这里离你学校远,忙的话不用每个月都过来。” 顾晏屿嗯了声,朝着左边的院子仓惶地扫了眼。 老人猜到他的顾虑,“他俩都不在,今天你陪爷爷吃饭聊天,不用拘着。” 顾晏屿立刻来了精神,“好。” 老人指指桌上棋盘诱他,“离开饭还有点时间,来不来杀一局?” 顾晏屿不甘示弱,挑起一边眉毛,摆开架势,“那爷爷你可要小心了。” “小子,口气还不小,一会儿看你怎么求饶。” 祖孙俩痛痛快快杀了两盘,战成平手。 收棋的时候,老人瞧出他眼底都是明快的笑意,看出些文章,问他,“最近有什么开心事,跟爷爷说说,都在忙什么呢?” 顾晏屿一早就猜到瞒不过爷爷,据实交代,“爷爷,我最近签约了工作室,是考虑很久才决定的,也有仔细对比筛选过,这家工作室对签约的配音工作者非常尊重,实力也很强,手上的本子都是精挑细选的。” “您不是喜欢看历史剧,已经有一些很优秀的本子找到我,说不定之后您就能在电视上听到我的声音。” 老人顿时无比自豪,“好,那我可等着,我家晏屿的场我是一定要捧的。” 老人尚在喜悦,顾晏屿的神情却黯淡了下来。 老人纵横沙场几十载,自然读得懂他的心思,安慰道,“晏屿,心结不易解,爷爷都知道。你爸那个脾气,和你算是拗到一块去了,让他低头也是难。但你放心,爷爷一定支持你,等你做出点成绩让他瞧瞧,灭灭他的气焰。” 顾晏屿重新撑开笑脸,“我一定努力。” “不过他最近是没空管你咯,” 老人叹了口气,“这一趟去南太平洋科考,听说遇上了深海雷暴,要耽搁些日子才能回来。海上情况瞬息万变,失联也将近一周了。” 顾晏屿佯装不在意,指尖却蜷了起来。 他又问,“妈妈呢?” 老人给他倒了杯茶,脸上的笑就更无奈了,“你妈妈那就更是个工作狂,上月末你们见过后,后来说是卫星出了点什么问题,我也不懂,后来她就直接住到所里去了,你也知道进了所里都是要交手机的,两周才来一个信。” “要我看啊,这两人才是自私,一个研究天上的,一个研究海里的,就是没人愿意好好待在家里。” 老人洞悉世事的双眼眺望着远方,“什么出息不出息的,呵,我到觉得他们俩最没资格说这种话。” “晏屿啊,”老人拍了拍他的肩,陡然认真起来,“我们家五个人,有四个都贡献给国家了。你奶奶去的早,我也是操劳半生,这才偷得一点闲,却也已经老了不中用了,儿子不听我,想劝和也有心无力,唯一能做的就是鼓励你去做你自己想做的,没必要拘着自己,无论做哪行,都是好样的。年轻人志在四方,不必过分苛责自己。” 老人见他不作声,又说,“爷爷知道,你从小性子就软,耳根更软,从来都是乖顺听话的,永远都是先要紧着别人。” “你高叁那次,是你唯一一次称得上忤逆你爸爸,虽然达到目的,但你心里不好受,一直有愧疚。” “但男孩子这个年纪,不狂怎么像话,你爸小时候可比你难带多了,” 老人心里向着他,话里更是充满爱怜,抚上他的发梢,鼓励着,“想定了就坚持去做,但切记守住本心,更要保护好自己。” “我明白的,会保护自己。” 顾晏屿眸中坚定,眼神清澈,老人看着很放心。 “看样子,那边午餐该摆好了。” 老人急着起身,却不想腿上发虚,起身的时候不自觉地晃了晃。 顾晏屿眼疾手快将老人搀住,不着痕迹地接上,“走吧爷爷,我早就饿了。” 一顿饭后,顾晏屿又陪着老人在山道走了会儿消食,随后准备回学校。 下山前,老人在门口拉着他叮嘱了好一会儿,恰好熊教授今日没课过来拜访,叁人就在门前碰上了。 顾晏屿和熊教授匆匆打了招呼后下了山,熊教授扶着老人进屋。 老人问,“老四,这些年多亏你管着这小子,辛苦你了。” 熊教授被说得不好意思,“您说得什么话,晏屿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又是我的学生,我怎么能不管。” 有他在,老人十分安心,但对自己的宝贝孙子了解得很,又问,“我看晏屿这几次过来精气神好了不少,话也多了。晏屿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这一问,熊教授为难了,老爷子身子骨愈发不好,纠结着怎么回比较婉转,不会刺激着他。 老人爽朗一笑,揶揄着,“当着我的面就不用偷偷打草稿了,我还不晓得你。” 熊教授悻悻点头,“确实有,不过应该交往不深,我提醒过他。这孩子聪明,自己能把握。” 老人不为难他,要打听还不难,只是他不想掺和,平白也惹得晏屿烦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自己挑的人,就自己去烦心,我偷得清闲。” 老人活的通透,熊教授自愧不如。 碾碎十六回:做你的垃圾桶 顾晏屿刚迈出大门,就接到配音导演的通知,总制作人对他早前录制好的单人花絮非常满意,但基于这次的男女主役都是第一次接自带流量的广播剧,原着粉原本就有心头好人选,网上不看好的声音日渐增长。 出于谨慎,总制作希望在正式录制前再碰一次,过一遍全稿的重要片段,约了晚六点在工作室碰头。 下午的课一结束,顾晏屿就火急火燎往市中心赶。 再过一个小时就是晚高峰,路上会很堵。 他不喜欢迟到,永远都是提前做准备。 到工作室楼下还有些早,就在边上的全家买了个叁明治,又加了瓶零度可乐,坐在落地玻璃前的空位上边看稿子边吃,最主要的还是给孟希也发消息。 他拍了自己的晚饭发过去,问她:姐姐晚上吃什么? 等待的时间很焦灼,塞进嘴里的叁明治索然无味。 明知道她应该很忙,却总盼着能参与她一天的行程,哪怕是在微信的对话和图片里云参与也能让他开心,好像能通过这点微弱的链接拉进他们之间的距离。 孟希也这一天都是快节奏的转场,表格中密密麻麻的数字,一页页翻不到尽头似的ppt,当然还有一张张跟着她一起备受折磨的熬夜脸。 她不喜欢加班,但每个季度末的时候,为着业绩总是身不由己。 晚上有个慈善晚宴,给她留出半小时在车上发呆的宁静时光。 下了电梯直达车库,Vita已经将车开过来候着。 等车开出地库,外头的天早已换了颜色,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精心挑选的高定礼服和妆发师们已经在工作室准备就绪,只等着她人一到就能忙活起来。 一切都浑然有序,是她所秉持的连轴转。 她习惯性地手肘抵着车窗沿,手背撑着脑袋,托住这一天最后的紧绷神经,一言不发望向窗外,看似悠哉,实则累得喉咙冒火。 车窗外的景物一路倒退,恍惚间她有一刻的迷惘,自己究竟要去哪儿,而那一端等着她的又有什么....... 等红灯的间隙,她看到从斑马线走过的形形色色路人,大多数都是能从眉眼神态就能判断的关系,下班后约饭的闺蜜手搀手聊得投机,亲亲热热的小情侣你侬我侬,还有晚自习放学的学生疲惫却又充满对未来的冲劲...... 红灯闪烁几下,斑马线上的行人散尽,车子又动了。 孟希也却瞧得意犹未尽,疲累到了极致的时候,看到一点烟火气,反而觉得温馨。 左手放松垂下,触到边上的纸袋,“这什么?” 她问Vita。 Vita压根不需要看就知道,“是顾先生让我交给您的。” 孟希也懒得动弹,伸长食指将袋子勾到面前,撑开后看到里头静静躺着她的银行卡,手机壳,耳机壳,车钥匙吊坠...... 都是那晚她还回去的成双成对小物件,还有他准备的戒指盒。 孟希也看到这些东西,生理性排斥,特别是那个戒指盒。 这些东西像是紧箍咒,提醒着她,捆绑着她,她又开始觉得腻。 但那戒盒实在是美,她决定勉为其难地打开再欣赏一遍。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里头没有戒指,只有一张折迭成玫瑰花瓣状的彩纸。 拆开后里头写着她之前在某本书上读到过的句子: 相爱是两个人互相治疗精神病。 我自愿染这场病,病因是你,我甘之如饴。 因为是你,原则和底线不再死板,妥协和退让也不意味软弱。 姐姐,若你有垃圾,我的桶可以借你用,期限是永远。 孟希也一个字连着一个字默念,自以为的心如止水忽地惊起波澜。 脑中晃过的是他在写下这段文字时候温柔含笑的眉眼,略显紧张的笔触,以及嘴角扬起的暖意。 是她没办法抗拒的温暖。 明明太阳穴还泛着酸涩,可抬头的时候,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劲又给她续上一口气。 两旁虽有路灯照明,在高架上飞驰却依旧望不到尽头。 但这一刻她好像忽然找到了方向,因为想见的人在那里。 顾晏屿的消息来的及时,划开手机,她恰好看到他发来的晚饭图片。 他问她吃什么。 她回:有个晚宴,大概只能眼疾手快有什么吃什么。 她想象着自己一会儿会跟个幽灵似的四处游走,看似端着酒杯笑得迷倒众生,实际上饥肠辘辘,为了塞进高定礼服,饿也不敢吃。 晃走那些令她反胃的画面,重新点开顾晏屿发过来的照片,放大后,看到了全家的logo,问他:怎么在全家? 顾晏屿几乎秒回:晚上临时加了读稿会,随便对付点。 随后,两人竟然不约而同地问了彼此:你现在在哪儿。 原本耷拉着眼皮的顾晏屿在看到两人一字不差的同步后,抱着手机笑得肩膀一颤一颤地停不下来,倒是吓到了收银台的小姑娘。 小哥哥长得挺俊,但好像有点二啊...... 顾晏屿立马分享了坐标过去,孟希也跟着也发了个晚宴的大概地点。 顾晏屿点开后地图,发现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心里打定了主意要过去找她。 他是承诺过不吃醋,也不作,但不代表不能当护花使者。 有他在,就没人能打孟希也的主意。 孟希也对他的小心思门儿清,下了命令:不许过来,你那边结束我会过去接你。 之后又补了句:别动歪脑筋。 兴冲冲的顾晏屿一秒就被打回了原形,可怜巴巴地缩了回去,只能乖乖答应:遵命。 但态度还是要有的,补了两个好气的表情。 看时间差不多,就和孟希也说了声,背上书包走进工作室。 他到得早,总制作和配音导演带他先进录音棚熟悉环境,边走边和他交代接下来的录制流程。 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进棚,但还是虚心听取两位前辈的建议,时不时谦虚附和。 总制作张敏,也是寻梦记的合伙人之一,这些年打造了不少爆款广播剧。 她本人刚过叁十,不婚主义,知性大方,对待每个本子都亲力亲为。 顾晏屿当初试音和即兴发挥的片段,她早就来来回回就听了好几遍。 虽未见过真人,不过单凭这声音,就笃定是要火的节奏,忙催着配音导演抓紧安排,力求提前做好充足准备。 见到顾晏屿真人,张敏更是笑得满面桃花,忍不住夸赞几句。 这声音,这模样,这谈吐举止,工作室总算是挖到个高质量的金疙瘩。 担纲这部剧配音导演的是比顾晏屿早两届毕业的乐思琪,在圈中颇有名望,配的大多是霸气御姐,近几年但凡是大女主的本子,都是冲着她来的。 只不过乐思琪更倾向于往编导方向转型,近一年一直在努力推新人。 等顾晏屿坐进配音室后,张敏和乐思琪退到总控室。 乐思琪朝张敏使眼色,“敏姐,怎么样,这次我推荐的不错吧。” 张敏近两年没有过眼前一亮的惊喜,顾晏屿这一出现,恨不能立马开瓶香槟提前庆祝,只不过人前还得端着,轻咳了声,“是不错,业务能力过硬,人也礼貌,可造之材啊。” 乐思琪追问,“以您的眼光,这部剧一播,顾晏屿能火么?” 张敏在这行待久了,还是相对谨慎,不把话说透了,“你也知道近几年广播剧层出不穷,各大工作室都在挖金疙瘩,声音条件好的实在不少,能不能稳下来,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对了,女主怎么还没到?” 张敏看了眼挂钟,离六点只有一分钟的时间。 乐思琪和林音也是老相识了,这次又力排众议举荐,自然是帮着她,“现在正好晚高峰,音音下午有课,估计堵在路上了。” 张敏能体谅,叮嘱她,“你问下到哪儿了,我先去安排几位老师准备。” “好。”乐思琪走到一边给林音发消息,过了五分钟,林音那头都没回复。 她开始有些烦躁地在走廊踱来踱去,张敏最看重配音演员的职业素养,这一迟到,印象分一定是要掉了。 半小时后,林音才急匆匆地跑进来,进来后一个劲向大家鞠躬道歉。 张敏虽有不满,但看她发型都跑乱了,整个人灰头土脸无比狼狈的样子,也就不再多言,“下不为例,你调整一下,我们马上就开始。” “思琪,你过会儿进去跟他们俩对一下本子,交代下我们今天试的几段。” “好,” 乐思琪拽着林音进去,一个劲瞪她,“你怎么回事啊,都说了千万别迟到。” 林音偏过脸,身子微微有点颤抖,小声道歉,“对不起学姐,下次一定不会了。” 她的长发耷拉下来,几乎盖住半边脸,乐思琪看得也不真切,只是听出她的声音似乎夹着点弱弱的哭腔,怕是路上赶得急了一直担惊受怕,忙安慰她,“哎,没事,一会儿好好表现就行。” “谢谢学姐。” 林音点点头,进了配音室。 目光触到正在认真翻着剧本的顾晏屿,心虚地停在门口,脚步沉到迈不动。 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才坐到空位子上,拿出剧本准备起来。 配音室的光线被调到最暗,提前渲染气氛,只有配音演员的上方有一盏阅读灯打下来,方便他们翻看剧本做笔记。 经过昨天的插曲,顾晏屿对林音的态度更冷,见她进来只是略略点了点头,随后两人零交流,各自准备。 张敏在总控室等着看两人的互动,想借此为这部剧剪出些有爱的番外片花,没成想眼前的两人竟跟陌生人似的,令她颇为失望,问乐思琪,“思琪,你不是说他们俩平时挺熟的,怎么见面就这样,连句招呼都不打。” 乐思琪卡壳了几秒,好在脑子转的快,“大概都是第一次进棚,紧张了呗。” “这么多老师看着,您又这么气场十足,哪儿敢闲聊玩笑啊。” 张敏想来也是,拍拍话筒开口安抚,“两位不需要紧张,自然点就行,没有录制的时候也可以交流交流剧本,闲话交谈,我们都是允许的。” “毕竟我们只是广播剧,不露脸,也不是拍戏,不需要那么拘束。” “好的,”顾晏屿笑得温和,脸依旧臭。 林音也怯怯地点头:“明白。” 林音不着痕迹地拿余光瞟着顾晏屿,想着怎么破冰。 昨天的不欢而散一直让她耿耿于怀,天知道她多想跟顾晏屿说话。 以顾晏屿的性子一定不会主动开口,只能是她先放软姿态。 只是她始终想不通顾晏屿昨日为什么突然那么生气,一向温文尔雅的他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怼她,还掀了她的老底。 她从没见过他这幅咄咄逼人的样子,更没想过自己的那些事他都看在眼里。 他是......在吃醋么? 林音脑中转过那么一丝滑稽的念头,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这念头一旦生了根,就牢牢扎进心里怎么都驱不散,没头没脑的甜蜜情绪堆上心头, 只是不由得又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心有余悸,时刻抚弄着发丝企图盖住自己的脸,双手不自觉地扯着袖口,不敢让那些伤口暴露。 “晏屿,” 她小声问,“你有没有带记号笔,我出门急忘带了,能不能借我用用?” 她的视线定在顾晏屿捏着笔曲起的细长指节,终于找到个像样的话题切入,自信他当着众人的面不会拒绝。 “你用吧。” 顾晏屿把笔递过去,头却没抬,声线冰冷。 只那一束光打在他脸上,映出额角不断渗出的薄汗。 他只是浅抬眼皮,周围的黑暗气息就如同活了一般,叫嚣着朝他扑过来,紧接着耳边只有急切的喘息,剧本上的字也变得模糊不清。 不能在这时候发作啊,他有点哀怨地想着,努力强撑精神,沉下心来做了几次深呼吸调整,才慢慢恢复清明。 林音还沉浸在破冰后的喜悦,牵起嘴角,笑得很甜。 刚想道谢,就看见顾晏屿从包里拿出一支一模一样的,重新垂下头去,甜美的笑被瞬间击碎,僵硬不堪。 碾碎十七回:温柔点不好么? 破冰失败的林音,将心不在焉表现得尤为明显,支记号笔被捏得发烫,剧本上密密麻麻的字一点都读不进去。 张敏还在总控室拿着剧本和几位老师讨论背景音中的细节问题,乐思琪插不进话,只能盯着配音室里静默的两人发呆,最终按奈不住,开了配音室的灯,提前进去给两人说戏。 林音她是知道的,绝对不是容易冷场的性子。这姑娘看着软萌害羞像个社恐,私底下却是个社牛,玩的开,一点也不拘束。 乐思琪也听到过些传言,说林音和顾晏屿私底下是一对,难不成吵架了? 想到这儿,她眉头紧锁,工作时最烦合作小情侣,今天吵架,明天分手,整个组都被溜着跑,实在耽误效率。 可这次人是她挑的,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去调和。 灯一开,顾晏屿心口那股乱窜的气息散了,呼吸节奏也步入正轨,身子坐直,神情也舒缓不少。 反倒是林音有些反常,心虚地低下头,黑发堪堪盖住半边脸。 乐思琪没见过这样的林音,全然没了气场,一副软妹模样。 她也只能暗自感慨爱情可真是把双刃剑,能让人容光焕发,也能让人颓靡萧条。 她端了凳子坐在两人对面,开始对两人说戏,“一会儿我们先试这一段,从小生活在水乡小镇的女主转学到晏城中学的第一天,因为找不到教室急得乱转,碰上了在班级门口罚站的男主并向他问路,吊儿郎当的校霸男主起了玩心,故意指错教室,害女主当众出糗......” “这是男女主第一次见面并产生羁绊,由戏弄开始,以认真收尾。套路很俗,不过也是书粉呼声期待最高的剧情之一,乖乖女和校霸,一向都是校园故事中的经典搭配......” 乐思琪讲得投入,顾晏屿和林音也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附和。 “音音,你的声线是公认最贴女主的,这一段中,女主第一次来到晏中,期待中夹杂着不安,要注意情绪的拿捏,是偏怯生生,稚嫩的那种,后被男主戏谑后明明又气又恼,那股不甘示弱的韧劲就取代了柔弱。” “明白,我会注意情绪的过渡,” 林音端出试音时候的音色以此证明自己完全融入女主的语境,乐思琪这才放下心来。 又望向顾晏屿,“晏屿这部分可能有些挑战,男主与你平时的性格大相径庭,但因为你的声音条件很好,自带磁性高冷,只需要抽离一些,适当加一些冷漠和戏谑的情绪,找到我们之前录单人花絮时候的状态就行。” “好,” 顾晏屿自信满满。 乐思琪逼自己挤出点笑,“你俩都是我推荐的,可要好好表现,别给我丢脸。” 两人齐刷刷点头。 张敏拍了拍话筒发话,“思琪,你就待在里边帮他们,我们准备开始录制片段1-2,我倒数五个数后action进背景音,都准备好了么?” “好了。” “嗯。” “来,5,4,3,2,1,action!” ....... 背景音上来是一阵喧闹的上课铃和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女主出场,期待中带着浓浓紧张的少女内心自述缓缓铺开。 林音的声音可塑性高,可甜可盐,加上她原本的打扮就偏萝莉,声音一出立马就能把人代入纯纯的校园气息。 乐思琪不停望向张敏,通过微表情揣摩她的喜恶,紧张得心纠到一处。 张敏抱着手,脸绷得很紧,听得无比认真,时而蹙眉,时而点几下头,直到顾晏屿的声音进来,张敏才安心坐下来喝了口水。 第一遍试音结束,张敏静思了几分钟,随后开始点评,“晏屿的校霸语气抓得不错,少年感和玩世不恭的态度也有了,很好。” “林音这边,” 张敏拧起眉心,一点不留情地指出,“可爱娇羞是有了,但在被男主逗弄后两人对峙中的小倔强情绪没到,反而弱了下去,听起来更像是害羞和期待。女主从一开始的避而远之到后期的一点点深陷其中,需要十分注意情绪的层层递进。” “刚才发挥得不好,张制作,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林音恳求道。 “有这种精神就对了,好,我们再来一次,” 张敏认可地点头,她一向说话直接,好多新人一上来受不住,心态很容易崩溃,没想林音看着柔柔弱弱的,倒是有这份勇气。 林音自然知道自己发挥得很差,被压戏得明显。 这不是她第一次和顾晏屿合作,两人曾经在雅音社搭档过一次,只是那次没有感情戏,所以只感受到和他共事的默契,却没想到感情戏中的他会让人充满压力。 顾晏屿人长得奶,可声音却是实打实饱含性张力。 校霸的戏对他而言,本就只需要调整语气和气息节奏,根本不费劲。 他一开口,明明是吊儿郎当戏谑的话,却化作了撩人于无形的致命一击。 “喂,是这边......呃......你的方向感是被头上扎的两团天线给屏蔽了?” ....... “我随手指的,你还当真了,倒是挺听话的。” “但没人告诉你么,听话的孩子没糖吃,还特别容易上当受骗......” ....... “撒完气了?看不出你这姑娘脾气还挺大......” “我叫江潮,小天线,你呢?” 林音被他的气息,低笑,逗弄得浑身发软,早前准备好的战斗架势瞬间被弱化,只剩下被融化后的软糯。 但她也不是吃素的,调整状态后实力尤在,第二次试音渐入佳境,两人的配合也流畅不少。 一场试音持续了叁个小时才收尾,张敏及时喊停,毕竟这次只是试录,要留给两人的嗓子充分的休息时间。 结束后,顾晏屿向各位老师和工作人员道谢,迅速撤离。 他怕孟希也那边结束得早等着急,一门心思往外赶。 后脚还没迈出门外,就听到里头的几位女工作人员开始起哄尖叫: “啊,我没了我没了!听过这声音,我还能维持住表情管理真的.......我佩服自己。” “我也是,真的好想发微博告诉全世界,我的江潮有脸有声音了,他的名字叫顾晏屿!!” “顾晏屿也太撩了,又坏又撩的,难怪林音开始发挥有些失常,换谁都抵不住啊。” “呃,你们.......收一收!” 正在收拾文稿的乐思琪提醒几人。 顾晏屿腿长,几步就远离了那些声音,但刚才的话还是听进去不少。 他实在不懂,就刚那些所谓的校霸说话方式到底哪儿撩了? 不仅不觉得撩,他甚至觉得有些过分,捉弄小姑娘还出言不逊的,不是个渣男么? 等电梯的间隙他细细思考着刚才工作人员间的对话挥之不去,难道女生们都吃这套?温柔点不好么? 他开始延展,孟希也会喜欢偏霸道,玩世不恭的类型么? 他想不出答案,决定晚上当面问孟希也,或者在她面前演上一遍亲自验证。 * 张敏和几位老师撤了后,乐思琪也背上包准备走,出门刚拐了个弯,就看到躲在墙角接电话的林音,忽然就好奇起来。 林音和顾晏屿竟然没一起走,所以是她猜错了,两人不是一对? 林音背对着她,捂住手机刻意压低声线,可乐思琪分明还是清晰地感受到她浑身都在颤抖,一时之间犹豫着就没走。 林音愤愤挂了电话后转过身,恰好和乐思琪撞了个迎面,吓得后退一步,“学姐。” “怎么了音音,是出什么事了么?” 乐思琪走上去关切地问。 “没,没有.......” 林音咬紧牙关,憋住气不让声音颤抖。 乐思琪狐疑地盯着她,“那一起走吧。” “学姐,你先走吧,我想去个洗手间,可能没这么快。” 林音找了个借口。 “好,你确定没事?” 乐思琪还是有点担心,又确定了一遍。 “没事没事,” 林音忙摆手。 乐思琪见她推辞,也就识相离开,走的时候还回头望了几眼,总觉得今天的林音十分可疑,从刚进门的心神不宁到录音开始后的频频失态,完全不像平时的她。 录音室里没信号,走到工作室外边,顾晏屿的手机才恢复通讯。 微信里静悄悄的,孟希也没找他,小失望油然而起。 她不找,他就主动问:姐姐,我结束了,你呢? 这次孟希也回得挺快:准备出来,等着。 他太容易被取悦,单单“等着”两个字都能乐呵呵地盯着看半天,指腹挪到孟希也的头像边上轻轻摩挲了几下点开。 她的头像是自己的照片,蓦然回首的剪影,朦胧感都掩不住的美。 这张照片是他给孟希也拍的,他喜欢捕捉她生活中的每个顾盼生姿的日常瞬间。 晚风微凉,扑面而来撵走了闷在录音室的热气。 顾晏屿走到角落处靠着石柱等,这位置不错,视线极佳,能第一时间看到孟希也的车。 十分钟后,孟希也给他发了消息:有点堵。 他回:多久我都等。 碾碎十八回:废物看谁都像废物 林音磨蹭到打扫的阿姨催了叁遍才出来,每往外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似的胆战心惊。 路边停了辆牛油果绿的重机,跟这夜色不融,突兀又扎眼。 穿一身价值不菲机车服的男人跨坐在车上,手里夹着烟,后视镜里倒影出不耐烦的眉眼。 还是来了,林音知道自己逃不掉,颤颤悠悠走过去,在距离男人一臂之遥的位置再也不敢挪动。 男人很灵敏,听到脚步声就跳下车,视线跟她对上,勾勾手指,不屑和狂虐都潜伏在眼底。 男人力气很大,一把将她揽过去。 林音吓得一个踉跄,浓重的烟味混着酒气顺势钻进鼻腔,一阵阵泛恶心。 “怎么这么久?” 段昊扔了烟,愠怒地诘问着。 林音努力挤出一点笑,往后躲了躲,“制作人要求比较高,试了好几遍,所以......时间久了点。” “骗谁呢,你特么昨天不是还在那里炫耀制作人对你多重视,自己多能耐......”段昊一点也不信。 晦暗不明的路灯投射下,他右脸颊的几道伤若隐若现,惊悚感加倍。 他瞪着林音,拿眼神威吓她。 林音吓得不行,夹着哭腔唯唯诺诺,“我......我真的没骗你,” 这一秒段昊和变态杀人魔完全重迭,她浑身的伤就是证明。 她相信哪怕下一秒自己被他折磨得血溅当场,这个恶魔还会站在血泊里大笑。 “真没骗你,不信你可以去问,”她的唇在抖,带颤的声音就滑出了喉咙。 段昊伸手掐住她的脸,硬掰过来逼她正视自己,手上缠绕着的绷带边沿磨得林音下颌生疼,“算你识相,” 又威胁她,“你知道我手里有什么,所以乖乖听话,别给我玩花样,哪天我玩腻了才会考虑把东西给你。” “什么......什么时候?” 林音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问出口,只是无法再忍受这种被支配的恐怖。 段昊先是愣了几秒,随后大笑起来,“你还敢问什么时候?” 前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变了脸,一巴掌甩在林音脸上,将她打翻在地,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你个婊子有什么资格问,当初是你自己爬上我的床,说什么各取所取,让我帮你争取学生会会长的选票。老子费心费力帮你弄到了,你呢?对我爱答不理,转头去勾搭顾晏屿。” “勾搭谁不好,挑顾晏屿.......” “老子特么平生最想弄死的人就是那怂货......” 后头的话全都湮没在雨点般的拳打脚踢之中,林音再也听不清。 又来了,昨晚的噩梦又再次重现。 她祈求这时候至少能有个路人路过阻拦,打断段昊的发怒,可路上偏偏空无一人。 段昊还在咆哮着发泄,眼神由暴戾转而化作狂喜。 挥出去的每一拳,踹出去的每一脚都在宣泄他的恨和怒,仿佛正在挨打的不是林音,而是顾晏屿本人,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通体舒畅。 他紧了紧拳头,下一拳是冲着林音的太阳穴而去。 这一拳要是正中,以林音的身板一定是承受不住,已经发狂的段昊压根不会犹豫,照样挥得下去。 正要落下之际却被捏住了手腕,那一拳悬在半空。 段昊错愕地顿在那里,有几秒的凝滞。 “妈的,哪儿来的傻逼多管闲事?” 他啐了口口水。 “艹,顾晏屿。”段昊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林音团成一圈,缩在地上动都不敢动,直到她听到段昊喊出了那个名字才有勇气抬头。 顾晏屿的脸逐渐暴露在路灯下,昏黄的暖光在他脸上打出柔焦。 他站在那里,目光很冷,面无惧色,柔而不弱,当真诱人,也当真招人恨。 全都是段昊最厌恶的样子,特别是那一脸清高的救世主模样,于段昊而言不亚于是兴奋剂,他浑身的血都烫了起来。 他的笑和怒拧在一起,从狰狞到变形,像是终于找到了泄洪的裂口,再顺势将那口子越扯越大。 顾晏屿,老子等你很久了。 段昊抖了抖肩,身上机车服顺势滑落,里头是一件紧身白背心,包裹着一身精瘦的肌肉,身上横七竖八的挂了些伤,倒显得更有威慑力。 作为体育生,他相信自己要揍死眼前柔柔弱弱的顾晏屿几乎毫不费力。 于是傲气地仰起下巴,不拿正眼瞧他,指关节咯咯作响,脑海中勾勒出一会儿将眼前这张脸按在地上摩擦的快感。 “没想到今天运气不错,”他笑地肆意,转头对着地上瑟瑟发抖的林音讪笑,“怪不得出来得这么晚,原来是去当舔狗了,呵.....” 林音缓缓挪下挡住脸的手臂,抽噎着大气都不敢出,怯怯地望向顾晏屿,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此时此刻,恐惧早已大过羞愤,她不在乎会被顾晏屿知道些什么,只希望这一切能停止。 段昊朝林音吐了口唾沫,“啧啧啧,就这种破鞋,都值得你出来多管闲事.......” 顾晏屿只是轻描淡写地甩了句,“有病就去看病,别发泄在女人身上。” 段昊眯着眸子,恶狠狠地对上顾晏屿淡漠的眼眸,真是越看越厌恶,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样子,转头还不是被包养玩弄。 他想先羞辱一番再动手,于是拿腔拿调得嘲讽起来,“不对啊,这个点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应该在Time Mix给那些富婆们当狗啊,怎么,当狗当腻了,想出来做人了?” 顾晏屿的眉头慢慢锁起,原本疏离的脸上起了怒意,拳头不自觉收紧。 猛地想起昨晚为他指路的声音,现在能完全确认,那就是段昊。 段昊见成功激怒了他,再添把火,“哟,难道是姐姐们玩腻了,把你甩了?只能寂寞到找个婊子消遣.......” “哈哈哈......”他笑得前俯后仰,还不忘给林音一记当头棒喝,“你还在幻想着他出来英雄救美吧哈哈哈,他顾晏屿就是个被女人包养的玩具,废物,亏你还像个舔狗一样整天追在他屁股后头.....” “没听懂?他是个被包养的废物。”他又加了重音重复了一遍。 林音慌了神,低下头去,段昊的话她当然不会信。 “废物看谁都像废物。”顾晏屿微垂眼睫,依旧淡定,这点挑衅他并不放心上。 这份淡定直接惹恼了段昊,一拳挥过去,顾晏屿虽后撤及时,依旧被凶猛的拳风逼得脸偏向一边。 他从小没打过架,也不屑用拳头解决问题,但现在却不得不和段昊对上,所幸平时健身训练从不落下,身体的平衡和协调能力尚可,还能抵挡得住。 要不是在边上看不下去,他实在懒得多管闲事,只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一个女生被欺负。 但他早有成算,站出来前已经报了警,细算着只要拖一点时间,能撑到警察过来,这一切也就能安稳结束。 可顾晏屿并不知道,原本段昊所有的仇怨就都是冲着他来的,林音只是发泄的道具,而他才是造就这场发泄的源头。 那些加注在身上每一道伤的痛,都要百倍千倍地讨还,只会下手更狠。 拳拳到肉的打斗声骇人万分,林音哪怕捂着耳朵那声音还是一个劲钻进来,她只能用自己微弱的声音盖过去“救命,救命.......别打了......” 很快,一束远光灯投了过来,定格在他们的方向,照得叁个人都睁不开眼,才彻底终结了一场缠斗。 林音依稀看见车门打开后,下来两个人。 紧接着传来高跟鞋的扣地声,那声音很急,越来越快,也离得越来越近。 同时有道身影俯冲过来,一把攥住了段昊的手腕,倒拎起,将他整个人按倒在地,动作快到惊人。 段昊吃痛,浑身都僵住动弹不得,待看清楚来人是Vita,嚣张的气焰瞬间磨平,只能恶狠狠地瞪着顾晏屿,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他不甘心,只差一点,就能把顾晏屿这小子脸打花。 碾碎十九回:我能你不能 顾晏屿虽挨了几下,还是稳稳站在那里,只是脸上挂了彩,新伤添旧伤,易碎又倔强,招人心疼。 一道身影一点点从阴影底下拉近,驱散了眸底的戾气,他下意识地想往前迈。 每每看到孟希也,他总会不自觉大脑当机。 她是个让人挪不开眼的女人,更重要的是,他很难克制自己要迎上去的冲动。 在她面前,他就像那壶刚煮开的水,由里到外都在沸腾。 孟希也今天穿的是套孔雀蓝的改良版旗袍,按着她的比例改的,从胸到臀再到腰,多一丝赘肉都不行。 这颜色挑人,放她身上却无比协调。 长发盘在脑后,只用一根木质的发簪作配,这风格不似她平日的喜好,清冷婉约了些,却恰巧符了今夜的氛围。 仿若夏日还未升起骄阳下的那潮海水,外感温热,凑近了才觉出薄凉。 顾晏屿低头检视了一圈,开始恼怒今晚的多管闲事破坏了原本美好的约会。 孟希也走得急,修长白皙的腿从高开叉的边沿若隐若现出撩人的线条,长长的手工编织红流苏耳环随风摆动,打着节奏,擂起战鼓。 她第一时间来到顾晏屿身边,仔细端详了个遍,“有没有受伤?” 顾晏屿握上她冰凉的指尖,摇摇头,“我没事。” 一句没事压根消不了火,孟希也带刀的目光落在段昊身上,杀人的心都有。 昨晚她还想着给段家留点脸,今晚是该连脸带皮都撕破了。 之前她还愁逮不着机会还林妙的人情,眼下就有现成送上门的,大概也是她的运气。 段昊虽被制服,脸上尚有胜利者的姿态,看到来的是孟希也,挑拨的意趣更浓,“姐姐,顾晏屿比我好在哪儿?” “就他那身板,玩两下应该就不行了吧,你喜欢这种怂货?” Vita手上下了点劲,段昊痛得声音转了几个度,却还要说,“顾晏屿,你特么就是个被包养的孬种,哈哈哈.......有本事你别靠女人,我们公平竞争.......” “你也不过就是被包养的玩具,玩腻了早晚要被扔。” “姐姐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有多主动你敢信么......” 话没说完,就被孟希也冷冷打断,“我倒是不记得对你多主动,被拒绝还不依不饶的是你吧。” 她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双手在颤栗,展开手指与之交缠,“另外,这里明显只有一头乱吠的孬种,除了会挥拳头别的一无是处,当玩具我都看不上。” “呵,不对,打女人的连孬种都不如。” 她俯下身,狠厉劲完全就盖过了柔媚,留给段昊的只有手起刀落的果决,“我好像给过你脸了,可惜你不珍惜。” “今天之后没人能再给你擦屁股,不是喜欢挥拳头么,去牢里试试......” 段昊想开口的时候,一阵警笛声由远至近浇灭了他的嚣张气焰。 看到警车,他怂了。 在外面他可以为所欲为,但进了警局意味着家里的老头子很快就会知道一切。 他再嚣张,也有怕的人。 警车停下,叁名警察快步往他们的方向而来,打头的问“谁报的警?” “我。”孟希也抢在顾晏屿前面回答。 警察们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孟希也身上,豪车保镖,穿着打扮都是考究,想来是有身份的,直接问她,“怎么回事?” 孟希也下车前早就串好了词,“警察同志,我弟弟和这位女同学今天在附近的工作室录音,这位段昊同学就一直蹲守在门外伺机报复威胁,我的车在路口掉头的时候看到他施暴就先报了警,也录了视频,其余的您可以调监控,一切就清楚了。” 警察记录的时候,她又补充,“据我所知,这位段昊同学有暴力倾向,已经不是第一次对我弟弟和这位女同学进行言语和肢体施暴,我可以提供证据。” 警察又问,“那之前怎么不报警?” 孟希也略显无奈,“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孩子,头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也正常,教育过也认了错我想着私了算了,也不想毁了他的前途,就当做给个机会,相信他下次不会再做这样的事。” 警察们点点头表示认同,也很赞赏她的大度讲理。 段昊想插嘴,这一次Vita牢牢将他的手臂锁住,他疼得厉害,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之后警察又简单询问了顾晏屿和林音,两人显然不愿多说,但他们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个年纪无非就是情情爱爱的纠纷,在这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带回去审后就都清楚了。 其中两名警员拷上段昊带回车里,剩下的一位继续和孟希也交代,“情况我们了解了,您可以带您弟弟和这位女同学先去医院验伤治疗,之后将伤单带来警局找我,我姓刘,这是局里电话,有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孟希也点头,向他道谢,“刘警官,谢谢了。” 刘警官收起纸笔,态度无比认真,“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那你先带两个孩子去医院,我就先回警局了。” “刘警官,”孟希也喊住他,“还有一件事需要您帮忙。” 刘警官回头,“请说。” 孟希也字字恳切,“请您务必确保回警局内的半小时内,段昊不会被任何人接手或者保释。” 刘警官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孟希也又说,“我的律师半小时之内就能到警局,有一些相关的证据会送到您手上。” 刘警官有些犹豫,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和理解是不是一个意思。 孟希也言辞恳切,“刘警官以为,这样有前科的人以前都是怎么逃脱的呢?我看您非常负责,相信能理解我们作家长的苦衷,希望这次他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不要再有无辜的同学遭遇类似的情况。” 刘警官恍然大悟,叁番两次能逃脱,那就是有家底了,怪不得第一次会和解,原来是被迫的。 他郑重点头,“行,我尽力。” 孟希也再次道谢,“辛苦您,麻烦了。” 刘警官一行人带着段昊走后,孟希也上前搀顾晏屿,想扶他去车里休息,却被他大力甩开,恼火地留下一句,“不用,我自己能走。” 被晃开的孟希也一脸懵,但转而就明白了,大概是段昊的那些话叫他不舒服了。 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能不憋屈么,总要找个发泄口的,她能体谅。 小崽子真挺背的,跟着她一分钱好处没捞到,还要被人造谣陷害,她都替他不值。 她想着,或许这也是个不错的机会叫他认清现实,转头先处理林音。 林音已近乎呆滞,上一秒是还是段昊和顾晏屿得恶斗,紧接着就孟希也从天而降,瞬间平息一切。 那张明丽的脸她怎么可能不记得,毕竟昨天下午她还高谈阔论关于眼前孟希也的言论。 而后的下一秒,孟希也和顾晏屿十指交缠的画面就肆无忌惮地展现在她眼前,她这才明白昨天下午顾晏屿突然怼她的原因。 所以段昊说得是真的,顾晏屿是被包养的....... 林音觉得自己可笑无比,这一刻居然还在想着别人的八卦,她为自己迷恋过顾晏屿感到耻辱和可悲,那么干净美好到片叶不沾身的顾晏屿,也不过是别人乖巧的裙下臣。 她呢,更贱,是裙下臣的舔狗...... 这一夜,没有人是赢家,所有的秘密都倾泻而出。 林音想通了,她不亏,谁又比谁干净呢。 她费劲全力双手撑地,想借力起身,试了几次都没成功,直到手腕上多了双手,帮着她起来。 那双手白得晃眼,连骨节处都细腻柔滑,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站稳后她才近距离地看清楚孟希也。 这张脸,这个人,她确实比不了。 孟希也平视着林音,狐狸眼娇俏生动,平静中依旧气场十足,“女生慎当海王,容易碰上更差劲的渣男自讨苦吃。” “不管职场还是生活中,女生要争取权益都难,因为到处都不公平,走到哪儿都有人评头论足,永远都有反对和不善的声音。很多时候需要想别的办法去斗争,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找女生抱团,靠玩弄男人于股掌是达不到目的的,他们有时候比你更现实,也更疯狂。” 大概是林音柔善可欺的模样让孟希也有些共情,忍不住多嘴几句。 林音抬起厚重的眼皮,诸多情绪流转在眸底挥之不去,最浓重的还是不屑。 她并不领情,反问孟希也,“你不也是么?玩弄男人于鼓掌。” 孟希也勾了勾唇,起身淡淡道,“所以我才说到处都是不公平。” 林音不懂她的意思,眉头紧皱。 孟希也轻轻地动唇,“我能你不能。” 五个字,残酷且深刻。 林音嗤笑出声,“你不就是有钱么,说不定哪天就栽了。” 这话孟希也自小就是听惯的,于她而言过耳后从不走心。 皮囊是包装给别人看的,而信念是刻在心头亘古不变的。 人因贪而栽,她不贪,只拿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栽了也无怨无悔。 孟希也不再浪费时间,车里还有小崽子要哄,飞速交代一遍,“一会儿有人送你去医院验伤取证,要不要告段昊,你自己决定。” 林音抿了抿唇不回答,她确实没想好。 告他意味着那些充斥自己淫乱身影的视频会公之于众,那是她不想看到的。 “段昊的事情我会处理,他手里的东西我也会清理干净。”孟希也居高临下望着她,给她选择,要不要出这口气是她的事,和自己无关。 况且这姑娘栽得也不可怜,投机取巧加贪念太重从而走错了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一次教训她得受。 但孟希也依然给林音留了机会,只因为这事牵扯了她家小崽子。 归根到底,也有她的责任。 林音不笨,听得懂这是交易,麻木地动了动嘴唇,“忙不白帮,你要什么?” 孟希也喜欢这份通透,把话挑明了,“从今天起,要是从晏大传出一句关于晏屿的闲话,全都算到你头上。” 林音识时务地点了下头,这笔交易于她而言不亏,只是憎恶感驱使她开口讥讽,“还不都是拜你所赐,装什么好人。”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钻进孟希也耳朵里, 孟希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懒得再跟她废话,转身离开。 林音盯着孟希也渐行渐远的窈窕背影,本就阴云密布的心头转而电闪雷鸣。 孟希也,我等着看你栽...... 碾碎二十回:黑色午夜 车上的顾晏屿,抬起手臂遮起上半张脸,妄图减少大脑的自主思考。 但无济于事,孟希也出现后的每一句话,每一帧画面,以及段昊的诋毁都在颠来倒去重播,刺激着他每一条脆弱的神经。 醋意和酸涩碾上心头,他好闷,也很烦,蔫蔫得没精神。 孟希也上车后,看到的就是这副萎靡不振的心酸画面。 顾晏屿坐在靠窗的位置,偏过头又遮着脸,阻隔了一切交流。 他的气息很弱,于是那抹穿过车窗撒下来的晦暗夜色就一点点攀上他的发梢指尖,企图将他和残月的孤冷融到一处。 孟希也给他时间冷静,吩咐Vita,“回酒店吧。” 说完降下车窗,涩涩的夜风抚弄她的脸颊,很败火,也顺便轻吻着边上人的发丝。 凉风吹散了顾晏屿纷乱的神思,他渐渐缓过神来,拿余光监视着孟希也的每一个动作。 她倒是悠闲自在,吹着风,哼着小曲。 孟希也不仅自在,还很有闲情,“Vita,开点音乐吧。” Vita自然是有求必应:“好,您想听什么?” 孟希也:“随缘吧,切到哪儿在放歌就听。” 说完就自顾自划开手机,开始按顺序回群里的消息,车里暂时只有Vita切着电台的滋啦声。 顾晏屿望向她的眼神挂着几乎要溢出的愤懑,别扭道,“一会儿我不上去了。” 孟希也勾起嘴角,不走心地笑了笑,眼皮都没抬,“随你。” “.......”顾晏屿觉得自己要炸,怒意比刚才对着段昊的时候还重。 他就是不爽孟希也从来没有一句软话,看出自己不开心,也不哄几句。 孟希也全然不在乎,打了个响指提醒Vita,“音乐呢?” Vita立马随机选了个电台,广播里立马传出了应景的粤语老歌; “深夜 沉默但其实跳动 车内 横巷内藏着爱侣抱拥 深夜人尽力 寻觅美梦 不要急 不要急 反正又空 心碎的 心碎的都也出发活动 寻活动” 孟希也惊喜地放下手机,拍了拍主驾的椅背,“手气不错。” Vita尬笑了声,也不知道该应什么,透过后视镜瞧扫了眼顾晏屿臭到极致的脸,总还是有些心惊胆战,只希望接下来不会有一场恶战。 这首歌是孟希也心里排得上前叁的心头好,哥哥深情慵懒的快歌将潜藏在午夜的躁动因子逐一点燃。 跟着哼还不够,她还随着节奏扭动。 “一晚浪漫都可 永远美丽 让那些漆黑空间 引导爱意发挥 孤单的你跟我 都不想过Lonely night (Hold me tight)。” 发现顾晏屿正盯着她,就大大方方朝他眨了下眼,笑得比花还媚,像是在勾他:来不来?打不过就加入。 明明他们都是靠在窗下,中间的距离不足以点燃暧昧的气息,可光是盯着她开开合合的红唇,肆意扭动的纤细腰肢,还有在眼前不断跳跃的笑颜,顾晏屿感觉自己刚才的狠话撩得有点草率。 他哪里还能走得掉...... 孟希也唱得很轻,细若蚊吟,咬字也很随意,不留心也听不真切,但她知道有心人能听得到,听到了,自然就勾到了。 她跟着唱道: “黑色午夜 深不见底 身边你 使我着迷 朦胧是 黑色午夜 深不见底 可否靠紧我 令寂寞默然逝。” 顾晏屿眸底的焦灼在融化,身换了层色彩。 边坐着的是毒药,浅尝过后,他上了瘾,明明知道厉害偏不肯逃,还巴巴去求药。 一曲结束,车停在酒店车库,孟希也下车前很随意地问他,“还走么?” 顾晏屿不答,打开车门,往里走,身体力行地告诉她自己的决定。 孟希也非常满意,带上车门前叮嘱Vita,“这两天不用盯着太紧,周末前不给人家下手的机会,鸿门宴还怎么进行下去。” Vita心领神会,“明白,我会办好。” 孟希也还哼着刚才的歌,慢悠悠得往里走。 她以为顾晏屿会先上去,没想到他进了电梯却按着暂停键等着她。 真乖,她很开心,小崽子就是再生气都那么温柔。 进了电梯,相对无言,孟希也抱着手盯着不断上跳的数字,仿佛能感受到身边那沸腾不止的焦躁。 门一开,灯还没点亮,顾晏屿就把她堵在玄关,焦灼的气息吞吐在眼前,捏着她的手指收的很紧。 怒气值到达顶峰,不爆发一次,他可能真的会疯。 “一边上药一边解释行么?”孟希也最会以柔克刚,双手攀上他的颈,慢慢贴近那汹涌起伏的胸膛,“晏屿,你生气的样子有点小帅。” 本来要开口质问的顾晏屿被生生堵了回去,那张勾人的脸一贴近一开口,窜上头的燥怒就变了味,当下冷了脸推开她,换鞋后就往客厅走。 药箱他早上走的时候放在边几上,一眼就看到。 孟希也跟了过去,想帮他,他不让,“我自己来。” 又不客气地甩了句,“解释吧。” 孟希也坐在边上,将他脸掰过来,棉签也一并抢下,就是很霸道,“伤在脸上,这儿没镜子,你自己怎么上药?” 她沾了点药酒,轻点在他脸上,从额头开始一点点往下带,动作很轻,神情紧绷,上药的同时还小心地帮他吹着,驱散药物渗入的刺痛。 顺便在心里把段昊五马分尸了几百遍,她家小崽子盛世美颜,可不能留疤。 顾晏屿不想顺从,但大脑压根就无法下达强硬的指令,看着眼前人紧张自己的样子,踌躇再叁,也不知道该先问什么。 孟希也先一步开口,“段昊那傻逼说的话你要是敢信,那可就太好骗了,我是那么没品味的人么?” 第一口气顺了,顾晏屿不吭声,但还是不爽,哼哼了声。 孟希也憋着笑,她怎么就看不厌他这副别扭的模样,拿了点消毒湿巾继续擦他手上污渍和血迹。 她很清楚要想开始今天的对话,必须以段昊入手,细细解释着,“我家老头和段家有生意往来,很看重那一次的合作,所以之前留着段昊对我有用。” 顾晏屿的眉宇间飞快闪过关于“有用”的理解。 “不是你想的那种,”孟希也终结了他的想象。 顾晏屿不依不饶,“那是哪种?” 孟希也浅浅回忆了一遍,“大概就是时不时吊着他,让他有希望,又各种得不到的那种。” 秋水般的双眸留恋在他的脸上欣赏了一遍,“我对美色的要求很高,他不达标。” 顾晏屿的耳根染了点红,很快进行第二番质问,“为什么跟警察说我是你的弟弟?” 她说得太自然,太流利,反而戳心。 孟希也笑了,她猜得果然没错,这小崽子气得是这茬。 名分问题,原本就是上次两人不欢而散的争执点。 她既然说得出口,就已经提前想好了话术让他消气。 盖上药箱,她坐到顾晏屿身边,严肃认真起来,“两个原因,第一,警察到的时候你们叁个人身上都有伤,很容易判断现场的局面。我更像个后来的局外人,而且穿着打扮以及年龄都跟你们不搭,这个时候作为家属的身份开口,说的话更有分量。如果我说你是我的男朋友,会让现场的局面更加混乱,或许警察会带着我们所有人一起回去问话,施暴的罪行很可能简化为混乱的情感纠葛。说不准被段昊再添油加醋几句,警察会带着有色眼镜看这整件事,很可能这整件事都会不了了之。” “第二,我确实也有私心,刚才说了,段昊对我有用,具体原因我无法细说,但只有他这次进了警局,对我才比较有利。” 这是孟希也第一次这么平等严肃地和他对话,没有几句玩笑打发过去,顾晏屿细细琢磨她的每一个字,找不到漏洞。 她分析得合情合理,没有可以反驳的点,更何况里边这一段话里还有一句重点,“如果我说,你是我的男朋友.......” 有这一句,哪怕是个如果,后面的话他就都听不进去了。 孟希也说完了,镇定地坐在那里等他回答,看着顾晏屿脸上一点点褪却的冷冽,长出一口气,终于安下心来。 “去洗漱吧。”解释完了,她准备走,这一天下来,她是真的累。 这身旗袍实在裹得紧,勒得她喘不上气,她总怀疑自己会缺氧而死,于是急着想换衣服。 还没转身就被拉住了手,对上一张柔而不腻的脸,“我是你男朋友么?” 顾晏屿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缠上去紧紧锁住,怕她从自己指尖溜走。 现在轮到孟希也来算总账了,她冷笑,“不是,你是替身,是玩具,是我弟弟,满意了么?” 顾晏屿将她拽到自己怀里,“对不起,我太小心眼了。” 孟希也不怎么走心地哦了声,“我要去换衣服,都解释完了,要走的话门在那儿,不送。” “我不走了,”顾晏屿可怜巴巴。 孟希也不耐烦,拨开他的手,“那你自便,我要换衣服。” “不准,”顾晏屿牢牢将她锢在怀里,发烫的唇贴上她的耳鬓,嗓音哑哑的,“姐姐,我不想松手。” “说好的约会被毁了,我就是有点不甘心。” 她身上的淡香无孔不入地磨着他的心智,左不过都是要投降的。 孟希也真的要喘不上气了,她还要命,只能实话实说,“你要再这么抱下去,我就要断气了。” 顾晏屿不撒手,他不听。 “顾晏屿,我没跟你开玩笑,这衣服勒了我一晚上,你再不松手,我真死你怀里......” 顾晏屿立马乖乖撒开,孟希也这才有机会好好呼吸上几口新鲜空气。 等她缓过气来,发现顾晏屿的眼神已从开始的无辜专向浑浊,脸颊上的潮红跟喝了叁大瓶没差。 低头一瞄,才发现旗袍领口的扣子开了,下摆也偏到一边,漏出腿上的吊带袜,这画面确实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赶紧催他,“先去换衣服洗澡。” “我要卸妆,还想泡个澡,会洗得久些,你去客卫吧,”她伸手捏了捏顾晏屿滚烫的脸,眼神往下滑,黏在他自说自话起了反应的物件上,憋住笑,“乖,洗澡的时候小心避开伤口。” 顾晏屿尚且来不及反应,她就已经抓紧机会逃之夭夭。 碾碎二十一回:该长大了 顾晏屿将水温调低,站到花洒下,凉水打下来淌过伤口,带着灼烧的痛,身上是舒坦了,心头还很闷。 思来想去,只记得这一个晚上有人点火,有人灭火,自己就像个被左右拉扯的提线木偶听之任之。 孟希也知道怎么拿捏住他,叁言两句就灭了火,可终究在男朋友的问题上,她还是不留痕迹得绕了过去。 他又抑制不住地斤斤计较起来,这一计较又觉着烦躁,刚关上的花洒再次被拧开。 * 回到更衣室的孟希也也好不到哪去,关上门看似隔绝干扰,起伏的胸膛却出卖了混乱的内心。 进门前那股疲累此刻也不知道溜去了哪儿,取而代之的是被那小崽子撩起的火。 她喜欢看他那副别扭着又极度隐忍的可怜模样,像是有根羽毛从脚尖挠到胸口,又痒又热。 她觉得自己有病,说不清是哪种性癖。 已经十分钟,她依旧呆站在镜子前,脑子里想的都是有颜色的画面。 她开始给自己找理由,一定是晚宴上被灌了几杯纯度偏高的威士忌,害得现在心神不宁。 紧接着又做心理建设,过于沉溺会坏事,连续默念了叁遍。 但反作用来的更快,下一秒就推开门,走向客卫。 * 洗完澡的顾晏屿没找到浴袍,只能潦草地裹了条浴巾站在浴室中间擦着发梢的水滴。 他脑子很乱,五感都变得迟钝,擦到一半的时候不经意抬眸,看到靠在门框没换衣服没卸妆的孟希也。 他没开口,但表情在问她怎么了,有些惊诧。 睫毛上沾了水,扑簌一下,水滴迅速划过下颌往下淌,明明是冷水,落在孟希也眼里都是烫的。 眼前的美色盛宴让她很受用,只是看到肋骨附近好几处青紫,蓦地冷静下来。 她都忘了他身上刚还新伤添旧伤,觉得自己果然是老油条了,不羞不臊。 小崽子都伤成这样了,她还想勾引他,简直就是人性的泯灭,道德的沦丧。 顾晏屿还等着她回答,孟希也脑子转的飞快,“我过来.....问你需不需要浴袍。” 顾晏屿眨巴几下眼睛,嘴角的笑就藏不住了,扔下毛巾,朝她一步步逼近。 腰腹的浴巾扎得并不结实,一边走一边蹭着人鱼线往下落。 “我以为你是来我这儿卸妆的。”冷水浇灌后的嗓音野欲无边。 孟希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退不出去,门还是她自己顺手带上的。 顾晏屿湿漉漉的身子贴上去,水滴一点点打湿真丝布料,晕开后逐渐呈现描摹出她水滴形的丰满胸型。 顾晏屿右手托住她后脑勺,抬手抚到她唇边,指尖扬起,蹭掉了唇上的颜色。 趁她还在发懵之际,伸出半截舌头,舔掉了沾在指尖的红。 那样子太欲,孟希也开始神魂颠倒般晕眩。 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喉咙的吞咽声,却在下一秒他的声音中静止,“我来帮姐姐卸妆,洗澡,好么?” 没等回答,他就直接吻了上来,今晚他不想讲道理。 这个吻从轻柔到滚烫一点点地进化,要勾着她的唇舌乃至津液都归到他的领土。 他的手也不安分,拔下那根发簪,五指插入发丝,再一点点摩挲至耳垂。 待耳垂着了火后挪到胸尖,隔着乳贴细细揉搓着直到乳晕附近一片潮湿,才去光临那那颗饱满倔强地凸起,玩够了才转而挪到臀上。 他的手隔着布料捏揉逗弄,处处点火,寸寸燃烧。 孟希也扛不住,腿软,浑身都软,被刺激地呜咽着叫出了声。 但她还有意识,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将她拖出来,找到喘息的功夫还要嘴硬,“顾晏屿,你学坏了。” 顾晏屿哦了声,正好把他晚上想着的问题趁这个机会问了,贴着她的耳垂,舔了舔,再咬上去,“所以姐姐喜欢乖一点的我,还是......坏一点的我......” 修长灵活的指尖顺着旗袍的开衩处一颗颗地解开纽扣,又沿着她的蝴蝶骨摩挲了几下顺势滑到腿根,摸到湿润,眉目带欲,唇角勾起。 孟希也脑中在亮红灯,这一切都太犯规,已经脱离她的掌控。 成年人当然不做选择题,只是她更喜欢占据主动,旗袍滑落的那一刹,她说,“想知道答案,那就......再叫几声姐姐,叫得好听就告诉你。” 顾晏屿愿意配合,换了个更野的声线,“好,姐姐想听哪几种声线,我恰好都有。” 孟希也就霸气不动了,这嗓子堪比春药。 她最后残存的意识还在抵抗,眼前的人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套,当着她的面撕开了包装,带上,将穴口的湿润辗转深入地搅弄了几下后,一气呵成地进来...... “你特么.....”她想骂人的,温柔的顾晏屿从来都重视前戏,今天却反常,但很快她就无暇顾及,被一波波的撞入搅得没了脾气,后边的话都被湮没殆尽。 指尖由舒展到蜷起,频频用力,难免带到伤口,顾晏屿闷哼了声,眉头耸起,嘶了声。 孟希也更想要了。 顾晏屿喜欢她动情的样子,卖力的同时还不忘逗弄她,“姐姐,我听到你的答案了。” “什.......么?”孟希也喘着,她好像没有回答。 顾晏屿却很笃定,“你说都喜欢.......” 他的唇滑过她的眉眼,耳鬓,孟希也觉得痒往后躲,他又追着去咬她的耳朵,脸颊,像急了发情的小奶狗。 孟希也在这场肆意的欢愉中丧失了反驳能力,弟弟的温柔她受用,温柔使坏的样子更刺激。 等两人洗完澡瘫倒在床上,东方的天际已漏微光。 孟希也太累了,身子废了,嗓子也几乎喊哑,倒下就睡着。 顾晏屿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满腹心事化作叹息,就这么熬了一夜,直到孟希也睡醒。 她的生物钟很准,永远都是七点,依旧是轻手轻脚地起床,不想吵醒身边的人。 顾晏屿合着眼装睡,听到声响,知道她又要逃了。 不管晚上多激烈,情到浓处承诺了什么,她永远都能在早上清醒抽离,从不例外。 顾晏屿讨厌这种感觉,每次醒过来身边都是空空的,那种失落惆怅会消磨他仅存的安全感。 孟希也故意磨蹭了一会儿,坐在床沿边没走,她知道顾晏屿醒着。 这崽子的睡相她可太知道了,这么安安稳稳地躺着一定是没睡着。 她耐心等着他开口,这堂课终究是要开始的。 “为什么每次都要偷偷离开?”顾晏屿还闭着眼,但不想失去这次机会,还是问出了口。 “因为我有早锻炼的习惯,”孟希也对他醒着并不奇怪,回答也很随意。 “你可以带上我一起,”顾晏屿坐起身,死死盯住她,“我不赖床,只要你喊我都能陪你,但你从来不喊我。” 孟希也没回他,知道他想说的就不是锻炼的事。 “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想过认真跟我在一起?” 漂亮的荔枝眼耷拉下来,本就没睡好的眼睛里布满红丝,还夹杂着失望的迷离。 孟希也转过身,眉头皱起,“还要怎么认真?现在这样不好么?”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连续剧里的渣男,话术都差不多。 顾晏屿很想冷静,但孟希也的态度彻底惹怒了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个玩具,挥之既来呼之即去。 “不好。” 他偏过头,“一点也不好,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像玩具。” “你高兴了就来找我,不高兴了就把我丢在一边不搭理。” 孟希也把准备好最狠的话扔给他,“之前不是还说让我等你,替身也可以,垃圾桶也可以,底线尊严都不要,怎么现在又要开始计较这些?” 顾晏屿被当头浇下冷水,话都是他自己说的,贪心和奢望也是真是存在的,他以为可以努力改变...... 半暗不明的房间里,孟希也好像在笑,但生冷的狐狸眼中分明毫无温情。 顾晏屿自言自语着,“所以我真的就是玩具,替身......” 孟希也恼了,“上次我说得很清楚,你也默认了,那就按这个模式走下去,如果你还是受不了,可以选择分开。” 房间彻底安静下来… 话虽说得毫无破绽,她的心还是忍不住揪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撂狠话并不痛快,因为亲眼看到顾晏屿受伤的表情是一种精神上的酷刑,就像见证了一朵花从娇艳盛放到被人为摧残以至于落寞衰败的全过程。 顾晏屿半支着身子僵在那里,肩膀和肋骨处的淤青颜色很深,脸上的失望更刺眼。 安静了半晌,空气里所有的热度都被驱散。 “好,那我走。”孟希也听到他低低的声音,被浸泡在深潭底,无助又无力。 ...... 八点,孟希也靠在窗台边的软塌出神,她第一次和早锻炼失约,但又觉得没有想象中充满犯罪感,反而很松弛。 阴霾的天慢慢下起雨,街上展开一朵朵伞面,却也有人急匆匆跑过,浑身湿透。 她想顾晏屿大概就是其中一个,他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拿。 想着想着,心就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又一下。 但也好,这一次他该长大,也该彻底放弃了。 她能做的不多,思前想后也只能用这种近乎残酷的方式了结这段关系。 长痛不如短痛,这堂课他只能自己毕业。 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充斥着未接来电和群消息,温凉打了叁个,秘书打了五个。 她不太想回,就希望这一刻全世界都找不到她,直到Vita来敲门。 Vita给她送来早餐,也带来消息,“孟熙华的人已经跟上顾先生了。” “好,”孟希也打起精神,“一小时后在车库等我。” 留给她伤感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碾碎二十二回:早一步也是我的 孟希也化完妆,选了套藕色的套装从酒店离开,看了眼时间,卡得正好。 Vita提前规划了路线,到深艺科技全程畅通无阻,还恰到好处得避开了几处早高峰的拥堵路段。 林妙的骚气gay秘书Colin半个身子扑在前台,和几个前台小姑娘嬉笑打闹着。 外头孟希也的车子一停,川剧变脸一般切换到正经模式,正了领带后飞速闪到门外,刚好赶上拉车门的美差。 “林总到了么?”孟希也的剪头高跟鞋刚落地,Colin的眼睛就直了。 “到了到了,在办公室等您。”Colin毕恭毕敬,回话的功夫还偷偷用余光瞄着孟希也今天的打扮,眼神里流淌着设计师仰望老佛爷拉格斐才有的灿烂星河。 “好,”孟希也跟着他往电梯走。 孟希也在圈内被称作行走的衣架子,也是名媛圈的流行风向标,最擅长混搭。 身材和脸是顶配,品味更是一流,枯燥的单品都能被她玩出不一样的花,就好比身上这套藕色正装,混搭雪纺藏风白衬衫,再来一双V家新款红底鞋,手持白色大号信封包,时尚和无拘无束的个性感无缝融合。 电梯只跳了一个数就开门,孟希也有点诧异,以为有人要上楼,特地往里退了几步。 Colin是个惯用看脸色的,立马解释,“我们林总恐高,喜欢贴近地面办公,但一楼您也看到了,确实没有多余的空间,所以选了二楼办公。” 孟希也点点头。 出了电梯拐个弯就进了林妙的办公室,林妙一身烟灰色正装,正叉着腰站在咖啡机前与那上面的按钮搏斗,低胸内搭在她俯下身的时候带动着胸前的春光若隐若现,她骂了句英文,没什么耐心了,索性一排排按过去。 孟希也敲了敲门,林妙转身,不好意思道,“抱歉,我还想说给你来杯咖啡,没想到这新买的机器这么难伺候,第一天就罢工。” “Colin,你来吧,”她招呼站在门边的Colin。 孟希也却自告奋勇,“我来吧,店里就是这款,我很熟悉。” “哎,那可太怠慢了,”林妙皱眉。 Colin欲上前,孟希也已经先一步找到了问题核心,从办公桌上的包装袋里拿出颗胶囊咖啡在林妙眼前晃了晃,“忘了这个吧?” 林妙拍了下脑门,顺势接过,“我说呢,怎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哎两天会开下来,精神都恍惚了,居然忘了放胶囊.......” 咖啡机开始运作,Colin带上了门离开。 轰鸣声持续了几秒,之后咖啡香四溢,林妙将一套彩绘的咖啡杯拿出来招待孟希也,孟希也端着杯子转了几圈,眼底晕开笑意。 “喜欢么,到时候送你一套,一个弟弟专做这个的,我看着不错,就都买下了,”林妙坐会老板椅,神情松弛。 “那我先谢谢林总,”孟希也抿了口咖啡,举着杯子朝她示意,“你的眼光我信,说不准哪天就升值。” “哎,哪儿啊,喜欢人才花钱,”林妙缩进老板椅抱着手窝进去,看似随意,却将孟希也从头到尾检查了遍,“今天倒是穿得低调。” 孟希也放下杯子,低头扫了眼,“那是白天你太少看到我。” “也是,”林妙特别赞同。 她俩的习性一致,堪比画皮,不管晚上如何娇艳大胆,白天回公司都是一水的职业装。 不是因为职业装舒服,也不是为了彰显职业,而是这样的装扮混迹在商场比较自然得体。 激情和放纵只适合留在深夜,白天还是得人模狗样地赚钱。 咖啡用完,林妙又吩咐Colin送了点甜品,正事还没谈,两人倒是先把下午茶提前了。 孟希也备受款待,有些受宠若金,“说好的是我来求林总,怎么待遇好像颠倒了。” 林妙笑出了声,转向落地窗,看似散漫却藏着精明,“因为我能猜到你今天过来,绝对不止给我双倍惊喜。” 孟希也不搭话,往嘴里塞了口蛋糕,甜而不腻,确实好吃。 两人相视一笑,某种契约已经达成。 林妙一直喜欢孟希也,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肯拼也够聪明,人还长得漂亮,不甜不妖,越看越入味。 林妙吃视觉福利,漂亮的人事物总能引起她百分之九十的好感,只是慢慢混迹商场后沉淀下来,不能流露太多情绪,就掩下了这份欣赏。 孟希也自然不会让她失望,从包里拿出个一份合同,两个U盘,一样样解释过去,“合同我就不多说了,条件虽然不是百分百符合预期,但少了段家这头拦路虎,后续的推进应该顺风顺水。” 林妙接过合同,粗粗扫了眼,满意地点了下头,“怎么搞定段家的?” “儿子平庸,孙子不争气。”孟希也言简意赅。 林妙对段昊早有耳闻,也就不觉得稀奇,收下合同准备到时候细细研究,算不上惊喜,很快笑容就淡了下去。 孟希也接着再推过去一个红色的U盘,“这份东西本来就值一百分,不过拿到手后我发现惊喜翻倍,所以特意做成了两份,先看这个。” 林妙半信半疑,将U盘插进电脑,读取后点开视频开始播放,出于谨慎,她刻意关了音量。 几秒后,只见她绯红的唇微颤,兴奋到不停拍手,随后暂停了画面,“我老公一直很谨慎,我的私家侦探蹲了叁年愣是抓不到他一点消息,他私底下去的场子都非常隐秘,我的人根本混不进去,你是怎么办到的?” 孟希也回想整个过程也觉得心酸,往后仰,靠向椅背,“是真的不容易,为此我还特意飞去希腊待了一个星期,演了一周的戏。” “希腊.......”林妙喃喃着,开始回忆。 孟希也不急着往下说,等着她自己延展。 林妙不出所望很快想到,噎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这丫头,原来这么早就开始算计了。四个月前我正好在希腊参加全息打印技术峰会,也是那时候你那个哥哥孟熙华来找我谈合作被我给毙了。” 林妙想明白了,一个劲啧啧,“啧啧啧,你当时就算准了找我不成,孟熙华会转头找我老公。” “所以,其实你要拿到这段视频只需要在孟熙华身边安插人手就行,他为了讨好我老公,自然会安排这样的局,也势必会落入你的算计。” 林妙闭上眼叹了口气,“你们孟家人怎么都这么多心眼。” 孟希也理所当然地接受,端起咖啡杯晃了晃杯中的沉淀,不紧不慢地吹着,“我们家这么优良的传统,到我这儿当然不能绝迹。” “行啊,”林妙止不住赞叹,“后生可畏。” 她拔下U盘,捏在手心反复把玩,斩钉截铁地说,“光是这玩意,值十份合同,那个又是什么?” 没等孟希也介绍,她就急不可耐地换上蓝色U盘,开始期待孟希也准备的迭加惊喜。 毕竟目前来看,孟希也提供的惊喜已经远远超过她的预期。 孟希也压低了眉梢,好心提醒着,“友情提醒,这份是惊喜还是惊吓,你得自己判断了,我不敢说。” 林妙不解地拧起眉,耐着性子往下看,“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视频的第一帧画面出现后,林妙就抵着下巴认真紧盯,连眼都不带眨,一点没按快进,表情倒也自然,孟希也瞧不出她的情绪。 拔出U盘,林妙先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开始捂太阳穴放松。 孟希也给她时间缓冲,不催也不问。 等林妙缓过来一些,眉眼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眸底藏利刃,笑容却滴水不漏。 她凑近了点,先满足孟希也的预期,“意料之内,情理之中,不过亲眼看到还是有那么点.......” “震惊?”孟希也将勺子在舌尖滚了一圈,滑出个总结。 她很难形容,毕竟亲眼看到自己老公和堂妹滚床单,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哪怕她和这个男人只是契约夫妻。 林妙叹了口气,疲累泛过心头,对上孟希也淡然的眉眼,久违的倾诉欲倾泻而出,“我叔叔一家搬走后,过得确实一般,我也懒得过问,都是他们那辈人的事,原本跟我没什么关系。” “没想到林音这丫头,倒是心思挺活络。” “她不甘心,我也理解,但她不该.......” 林妙说得上了火,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再抬眸的时候,有些凶狠,但不是针对孟希也,只是需要个发泄口,“你告诉我这些目的是什么,音音还做了什么蠢事威胁到你?难道是她和孟熙华也有一腿?” 孟希也怕林妙无端展开想象,立马解释,“那到没有,林总不要误会,拿出这段视频,我的本意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说到底跟我也没什么干系,不过就是在跟踪拍摄的时候多收到一份素材,就做个顺水人情,交由您处理。” “倘若有利益相争,那这视频留着给您利用,倘若兄友弟恭,那就算是个提醒,不要再让林音堕落下去。” “毕竟你我都知道,靠这法子最后受伤的都是女孩,落不着好。” “我也不妨再多说一嘴,林音和段昊也有一腿。” 林妙的脸已然铁青,这丫头到底惹了多少麻烦。 但还是承了情,垂着眼睑严肃起来,“好,那现在换过来说说你的条件。” 孟希也给的东西物超所值,林妙开始担心她会要得更多,毕竟帮着孟希也对付孟熙华对她而言有些划不来,推波助澜倒是可以。 孟希也一眼看穿她的犹疑,干完最后一口咖啡,将自己的需求和盘托出,“我要的很简单,我记得您和寻梦人的其中一位股东非常熟悉。” 林妙的眸子转了一圈,“是,兰清是我高中到现在的闺蜜,怎么?孟总对这行感兴.......” 最后一个尾音还没落下,林妙瞬间反应过来,整个人又松弛了下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现在她都明白了。 “绕了这么一大圈,原来是为了那天的漂亮小弟弟。” “啧,我看不懂。” 林妙觉得自己看不懂孟希也,但也不急着打断她,想再听听看她玩什么花样,“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孟希也无所谓她怎么想,“只需要您和兰总通个电话,看能不能想办法推迟今天的录制,产生的费用由我承担。” 林妙将桌上的手机摸过来抵住下巴,看戏似的点点头,“这简单,推迟多久?” “两周。”孟希也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够顾晏屿和林音恢复。 “好,一会儿我就电话她,还有呢?” “还有就是希望您帮忙引荐下兰总和我认识,想和兰总谈合作。” “行,这也简单,阿兰最近手头周转不开,是很想把股份兑现填窟窿,”林妙轻松应下后追问,“还有呢?” “哦,还有就是希望您从今天起派人跟紧林音,是监视也是保护,毕竟她也参与这个录制。” “还有呢?”这简直都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妥的事,林秒实在好气孟希也的底牌。 “没了。”孟希也耸耸肩,该说的都说完了,她浑身轻松。 这下换林妙惊掉下巴了,“你确定,没了?” 孟希也仔细想了一遍,又加了句,“差不多吧,上述所有事宜希望林总能帮我保密。” 林妙听完彻底被掀翻了叁观,“所以搞了半天你就为了这些?这弟弟值得废这么多心思么,都让你开始做亏本生意了?” 孟希也嗤笑出声,“我能让自己做亏本买卖么,当然有考虑。” “据我所知孟家没有要进军娱乐影视板块的意图,你家老爷子为他那些地操了半辈子的心,一门心思扑在建筑工程和抢地上头,最不喜欢掺和这些事。”林妙总结着。 “嗯,是这样没错,老头子最烦娱乐圈,”孟希也坦承。 在看到林妙像盯着外物一般审视自己之后,她才笑了笑缓解林妙的质疑,“但我总得有些战略眼光为未来的事业发展提前拓展市场吧。” “万一老头子把地都给孟熙华了,我也总得吃饭,搞工程我并不在行,但陶冶情操方面的我还凑合。” “也是,”林妙点头,“从Time Mix的运营上看得出你花了不少心思,也感兴趣。” “拿地拿项目确实都是老头子们痴迷的,换做是我也想做点新鲜行当,毕竟以后的市场瞬息万变,特别是后疫情时代。” “行,你那么滑溜的人,多的我也不说了,你这么选肯定是有打算了。” 孟希也看了眼时间,“我一会儿还有个会,就不打扰林总了。” 林妙摆摆手,“别瞎客气了。” “妙姐,那我走了。”孟希也自然也想拉进距离。 “去吧,哎,等等。”林妙想来不对又喊住她,托着腮颇有兴趣地追问,“你那个弟弟,真这么可口?” 孟希也想都没想就点头,“各方面一百分。” 林妙追悔莫及,“哎,可惜了,被你抢先一步。” 孟希也打开门,还不忘留下一句,“早一步也是我的。” 谁都抢不走。 碾碎二十三回:你一定会去 出了深艺科技,孟希也立马赶往下一站,开始连轴转的一天。 直到半夜才回酒店,踢了高跟鞋,一头扎倒在沙发上。 彻底放空了半小时后,她没急着卸妆洗澡,而是靠上沙发背盘着腿,懒洋洋地刷着手机,一条条清掉微信里的未读消息。 顾晏屿的头像已经被数不清的群消息湮没,埋在底下深不见底。 往日费尽小心思试探讨好的人忽然冷淡,孟希也还真有点不习惯,鬼使神差地滑动拇指往下滑,找到那个头像点开。 她不会主动发消息,但不妨碍去扫一眼他的朋友圈。 顾晏屿朋友圈里的状态寥寥无几,不是转发校园信息推送,就是工作相关。 孟希也点进他两天前转发的寻梦人公众号推文,正好是关于他录制的这部广播剧。 前半段都是和小说相关的介绍以及作者写作的心路历程,后半段才提到这次配音的两位新人主役。 寻梦人特地为他们绘制了Q版人像,与他们真人倒是有几分神似。 往下滑,顾晏屿和林音各自有一段一分钟的自我介绍以及简短Qamp;A环节。 孟希也点开顾晏屿的那条音频,低沉磁性的腔调就几乎顺着手机喇叭爬出来勾她的魂。 嗓音很欲,可说的话却还是那么循规蹈矩,透着几分拘谨,违和里掺了反差萌,绝佳的声优配备。 主持人问;“众所周知男主角江潮一直都是又坏又撩的典范,面对喜欢的女孩总是以惹怒她,气她为乐趣,嘴贱是他的一大特色,嘴贱完又只能巴巴得追妻火葬场。” “想问下晏屿在面对喜欢的女孩子时会有怎么样的表现呢?是会跟江潮一样使使坏吸引注意,还是温柔到底呢?” 顾晏屿显然没有准备,能听到他骤然收紧的喘息和低笑。 顿了几秒,他说,“看我喜欢的女孩喜欢什么样,我就努力变成她喜欢的样子。” 支持人大吃一惊,“哇,没想到晏屿私底下是这么痴情的暖男。” 他又补充,“喜欢一个人就该从头至尾对她好。” 怎么有这么较真的小崽子,那明明就是个可以随便糊弄过去的问题,偏要加注一百分的投入,好像算准了她会在这头听着。 话不长,但每个字都铿锵有力,瞬间击溃了孟希也刚拼凑好的冷心冷肺。 他总是这么认真,不会敷衍,不懂婉转,怎么想就怎么做,怎么说就怎么履行。 孟希也忽然特别舍不得,明明狂风暴雨还未来袭,她的心里就已经缺了一块。 事实证明,认真的小崽子无敌可爱。 她不敢再听,关了页面,退回到聊天界面。 拇指正要挪到退出按键,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吓得她猛地扎起来坐直,呼吸骤停了几秒,心跳一声比一声燥。 一分钟后,正在输入的字样消失,她又跌回沙发,盯着落地窗上的雨丝发呆,那些雨丝也很执着,前赴后继般不断扑打在玻璃上,滑落后又重新扑过来,永不疲惫。 看到眼睛都酸了,她也没舍得眨眼。 * 另一头,望着窗外的顾晏屿同样一脸颓然,焦灼不安的气息充斥房间的每个角落。 他没关窗,任凭雨水舔舐着脸颊,起先只是起了薄薄的水幕,慢慢汇成水珠,“啪”得一声砸在木地板上,也砸向他心间。 手机屏幕一直亮着,页面停留在孟希也的对话框,指尖似乎有自己的思想,敲出一行字,又被他迅速删去。 他还在反复回味下午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傲慢男人。 男人的穿着打扮,包括说话行事都跟靠谱不沾边,但抛过来的话却充满诱惑力。 男人说,“你应该很想知道孟希也究竟把你当做什么,如果你完全没兴趣,可以当做我今天从来没来过,但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听听看,反正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男人漫不经心地笑着,“不过假如你没有疑惑,今天也不会气冲冲地离开酒店,所以我认为眼下这场对话能帮到你。” 顾晏屿眉头皱起,挺着脊背站在原地,轰人的话就在嘴边,却最终没说出口。 男人颇具玩味地打量着面前几乎快小一轮的稚气男孩,将他生动的微神情都捕捉到位了,才满意开口: “要是我现在告诉你,你只不过是个可以被利用的筹码,你一定想挥我一拳,毕竟我这个妹妹演技高超到无人能比,又太懂得驾驭男人,我说再多听起来也像是诋毁。” 话音刚落,顾晏屿好看的脸上起了杀气。 男人很擅长驭心,看出他动怒,坦言道,“别激动,我可不是希希哪个疯狂到不要命的追求者,我叫孟熙华,是希希同父异母的哥哥,不过我们从小的关系并不好,我也确实是她事业上的竞争者。” “我和别的竞争者不同,没必要为了点钱和她拼个你死我活,我家老头子早就写好了遗嘱,财产一人一半,我作死么还自寻死路和她争抢,根本没必要。作为生意人,也是她哥哥,在这点上我很知足,从不贪心,见好就收。” “只不过希希的野心比我大,胃口也更大,但这也有原因,她一直误会我和父亲,总觉得我们排斥她,重男轻女。” “你们不是么?”顾晏屿唇边泛过讥讽的冷哼。 “算是吧,”男人摊摊手,也不否认,“但也是为了她好,原本男人在商场就更占优势,我们只是不想让她为此抛头露面,一个人面对那些肮脏的利益纠葛。” 顾晏屿完全不客气地揭露他,“你应该只是怕她做得比你好,到时候彻底分了你的羹。” 男人不仅不恼怒,还笑得异常开心,“哈哈哈哈,你果然和我想得一样,挺有脾气的,我喜欢。” “是,希希的能力一直比我好,换她经营什么行业都会做得更好,甚至把原有的规模扩张一倍都不止,相比之下我就无能多了,能维稳都困难。” “但,”男人停顿了下,“有必要为了争一口气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么?她原本可以既有事业又有爱情,可以不用费尽心机,攻于算计争个高低。” 他望向顾晏屿,眉宇间的真情流露那么热切,“她应该和心爱的人快乐地在一起,而不是整天活得像个女霸王劳心劳力。” “她大概从来没告诉过你,曾经有一家对头公司为了抢标,给她使了不少绊子,还害她差点被羞辱。” 这话戳心,顾晏屿敛下眉眼,反驳无力,他甚至不需要问,这种危机情况出现过几次。 问了也不过是让自己更加无助和心痛。 男人顺势反问,“就为了争口气,错过所有幸福,变成个满腹仇怨算计的人,不再相信任何人,每天提心吊胆得活着,值得么?” 男人的发力很有效,顾晏屿暂时找不到回击的字句。 他心底也有类似的质问不断盘旋,为什么孟希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不肯放下枷锁试着打开心扉,总是冷冷将他推开。 这一刻,他有了答案。 男人见他沉默,知道目的达成,顺势递过去一个纸条,“周天下午两点,去这里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顾晏屿看一眼就记住了地址,纸条被揉进掌心模糊了字迹,随后被丢进了垃圾桶,语气很硬,“我不会去的。” 男人的眼神里似有悲悯,将他的挣扎看了个彻底,完全无视他的拒绝,“仇恨,贪婪,早就把她撕扯成很多块,又拉着她不断往下坠,你确定只想旁观?” “我知道你和那些她玩弄过的男孩子不一样,你是真的关心她。” “因为真心,所以你一定会去。” 男人说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就走了。 碾碎二十四回:胜利者姿态 连着几天的绵绵阴雨将整个晏城如置混沌,难得在周天送来个大晴天。 孟希也结束了拳击课后回到别墅,换了身碎花紧身包臀连衣裙,傲人的曲线展露无疑。 走到地库,在一框车钥匙里掏了半天,挤走一众实用款,特意挑了辆拥有销魂轰鸣的911GTR。 拉风的亮紫色外壳,碳纤维流线型车身,样子好看,声势浩大,够让老头子气到说不出话。 又照例从地窖随手提了份顶级安溪铁观音,不费脑子,但费钱。 她这几天大手一挥已经支出去半个小金库,实在心疼,当即决定节省用处,入夏后的新款通通待定。 刚跳下车,手机震了几下,熟悉的店员甩过来几条性感又冷艳的夏款小裙子,还不忘配上甜到腻的彩虹屁,“孟总,这几款简直写着你的名字,完全就是量身定制嘛,我想我们这一季的设计师一定是以您为灵感缪斯.......” 孟希也咬着下唇,刚做完的心理建设立时崩塌。 店员没收到她的回复,自然不肯放弃,继续忽悠,“孟总,这几件我早都给您留下了,一会儿就给您寄过去,OMG,实在太美了,实物更美,我拍的不及十分之一。” 夸张,孟希也腹诽着,但指尖按奈不住往上滑。 好的,确实写了她的名字。 老娘这个夏天一定艳压群芳。 蝴蝶车门上移的间隙里,她咬咬牙,百灵鸟一般清甜的嗓音就自动滑了出去,“好的,我都要了。” 现在想来为那小崽子花钱似乎有点不值,男人都是吸血蝙蝠...... * 临近老宅大门,孟希也还特意加了一脚油门放大声浪,紫色闪电卷起一阵尘土飞扬。 乍一看,像是新时代傲气后浪在光明正大挑衅以饱经风霜的花园老洋房为代表的守旧派前浪。 待她进门,餐厅里只有刘姨正摆放餐具,朝她微微颔首,“小姐来了,正好要开饭,您总是准时。” “辛苦了,刘姨。”孟希也飞快地扫了眼今天的菜色1,四菜一汤,清汤寡水的,看着就不怎么有食欲。 但还是得端出姿态,面带微笑喊了声,“爸,我来了。” 没人应她。 刘姨指了指客厅,孟希也了然,一猜就是又被孟熙华那厮糊弄住了。 她不情不愿挪了几步溜达到客厅,果然听到说话声,故作温顺的低沉男声背后是孟熙华做作的邀功心切,老人的笑声夹杂其中实在微弱。 孟希也懒得打断他们父子深情,只是从门边迅速飘过,留下一句不怎么热情的重复话术,“爸,我来了。” 说完就先一步回到餐厅落座。 半小时后,孟熙华才推着老人缓缓过来,低调简朴的灰色西装将他那张往日嬉皮笑脸的斯文假面包装得分外和谐。 孟庆凌消瘦伛偻的身子倾斜着窝进轮椅里,腿上盖了条薄毯,但精神看着还算不错,握着孟熙华的手不松开。 “熙华,还是你争气,这古希腊古币,我可是拖人找了好久都没弄到,还是你人脉广,一下就找到了。” 孟熙华异常配合,“我就知道爸一定喜欢,所以提前拖希腊的朋友去找,不费什么功夫。” “辛苦你了,”孟庆凌满眼慈爱,拍了拍他的手。 “今天菜真好,刘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轮椅停在餐桌前,孟熙华伺候老人用餐准备的架势信手拈来,为老人摆完饭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没有得到老人的允许不敢落座,摆足了豪门显贵的陈旧烂门规。 孟庆凌看到一桌子简单朴素的菜色非常满意,朝刘姨频频点头,“虽然都是简单家常的菜,但看着就费工夫,辛苦了,小刘。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哪怕孟家现在家大业大,我们也要珍惜,不能浪费一饭一粥。” 说这话的时候,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正好落在孟希也身上,整个屋子里就她和简朴不沾边,恨得牙痒痒。 转向孟熙华的时候却无比欣慰,“来,熙华,坐下吃饭,别这么拘束,都是家常便饭,这腌笃鲜你从小爱吃,也是刘姨最拿手的,快坐下吃。” “好,”孟熙华低眉顺目,哪怕坐下了也不急着动筷,擦手的功夫不忘恶心狼吞虎咽的孟希也,“希希,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说完还殷勤地起身帮她夹菜,但夹的是孟希也绝对不会动筷子的肥肉。 孟希也翻了个白眼,“我自己有手。” 孟庆凌眼里的孟希也已经是无法无天到了极致,不仅奢侈招摇,还不懂规矩,没等长辈落座就先动了筷子,还吃得这么心安理得,气得手直抖,一掌拍在桌子上吼她,“你什么态度,一点没规矩,是当我死了么?” 刘姨站在后头一个劲朝孟希也使眼色,孟希也却不在乎,照样吃喝,腾出手的功夫把茶叶递到孟庆凌怀里堵他的嘴,“早春新到的。” 再贵的物件配上这态度也不招人待见,孟庆凌将东西扔给轮椅边上,“我稀罕你这点东西?” “不要还我。”孟希也夹了道粉蒸肉塞进嘴里,汁水淌过唇角,随便抹了几下将餐巾扔到桌上,气势不输。 不仅和对面细嚼慢咽,举止落落大方的孟熙华形成鲜明的对比,还衬得她特别桀骜不驯。 孟庆凌气得不行,左顾右盼着,一口气顺不上来,“刘姨,把我.......” “又要拿鸡毛掸子?”孟希也淡淡然放下筷子,“那玩意儿早就都被我扔光了,要不试试您最爱的明代青花瓷。” “一个下去,我脑袋开花,您天下太平。” “你......你........”孟庆凌只恨自己站不起来,不然早就一巴掌扇过去。 孟熙华嘴角勾着笑,看够了才来劝和,“爸,希希从小就这脾气,您怎么还跟着认真。” “这个不孝的东西,”孟庆凌气得说不出话,干涸的唇瓣剧烈抖动。 孟熙华紧跟着劝和,“您以前不是总叫我让着妹妹,我们家就这一个宝贝,当然得宠着护着,她从小就这脾气,您还不清楚么?” “就是太宠她了,才变成今天这样.......熙华,以后爸能指望的只有你了。” 老人含泪嘱托,孟熙华愧不敢当,立马饱含热泪,“爸,你哪儿的话,希希从小聪明,您交给她的项目哪个不是做得有声有色,连Time Mix也越来越红火。我资质平庸,也就只能勉强管管几家分公司,以后还是得靠希希。” 孟希也要吐了。 老人听完放下筷子,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脸上两颗眼窟窿里晦暗不明的暗芒分外瘆人,语气冷了下来,“我怎么听说那个破酒吧这个季度的业绩下滑得厉害,几个股东都告到我这里了。我就说搞那些个不叁不四的生意不靠谱,看看现在,哼,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 没等孟希也开口,孟熙华就先替她抱不平,“爸,之前疫情影响,消杀和额外的的支出增加,娱乐这块确实不好做,希希已经很不容易了,您也得体谅一下,不能因为几个老总的几句抱怨就否定她的努力。” “您先吃饭,刘姨做的菜菜味道这么好,冷了怎么行?”孟熙华转头帮老人夹菜。 明明是点火之人到最后倒成了灭火卫士,也就孟熙华做得出。 被暂且宽慰的老人拿鼻子哼了孟希也一声,平静下来安心吃饭。 唱大戏也不如这对父子来劲。 孟希也默默冷笑一声,只管吃和装哑巴,反正不参与就是了。 一顿饭用完,刘姨又端上了果盘,果盘装点得喜庆,桌上气氛却依旧焦灼。 孟希也还是只管自己,父子俩依旧你侬我侬,有来有往得商业互夸。 孟庆凌时不时讽刺她几句,孟希也就安心受着,避免跟他起争执,顺便冷眼旁观等着孟熙华出招。 前边能挑的错处都用完了,孟庆凌就把视线挪在她的穿着上,“我都说多少次了,做人要低调,你看看你一个女生穿得什么样子,成天浓妆艳抹,衣不蔽体的,都是因为你这副样子才到现在都嫁不出去。” “爸,这你就太老古董了,希希有的是人追,怎么会嫁不出去?”孟熙华飞快咽下一片橘子,挑事的狡黠眼神早就跃跃欲试。 孟庆凌嗤之以鼻,“就她这样的,哪家看得上?” 孟熙华自有一套说辞,“那些富二代官二代有什么好,您看看那些跟我从小玩在一起的,比如阿五和钱二,不是无能啃老,就是花天酒地,哪里比得上希希交往的那些大学里的男孩子们,都很单纯善良,还都是名校出身。” 孟庆凌的嘴角抽噎了几下,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大学......男孩子们?” 孟希也自然是不能让孟熙华失望,大方应下来,“哥哥说得没错,我确实比较喜欢找年轻帅气的大学生,体力好,人也阳光,不像叁十来岁的熟男,嘴贱还不懂得尊重女性,利欲熏心到让人看着都恶心。” “你!你!........咳咳咳.......”孟庆凌一口气提不上来,后头的话都一阵阵的咳嗽声取代。 孟熙华忙站起来帮老人顺气,刘姨也赶紧跑到边柜拿药。 服了药,缓了会儿后,孟庆凌显然已经是忍无可忍,她指着孟希也,声音嘶哑,急不可耐,“你,一会儿跟我去大茗山。” “行。”孟希也大气应下。 每次老头约她去大茗山墓地,就意味着她要失去一桩生意。 站在边上的孟熙华身心愉悦,就差当场来个响指,脸上的笑实在藏不住,已经在脑中暗自安排好晚上的庆祝计划,还不忘煽风点火几句,“爸,您也不要着急,好好和希希聊聊,她会听的。” “哼,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她,让她知道这家里是有长辈管教的,由不得她胡来,”老人喘着粗气,字字句句都带刀子。 “我晚点还有个会,得先走了,希希,”孟熙华佯装调和,“听话,别闹脾气,过来跟爸道歉。” 孟希也不情不愿地过去,露出个难看的假笑,“不劳哥哥费心,哥哥还是多关心自己吧。” 孟庆凌拍得轮毂狂响,“你这什么态度,那是你哥哥,你!” 茶叶罐子被扔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花架边摇晃着。 孟熙华飞快拿上外套逃离战场,出门前朝孟希也抛了个媚眼,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碾碎二十五回:一出好戏 下午一点整,大茗山墓园。 阳光和煦,风声泠泠,大茗山上的空气清冽,浮躁的身心都跟着慢下了步调。 若不是风水宝地,又怎么会引得有钱人纷纷把这里定为日后的归宿。 日光一缕缕洒向墓碑,连带着碑边的草坪都生机勃勃,只有那黑白照上的人,永久定格在某一段时空,再也没了生气。 有的碑前落了厚厚的灰,字迹模糊,有的却始终如一,时不时有人探望打扫。 孟希也推着孟庆凌到最顶层,就好像小区里的楼王位置,顶层不仅视野极佳,而且都是一室户,周围一圈用松柏隔开,安静肃穆,氛围感直接拉满。 碑前干干净净,连上头摆放的鲜花都每日更换,保证是最鲜亮明丽的。 孟希也讥讽地扯扯嘴角,样子都是做给活人看的,死人哪儿知道这些。 她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一贯奉行人来了就好,在心底算是打过招呼。 孟庆凌凝视着照片里的女人,红了眼眶,身形更显苍老。 女人看着很年轻,也很美,安安静静地挂在那儿,只是笑容略显疲累。 孟希也拍了拍椅背后离开,留给老两口说悄悄话的时间,准确来说是给老人演戏的时间。 等她走远,孟庆凌开始抹眼泪,也不知声泪俱下地在说些什么。 孟希也站在树下躲着阳光,自顾自出神。 一只蜂鸟绕着她打转,大概是看她穿红着绿的像朵娇花,怎么都不肯离开。 她伸手挥了几下,不起效果,小家伙就是一股脑往她胸口撞,冒冒失失一头热的样子让她想到顾晏屿。 又是顾晏屿,她最近总是想这小崽子。 她掏出手机看了眼,一点四十五。 也不知道那小崽子会不会过来。 一点五十,孟希也正神游天外,突然被手机震动惊醒,接起来,那头的Vita说:“周围都干净了。” “好,”孟希也抬脚往老人的方向走。 Vita又追了句,“顾先生也上山了。” 这个也字用得好,证明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但也意味着他今天一定会对自己失望至极。 “知道了,”孟希也低头收手机,余光已经抓取到那抹温润干净的身影。 顾晏屿刚走到半山腰,正慢悠悠拾级而上,矫健的身姿,挺拔的脊背,远远看着都赏心悦目。 孟希也不再浪费时间,速速回到碑前。 老人哭得差不多,泪都已经流干,从怀里掏出手帕擦拭着,擦完将手帕折迭整理之后瞬间换了张脸,没有半点怅然若失或者怒意凛然。 “您不去奥斯卡真的可惜了。”孟希也总爱看这一出川剧变脸,每每都要打趣。 孟庆凌却也不像在老宅那么容易被激怒,耸了耸鼻尖,“就我一人会演?敢情你不是?” “行行行,”孟希也懒得和他争,俯在他耳边说,“孟熙华的眼睛都撤了。” “他现在一定急着去研究怎么利用Time Mix大赚一笔,顾不上我们。” 孟庆凌嗯了声,指着树下,“推我过去,晒得我头晕。” 孟希也就推着他到阴影处,自己就坐在路边的长凳。 孟庆凌闭着眼冥想入定,享受难得的平静,孟希也就低头刷手机,没有只言片语竟也分外和谐。 几分钟后,孟庆凌长舒一口气,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定格在孟希也身上: “上次我说的话终于听进去了,那后路呢,想好了么?” 孟希也收起手机,嘴角始终漾着笑,远处群山的起伏轮廓线在她瞳仁里逐渐清晰起来。 她很平静,像个毫无热情的发令官,淡淡然宣告比赛开始,枪响旗落,输赢都与她无关。 “想好了,”孟希也很释然,“大不了从头再来,总会有别的生意等着我。” 孟庆凌摇摇头,对她颇为担心,“希希,你还是不够狠,商场如战场,一定都是拿命搏,这里面容不得半点优柔寡断。” 孟希也还有心思逗他,“您倒是挺狠的,半壁江山说扔就扔,一点都不心疼。” 老人极度严肃,语气不容质疑,“正经点,你以为这场你死我活的局里还有亲情人性?那个孽畜把我推下楼的时候,早就已经连人性都不要了,不过就是损失一点家产,就当我最后给他的礼物。” 孟庆凌见孟希也如此平静,急了,“你难道忘了他这些年叁番五次对你出手,他的心早被狗吃了,不值得同情。” “我没忘,”孟希也很清楚接下来的路,“戏台都搭好了,我这不把新区的项目和Time Mix都双手奉上了,您放心。” 孟庆凌满意地点头,覆上她的手郑重道,“千金散尽还复来,我们现在舍弃的,以后都会双倍再赚回来。” “那个孽障加注在我们身上的,也会十倍还回去,这就是因果报应。” 孟希也反握住老人粗粝的手,想宽他的心,“爸,放心吧,再忍忍,很快就能看到终点了。” 老人这次是真的老泪纵横,声音都哽咽住,“希希,也怪爸爸早年受他蒙蔽,轻信了他,没有听你的劝告,害得你一起受苦。” “我每次过来,都会在你妈妈面前忏悔,是我负了她,还有......还有兰清,都是我的错。”老人失声捂面。 兰清是孟庆凌的第一任妻子,也是孟熙华的母亲,虽然两人是因为家族联姻才走到一起,但婚后也算恩爱,过得和睦融洽。 兰清怀孟熙华的时候,孟庆凌遭遇了经济危机,那一年损失惨重,几近破产。 兰清为了帮他融资,挺着肚子到处奔走,虽然最终生意是救回来了,但难产后身体虚弱,生下孟熙华后不到叁年就因为胃癌去世。 五年后,孟庆凌东山再起,生意越做越大,却突然宣布再娶,这对年幼的孟熙华打击不小,加上平时忙于生意父子间疏于沟通,矛盾逐渐激化,尤其是在孟希也出生后。 孟希也从不觉得孟庆凌有亏欠什么,至少她从小锦衣玉食,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除了在美国的那几年,受孟熙华挑拨,父女关系略显紧张。 孟庆凌没收了她的卡,她开始勤工俭学,体味人间疾苦,但这也恰好锻炼了她,各方面技能都有增长。 孟希也想,要真说出点错处来,大概是孟庆凌命中克妻,自己母亲也是没几年就去世,但这命数哪能说得好。 因缘生死,各有曲折,她从不执着过去。 但孟熙华偏偏就是只活在过去的人,不仅执着,还病态地从中汲取作恶的接口。 他把伪装出的父慈子孝批成羊皮,底下却安着一颗狠绝的狼心。 贪和恨到了极致,就变成失心疯,从而无所畏惧。 人命变得轻贱,贪婪的手就伸向禁忌的沼泽。 “您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有钱的日子我能过,没钱我也能养活自己,爸,我之前再叁犹豫只是想确定您的态度,看您是不是只是一时气急,毕竟你们是亲父子,”孟希也对血缘概念模糊,只觉得尊重和爱都是互相的,但老一辈总执着这个,所以她不确定孟庆凌会不会后悔。 孟庆凌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那个孽子陷得太深,要救也晚了。” “让他自作自受,”不想流露悲怆的眼神,他阖上眼,隔绝所有杂念。 “好,”孟希也在确认老人心意后,不再犹疑。 “我们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孟庆凌一向谨慎,哪怕周围没有监视的眼睛,也要保证生活的常态。 孟希也正好收到Vita的消息,给她定位了顾晏屿当下的位置。 孟希也应了声,推着孟庆凌往另一侧坡道走。 “怎么走这边?”孟庆凌问。 孟希也笑笑,“坐久了腿酸,想多走几步。” 孟庆凌不信她,眼皮微抬,“你这丫头又打什么主意?” 女儿是他的,当然熟悉狐性。 “没什么,”孟希也步子迈得还挺欢,估摸着差不多该走到顾晏屿藏身的地方了,对老人说,“爸,你刚说关于后路的事,其实我仔细想过了,没什么意义。” “怎么说?” 孟希也一脸排斥,“那个叫顾晏屿的小朋友,处了半天,我到现在都没看出他和殷家的关系,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孟庆凌细细思量了一番,很肯定,“当然是。” “那他怎么不姓殷?” 孟庆凌解释道,“这你就没见识了,那是为了他的安全,上边都是这个规矩,底下的叁代都得改,所以才跟他妈妈姓。” 孟希也继续,“他应该是闹翻从家里搬出来了,我找人跟踪过他,这么长时间以来,殷家确实没有替他打点,保不齐压根不管他死活,这条后路起不了作用。” 孟庆凌扶住轮子,停在原地训她,“希希,你别太自以为是,殷老爷子对这个孙子非常宝贝,你多跟他接触没坏处,万一我们的计划出了什么岔子,我也就罢了,如果你能进殷家,他们一定会保你。” “说得也是,那我再忍忍,不过这弟弟挺无聊的,我.......”孟希也朝老人眨眨眼。 老人那多年商场打拼下来的灵敏度早在她第一句话出来得时候就拉响了警报,在老宅使惯的不和戏码早有准备,气急败坏起来,“你怎么只考虑自己,就不知道替你爸我想想.......” 孟庆凌一通数落,孟希也就悄悄偷瞄着树下晃动的草堆,在确认人走了后,脸上才松弛下来。 孟庆凌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虽已经看不到人影,但还是明白了大半,指着她,“小丫头,心机还挺重,这玩的又是哪一出?” 孟希也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事情办完,松弛归松弛,心也散了,情绪提不起来,“没什么,处理点私事。” 老人猜得到,心疼她,“希希,其实没有必要做这么绝,你可以和人家好好把话说清楚。” “我们的家仇,没必要牵扯别人。”孟希也快速敷衍过去,不想再让老人烦心。 孟庆凌也不逼她,他的希希早就长大了,能有决断是好事。 他们父女俩原本就是朝不保夕,这个时间谈感情确实不合适。 碾碎二十六:一盘棋 顾晏屿下到半山腰,阳光依旧刺眼,只是风凉了。 他克制着吞吐的气息,力求让自己的每一个脚步都显得毫不费力。 但这伪装很劣质,天晴气朗,石阶上干干净净,但他却愣是走出了深一脚浅一脚的踉跄。 迈下最后一节石阶,再回望烟幕缭绕的大青山,恍若隔世的感觉就愈发清晰,连同山顶上孟希也的话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就浮在这大茗山的半空,最后一丝思考的力气都折腾尽了。 不悲不喜,不恼不怨,整个人很抽离,丧失了情绪。 山脚下有个车站,站牌上写着,开往市区的大巴二十分钟一班, 他运气不错,等了几分钟正好来了一辆,就放弃了原本要打车的决定。 车内打扫得很干净,司机拉下手刹,喝了口水,偷偷打量着他。 顾晏屿投币后往里走,司机喊住他,拍了拍架势座边上的一块牌子,“小伙子,擦个手去去晦气。” 顾晏屿回头望向那块牌子写着: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手写的笔锋很豪迈,顾晏屿定定地看了几秒。 “我手写的,字不大好,见笑见笑。老习俗了,擦擦手去晦气,老话多少还是有点用的,”司机很健谈,见他眉宇间愁绪很浓,还不忘絮叨几句,“前尘往事就得留在这,走出这里就得好好生活。” 司机常年开这段路,看得多了。从这一站上来的,就没人笑逐颜开,几乎都是愁眉苦脸,这才生了好心,特地在投币机旁放了这擦手巾,多少能宽慰一二。 顾晏屿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但还是听了司机的建议,强打起精神擦了擦手。 “垃圾桶在边上。”司机提醒着。 “谢谢师傅。”顾晏屿将纸巾扔了后,坐在驾驶座的斜后方。 “别客气,扔了晦气,以后啊都是福气。早两年我老伴走的时候,我也颓过一段日子,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以前两个人吵吵嚷嚷的倒也不觉得,突然一个人安静下来,这感觉特别不是滋味。”司机熟练得操控着方向盘,提到往事,苍老的脸上反而生动起来。 顾晏屿搭在椅背的手不自觉蜷了起来,这个突然开启的话题让他局促起来。 司机却津津乐道,“她以前天天抱怨我,唠唠叨叨个不停,我那时候听不进,嫌她烦,就不怎么爱回家,反而觉得待在车上的时间比较自由。” “她走了后,我突然就回忆起好多以前的事。女人啊,就是喜欢口是心非,你不能看她说什么,得看她在背后做了什么,像我老伴,嘴上特别厉害,说起我来一点不留情,有时候真是把我气个半死,但转个身什么都替我安顿好了,其实比谁都在乎我......” “哎,”司机长叹一口气,“可惜啊,我也是在她走后才醒悟过来......” 司机还在入情地自言自语,几句话就把原本掺和烟火气的中年夫妻生活描摹出了轮廓。 那些互相看不顺眼的相知相伴,其实点滴间都是情意。 顾晏屿敛着眉眼安静听,时不时跟着应和几句,手触到椅背,摸到了一点真实感。 就是这一点真实感渗进了肌理,彻底粉碎了长久以来的矫情自卑,从指尖一点点传递到心房,最后在他温婉清秀的眉梢眼底镀上了一层深沉的暗色。 大巴已经开进了市区,逐渐清晰的是晏城繁华巍峨的楼宇街道,川流不息的人流车潮。 车到站,顾晏屿再次向司机道谢。 跳下车,两旁是枝繁叶茂的梧桐,最后那抹霞光跳跃在摇曳的叶面,特别像手摇的老式的录像带卡顿着播放过往的画面。 有什么在默默消亡,有什么在悄然觉醒,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不一样了。 * 午夜十二点整,城东一处私人会所。 二楼的一排排包厢哪怕是大门紧闭也掩藏不住声色犬马。 孟熙华又换回了满是logo的夸张烫金花纹衬衫,端着一杯马天尼,晃得杯中酒左冲右撞,施施然游走在一片纸醉金迷之间, 玩累了,才来到最里头的一间,大力推开门,指着正在点雪茄的男人抱怨,“就知道你又躲在这儿一个人抽雪茄,也不嫌闷,牌也不玩,美女也不看。” 说完摊倒在边上的沙发,伸手挡住顶层的光亮。 孟熙华今晚喝得有点多,顶上的水晶灯太闪,一个劲在眼前转。 男人专心点火,神色崩得很紧,直到香草味的雪茄香四散开来,吸上一口,满意到挑眉,才一脸释然。 他拎着空酒杯起身,绸质的白衬衫全敞开着,没有夸张的肌肉纹理,但也是足以吊人胃口的好身材。 倒了叁分之一的白兰地,又凑到鼻尖闻了下,男人重新回到座位,这才有兴趣开口说话: “目的没达到就弄这些排场庆祝,你心挺大。” 孟熙华有些昏昏欲睡,打了个几个哈欠,直犯困,但脑子清楚,还能应对。 他支起身子,也开始点雪茄,想着这一夜还长,是需要提提神,“干嘛这么紧绷,人活着就该及时行乐。清歌,你就是太压抑自己.......” 话刚说完,银铃般的声音从浴室飘出来,“亲爱的,这套还行么?” 女人出来就是一身劲辣半透明黑色情趣服,脖子上还戴着项圈,一点不避嫌地低头整理着胸部,挤着乳沟。 水滴形的胸很紧实又柔嫩,从镂空的边沿铺开,无比诱人。 “我不挑,都行,反正一会儿都要脱,”覃清歌嗓音清冷,话却撩人于无形。 女人很开心,扭着腰缩进他怀里。 孟熙华蔫了,“当我没说。” “我只是不喜欢你那么吵的玩法。”覃清歌补充道。 “行,那祝尽兴,”孟熙华吹了个口哨,不打算再当电灯泡,“公事明天再谈。” 见他要走,覃清歌提醒他,“你小心点,越顺利的时候越要看是不是后边有阴谋。你家老头子不简单,你那个妹妹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心点。” 孟熙华嗤笑出声,“哈,这我当然清楚,不就是戏中戏,我们孟家的传统技能,我还能让他们比下去?” “你安排了殷家那小子这出戏,孟希也就恰好接招,这么顺利,不觉得奇怪?万一孟希也真的联合了殷家.......”怀里的女人不安分地扭了扭,覃清歌声音哑了几分。 药效差不多到了,女人脸颊潮红,身下也热,手开始攀上他的腿根,皮带打扣也被顺势解开。 “别急啊,”覃清歌很受用,小声逗弄着,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低下头在乳尖上舔了一口,女人抑制不住地媚叫。 孟熙华听不下去,这活春宫他哪儿受得了,背过身去,“我这局摆的就是为了测试孟希也,她愿意顺水推舟恰好说明她对这小子动了感情,动了感情所以才不舍的利用,只要论证了这点,我利用她的心软,和那小子的痴情,彻底斩了她跟殷家的合作和老头子所谓的后路。” 覃清歌从两团胸肉中抬起头,眼底红了,但声音依旧克制,“你最好再仔细调查调查,别太自信,我不信你家老爷子真就这点手段。” “那我就证明给你看,他们这次是真黔驴技穷。”孟熙华显然动了气,一摔门走了。 覃清歌根本不在乎他是喜是怒,扯着女人的大腿往下拉,翻身压住,唇瓣就着女人的乳肉一点点吮吸着,女人舒服地开始浪叫,他撕扯布料的动作也变得狂野。 这时手机震动,覃清歌看到熟悉的号码,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去拿手机。 女人不乐意了,幽怨地咬着下唇,楚楚可怜地扯住他的衣角不让他离开。 覃清歌脸色很冷,只是瞪她一眼,女人立马就不敢了。 他接起电话,有些紧张,只是嗯了几声,挂断后又重新按了个号码,“袁杰,现在立马安排飞机,要快,现在立刻就走。” 收起手机的同时,勾勾手,女人听话地缠上来,他却已经换了副情绪,捏起她的脸,笑容转瞬即逝,“叁分钟,穿上衣服从这里滚。” 他的表情吓人,女人根本来不及思考,匆忙拿了件外套,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房间。 * 孟希也回到Time Mix,依旧是站在二楼的专属包厢,手心抵着落地玻璃,将外边的鼎沸和包厢内的紧迫气氛隔绝开。 宽大的落地窗几乎能映照到楼下的每个角落。 吧台舞池,布景和顶上的灯球,一景一物都是她精心设计,一想到不久后就要所托非人,心里不舍得,但理智却无比清晰。 有舍才有得,得把眼光放长远。 Vita进来,一脸疲惫,他已经叁天没合眼。 “辛苦了,怎么样?”孟希也视线还定格在舞池中挥洒汗水的人群之间,年轻热血,真让人羡慕。 Vita汇报着,“都安排妥了,只是顾先生那里恐怕孟熙华还会再出手试探,您确定殷家的人会在暗处?” “不确定,”孟希也转过身,“但我还有安排,不会让他有危险。” 她光着脚往里走,不再留恋窗外的一切,步子沉重,心头更是沉甸甸,“后面我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早点把他隔绝出去对他更好。” “孟熙华,覃清歌,都是要下地狱的人......”她紧接着喃喃。 这是一盘很大的棋,牵扯众多,九死一生。 是她先招惹了顾晏屿,无意间将他拖进这场乱局,那就必须得负责把他摘出去。 碾碎篇终章:久别重逢 一年后,科隆。 季燃一早上跑了叁个地方,几乎绕遍了全城,就为了送婚礼请柬。 最后一站是斯蒂夫医生的私人诊所,他曾经在这里接受治疗,回国前也在这里做了半年助理。 斯蒂夫的前台往往都是由他痊愈的病人兼职的,很大一部分得益于他的个人魅力,当然也是因为他在心理治疗这块的绝对实力。 他的治疗过程中最神奇的一个环节就是能让大多人病人都试着和自己的心理疾病握手言和,甚至也有过让病人来治愈病人的案例。 季燃仔细扫过诊所里的一桌一椅,都还是他曾经离开时候的样子。 前台换了个长卷发的亚裔小姑娘,眼线上挑,笑的时候眉毛都往上扬,热情地迎上来,“请问您有预约么?” 季燃点头,报了名字,早前就跟斯蒂夫通了电话,想来应该会有记录。 小姑娘翻到了记录,带着他到等候区,又给他倒了杯水,态度很殷勤。 季燃低头看消息的时候不忘道谢,小姑娘捂着嘴憨憨得笑,走的时候还频频回头。 季燃一席黑色正装,沉闷的颜色中和了浓颜的五官比例,褪却了少年气,却拉满了禁欲的性张力,回头率自然是高的。 原本他并不想穿这么隆重,但出门前温凉非让他换身行头显得比较有诚意。 只是这件新衬衫领口的扣子有些紧,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去解,可一想到温凉说,“婚礼那天,你得这么穿一整天,就当提前演练起来。”手就又缩了回来。 他们之间一向都是温凉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只管听话就是了。 两点整,外头开始下雨,路上间或跑过几个没带伞的行人发出狼嚎鬼叫。 斯蒂夫还没来,倒是前台小姑娘拿了把长柄伞出去了。 季燃猜大概又是斯蒂夫的老爷车在路上熄火,以前自己也经常帮他解决此类问题。 斯蒂夫恋旧,怎么都不肯换车,还总拿这件事在病人面前调侃,活跃气氛:“每个人都有病,我也有,就好像换一辆新车会要了我的命一样。” 诊所里很安静,只有挂钟的滴答声。 季燃闭着眼养神,几分钟后,自动门“叮”一声弹开,有抹浅灰色的身影打着伞站在廊下,伞面倾斜而下的水幕哗地往下坠,打湿了台阶,可想而知外头的雨有多大。 来人又高又瘦,背对着他,收了伞后露出简单的连帽卫衣长裤。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季燃睁开眼。 迎面而来的男人摘下帽子,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开口。 “季燃。” “顾晏屿。” 两张脸上同时有了久别重逢的惊喜,随后又一起笑开了。 顾晏屿坐在他对面,舒了口气,胸腔剧烈起伏着,有跑急了的原因,但主要还是因为碰到季燃太激动。 他突然开始感谢自己的坚持,一个月两次的治疗风雨无阻,这才不让他们错过。 季燃原本就多带了几份请柬,不知道怎么缓解尴尬,就递了一份给他,“我之前是斯蒂夫的前台助理,也是他的病人,这次过来是给他送请柬,有空一起过来参加么?两个月后,在瑞士因特拉肯。” 季燃猜顾晏屿大概会觉得尴尬,毕竟孟希也是一定会去的,就先给了台阶,“可能太突然,不方便也没事。” “我有空,一定过去,”顾晏屿伸出湿漉漉的手,在身上勉强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擦了把,小心翼翼接过请柬,笑容很真诚,“恭喜,你们都还好么?温姐和梨朔怎么样?” “梨朔还在犹豫是保研还是工作,温凉就在科隆,下午有个会所以就没一起过来,晚上一起在附近随便吃点么?”季燃知道如果不邀约,回去一定没办法跟温凉交差。 “好,你们住哪儿,我这边结束就过去找你们。”顾晏屿答应得很痛快,看不出一丝为难。 季燃拎起桌上的车钥匙,“我开车了,下午正好也没事,你要是不介意,就在这儿等你结束。” “好,我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够,复诊很快的。”顾晏屿一点都不遮掩。 季燃自然是信的,“我相信斯蒂夫的能力,当初是他把我救回来的,你也没问题。” 顾晏屿点点头,眼神相撞后,两人间无需多言就能心领神会。 一杯热水的功夫,浑身湿透的斯蒂夫也进了门,为数不多的头发耷拉在脑门上歪歪扭扭,公文包像是从水池里捞出来,略微肥硕的身子走起路来摇摇欲坠。 他最讨厌雨天,车子一坏更是怒气冲冲,嘴里骂骂咧咧,但在看到季燃后却突然变了脸,兴奋到就差跳起来,“Lyndon,我没看错吧,你怎么回来了?” 说完就展开双臂迎了上去,季燃也好久没见他,走过去和他相拥,“斯蒂夫,好久不见。” 站定后,斯蒂夫看到他西装上的水渍,不好意思起来,“真抱歉,我一高兴都忘了,弄脏了你的衣服。” 看他穿这么正式,又问,“你这是来出差?斯科特又给你安排工作了?” “没事,一会儿就干的。我这次过来不是因为工作,主要是专程给你送请柬。”季燃顺势将请柬递过去。 斯蒂夫抬了下眼镜,还没翻开请柬细看就已经开始大声惊呼,“恭喜啊,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一定去。” 说完探出脑袋,对顾晏屿比划着,“抱歉,请给我几分钟缓缓,这是我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他要结婚了,天呢,他这么快就要结婚了!” 顾晏屿湿乎乎的脑袋靠着墙,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朝他挥了挥手中的请柬,“没事,我也需要缓缓,他也是我的朋友。” 斯蒂夫的眼珠子来回在两人身上跳跃,结巴起来,“你......你们认识?” 季燃点头,“晏屿是我的大学同学。” 斯蒂夫大受冲击,双手不断搓着感叹,“这真是太巧了。” “那我先不打扰你们,晚点你们结束再聊,我就在门口。”季燃适时让出一条道,不耽误顾晏屿的治疗。 斯蒂夫立马点头,“好,下午别的预约都因为这场该死的雨取消了,等一会儿治疗结束,我们再聊。” “来吧,跟我进来,”斯蒂夫招呼顾晏屿,“抱歉,今天状况百出,耽误你的时间了。” “没事,虽然有点耽误,但是惊喜占的比重更大。”顾晏屿朝季燃眨了眨眼睛。 季燃忍俊不禁地笑了笑,真好,顾晏屿好像还是以前的样子,心里的一块石头跟着落地。 诊疗室的门关上后,季燃给温凉去了个电话,温凉那边刚出会议室,声音有些疲,“季先生,你最近有点缠人,送请柬这点小事都搞不定了么?” 季燃轻笑,“还不都是你惯的。” 温凉就喜欢他的粘人模样,来了点精神,“说吧,又出什么幺蛾子?” “还真不是,”季燃打起了马虎眼,“只是刚碰到个老熟人,追加了一份请柬。” 称得上熟人的已经都列在送请柬名单上,温凉猜不到多出来的还能有谁,忙问,“谁?我认识么?” 季燃:“认识。” 温凉的好奇心被拱到顶峰,“还有这号人在科隆?快说。” 季燃不再卖关子,“是顾晏屿。” “什么?”那头正在喝咖啡的温凉差点没呛到,“找了他这么久,居然在科隆,在科隆哪儿?你是路上遇见的?” 温凉激动地甩出一连串问题。 季燃不紧不慢地回答,“在斯蒂夫的诊所。” 那头的温凉大概就能猜到了,声音又黯淡下来,“他.....看起来还好么?” 季燃不敢保证,“看着还行,之后我会再问斯蒂夫他的情况。对了,请柬给他了,他说会过来,我现在留在斯蒂夫这里等他,晚上约了他一起吃饭。” 温凉在那头沉默了几秒,突然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这下倒是换季燃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温凉酝酿了下,清清嗓子,“季先生,我收回刚说的那些话。” “嗯?” “我发觉你特别不含糊,办事特有效率。” “那季夫人能不能抽出百忙之中的一点时间,稍微奖励下特别有效率的季先生?” “再说吧,”温凉脑中跳出一堆婚礼账单,“这次婚礼开销太大,不双倍赚回来,我浑身不舒服。” 季燃无奈垂眸,果然还是那个赚钱如命的她。 “你们一会儿找家不错的餐馆发我定位,我结束就赶过去,一定给我看好他,别让他跑了,听到没?”那头已经传来温凉加快的脚步声。 “知道了......”季燃无奈,有时候他真不明白,温凉到底爱谁,是孟希也还是他这个未婚夫。 拼凑一回:她需要我 一年前,就在孟熙华彻夜庆祝,喝得云里雾里,左拥右抱之际,手握国内外几条隐秘毒品线的覃清歌嗅到风头不对,连夜逃到墨西哥避难,后被季燃和特警队的姜辰设计骗回国,最终顺利落网入狱。 庭审后,牵扯出一系列大案,一众高官入狱,覃家瞬间倾覆,晏城警察局也清了一批蛀虫。 孟熙华怕受牵连,在覃清歌落网的第二天就火急火燎地变卖了名下公司股份和资产套现,走了不少关系这才勉强将自己摘出去,毕竟那些违法的勾当他确实也没参与,只是国内一些小打小闹的擦边球而已,这把火还不足以烧到他。 手头的钱花光了,孟熙华自然是把手伸向孟庆凌和孟希也。 这原本该是孟希也父女俩设计好最佳的反扑机会,可孟熙华狡诈阴险,早有谋划,拿顾晏屿的安危威胁,最终逼得孟希也妥协,孟庆凌重病不起。 再后来,顾忻,也就是顾晏屿的母亲找到了孟希也,没人知道她们聊了什么。 只知道那次谈话结束后,顾晏屿就消失了。 季燃预定了晚上的餐厅后,就百无聊赖地转着车钥匙,回想起过往一年的种种,依旧觉得惊心动魄。 覃清歌是被他和温凉亲手送进监狱,孟希也和孟庆凌也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几乎倾尽家产,只是最终功亏一篑,让孟熙华赚到了苟延残喘的机会,实在可惜。 思绪乱飞的一个小时过得很快,顾晏屿从斯蒂夫的诊疗室出来,朝季燃点点头,脸上很轻松,看不出情绪。 季燃和斯蒂夫聊了几句后,就带着顾晏屿前往预定的餐厅。 临走的时候,季燃先去发动车子,斯蒂夫和顾晏屿在门口等。 斯蒂夫今天受到的冲击不小,兜里特地揣着烟,刚走到门口就忍不住吞吐起来,眼神却还是徘徊在顾晏屿与季燃之间。 他总觉得,这两个孩子虽然看着个性大相径庭,但内在的力量却同样惊人。 想定一件事,就义无反顾,不达目的不罢休。 他只是稍稍帮他们疏通了堵塞在心底的郁结,他们就能融会贯通地开始疗愈自己。 与其说病势汹汹,倒不如说是一场早就安排好的试炼。 烟快见底的时候,斯蒂夫问他,“真的决定好要回国了?” 顾晏屿的目光追着季燃从狭小的车位顺利倒出来,有羡慕也有暗自较劲的执拗,“想好了,下周就走。” 他能走出来,斯蒂夫自然是替他高兴的,“虽然你和季燃面对的困境不同,但无论如何都被你们克服了,都是好样的。” 斯蒂夫拍了拍他的肩,“孩子,其实你只需要自信点,大胆点,所有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你的幽闭恐惧症总是会在气势最弱,压力最大,以及最怀疑自己的时候才会更加严重,克服的关键是锻炼强化自己的内心意识,也很像是一种给自己不断洗脑的过程。” “我明白,”顾晏屿笑着点头。 斯蒂夫最喜欢看顾晏屿的笑容,他的笑里包罗万象,很干净也很容易读懂,“那说说吧,现在你在给自己植入什么想法?” 顾晏屿直直地望着远方的天空,手插裤袋,浑身很松弛,眼神却笃定,“我在告诉自己,有个人已经等了我很久,她需要我,所以我必须回去。” 斯蒂夫很欣慰,伸出手,“恭喜你走出来,也祝你归途一切顺利。” “谢谢您,斯蒂夫医生,”顾晏屿紧紧握住他的手。 斯蒂夫掏出怀里的请柬,朝他挥了挥,“希望下次能收到你的请柬。” 顾晏屿很自信,“我想应该会很快。” 季燃正好掉了头过来,顾晏屿和斯蒂夫浅浅相拥后告别。 为了避免尴尬,季燃开了广播,他早年在科隆求学,对路况很熟悉,几乎不需要导航,哪里转弯直行都烂熟于心。 顾晏屿偷闲地降下车窗,欣赏起沿途的风景,风带起略掺亚麻色的发丝,拍打着脸颊。 季燃不是个擅长找话题的人,但温凉布置了任务,他还是在尽力完成,于是努力没话找话,“听说你之前配音的那部广播剧爆火,现在还在做配音么?” 顾晏屿升起车窗,手肘随意搭在窗框上,“嗯,还在做。这部剧爆了后寻梦人找我重新修改了合同,我有自由选择剧本的权利,也不限制工作地点,所以我搬到科隆后选了两款乙女游戏配音,空闲的时候开开直播也不用露脸,赚钱兴趣两不误。” 季燃不懂这行,不过听着不错,还是真诚祝福,“那很好,不会限制发展。” “是很好,不过我还是准备回国。”顾晏屿望向窗外,看似随意地甩了一句。 季燃刚找到个空车位,听他这么说,一脚踩在刹车上,突如其来的刹车导致近在眼前的车位被抢。 顾晏屿的身子因着惯性往前倾,皱起眉心,有些玩味地看着他,“有这么惊讶么?我的治疗都已经结束,没必要再待在这里,斯蒂夫也鼓励我回国。” 季燃了然地笑笑,留给他一个懂了的眼神,迅速开向另一个空车位。 车停稳后,季燃让顾晏屿先进去就座,他去接温凉,正要启动车子,顾晏屿拍拍车窗,季燃探出个脑袋。 顾晏屿冲他眨眨眼,“你先别卖我。” 季燃:“?” 顾晏屿又说,“先别告诉温姐我要回国。” 季燃轻咳了几声,不是一点点为难,“那得看她逼不逼我。” 顾晏屿当场就憋不住笑了,嘲笑他,“恋爱脑。” 季燃当即移上车窗,还留下四个字,“彼此彼此。” 温凉开会的地方离餐厅不远,不过十五分钟的车程就到了餐厅。 车子刚停下,温凉就急着要下车,被季燃一把按回座位,温凉吓一跳,顿时花容失色,“干嘛呀你。” 季燃探身过去咬住她的唇珠,蹭花了她的口红,宣泄着不满,亲够了才肯松手。 温凉立时就懂了,捧着他的脸安抚着,“知道了知道了,回去补偿你,先办正事行么?” 季燃熄了火,黑着脸就是不下车,他怎么不觉得顾晏屿算正事。 温凉不吃他这套,照样大喇喇下车,而后趴在窗框上威胁着,“季先生,假如你现在不下车的话,晚上就滚去睡客卧。” 这一套管用,温凉还没走出几步,车上的人马上拔钥匙锁车,一连串动作快到离谱,抓着她的手挽上自己的胳膊。 等一对璧人出现在顾晏屿面前,他刚喝下半杯Mojito,咬着吸管,无所事事地刷着最新的游戏剧情稿子。 “温姐,”顾晏屿看到她,利落起身,大方招呼。 温凉立马拽着身边的黑脸阎王落座,“晏屿,好久不见。” 瞥到见了底的酒杯,赞叹道,“哟,酒量见涨。” 顾晏屿捏住两根手指比划着,“稍微进步一点点,浓度高的还是不太行。” 季燃研究着菜单整个人往后仰远离桌上的光源,时不时询问两人是否忌口,躲避的意图很明显。 前菜和红酒上来,热情的服务员帮他们倒了酒又反复询问着餐品是不是合胃口,叁人都客气应答。 温凉对面前的食物没兴趣,见季燃又不积极,立马拆他的台,“听说你要回国发展了?” 季燃和顾晏屿两人同时噎住,季燃咳嗽不止,顾晏屿的半块火腿差点最嘴边掉出来,看到这画面的温凉却笑得开心。 顾晏屿一计眼刀杀过去,季燃无奈耸肩,态度却横,“在我们家,我没有秘密。” “行。”顾晏屿不和他计较,吧嘴里的食物都咽下后,回温凉的话,“是准备回去了,寻梦人那里帮我准备了工作室,有几个项目都得等我回去后启动。” “哦,这样啊,”他认真,温凉也不好插科打诨,到底也没提孟希也,只能望向季燃,拿眼神求助。 季燃看见了,假装拿餐巾拭着嘴角,挡住说话的唇动,“别着急。” “忍不住。”温凉也假装回头,低声回道。 两人疯狂打暗语,顾晏屿都看在眼里,他双手撑住桌面,稍稍前倾,暴露在暖色光源下的眉眼分外生动,“两位还想知道什么?” “呵呵,没了,”温凉拿喝水掩饰,“又上菜了,快吃快吃。” 主餐是菲力,顾晏屿熟练地持起刀叉,按着牛肉的纹理分割着,细长的指节自然曲起,不急不躁的样子美感十足。 温凉憋着不敢言,他倒是施施然开口了,“温姐,既然你们没问题问我,那我有几个问题,需要两位帮我解答。” 肉都分完了,摊在面前,他也不急着享用,手搭在旁边的椅背上,又柔又野的眉眼打过来,是意想不到的威慑力。 温凉冷不丁紧张,喉头翻动,笑容都跟着失衡,“问吧。” 顾晏屿放下道具,刀尖的寒光闪过两人的眼前,眨眼之后,面前的顾晏屿已经换了张脸,烟火气淡了,疏远感在无限上升。 他抱着手问,“寻梦人针对我特意修改的这份合同,是谁授意的?” “广播剧大火后,网上那些疯狂刨根究底的私生饭又是谁解决的?” 温凉噎住,定定地望着他。 “还有,我一到科隆,广播剧邀约立马减少,随之而来的就是游戏和直播邀约,又是谁安排的?” “我刚说要回国发展,寻梦人就立马抛出橄榄枝,连单独的工作室都准备好了,会不会太巧了?” 他问这些的时候,笑得既空灵又讽刺,仿佛不是在追问那些答案,而是在逼出那个名字。 温凉和季燃都不说话了,桌上气氛凝滞。 顾晏屿收起笑,沉下眉眼,“这就是,抛弃后的补偿?” 温凉急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希希她.......” 季燃按住了她,有些话旁观者讲来未必奏效,反过来刺激他,“这些答案你自己回国找不是更好?反正我们说什么,你也未必会相信。” 顾晏屿手撑着头,细软的发丝盖住眼帘,也掩住了眼底的寂寥和伤痛,应和了句,“说的也是。” 他发泄完了,整个人颓了下来,一口灌下葡萄酒,语气很丧,也很受伤,轻叹着,“说到底,她就是不信我,永远都当我是个小孩,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这句话彻底点醒了温凉,顾晏屿刚才的咄咄逼人,并不是为了求一个答案,那些答案都在他心里,那个人也在他心里,从来都没离开过。 她仔细盯着顾晏屿,从眉眼到棱角都硬朗不少,暗自感叹眼前这个吃尽了苦头的少年这一年该是多么无助无力。 他承担的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少。 等她回神,顾晏屿已经恢复了淡然,惨败的脸上还有几丝微不可察的虚弱,勉强朝温凉和季燃挤出一丝笑,“那些答案我会自己回去找,你们不用担心,只需要告诉我,她现在是不是需要帮助?” 温凉立马打起精神,重重点头,“非常需要。” “好,”顾晏屿振作起来,细长的手指卷过酒瓶,挨个给面前的两人倒酒。 温凉和季燃有点不解地对望了一眼。 酒分完了,顾晏屿低沉而又磁性的嗓音随之而来,“回国后需要清醒的时候会很多,今天最后一次放纵。” “也祝二位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温凉和季燃同时持起酒杯,碰杯前,温凉问,“祝福都收到了,那我们该送即将要回国的明日之星什么回礼呢?” 顾晏屿的手指在脸颊上打着节拍,想定了才开口,“那就祝我马到成功,在你们婚礼前搞定某个自以为是的姐姐。” 温凉捧着肚子笑个不停,季燃也低下头肩膀一个劲抖。 都是聪明人,话不需要说太明白,意思到了就行。 叁支高脚杯碰到一处,宣告某种神秘而又隐晦的契约达成。 拼凑二回:那一夜上 季燃和温凉恩爱且有默契的样子实在招人嫉妒,顾晏屿不想当电灯泡,借口有工作开溜。 叁人约好了回国再聚,有些秘密他还是更想自己去挖掘答案。 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人,到底还给他准备了多少惊喜,只能等他亲自去一探究竟。 洗完澡,毛巾被他挂在脖子上承接着发梢淌下的水珠,湿透后又重又凉。 顾晏屿站在屋子中央,望着一箱箱打包完的行李愣神。 顶灯忽闪了几下,最终“嘭”一下熄灭,屋内瞬间就被黑暗笼罩。 电压不稳是这一带的老问题了,一个月里总会来上几次。 楼梯响起一阵喧闹的脚步声,楼上party开到一半的留学生陆续冲下楼,有些大着舌头的已经开始骂街,也有几个经过他的门口大力拍打着,顺便口齿不清地叫嚷了几句。 屋里很闷,顾晏屿习以为常地走到窗台前,推开窗,恰好一抹清辉洒下来,他依着窗框从脚边的小冰箱里捞了瓶科罗娜喝起来,闭着眼感受着晚风的凉意和不怎么协调的喧闹。 那群留学生把一箱箱酒扛到楼下,就着月色继续嗨,嗨疯了就开始砸酒瓶。 破碎的玻璃声配上无边的黑暗让他想起一年前的那个晚上。 也是他的幽闭恐惧症彻底爆发的那个晚上。 距离大茗山上听到孟希也父女的谈话已经过去两个月,这两个月里顾晏屿并没有什么异常,或者应该说,正常得都有些不太正常。 他整日奔走于学校和工作室,试图用工作将自己活埋, 他想着,不去思考不去触碰,大概某一天就能想通。 至于孟希也,他本能地拒绝提到这个名字。 不去恨,也不去爱,就这么放任自流。 广播剧顺利杀青后,他和林音一时之间名声大噪,甚至有了自己的粉丝群和超话。 杀青宴定在晏城新开的一家名声大噪的川菜馆,张敏特意定了个最大的包厢,让整个团队享受美食的过程中还能俯瞰沿江的夜景,这次的广播剧大火让寻梦人狠狠赚了一笔,当然也让整个团队在业内都能扬眉吐气,她这个头儿不出点血怎么行。 顾晏屿全程看似跟着大家一起说说笑笑,但最终还是找了个理由出来透气。 假笑很累,他需要溜出来放松下脸部肌肉。 指示牌显示走廊的另一端有个瞭望厅,但远远瞧着有些暗,可这会儿也无处可逃,他只能去碰碰运气。 “晏屿,洗手间需要下一楼才有,”林音提着裙摆正好走上台阶,看见顾晏屿立马迎了上去提醒。 “嗯,谢谢。”顾晏屿依旧淡漠。 两个月的合作无间,让林音以为段昊出现的那一夜小插曲早已翻篇,特别是在CP粉各种脑补之下,她甚至已经开始飘飘然代入自身的臆想。 顾晏屿不想和她废话,抬脚要走,林音又追了上去。 “晏屿,我想跟你说一声谢谢,”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又端了出来,毕竟这招百试不爽。 女孩眼眶带泪,多少总能能打动男人的心。 “谢谢你这两个月来的照顾,我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状态不好,很抱歉连累你了,但很庆幸这部剧最终的效果非常不错,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合作。” 话很诚恳,顾晏屿不得不回应,只是他虽然看着温柔,性子却执拗。 在他的认知里,一旦有人踩过界,等于直接判了死刑,此后便不会留情。 “以后应该不会合作了,但还是谢谢学姐帮我推荐。”他后撤一步,彻底划清界限。 林音的楚楚可怜不管用了,在眼眶里佯装乱转的泪珠倒是找着时机彻底喷涌出来,她倏地激动起来,一把拽住他,满腔怨气上了头,该说的,不该说的就都不管不顾。 “顾晏屿,你有必要一直这么高高在上么,我已经这么让步了,你还是一点情面都不留么?是,我是勾搭过不少垃圾,连段昊这样的人渣都可以当众羞辱我,但你又比我高尚多少?” 顾晏屿不气不恼,也懒得解释,只是平静而又冷漠地望着她。 他没这个意思,但不明白林音为什么会这么想。 可就是这个眼神,彻底激怒了林音,她冷笑着讥讽,“你的孟姐姐呢,怎么最近都不来接你?” 顾晏屿的眸子冷了,戒备和敌意都写在眼底。 林音边哭边笑,划出嘴边的字带刀子,“是玩够了,要扔了么?” “哈哈哈,孟希也果然厉害啊.......” “所以你就像段昊说的,就是个玩具,哈哈哈......” 这名字有杀伤力,又戳到痛处,顾晏屿浑身的毛孔都战栗起来,但他还在极力掩饰,冷冷甩下一句,“与你无关。” 抬脚就走,不再跟林音废话一句。 等他彻底没入黑暗,林音抬手擦干了眼泪,走廊的大理石墙面上倒影出一张狼狈的脸,梨花带雨虽然也引人怜爱,但发了疯后,憔悴而又悲凉。 她要这样萧条下去么? 当然不,她给脸了,是他不要。 于是林音从手包里翻出手机,点开最近通话,翻到一串号码后定格在那里。 她在下最后的决心。 再次把顾晏屿刚才的话和表情在脑中重播了一遍,于是毫不留情地按下了那串号码。 号码那头的男人听起来稍显哀怨,“林小姐,你的这通电话真的是让我好等。” 林音对于这点小讽刺并不在意,顾晏屿那些狠话都听过了,她还在意什么。 “孟先生,通常对于重大的合作我都会再叁考虑,这点时间都等不住,你未免有点缺乏耐心。” “哈哈哈,我确实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不过林小姐却是少有的让我心甘情愿等下去的人。” 男人的话让林音那失落的自信和骄傲重回制高点,下巴微仰,嘴角忍不住上扬。 “我想林小姐今天一定会给我带来惊喜,实不相瞒,承诺给你的我早都按照惊喜的程度准备好了,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你的野心和需求只有我能帮你完成,而且我认为以你的能力和容貌,完全不需要屈居幕后,但要想要走到幕前,单凭你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你一定需要我的帮助。” “我是个商人,从不做亏本买卖,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当然也评估过你的实力,你值得我的投资。” 男人很会说话,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瓦解了林音的疑心,一番夸奖让她无比受用,刚才癫狂过后的幽怨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成交。”她已经开始迫不及待,“我相信这个信息绝对有用,但至于怎么利用,就需要孟先生再找机会了。” “好,我洗耳恭听。” “顾晏屿应该有幽闭恐惧症,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被我发现了。我们每次录音只开阅读灯的时候,他的反应都很反常,满头都是汗,而且神情也会很恍惚,还有几次严重到台词都会念错,因为我母亲也有这个症状,所以我能确认。” “很好,”男人的声音带着笑意,“这条信息非常有用,林小姐的观察力我很佩服。” “但最近孟希也都没来接他下班,而且刚才我试探了下,顾晏屿的反应有点激动,我想他们应该是分手了,况且孟希也对他不过就是玩玩,根本不走心,我很好奇孟先生要怎么设局?”林音有些疑惑。 男人轻笑着,“有些事你看着假,说不定倒很真。” “那我就静候孟先生的好消息,”林音听不懂,反正这是他们孟家的事,她只负责提供线索,别的管不着,要是孟熙华能借此打击到孟希也和顾晏屿,她自然喜闻乐见。 “你们现在在川府24楼的VIP包厢?”男人问。 “对,你怎么知道?”林音有点惊讶,回头环顾四周,莫名紧张起来,“这里有你的人?” 男人不回答:“顾晏屿现在一个人走开了?” 林音机械地应答:“是,他往瞭望厅去了。” “哦是么?倒是送上门的机会,谢谢林小姐提供的线索,答应你的一定会办到。”男人说完就要挂电话。 林音有点懵,喊住了他,“现在就要动手?这.......会不会有点太快了?” “放心,不会牵连你。”男人含着笑,音色很清亮,但林音听着忽地就起了鸡皮疙瘩。 拼凑三回:那一夜下 瞭望厅的玻璃门没上锁,轻推就能开,里头没有灯,所有的光源来自夜景的霓虹。 晏城的夜景从来不会让人失望,浮华却不浮躁,光斑汇成的点点星海美得瑰丽而又绚烂,但在星海的四周却潜藏着让人发疯的狰狞压迫力。 这个瞭望厅的位置稍偏,并不是绝佳的观景视角,和Time Mix的空中花园没办法比。 顾晏屿站在落地玻璃前,灯红酒绿毫无吸引力,瞳仁里映上的,只有夜幕上挂着的那轮圆月。 月色很美也很远,凄凉味占了十分,像极了某个人。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关于孟希也的一切,包括在大茗山上她亲口说出的那些伤人话,手机被捏在掌心,屏幕暗了又亮,直到发烫。 以他目前的勇气,仅限于不去触碰这个死穴,但他很清楚适当的时候该约孟希也当面做个了结,只是一想到他抛出这个提议后孟希也脸上大概会浮现的鄙夷神色,这个念头又被搁置在心头。 他好像还没那么饱满的勇气值。 纠缠不是他的本意,可他不想被玩弄得不明不白。 伤得入心,想得入神,顾晏屿根本没留意到身后摇摇晃晃的玻璃门正被缓缓锁上。 “啪”得一声入销后,前一秒还璀璨惹眼的夜色陡然失色,瞭望厅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顾晏屿迅速回神却赶不上身体的反应,恐惧先行一步霸占了理智,浑身的毛孔敢都在叫嚣着战栗,黑暗裹挟着他的五感,操纵着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掐住了他的咽喉,并且一点点加着力道,迫使每一次呼吸都持续衰弱,能摄入的氧气逐渐稀薄,喉咙口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的手死死扶住玻璃墙,可沾了汗的手心在触到玻璃光滑表面的那一刻根本支撑不住,刹那间失去了支撑,随后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手机也甩出了几米远,他不断伸展着手臂试图抓到手机。 明明只有几平米的瞭望厅,于他如同置身万丈深海般生死时速。 他小幅度匍匐着,费劲了全身力气也不过只是挪动了几寸,手机依旧在他触不到的距离。 另一端裸着上半身,舒服躺在按摩浴缸里的孟熙华正透过电脑屏幕欣赏着顾晏屿的一举一动,兴奋之余时不时伴随几声喟叹,“啧啧啧,真可怜。” 这只是一句陈述句,没有半点怜悯的真实意图。 他的手下畏畏缩缩地站在一边,对屏幕里的画面不感冒,甚至是吓得满头大汗,送上香槟的同时还不忘提醒,“老板,我看差不多了,再下去会不会出人命?” 孟熙华戏谑着,“这点小事就出人命,你以为死很容易?” 手下悻悻地笑着,不敢搭话。 孟熙华大动作起身,水花贱了手下一身,还不忘给他递浴巾,孟熙华悠哉哉地接过围住,端着酒杯来到休息室,地上留下一串湿滑的水渍,手下抱起电脑,屁颠颠跟在后头一步一滑,几次差点摔倒。 画面里的顾晏屿还在努力和黑暗抗争,只是看动作幅度明显力不从心。 孟熙华异常享受这个恍若静止的磨人画面,这是他给顾晏屿最高级的待遇,不见血的折磨招式几乎不需要他动用太多人力物力,简直就是双赢。 先前他已经给顾晏屿指了条明路,怪就怪这家伙太傻,残酷的现实都端到眼前,居然还不肯合作。 大茗山之后,他又明里暗里抛出过几次橄榄枝,这小子竟然全都视而不见,天底下居然有这种蠢货。 痴情是好,可痴情过了头,就是害人害己,活该被利用。 孟熙华的字典里没痴情这回事,什么亲情友情爱情,通通都按价码划分得清清楚楚,但凡价码合适,他不介意陪着演演戏,流几滴泪。 看够了,爽够了,他才勾勾手指让手下把视频分享出去,顺势拨通了孟希也的号码。 孟希也还在加班,接通后先传来嘈杂的人声和打字声。 在看到那串号码后孟希也暂时叫停了会议,回到自己办公室,已经切换到战斗模式,等着孟熙华先开口。 “我亲爱的希希,最近过得好么?”孟熙华依旧秉持调侃式开场,让人辨不清他的情绪。 孟希也不喜欢拐弯抹角,“还不错,比哥哥东躲西藏好太多。” 先前经过覃清歌的案子,她可以确定已经把孟熙华逼到了死胡同,只差蓄力放出最后一击就能让他彻底落败,但这个电话来的蹊跷,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以孟熙华的性格该是在筹备反击,而不是突如其来的问候。 她没来由的心里一慌,总觉得会出事。 “哈哈哈,”孟熙华笑得很放肆,“你还是不喜欢寒暄啊,没礼貌的丫头。” 孟希也自然是不客气,“有屁快放,要谈公事请带上律师,要是私事,我们好像没什么可谈的。” “啧啧啧,不要那么着急希希,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就是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或者语气里,只要想定就死扣自己的原则,一点都不灵活,”孟熙华像是看透了她,偏不入正题,“就比如你想赚钱,铆足了劲就只知道搞钱,心里到处充满原则,这不能碰,那不能踩,所以你总是活得很累。” “就这点而言,你跟孟庆凌那老头子真是如出一辙,要赚钱,还要名声,又要地位,还要求钱来的干净正道。” “真是可笑至极,钱哪儿有贵贱,我现在扔出去一张百元大钞,你告诉我是高贵的,还是低贱的,你分得清么?” 孟希也皱眉,“我没有时间陪你闲扯,没事我就” “正事是么,当然有,你看你又着急了,给你个善意的提醒,我前面的那些铺垫讲的都有用,好了,进入正题。”孟熙华语气飞扬,掩饰不住得兴奋,“我刚分享了一段视频到你的邮箱,非常刺激精彩,保准你看过一次这辈子都不敢忘。” 孟希也立马放下手机开了免提,第一时间打开邮箱,点开那条链接,整个过程虽然一气呵成,但她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画面很暗,时不时还会跳出一些卡顿的绿斑,但不难捕捉到画面中瘫倒在地的人正在垂死挣扎,像是溺水的人在寻求最后一丝求生希望。 那个身影她自然认得出,咬牙切齿的同时不忘为自己拖延时间,用严厉的语气和音量掩饰打字的声音,“孟熙华,你要做什么?蓉我提醒你,本来只是些金钱之争,大不了我让你点利,一切可以推翻了重头谈,你要是敢伤害他,一个牢底坐穿是难免的,他的出生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殷家不会放过你。” 孟熙华倒是十分无所谓,“呵,你不用吓我,也不用急着搬救兵,你的人不可能这么快赶到。我知道你最近为了对付我忙成什么狗样,Vita还在城东,给他一个小时也赶不过来,另外殷家远远跟着的两个人也被我手下打晕了,这小子现在就捏在我手里,我有分寸不会让他死,但想不想看他更痛苦决定权在你,你知道的,不死不活是最高级别的折磨。” “你看他这样子,像是能再坚持十分钟么?他现在就像条在岸边濒死扑腾的海豹,哈哈哈,我可太喜欢看这个画面了。” 孟希也手不停,指尖飞速在键盘跳跃,但语气沉了下来,“你怎么就确定他对我重要?待在墨西哥太久,你的消息都滞后了么,我已经把他甩了,他根本没什么利用价值。” 孟熙华听完开始大笑不止:“确不确认都无所谓啊希希,你没发现问题的关键么?无论是你真的对他没兴趣,觉得他没利用价值,还是你假装伤害他,准备放他一条生路,这一局你都必输。” 孟熙华无比笃定,咬字万分用力,原本还组织好话术的孟希也突然瞪大了双眼,所有对峙的话僵在了喉咙口。 “还记得我几分钟前说的那些铺垫么,孟希也,你根本狠不下心。你若是爱他,那我利用对了,为了救他你能答应我所有条件,你若是爱钱爱权,那我也利用对了,到时候顾晏屿因为你出事,殷家饶不了你,考虑一下,是不是这个道理。” “今晚的谈判我已经赢了,当你还在抬头望着旋转不定的这枚硬币,猜测落地是哪一面的时候,殊不知无论正反结果都对你不利,倒是为我争取了时间” 孟熙华还在滔滔不绝的时候,孟希也终于等到了林妙的回复,早前她通知过林妙安排人手盯着林音,想必现在附近一定有她的人。 可林妙的回复却不乐观,她的人确实在附近,但孟熙华早有预谋,提前弄坏了大楼的电梯,不仅阻碍了救援,也催化了混乱的场面。 楼梯间到处都是闻讯往下跑的人,林音的手下上楼救援的速度被生生耽搁,况且就算勉强冲到楼上,只怕顾晏屿也坚持不了那么久。 孟希也的指甲嵌进手心,无力感一阵阵来袭,她不知道,他有这么严重的幽闭恐惧症。 孟熙华说得没错,左右她今晚都注定输了,局势无法逆转,她必须服软。 画面里的人痛苦抽搐着气息越来越孱弱,孟希也冷静几秒后淡然地将一切都抛诸脑后,做好了损失一切的准备。 “好,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 不过就是些生意和钱,之前怎么赢回的局面,以后她照样有能力再赢回来。 电话那端传来口哨和鼓掌声,“呼呼,希希,我真佩服你的决绝,那可不是一点点钱,居然能放得这么轻松。” “老头要是知道他的半副身家都赔进去了,大概要上西天了。” 孟希也不急不躁,更不希望让孟熙华看到自己落魄无奈而沾沾自喜,“生意嘛,总是有赚有赔,没有你也有别人。事已至此,条件都好谈,你躲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想必也很急着回来,既然可以谈,那就开始吧,没必须让伤害扩大。” “怒了殷家,对我没好处,对你也不见得有好处,殷家有能力让你再也回不来,所以差不多得了,趁现在顾晏屿还没出大事,赶紧放人。” 孟熙华自然是识相的,“好,不过就是一个按钮的操作,但我希望同时能看到我想要的,如果你敢” “我说到一定做到,不会像你这么无耻。”孟希也冷下了脸,飞速从电脑中翻出几份文件和项目提案,挑选了其中的一半发了过去,“放人,我再发另一半,都是电子签章,即刻生效。” “很好,我就喜欢你的办事效率,早这么合作不就好了。不过也只能说这小子运气太背,又刚好有这个病,一个调光膜就能换回我要的一切,真是太值了,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孟熙华交代了手下几句,瞭望厅重新恢复明亮,夜色又再度显现,同时玻璃门也被打开。 “接下来你自己收拾,我可就不参与了,明天之前我要收到剩下的部分,否则我依旧有办法从这小子身上下手,下次我可能下手更重。” 电话挂断后,电梯恢复运行,林妙的人第一时间到达瞭望厅。 孟希也抱着手在屋内踱来踱去,唇上的口红几乎已经蹭没,上面映满了齿痕。 五分钟后,林妙来了电话,“人救到了,放心,现在已经送往最近的医院。” “他还好么?”明明只有四个字,问出口却需要十足的勇气。 林音只能实话实说,“我的人说看着有点凶险” 林妙的话还没说完,孟希也已经拿了车钥匙跑出办公室。 大厅里的人只看见一阵风刮过,剩下的就是一头雾水。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拼凑四回:一场豪赌 孟希也满头大汗从噩梦中惊醒,这一年梦里反复出现的都是顾晏屿那晚在瞭望厅孤独求救的痛苦身影。 今夜尤其惊悚,清醒前的最后一幕是一双血淋淋的骷髅手在黑暗中紧紧抓着她不放,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把画面拉扯得愈发阴森血腥,那个声音不停咆哮着质问她为什么抛弃自己,为什么利用自己....... 一遍一遍,周而复始。 睁开眼后,她花了点时间适应周遭的环境,意识逐渐恢复清明。 她曲起双臂,借着手肘为支点坐起身,头枕向床背,呆滞地盯着天花板,汗珠打湿了眼睫,模糊了双眼。 边上的翻页闹钟刚好跳到凌晨两点,她静坐了会儿,试图平缓心绪。 突然“咚”的一声巨响后,她分明能感受到床背都跟着颤,晃走了所有的惊恐。 住在她隔壁的年轻小情侣又准时准点开始吵架,年轻人血气方刚,火气上头抄起什么都能扔,锅碗瓢盆到处飞,免不得有落在墙上的,间或还能听到女孩喋喋不休地咒骂着,忍无可忍的男孩往往会在这时候跟着爆发,于是争吵声不断。 第一轮此类骂战往往在晚上十一点开始,但持续时间不长,以女孩去洗漱收场,第二轮基本恒定在凌晨一两点,通常都是男孩彻夜游戏引发的。 这几乎已经是每周固定的戏码,孟希也习以为常,躺倒下去,放空自己,倒也感谢这扰人清梦的吵嚷声将她拉回现实。 距离她搬到这个狭小拥挤的公寓刚满叁个月,这已经是搬了叁次家之后能找到兼具性价比的最优选择。 没了豪车,豪宅,甚至是那些大牌高定和包包后,孟希也的日子毫无疑问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场谈判的最终结果是她拱手相让所有既得利益才换回了孟熙华的手下留情,那么后果自然也该是她承担。 有人嘲讽她是从天堂跌落地狱,可于她而言,日子算不上太坏。 孟希也给自己留了小金库,按理说租得起更好的房子,只是经过这一遭,她认为低调才是王道,不能浪一定要猥琐发育,这样赢面才更大。 这些词是她从顾晏屿直播里听他打游戏时候经常说的。 切换到略显窘迫的生活环境并不会让她觉得束手束脚,有钱的时候她可以当个纨绔的大小姐,没钱了也能自给自足,孟希也自认为被扔到哪种环境都能生存,坚韧早就被刻进她的骨髓。 少有人知道孟希也在美国求学的时候是怎么过的,孟庆凌为了锻炼她,除了学费和第一学期的住宿费,连半毛钱都没给她留。 她和叁个来此不同国家的留学生挤在市郊的一栋小房子里平摊水电煤,冬天暖气不足,夏天蚊虫骚扰,隔壁楼的变态大叔还经常伺机找麻烦,她每天要穿梭在学校和打工的酒吧,累成狗是都是常态。 只是这一次,她想让自己过得惨一些,好时刻反省自己在这场战役里的不够谨慎。 每天忙完回来,看一圈居住的环境,不仅仅是一众鞭策,更是一种赎罪心理,好像这样就能把当年顾晏屿受的苦楚加注到自己身上体会一遍。 她在心底,称之为赔偿的另一种形势。 孟家原本的生意都被孟熙华稀疏搜罗走,孟希也失去一切的同时还面临巨额的赔偿。 那数额连温凉听了都倒吸一口凉气,孟希也却一点不紧张,该做什么,能做什么,还是按部就班。 她的气场天生在那里,温凉总觉得她还有后招似的,但追问了几次无果也就放弃了,归结于她拥有无敌的心态。 孟希也尚能拼搏,孟庆凌却受不了这份打击,在那之后身体每况愈下,被暂时安置在仁华医院的VIP病区,条件很好,还有专人24小时贴身照顾,医生护士随时待命,当然费用都从孟希也的小金库出,她想着老头子这么聪明总能懂的。 只是她每周去看他,孟庆凌还是不愿意见她。 她知道,老头子还没消气。 Time Mix依旧夜夜笙歌,只是二楼的包间早就换了主人。 孟希也从名媛中的风向标成了人人嘲讽的对象,昔日的好姐妹转头恶语相向,这跨度太大,温凉一度担心她承受不起。 但孟希也却反响平常,照样忙忙碌碌,见到那些塑料姐妹和商场伙伴,依旧谈笑风生,看不出半点落魄。 她现在给温凉打工,拿人手短,势必是要拿出点实力出来认真做事,没有时间在意那些人的闲言碎语。 温凉给了她最大的支持,她自然不能让温凉失望。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孟希也的梦里总是有顾晏屿的身影,有时候,他幽怨又受伤的眼神定在她身上,直白地向她宣告着,他在怪她在怨她,有时候话里带刀。 在梦里,无论他幻化成哪种样子,她都默默受着,没分辩一句。 旁边的吵闹声没消停的意思,孟希也索性插上耳机开始回放昨天错过的顾晏屿直播。 顾晏屿现在算是圈内的黑马新星,火得一塌糊涂,几个平台加起来粉丝过百万,手握两大龙头乙女手游配音,还有扎堆的广播剧等着他的档期。 哪怕他人在千里之外,只要这副嗓子还在,资本依旧能屁颠颠追到千里之外。 她的眼光一向准,小崽子确实能耐,甚至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 顾晏屿一般会在科隆的下午四点,也就是北京时间晚上十点准时开播,每周直播两次,时间不定,他的管理会在超话提前通知。 他一上线,XX直播平台崩了的热搜总会挂在前几位。 孟希也住的这间小公寓网络信号一般,就算晚上蹲到了直播,多半也是卡在那里进不去,索性每次听回放。 顾晏屿直播不露脸,只说话,聊聊天唱唱歌,偶尔也会分享最近的见闻,以及为最近要播出的广播预热制造些话题,算不上多新鲜,但粉丝们就吃他这一路,都亲切地称呼他:顾老师。 孟希也听过他配音的广播剧,有BG的也有原耽的,这些她原本也不懂,但在超话潜水一阵差不多摸清了门路。 顾晏屿配音永远都很投入,越虐的感情戏越能展现他的功底和张力。 虐的古言剧情孟希也听过几次,虐得她肝疼,好几个晚上没睡好,实在无福消受,于是只专注轻松点的剧情。 凡是他开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也能撩的人脸红心跳。 一部部剧跟过来,孟希也总能体会到他在进步,每次直播回放听他说近况,听他分享剧情和游戏,总能让她觉得自己离他没那么远,却也不可能再近。 他变了,成熟了,也更会说话了,情绪拿捏一流,调侃撩人也是信手拈来。 回放开始,伴随着键盘敲击声,顾晏屿打开麦克开始和粉丝打招呼,“Hi,大家晚上好。” 留言区整齐划一地开始刷:顾老师下午好。 顾晏屿看到留言,从喉咙口划出微弱的轻笑,透过耳机清晰传递到耳膜,以至于孟希也闭上眼,都觉得那气息就在耳边。 “稍等,我扯一下麦克的线,都缠在一起了,”顾晏屿说完开始俯身忙活,麦依旧在嘴边,可能是在用力,所以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分外明显。 留言里开始作妖: 顾老师,你再喘几声,我的苦茶字要飞了。 不不不,不要提醒他,他现在不知道,姐妹们有福了,这可是平时花钱都听不到的。 送楼上上去!姐妹你真相了。 往下刷孟希也都已经没眼看了,现在的小姑娘确实虎,什么都敢说。 顾晏屿约摸是忙完了,这才有空看到滚动的留言,不自然地轻咳了声:“你们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非要搞死我是不?都在乱七八糟聊什么,上次怎么被禁都忘了?” 留言立马齐刷刷开始:富强民主爱国。 顾晏屿笑出了声:“行,你们狠。” 有人问:顾老师最近在忙什么,好几天都没出现了。 顾晏屿很坦诚分享:“最近几天在忙搬家的事,下周应该就能恢复正常,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底下的迷妹开始八卦:求问顾老师要搬到哪儿,同在德国,让我期待一下会不会到我的城市!求偶遇! 顾晏屿喝了口水,笑意混着磁性的气泡音让人不由自主上瘾:“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准备搬回国了。” 话音刚落,留言滚动的频率像加速的跑车轮子,孟希也的眼睛都要瞎了。 他要回国?!骗小孩呢,谁会信,丝丝缕缕的紧张感贯穿了所有神经,手指也跟着蜷了起来。 自然有人跟她一样疑惑:顾老师最会开玩笑,别信他,他就是怕你们去偶遇瞎说的,姐妹们别忘了上次有人拍到他在天鹅堡,他是怎么赖皮的! 顾晏屿很快解释:“没骗你们,真要回国,不信的到时候可别后悔,刚争取来的漫展见面会门票我就先扔了。” 留言刷疯了:顾老师手下留情。 各种求饶的话都来了。 当然也有人好奇:能弱弱问一下顾老师回国是公事还是私事?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顾晏屿答得随性:“都有。” 说到私事可就勾起妹子们的浓厚八卦兴趣:顾老师有情况。 顾晏屿继续波澜不惊:“别瞎猜,顾老师要是有情况会第一时间和大家分享,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 底下开始刷:我们不信,一定是有情况,从实招来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顾晏屿无奈了:“上次光棍节直播的时候不都在刷顾老师我们官宣吧,今天怎么就给我编排了女朋友,哇,你们这帮小妖精的心思真的太难琢磨了。” 留言里立马整装待发:好的,男朋友。 “男朋友就过了,”顾晏屿吊儿郎当的语气里透着认真,“你们别毁我姻缘,说不准我未来女朋友在听直播呢,别整得我跟浪荡子一样,名声都要毁了。” 女生们开始纷纷调侃:你和别的CV小姐姐小哥哥打情骂俏的时候怎么就没替你未来女朋友想想呢?顾老师你的名声早就烂大街了。 也就我们巴巴地等着你,别的CV都是每周固定时间八点就开播,偏偏你事儿多,不定时还那么晚。 注孤生吧,顾老师。 你也只有我们相伴到老了,最美不过夕阳红....... “噗,”顾晏屿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他的粉丝惯会调侃他是知道的,但今天未免有点杀得太疯了,“你们够了啊,都是为了工作。” 有妹子问:那顾老师喜欢什么类型的?御姐还是萌妹? 顾晏屿显然并不想继续这个问题,潦草敷衍:“比我小的都行,不说废话了,来首《天上飞》刚学的,新鲜出炉。” 福利一出,瞬间就点燃了直播间,再没人执着刚才的问题。 孟希也退出回放,手机扔到一边。 还是一样的声音,一样的音调,只是现在那头说话的人和腔调都不再是她熟悉的样子。 他能收放自如得和粉丝调侃玩笑,也能适时地抛出一些梗和私人信息勾引粉丝的好奇心,早已不再是刚认识时候那个容易害羞的温柔男孩。 孟希也叹了口气,“当初劝人家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现在倒是有一大片森林了。” 关掉手机,顾晏屿的声音却没消失,反而在脑海中被无限放大。 他说要回国。 他说,比他小的都行。 只这两句,就能引爆所有她的不安和嫉妒。 “豪赌啊,孟希也,你之前是哪儿来的自信.......”孟希也缩回床上躺平,拉上被子盖住眼帘轻声呢喃着。 拼凑五回:一个机会 早七点,孟希也准时开始空腹锻炼,只不过将原先习惯的登山或是晨跑改换成了室内瑜伽。 豪车豪宅都不复存在,锻炼方式也该更亲民些。 出了层薄汗后,驱散了疲惫,等待叁明治加热的过程中,她又给自己煮了杯咖啡,顺便开了电视调到财经频道充当背景音。 八点,隔壁的女生大动作开门,上班前不忘唠叨男友,听着约摸是在嘱咐他别忘了出门前扔垃圾。 在门口等了半天没反应,她又抬高嗓门吼了一遍,男友依然睡死,于是没顾得上关门,冲进去劈头盖脸又是一通骂。 男人被吵醒,满腹起床气,凌晨的戏码再来一遍,结果就是孟希也原本祥和安静的早餐时光又是噪音陪伴。 她很纳闷女孩图什么,为了比一比谁先气死谁? 所以这就是歌里唱的,互相折磨到白头? 她没有处在一段长期关系中超过一年,所以不太清楚是不是热恋期过后每一对情侣最终都会走向这一步。 都是婚姻事爱情的坟墓,但以她的观察,隔壁小情侣的相处模式应该已经算半只脚踏进坟墓,而且还是自己不肯出来的那种。 她洗了个澡,打开衣柜挑了件白衬衫配收腰长裙,淡雅闲适的风格和以前的气场大相径庭。 打开鞋柜,指尖无比留恋地抚过最上层一排惹眼的恨天高,心底的野兽在咆哮,那可都是她的宝贝啊,陪着她征战沙场,大杀四方。 无奈只留下了自己最爱的几双,其他的都二手转卖换了钱。 温凉的公司就在附近,步行十分钟的距离就能到,加上她这一年几乎忙到飞起,两点一线的办公室到家的生活让她几乎已经忘了以前的奢靡肆意,连衣服都恨不能换成一水舒适风,感情生活更是空白中的空白。 这几双宝贝现在失去了用武之地,除了陪温凉出戏酒会商谈的时候才拿出来,平日里只能静静待在柜子里关着。 这两个月温凉和季燃都在满世界跑准备婚礼,公司里几乎所有的大小事都落到孟希也肩上,她在工作上又是个完美主义者,就算工程项目经验不如温凉,也力求在最短时间内能达到她的一半专业,于是把自己逼得更没活路,恨不能吃住都在公司。 刚锁上门,温凉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孟希也以为她还在国外,带着点小情绪揶揄着,“温温,你这是终于想起还有我这号人了?” 听那头的背景音觉得不对又问道,“你那边怎么这么吵?这个点你们不该是大半夜......” 温凉回她:“办公室清洗空调,正好被我撞上了,早知道晚点出门了。” 孟希也大跌眼镜:“你.......在办公室?现在?” “对啊,一会儿不是还有甄景的会,你确定自己一个人能搞定那帮老头?”温凉十分淡定。 孟希也抚了抚额角,那帮老头子简直就是难伺候上了天,但还是不忘感慨着,“不愧是是工作狂附体,不声不响回来,都不需要休息就立马投入工作,果然天赋异禀,季燃呢,还在科隆?” 温凉:“他下午就飞深城,那边的改建有点难度,要他亲自过去一趟。” 孟希也差点想拿头撞墙:“你们两口子,一个比一个狠,等等,你该不会在备婚的节骨眼还在那边谈了个合作什么的吧.......” 那头的温凉一点没觉得这是个吐槽,还显得不甚满意:“只谈成了一个,还有一个在等消息,毕竟季燃在科隆的工作室也才敢刚开,不能奢求太多。” 孟希也被雷得外焦里内,想来也确实符合这两口子的风格,不想接茬就插科打诨,“真想把你俩的画像映出来当钱公钱母拜着。” 温凉被她逗笑,“备婚和赚钱又不矛盾,完全可以一起进行,我这不是担心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才赶着回来。” “行行行,老板说啥就是啥,”孟希也把钥匙丢进包里,“我正准备出门,一会儿公司见。” “哎,别挂,我还有事跟你说,哦等等我看到赵工来了,他一会儿还要去市郊下午回不来,我先跟他交代几句。” “好,我不挂,你先忙。” 孟希也抬脚要走,就被隔壁的打开的门拦住了去路,折磨到白头二人组的男人正好从里边出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不带眨眼的。 男人出门前应该是倒腾了挺久,从头发丝到衬衫领带都称得上精致,勉强也算人模狗样,不高但身材尚可,一双笑眼透着亲和力,像是会讨小姑娘喜欢的型,只是孟希也听多了两人的争吵戏码,难免加了层嫌恶的滤镜。 男人起初只是打量,看久了竟然生出些色眯眯的笑意,让孟希也很不舒服。 她想走,但男人锁门的动作刻意放得很慢,铁了心霸占着狭窄的过道,悠然自得的样子一看就是在等孟希也先开口。 孟希也偏不遂他的愿,这种普信男她以前见过了,戏码都如出一辙,转身迅速开门回家。 听到外头的脚步声走远后,又在门边多磨蹭了五分钟才出家门。 没想到男人竟然还站在电梯前站着,左边的电梯刚到下一层,他没有上,显然是存了心思。 孟希也犹豫着要不要走楼梯,毕竟是十一楼。 男人瞧出她的不自然,端出了自以为最真诚的笑容:“是在担心迟到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在恒业大厦上班吧,我之前等红灯时候看到过你,我开车上班跟你同方向,要不要顺路送你?” 孟希也低着头不说话,男人以为她不好意思,又补了一句,“没关系,都是邻居,不用客气。” 孟希也在心里冷笑,所以女朋友可以任由她早起挤地铁,倒是会对一个不熟悉的邻居无事献殷勤,渣男鉴定无疑,当即回绝:“不用了。” 电梯恰好开门,孟希也先一步进入。 一次拒绝反而激发了男人的征服欲,目光定在她纤细的腰身上暗自意淫了会儿,暗搓搓筹谋着下一步套近乎话术。 从孟希也刚搬进来的那天,他就已经注意到她,脸和身材都是极品不说,每一次出现都足够惊艳,性感神秘的女神范越看越上头,于是对家里的老妈子女友愈发嫌弃。 女人大多都欲拒还迎,特别是这种级别的美女,自然是眼高于顶,他不介意碰几次钉子。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在艺高传媒,做销售这块,这是我的名片。”男人从单肩包最外边的隔层里抽出一张名片递过去,心交换个名片联系方式就到手了。 正好电梯到了一楼,孟希也抽抽嘴角,擦身而过的间隙甩出一句:“谢谢不必了,我们的业务没有交集。” 温凉回来正好听到这段对话,问孟希也:“现在路上的搭讪都这么直接了?” 孟希也顺利摆脱,步子放缓了些,“不是路上的,是我隔壁的。” “就是你说刚搬过去特别殷勤要帮忙的隔壁邻居?” “对。” “天天跟女友吵架的那个?”温凉又确定了一遍。 “没错。” 耳机那端温凉又说了句话,却被突如其来的喇叭声湮没,孟希也眉头蹙起。 男人开了辆银色的特斯拉,降下车窗招呼着她:“上车吧,我送你。” 孟希也不搭理,径自往前走,却同步在快捷键里点开手机录音。 男人半踩着刹车控制着车速追着她的脚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顺路送你。” 看她依旧没反应,男人又转了套路,“好吧,我承认自己不能免俗地看到美女想绅士一回,但只是出于邻居间的关心,没有恶意,交个朋友也不行么?” 孟希也猛地停下脚步,男人以为有戏,一脚踩下刹车,欣喜地探身去帮她拉副驾车门。 “所以你跟你女友就不顺路?”孟希也泠泠开口,嘴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男人被那抹笑击沉,没过脑子就滑出嘴边,“那不是我女朋友,是我妹妹。” 说完他也很像抽自己,但就这么一激动脱口而出了,反而生出几丝偷偷摸摸的快感。 孟希也将手机对着屏幕对着他,神情变得很冷,“要是再纠缠,这段音频会发到你女朋友手机。” “她在奥丽美妆上班,英文名Alice,手机号138xxxxxxxxx,我说的没错吧。” 男人当即瞳孔地震,手悬在半空,嘴巴半张着说不出一个字,跟紧拉上车窗,灰溜溜地跑了。 手机号码是有一次送挂号信的师傅错送塞到她门里被她无意看到的,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场。 孟希也和隔壁女孩有过几次点头之交,女孩长得偏可爱甜美,只是眸中总透着疲惫和焦躁,多半是被这渣滓折腾的。 她从搬来这里的第一天,这男人借机搭讪的意图就很明显,孟希也不想武断给他安个渣男的帽子,但依旧留了心眼。 处理完了,她问温凉:“搞定,你刚说什么,那被傻逼一闹没听清。” 温凉刚才犹豫着想说顾晏屿的事,但转而听到孟希也被骚扰,开始严肃起来,“希希,你晚上搬到我山云路的公寓去住。” “怎么了?”孟希也摸不着头脑。 “我那里是一梯一户比较安全,你现在住那边我不放心,而且有时候还加班熬夜,回去晚我担心.......” 孟希也笑出了声,打断她,“完全没必要,我以前的搭讪还少么。” “那怎么能一样,以前你身边有Vita。” “我在美国一个人的时候不也活得好好的,你就别操心我了,这位准新娘求你多多操心自己的事,一会儿公司见,挂了。” 那头被挂电话的温凉,心里更乱了。 她当然知道孟希也能吃苦耐劳,也有心眼成算,但她就是心疼。 她想尽可能给予帮助,但又不想让孟希也觉得是在可怜她。 每次她提出帮助的方案,总是以孟希也婉拒收场,所以这一年里总是陷入两难。 所以整个婚礼的筹备阶段她都在赶时间,虽然她嘴上总说是为了赚钱,但其实是想帮孟希也还债,并且尽可能待在国内守着她,可越来越觉得有心无力。 算着时间某个人应该是这两天回晏城,温凉想都没想就把孟希也的住址发了过去。 那头几乎是秒回,似乎就在等着这一刻。 发完消息,温凉瘫在老板椅上,反复思考着自己做得对不对,算不算出卖希希。 但在孟希也的事上她真的无能为力,只能孤注一掷地试试看。 既然某个人在科隆把话都撂下了,那晚也达成了共识,那么就该给他个机会,或者说是给他们俩一个机会。 温凉觉得自己做得没错。 拼凑六回:狐狸精转世 甄景的会持续了整整叁个小时,还是温凉最不喜欢的打太极形式,有话不能直说,非得绕个一百八十度。 明明是合作,甄景的几个顽固老头子硬是谈出了甲方爸爸的强硬态势,说到底还是欺负温凉年轻,对于女人主导统筹的工程承包项目总是存了顾虑,毕竟早年晏城EPC(工程总承包模式)这一块没女生的影子。 时代变了,现在的女人在哪儿都吃得开,偏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封建老掉牙男权思想作祟,这才让好好的合作会晤被拖得又臭又长。 孟希也习惯和难缠的对手周旋,这些年不是白混的,她有的是耐心。 但既然温凉回来了,她身上的担子就松泛了几分,安心坐在一边当个陪衬,挑大梁的任务交还给温凉。 温凉唱白脸,不卑不亢,和气生财,孟希也唱红脸,叁不五时地点点火,扇扇风,当坏人她可熟谙得很。 一场下来,几个老总招架不住,频频擦汗,终于还是在下午一点前叫停了会议,这一局温凉和孟希也占了上风。 温凉的助理言心早早定好了午餐,时刻关注着会议室里的风云变幻,看到有人推门出来立马眼疾手快跑去帮两位巾帼不让须眉的美女老板热饭。 回到办公室,温凉将一沓资料往办公桌上一扔,手上的劲不小,资料飞出了桌沿,纸张飞散。 孟希也给她倒了杯水,顺便帮她捏捏肩,“温总辛苦啦。” 温凉生生把胸腔里的怒意憋了回去,咕哝着,“最烦跟这帮老古董做生意,很简单的一桩事,每次都要复杂化。” 得亏她是回来了,不敢想要是刚才里头的情形都让孟希也受着该是多大的压力。 孟希也笑笑,“他们的惯用手段就是在合作开始前压你一头,这样后续的主动权都掌握在他们手中。” “一方面推搡掉一些该他们做的苦力活,另一方面为日后万一出现的问题提前布置甩锅现场。” “你的工程项目大多都跟拆迁和城建相关,和那些个部门打招呼有多费事,他们可比你知道。” 温凉心知肚明,所以疲惫感更重,后面的仗更难打。 孟希也却很兴奋,她一直怀疑自己是为谈生意而生的,否则那些你来我往的暗中较劲怎么会反而让她浑身带劲。 也不排斥她就喜欢看那几个甄景的老家伙有苦说不出还得装和气的吃瘪模样。 她含了口茶,慢慢往下咽,待嗓子润了又继续说,“第一波气势上拿捏住了,后边他们就会忌惮。” “希希,辛苦你了。”温凉感激地望着她,“要不是你,我恐怕一个人也会很难。” 孟希也拿文件夹挡住眼帘,“别别别,你别爱上我,你家季燃会报复我。” “别贫,”温脸终于撑开笑脸,“我说真的,这种谈判我不擅长。” 言心敲门进来,端了两份日式便当,眉开眼笑地吹捧着,“温总,孟总,辛苦啦,双大佬出山果然效率加倍,午餐必须豪华。” 孟希也看了眼手机,忙起身,“我得出去办点事,中午就不跟你们一起了,不好意思啦,言心,我的这份转赠给你。” 言心乖巧点点头,抽出一份便当带了出去,“好的,孟总。” 孟希也的事温凉从不过问,打开便当,香气扑鼻,食欲爆棚,朝她挥挥手,“来不及下午不用过来了,这桩大事办完,未来几天都能消停,后头的交给李工他们就行。” 孟希也手扶着门框,笑得很欢,话却正经,“我可是全勤好员工,别给我搞特殊。” 温凉瞥了她一眼,装严肃,“行啊,那你旷工前交代下中午要去干嘛?” 孟希也后脚刚迈出门框,又退回来,冲她挤眉弄眼,“那还是给我搞特殊吧。走了,晚点回来,有事电话我。” “去吧。” 等确定孟希也出了大门,温凉迅速划开手机,给顾晏屿发了消息。 就四个字:深艺科技。 她一猜孟希也就是去找林妙,孟希也不肯说,她自然也不会多问。 虽然犯不着鬼鬼祟祟,消息发送后总还是有些心虚地时不时盯着门口,总担心孟希也会杀个回马枪。 * 孟希也伸手拦了辆车,目的地深艺科技。 最近她忙得连没日没夜,眼下了解了甄景的会,终于能抽出一点时间去找林妙。 Colin早前帮她办了张员工通行卡,刷卡就能进,所以这一路过来她都能完美混进人群不被瞩目。 林妙正在办公室里练习高尔夫挥杆,双腿岔开与肩同宽,臀部微微扬起,姿势略显僵硬,但身材曲线却无敌。 见她进来,林妙立马把球杆放到一边抱怨起来,“你现在真的是大忙人,比我还忙,约你一次要等半个多月。” “早上刚和甄景谈完第一波,饭都没吃就过来了,还不算诚意?”孟希也现在是常客,犯不着客气,顺手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甄景.......”林妙重复了一遍这个让她都有心理阴影的名字,“一帮捣糨糊的老头。” “那你恢复力还真是一流,要我起码得喝上两杯才能缓过来。”林妙指了指吧台上的威士忌。 孟希也神经还绷着,淡淡地应了声。 她要的资料就摆在桌上,先一步翻阅了起来,林妙也不打扰她,抱着手捕捉她的微表情。 关于桌上的一堆文件资料,林妙有太多的疑问,她在等孟希也看完再提问。 孟希也翻得很快,一目十行,只抓取要紧信息,看到最后的签字部分才展颜。 “按照你的计划,目前已经暗中搅黄了你那位自大的哥哥两个投资项目,独留下这一份,但是你怎么就能确定娱乐行业是他最终会选定的方向?” “他变卖了手上所有的股份和项目,只留下Time Mix这个大本营,又一直在到处找人打听新兴的娱乐项目,当然是想往这个方向靠。”孟希也挥了挥手上的合同,“所以这份合同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林妙只知道以孟熙华能力不足以支撑孟家的产业,倒不觉得他会不自量力去走孟希也之前预设的道路,一时间好奇心暴涨,于是追问,“这不是舍近求远么,Time Mix这块原来都是你管理的,他不是一向都在管地产那块,一下子换到这块根本没经验啊。” 孟希也自然胸中有丘壑,“孟熙华原本读的就是Social Midea,又喜欢花天酒地,身边都是些吃喝玩乐的二世祖,偏偏他又比那些人稍微聪明贪婪,自然想从身边人下手。” “其实当年老头子给他地产那块,就是图他没这份能力,压过去地产的业务正好制约他。” “好吧,”这么分析林妙倒也觉得合情合理,孟希也选的方向自然是精挑细选过的。 但她依旧有些不敢置信,喃喃着,“可是.....密室逃脱和......剧本杀?” “密室剧本杀早期确实是低成本高回报,但近几年资本进场一通收割已经逐渐呈垄断之势,要想做成连锁品牌入驻商场,回报率恐怕高不了,光是我能想到的几笔必要支出,租金物业水电费就够吃力的,还有很多隐形的坑,孟熙华不至于连这些都想不到。” 孟希也微眯的狐狸眼里缀满从容,顺势抄起手中的另一份资料,上面列印着一家名叫暮色的娱乐文化传播公司的所有信息。 “所以巴掌打完了,再给颗蜜枣怎么样?” 林妙愕然的同时出于混迹商场多年的灵敏嗅觉,再一次被孟希也给惊到。 端着咖啡的孟希也已经尽可能地打扮低调,这一年看惯了她婉约冷然的姿态,林妙竟然一时之间忘了她骨子里的凌厉。 愣了几秒后醒悟过来,她深深地凝视着孟希也,恍若隔世,“你......是早就算到了会有这一天?” 孟希也饿得不行,拆了包饼干,嘴里全是碎末,冲她摇摇头,等咀嚼干净了才回答,“这我哪算得到,只是提前做些准备,以防万一。” 林妙不信,走过去坐到她对面,从桌上凌乱的文件里翻出关于暮色的那份,仔仔细细审阅之后,指着法人的手持身份证照问,“看着有些眼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孟希也原就不准备瞒她,直接抛出答案,“是见过,可能中文名看着眼生,但英文名一定熟,Vita。” 林妙的嘴合不上了,“呃,还真是......他?” 孟希也掸掸手,“不然你以为我要这些资料做什么。” 这下林妙可全明白了,所以孟希也是暗地里把这场生意的重要因素都给配齐了。 她迅速扫了遍所有的资料,梳理清楚了整个套路。 一个有剧情本子却没资金实力的皮包娱乐公司,一家像模像样有资质有声望的密室装修公司,晏城市中心即将落成的大型商业广场的招商简章.......孟熙华原本需要费力寻觅的难点,她都替他准备好了。 饕餮大餐的半成品已然包装完毕,下一步自然就是营销搭建品牌。 林妙找了半天,眯着眼细细思索着,“这戏台是搭好了,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一个全新的品牌想一上来就把名气打响,广告和宣传代言之类的不可避免........这里好像缺了这方面的资料。” 突然一个名字划过脑海,林妙脊背一凉,指骨猛敲桌面,声音不自然高了几度,“你别告诉我,是我想的那个人,可是那晚之后那位弟弟不是去德国修养了.......” 孟希也随着她的说话频率起伏点头,不接茬留给她时间醒悟。 “你也太能算计了,”林妙最终仰天长叹,“所以一年前你坐在这个办公室,搁我这儿装深情,叫我介绍童颜帮你牵线,说是能吃下她在寻梦人的股份,又花钱又费力安排的,说什么给自己留一手,市场瞬息万变,敢情是早就想到会有今天的变故......” 孟希也耸耸肩,“我说得没错,现在不就是市场瞬息万变。” 林妙垂眸笑,无奈又佩服,但还不忘刺激她,“那绕回一年前我问过你的问题,经历了那么一遭之后,你就那么确定你那漂亮弟弟还会回头来找你?” “不确定,”孟希也轻言慢语,晃了晃杯中的咖啡,直至形成个小型漩涡。 别的她都笃定,只有顾晏屿,是她的豪赌。 这下林妙可痛快了,“我现在倒是特别希望这位弟弟能治治你,你说怎么就这么多心眼,连我都被你骗,这一年为着你的事鞍前马后可没少操心,现在看来倒像是自作多情。” 林妙装生气,孟希也自然也得拿出点诚意,她知道林妙不缺钱,但能让她兴奋的乐子倒还不少。 转头给她发了个地址,林妙扫了眼手机,依旧闷闷不乐,“什么演出我没看过,就这么点小恩小惠让我消气?” 孟希也开始钓她,“魔力麦克的专场巡演也没兴趣?” 林妙心痒了,但还是嘴硬,“我在LA看得多了,不稀罕。” 孟希也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混血美男惹眼非常,忧郁的蓝眸,傲人的身材比例,分明的肌肉线条...... 林妙不住吞咽口水,照片里的人是她最近一年一直飞LA的原因,只是这位当红小生的票不仅不好买,脾气还傲气得很,视金钱为粪土不说,还让她吃了不少闭门羹。 “反正地址发你了,他们首秀前有一场排练,去不去看你咯。”孟希也顺势整理好文件塞进包里。 林妙咬咬牙,“必须去,不去是傻子。” 孟希也满意地勾勾唇,刚好来了条消息,匆匆扫了眼后背上包,“那我先走了。” “哎,不跟我下午茶了么?”林妙喊她。 “不了,正好去碰碰运气看有个人是不是在等我。” “你就装吧你,哪天被揭了老底,小心鸡飞蛋打,”林妙对她真是又爱又恨,冲着那抹渐行渐远的纤细的背影愤愤不平,“狐狸精转世.......” 拼凑七回:这女人没心 孟希也拐去边上的一家茶餐厅,脚步很轻快,几乎是迫不及待,心急如焚都写在脸上了。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算下来也不过一年的时间,但总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虽然经常能听他直播,但靠声音聊以慰藉实在不是个明智的方法,因为她忽略了他的声音天生带钩子,越听心越痒。 进门前,孟希也从包里掏出小镜子将自己脸上每个角落仔仔细细瞧了个遍,刻意蹭掉点口红,力求营造出坚韧温婉中的一星半点苍白美,走惯了女王范,难得也有想装小白莲的冲动,待调整好状态后才推门进店。 已经过了饭点,店里用餐的客人寥寥无几,只余下几个服务员在收拾桌上的餐盘,有气无力地齐声说了句欢迎光临。 孟希也故意装忙,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寻了个靠墙的座位后草草瞄了眼菜单,余光早就被远处那抹黑色的身影吸住。 距离她叁个桌位距离坐着的顾晏屿,一身墨色修身衬衫配了条skinny版型的烟灰色长裤,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人,却有了脱胎换骨的气质。 虽然衬衫领口的扣子严严实实,但袖子挽上几寸,那截胳膊上的青筋随着带动杯子的起落忽隐忽现。 中规中矩的配搭,放在他身上却能绽放满分的禁欲张力。 只一个喝水的动作,喉结翻滚,指骨律动,都能看得孟希也口干舌燥,无敌的视觉春药。 漂亮弟弟换了气质更让人欲罢不能,横竖都是她的人,孟希也不急在一时。 坐在顾晏屿对面的男人时不时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晚上才读稿会,你怎么现在就过来接我,倒时差睡不着啊?不对啊,你这一回来就对我这么热情,该不是有求于我吧,你求我也没用,我最多替你解决几个接吻片段,多了可划不来。” 顾晏屿不苟言笑的架势十足,“想多了,只是过来办点事。” “哦,那行吧,反正你请客,我正好没吃午饭。”男人说着又是一个哈欠。 餐点陆续上来后,男人精神头好多了,话更多了起来,反观顾晏屿却云淡风轻,挑拣着应上几句,不愿多搭理的情绪很明显。 孟希也挑的位置好,能偷窥得十分清楚。 顾晏屿的脸有仙气,五官灵动,双瞳剪水,可现在那汪眼波里藏了晦暗,款款深情都被巨浪掀翻,只余下冷酷。 以前看惯了他害羞温柔的小奶狗模样,一下子浑身都透着生人勿进的凌厉,新鲜感爆棚。 孟希也朝服务员挥挥手,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笑着朝她跑过来,顺势掏出笔和小本子,“您好,要来点什么?” “一份虾仁滑蛋饭,一杯冻柠茶,麻烦帮我打包,谢谢。”孟希也的嗓音有些疲,还带着点嘶哑,这倒真不是装的,任谁开了一上午的会,嗓子都得废。 她这一说话,坐在顾晏屿对面眼尖的男人就往这儿瞧,还一个劲给他使眼色,“哎,晏屿,五点钟方向正在点餐的妹子好仙,是我喜欢的型。” 顾晏屿散漫淡漠的眼神蜻蜓点水般划过后转瞬挪开,完全得视若无睹,“还行吧。” “还行?我靠,你什么眼神.......”男人愤愤着咬牙切齿,等孟希也眼神转过来立马换了表情,摆出自己的招牌笑容。 话虽摆在这儿,但看到男人那副花痴模样,顾晏屿眉头拧起来了,敲了敲桌面示意他,“沉川,你能别像个变态一样笑得这么猥琐。” “我这叫笑容杀,你不懂。” 沉川正准备回神,恰好撞见孟希也冲着他淡淡一笑,这下来劲了,正正衣领,小幅度动着嘴唇得意起来,“哎哎哎,看到没,妹子朝我笑了,有戏了有戏了,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要微信,哥们的春天要来了。” “跟你一起搭档这么久,差点把我姻缘都毁了,今天老天总算是开眼了。” 沉川无比冤孽,谁让自己声音又弱又温柔,每次和顾晏屿搭档都是当0,CP粉还亲切地叫他沉喘,所有同人图里画的还都是他被压。 他一正儿八经的老直男,从此以后想要谈个恋爱更是难上加难,连相亲遇到的妹子居然都是他和顾晏屿的CP粉,让他想发火都不知道往哪儿发。 “要是成了,哥们到时候请你吃顿大餐。” 沉川还一脸沉浸在即将要有艳遇的兴奋中,顾晏屿心口那股火已经要燃遍五脏六腑了,脸黑得要吃人。 对个不认识的男人笑这么欢,她这是要气死谁...... 这笔账以后再慢慢算账,现在他还不能破功,否则过去一年就白白憋屈了。 沉川刚起身,孟希也已经款款而来,沉川没料到她这么主动,刚才在脑中组织了半天的开场词全废了,只剩下结巴,“你......你,你好.......” 孟希也朝他微微点头,灵媚蛊人的狐狸眼转头就锁定了猎物,“晏屿,好久不见。” 浓缩的才是精华,孟希也觉得这四个字威力足以。 顾晏屿太久没听她声音,说不酥都是骗人,脑袋嗡嗡的,心里一百种滋味,脸上却安之若素,稳得不行。 他抬眼后迅速望向窗外,右边眉梢轻挑,将漫不经心展现得淋漓尽致,轻轻嗯了声。 “是挺久了,劳烦孟总还记得。” 开口还是撩人的低音炮,语调却充斥着不屑。 孟希也笑得很灿烂,对他的讽刺恍若未闻,“重要的人和事过再久我都不会忘。” 顾晏屿抽抽嘴角,鼻息间明显钻出一声轻哼。 他信她个鬼,这女人嘴里没半句实话。 沉川看得一愣愣的,彻底丧失了语言功能,这两人是旧相识? 亏他还自作多情了半天,真是丢人丢到家了,但看着两人间的气氛挺冷,立马明白过来打圆场:“你好,我叫沉川。” 孟希也大大方方的,“你好,我是晏屿的朋友,孟希也。” 沉川尬笑着点头,确定不是前女友? “既然碰上了,就一起吃呗。” 沉川热络招呼之余不忘用眼神征求顾晏屿的意见。 顾晏屿冷下脸不接茬,拒绝都写在眉梢眼底。 孟希也估摸着今天这一局就先这样了,忙婉拒,“不了,我还有事,你们慢用,先走了。” “那好,有机会再见。” 沉川目送着孟希也拎着打包袋的窈窕身影,又气又恼地瞪顾晏屿,“是前女友也不早说,害得我白激动一场,有你这么坑兄弟的么?” 顾晏屿对沉川的话恍若未闻,余光追着孟希也,让他没想到的一幕出现了。 她一向精致讲究,视烈日为第一仇敌,夏天出门必定是全副武装,每次出门都是让Vita开到车库等,现在却将文件顶在头上暴晒在太阳下等车。 她看着瘦了很多,羸弱单薄得风一吹就能倒,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气场不似以前那么嚣张,眸光里的气焰都沉静内敛了不少,多了几丝疲累无力。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顾晏屿愈发好奇。 好不容易来了辆车,却被一个半路杀出的男人抢先一步,顾晏屿差点没冲出去,气地心脏突突直跳,浑身上下的肺腑都跟着颤。 孟家出了事,温凉说她过得不好,他以为大概是和以前的前呼后拥相比稍稍差了点,但没想到是像现在这样的一落千丈。 沉川见他魂不守舍的,开始敲边鼓,“这么担心就追出去呗。” “没必要,跟我没关系。”顾晏屿回过神来,继续喝水。 沉川砸了咂嘴,“啧,我看你俩眼珠子都要飞出去了,还在我这儿装。” 说完又推推他手臂,“哎,你不是开车了么,忍心看人一姑娘一直站在大太阳底下,这片本来打车就难。有什么误会就一次性解开,男人么就该大度点,再说我看那妹子刚说的话听着挺在乎你的。” 顾晏屿唇珠抿成了一条线,脑中两个小人在打架。 他要这么快认输么,绝对不行,说好了让她吃点苦头,不能这么快心软。 谁叫她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抗,每次都把他推到一边,现在这点苦该她受着。 沉川干完最后一口冻柠茶,窗外的孟希也已经打到了车,车子启动后,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好了,现在人走了,后悔吧你。” “你不懂,”顾晏屿才不会后悔,不过就是来日方长,以后的机会还多着。 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只知道贴上去却不计较后果,因为已经过了只知道巴巴乞讨爱情的阶段,他现在要的是她愿意全身心交付给自己。 他准备到那时候再把话挑明。 但他会拿捏好分寸,一点点接近,毕竟不轻易暴露对她也是种保护。 既然他回来了,自然不可能让她继续过这样的日子。 他的姐姐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他承诺过要养她帮她,做她的垃圾桶,那些话永远都作数,只不过眼下他还得再硬气一会儿,算是给她一点点教训,谁叫她在大茗山对他撂那些狠话。 这女人没心。 拼凑八回:你来我往的太极上 大太阳底下暴晒不过十分钟,脸上就黏黏腻腻的糊上一层油。 博可怜装坚强是有代价的,孟希也不敢抬眼看后视镜里的自己,猜测自己现在一定是油光满面,发型全毁,一副狼狈样。 但一想到能套路小崽子,还是很有动力。 小崽子现在能耐了,能演会装,还当她面耍狠,她总不能叫他失望,至于上不上钩,那就顺其自然了。 孟希也的字典里没有强求二字,可以套路,但绝不硬来。 反倒是温凉一直替她揪心,什么都想替她安排得妥妥当当,恨不能自己替她还债,不仅给她配了车和司机,还总催她搬到自己市中心那套酒店式公寓。 只要她想,就完全能过回以前的生活,这就是温凉给她的底气,这份友谊够她吹一辈子。 只是孟希也更喜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的适应能力超强,哪种活法都能过得有滋有味,更何况她还得把这场失意落魄的戏码演得入情入理些,才能发挥更大的后效。 一步一个脚印对她来说效率可太低了,她一向习惯每往前走一步的同时筹谋未来即将迈出的九十九步。 清苦繁杂的两点一线生活,还有另一重好处就是能让她减少想念顾晏屿的时间。 手机震动的时候,她脑中还徘徊着茶餐厅里顾晏屿耐看的眉眼,接起来慢了半拍,“喂。” 电话那头是林妙的好闺蜜童颜,“希也,明晚寻梦人在Time Mix聚会,我做东,几个股东都会到,主要是给顾老师接风洗尘,来不来一起热闹一下?你这个神秘股东也是时候该露个脸了吧,席总和刘总一直抱怨我嘴严,说是明天再不让你出现,一定灌死我。” “明晚温温这里也有活动,可能抽不开身,”孟希也皱起眉,柔下声求着,“童姐,再帮我顶一阵,现在还不是张扬的时候。” 童颜也是个聪明人,刚才不过是顺嘴玩笑一句,轻重拿捏得很好,立马严肃起来,“明白,我开玩笑逗你呢,哪儿能真暴露你,原本想着趁着人多,机会难得想帮你一解相思之苦,但既然地点定在Time Mix,确实不怎么适合。” “什么跟什么呀......”孟希也苦笑。 “难道是我耳聋眼瞎了,是谁明里暗里对顾老师又捧又护的?” 林妙那一帮子姐妹都是厉害角色,个个牙尖嘴利,不会叫孟希也轻易插科打诨过去,她只能求饶,“童姐,拜托了。” “好好好,不为难你,我就是来给你提个醒,地点是顾老师选的,我看他这次回来成熟不少,应该是存了点别的心思,Time Mix换人的事他知道么?” “不知道,麻烦童姐明晚帮我看着点,别让他多喝,他的酒量一言难尽.......” “放心吧,有我在出不了事。不过明晚说不准会碰到孟熙华,听说他最近经常在那儿请客,好像在鼓捣什么密室之类的,也来找过我谈合作,一开口就是大价钱,而且点名要顾老师,我给回了,这事你知道么?” 孟希也自然清楚,“听说了,孟熙华这次投进去不少,找到寻梦人合作也合情合理。” 童颜立马警惕起来,“那我是不是该提议明晚换个地方,免得碰上他又少不了一通假客气。” 童颜对孟家的事儿门清,林妙交代得特别清楚,现在这帮姐姐枪口一致对准孟熙华,暗地里黄了他不少生意。 不想孟希也对这事一点不介怀,反而十分稳得住,“童姐,如果孟熙华来谈合作,就推顾老师上,让他自己决定,省得你和几位老总夹在当中难做。” “你愿意跟这狗杂碎合作?”那头的童颜正在下楼,听她这么说差点一脚踩空。 孟希也白白捡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还省得自己日后费心撺掇,自然喜闻乐见,“孟熙华不知道我是寻梦人背后的股东,要是这次合作能痛宰他一笔,何乐不为?” “也是,”童颜懂她的暗示,“行吧,那我就交给顾老师来决定,反正横竖以后寻梦人都是你们两口子说了算,我们都是给你们打工的工具人。” 孟希也垂下眼帘,“童姐,这话说得有点早,还没到那步。” “哎这不都是早晚的,那行吧,先这样,挂了。” 顾晏屿这是在逼她露头,孟希也清楚得很。 那晚他出事后没多久就搬到科隆,对之后孟家发生的变故浑然不知,那些生意的交接和权利更迭都没翻到明面上,况且殷家和孟希也都有意瞒下来这些事,他没可能探查到。 孟希也知道他这次回来前和温凉,季燃碰了面,她猜测温凉不会透露太多,可能也就起了个头,但既然那小崽子火急火燎地回来,那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以他的性格必定是要求一些真相。 他还气她,自然不会当面来找她对峙,这场你来我往的太极避无可避。 孟希也力求顺其自然,但如果天注定要加速开启,她也并不排斥,毕竟戏台子也搭得差不多了,也该自己粉墨登场。 再过两个路口就到公司,温凉来了信息告诉她下午不用进公司,自己要带团队去看地,孟希也赶紧喊司机掉头往住处开,正好刚才打包了点吃的,炎炎夏日能窝在家享受美食,改改方案,想想就爽。 * 顾晏屿带着吃饱喝足的沉川回到工作室,从进门到前台再到二楼接待室,沿途堆满了送他的花篮礼物和气球,横幅上还写着:欢迎顾老师回家。 虽然有点俗,但颇具温暖气息。 一路往里走,遇到的同事无一不是笑逐颜开地和顾晏屿打招呼热络寒暄,还有夸张的实习生上来要签名的,大有众星捧月的架势,可怜沉川被晾在一边,像团空气不招人待见,他感觉自己特别像是陪顾晏屿走红毯的工具人。 明明是同期进公司的,顾晏屿这小子就是招人喜欢。 听说张敏和几个高层正在开会,两人先不打扰,被带着去验收顾晏屿的专用录音室。 推开门,一室明亮,日式装修简单又温馨,是顾晏屿喜欢的简约风,和他之前在晏大附近租的那套房子氛围感神似。 配音设备原本就是按着最高级别配置来的并不稀奇,比较走心的是连应急灯和逃生门都设计得非常巧妙,特别是定制的照明系统和充电设备,他在网上看到过这个牌子,哪怕在断电后的48小时内都能保证稳定运作。 两把人体工学可调节座椅配上自动升降桌,让配音的整个过程都能随心所欲。 顾晏屿坐下后指尖触过桌面,往下移摸到桌下的黑色凸起装置,低头摆弄了一番才悟出些门道。 当他的手摆放在桌面上时,黑色装置上的指示灯就开始有规律地闪烁,有个侧面有个液晶显示屏会显示心跳和呼吸频次。 他猜测这是个探测心率呼吸的微波雷达传感器。 环顾四周后,他发现此类心机设备不少,顿时心头沉甸甸地不是滋味,孟希也的名字自动蹦了出来。 “多此一举,好像我很弱一样,”语气听着不屑,但脸上的冷意总算融化了几分,这些用心的细节起码在向他证明某人是在乎自己的。 “你说什么?”单单有这么个专享配音室就已经让沉川羡慕得不行,在发现有个豪华小沙发后直接瘫倒享受起来,还不忘酸几句,“赤果果的偏爱啊,不愧是寻梦人的摇钱树顾老师,不仅有专用配音室了,连这沙发都这么豪华,我好不平衡啊!” 沉川打开淘宝点开识物搜索,吓一跳,“我去,还真是芝华仕的,这不得叁五万啊,我们工作室对你那真的是没的说。” “走吧,敏姐那边的会该结束了,陪我过去打个招呼,”顾晏屿施施然起身,对着镜子整理着衣着,不由得着急起来。 镜子里的人明显维持不住冷若冰箱的设定,有被打回原形的趋势。 他想提速逼那个心狠的姐姐早点出现,谁让她下午撩完火就跑得没影了。 “哎,着什么急,再让我享受一会儿,”这沙发太舒服,沉川不舍得起来。 顾晏屿单手把他拽起来,两人推搡着出了门。 他不是个小气的人,但这个录音室里沾染了太多孟希也的气息,他不舍得让别人先享受。 短暂的寒暄后,张敏和几个老总提出要帮他接风洗尘,几个人就地点争论不下,顾晏屿顺势提出Time Mix,众人都觉得不错,就定了下来。 拼凑九回:你来我往的太极下 第二天,结束了紧张的录制后,众人走出录制室,浑身酸痛,又饿又累。 特别是沉川,他对于和顾晏屿搭档这件事真是又爱又恨,从既得利益来算那势必是赚,凡是和顾晏屿搭档的活就没不火的,但就精神折磨来算,再给他来双倍酬劳都不够赔的。 顾晏屿本就是自带攻音,还偏偏够磁性够撩人,声音条件无可比拟也就罢了,对工作要求还高,一场亲热戏下来沉川被折磨得不行,手背都要被啃烂了。 戏里他是被强的,戏外他是被虐的。 张敏宣布今天就到这里结束的那一刻,沉川去掉半条命,瘫在椅子上,嗓子直冒火,抱怨的话都说不出,只知道瞪顾晏屿。 顾晏屿理了理手里的材料,眼皮都没抬。 张敏在工作室附近的居酒屋定了个小包,敲了敲门,一反往日严肃笑容可掬,“顾老师辛苦了,我定了隔壁日料,现在过去正好,吃完再去Time Mix跟童总他们汇合。” “好,麻烦敏姐。”顾晏屿淡淡一笑。 沉川气不打一处来,哑着嗓子问,“敏姐,我有份么?” 张敏望向他的时候就有些嫌弃了,俨然两幅面孔,“有,虽然你今天表现不怎么样,但也辛苦了,当然有你的份。” 张敏走后,沉川颓了,他就知道顾晏屿一回来,自己的地位直线下降。 顾晏屿披上衬衫,转头问他,“走么?” 沉川一个打挺起来,环顾四周依依不舍,拍了拍坐了一天的椅子,“你这里每个物件都长在我喜好上,这才叫对配音工作者的尊重与爱护。” 顾晏屿对着镜子整理发型之余还不忘刺激他,“那你用点心,争取明年也让童总给你开一间。” 沉川切了声,“我还不努力?我就差住在工作室了。” 顾晏屿:“我说的是在配音功底上,多用点心。” 沉川炸了:“我哪儿不用心了,明明是你要求高,变态工作狂。” 顾晏屿一本正经:“有空抱怨我,不如多花点心思揣摩角色的人物设定和性格,结合剧情中涉及的家庭和环境因素,不要总是自己想一出是一出。” “我怎么没揣摩了?”沉川站到他边上愤愤道,“我一铁直男,永远都是配0,还都弱了吧唧的,我能自我调节到现在这个程度不错了。” 顾晏屿垂眸低笑,话糙理不糙,对沉川这个直肠子确实是个挑战。 沉川被他气得不轻,那鼻子哼他。 瞥见镜子里倒映出的人原本就五官俊朗仙气,今天更好像是刻意打扮了一番,更加夺人眼球。 同样被关了一天,半分疲态没有,还精神奕奕的,沉川又气又羡慕,生出些挑衅的心思来:“晏屿,我算是知道昨天遇到的天仙妹子为什么不要你了,刚来工作室挺好一脾气,又奶又温柔的,现在嘴欠得跟谁都欠你钱似的,幸亏那妹子跟你拜拜了,不然谁能受得了你.......” 提到孟希也,顾晏屿松弛的笑容转瞬即逝,抬脚就走。 沉川知道戳中他了,乐呵得不行,他才不管谁帅甩得谁,总得找机会扳回一城。 * 晚上九点,寻梦人上至股东老总,大小咖位的声优们,下至工作人员一齐聚在Time Mix。 童颜提前定了个二楼的大包,视野和环境极佳。 张敏带着顾晏屿和沉川进来的时候,里头玩得热火朝天。 顾晏屿一进来,刹那安静下来,紧接着就是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尖叫,张敏的耳膜都要被震碎了。 几位老总也停下了交头接耳,朝他频频点头举杯,顾晏屿简单和大家寒暄招呼后,就坐到老总们那桌。 他现在不仅是寻梦人的金疙瘩,也是寻梦人的股东之一,多少本子是冲着他来的,几位老总们对他客气的不行。 在寻梦人的内部会议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是冲着顾晏屿来的工作,他的意愿是唯一的恒定标准。 老总们客气,顾晏屿也会做人,没架子还谦逊大方,有配音实力的同时还十分有远见,几位老总都是赞不绝口。 顾晏屿娴熟地和他们推杯换盏,言谈举止彰显成熟稳重,让人完全忽略了他也不过是刚大学毕业的年纪。 张敏没参与年轻人的燥热游戏,也不喜欢跟在老总们屁股后头溜须拍马,反倒是像个局外人一般坐在一边静静观察着。 乐思琪给她递了杯饮料,见她若有所思就问:“敏姐,怎么了?” 张敏迅速回神,接过饮料:“谢谢,没什么,总觉得晏屿这一年变了很多。” 乐思琪也顺着她的话朝顾晏屿瞄了眼,凑近了点小声说,“确实是成熟很多,但晏屿现在身价和身份都不一样了,成熟点多好。” “你啊,只看到表面,”张敏淡淡一笑,心里很清楚,成熟只是表象,现在的顾晏屿哪怕看着依旧温柔谦逊,眼神里的那股锋芒却藏不住。 乐思琪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实在没看出什么,转头又加入了游戏。 众人正喝着玩着,门被敲开,嘈杂动感的电子音乐和斑斓灯光骤然间蜂拥进来,灯球不断变幻,簇拥着一道身影进入包厢。 孟熙华端着酒杯,一身的范思哲黑金系列高定西装就这么随意披在肩上,脚上踏着双亮黑色牛津皮鞋走入所有人的视线。 工作室的年轻人不认识他,只知道看这份打扮气质就知道来头不小,只敢小声耳语着。 童颜那桌的老总们却都对这张脸熟悉得很,纷纷起身端起酒杯客气起来,“孟总。” 孟熙华信步而来,将他贵公子的虚伪假面营造得淋漓尽致,频频转头两桌年轻人致歉,“抱歉打扰各位。” “哟,石总,齐总,童总,幸会幸亏,来我店里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太见外了,不然我好安排个更好的包厢。” “孟总日理万机,公司小小聚会,就不想麻烦孟总了。” 想当初孟熙华直截了当挖走了林音,害得寻梦人少了一员潜力大咖,在去年的女CV声声之星微博评选中不敌对家,损失不小,但碍于他现在在孟家只手遮天,几位老总敢怒不敢言,表面上只能客客气气。 “哪儿的话,”孟熙华勾勾手,服务员顺势又送上两箱酒,“那是几位看得起Time Mix,一点心意,望各位晚上玩得开心。” 转头瞥见童颜,示意下属满上整杯,热切得不行,“童总我是一定要单独敬一杯,之前一点小摩擦童总不要怪罪,希望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童颜不喜欢拐弯抹角,皮笑肉不笑地敷衍着,“孟总哪儿的话。” 孟熙华举杯,一口灌下,心里却骂的狠,童颜一连黄了他好几个项目,要不是看在童家的雄厚实力,他才不会轻易放过。 又向剩下的几位一一寒暄,转眼已经叁杯黄汤下肚。 几位老总们面面相觑,就怕他又来搞事,心里都是七上八下,只有童颜对他过来的目的门儿清,看着他演戏。 孟熙华先要紧着几位老总,包厢里半暗不明,他又一心生意,自然忽略了刚好落在阴影里的顾晏屿。 几杯后,他上了脸,立马开始单枪直入,“我听说今天是为顾老师接风,不知几位能否帮我引荐让我好好敬上一杯,我刚好手头有一桩生意,非顾老师莫属,希望接下来能有合作的机会。” 孟熙华摆够了谱,尚在兴头上,眼睛兴奋得在那桌年轻人中打转。 晦暗中只见正坐在他对面的顾晏屿款款起身,一点点暴露在灯球下,那张无暇而又惊艳的脸鲜活起来。 语气一改往日的温润,冷淡得不像话,气场却很足,“孟总,好久不见。” 孟熙华的笑就那么半收不收地僵在那里,“是你.......” 眼前衣冠楚楚的男人不正是自己当年得罪不轻的殷家小少爷,他讪讪笑着,后悔自己不谨慎,也怪最近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没好好翻阅下属递上来的资料。 但毕竟是见惯了大世面,哪儿会怕他一个毛头小子,他自信孟希也恪守本分,不敢告诉殷家。 至此忽然就多了几分豪气,立马挽回气氛,“晏屿,真是好久不见,没想到一年时间就已经是寻梦人台柱子,不得了啊,真是后生可畏,瞧我成天瞎忙,竟然连你回国都不知道,真是失误,我的错,我自罚一杯。” 顾晏屿轻哼一声,并不拿正眼瞧他。 他今晚是过来蹲孟希也的,但眼下见到来人是孟熙华,心里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 几位老总互相对视了几眼,没想到顾晏屿竟然和孟熙华认识,心里拉响了警报,要是顾晏屿被挖走,那寻梦人可真就完了。 这时候还是童颜适时加入,打破僵局,还提供了最新的消息,“孟总经营Time Mix还有孟家大大小小生意,哪儿能事事亲力亲为,不知道我们圈子里这点小事也很正常。我们顾老师一向低调不招摇,所有时间都一门心思投入在配音事业上,在德国交换的时候还不忘为我们寻梦人费心费力,是个实打实的工作狂,不像某些配音演员,实力不足,胃口倒不小,只知道跳槽炒作,直播带货,近一年都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这不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童颜声音清亮,语气柔糯,但说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讽刺了孟熙华又透漏了孟家的情况。 孟熙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如鲠在喉,气得不行又无法发作,狠狠剜了一眼童颜。 他的密室投资项目已经启动,地点,人手和主题都已就位,就差配音和宣传这最后一个环节,所有评估都指向顾晏屿是最合适的人选,他这才忍不住今晚就急着出动。 这桩生意来之不易,未来前景也一片大好,他不能放弃,于是又端出招牌笑脸套近乎,“我一向敬重专注事业的人,晏屿,我敬你。” “我晚上开车,不能喝。”顾晏屿冷淡回绝。 对于顾晏屿的不给面子,在场的老总们虽然赞赏,但也都忍不住脊背一凉,深怕他开罪孟熙华,不敢搭话。 “没事,心意到了就行。”孟熙华灌下一大口辣嗓子的洋酒,驱散不了胸口的憋屈,开始暗搓搓动脑筋接下来怎么拿下顾晏屿,“各位玩得开心,我先失陪了。” 临出门前心生一计,“哦对了,晏屿,你和希希还有联系么,哎,她现在.......” “她换了手机号和住址,连我这个做哥哥的都避着,我代她向你道歉,当年......希望你能不计前嫌,让我这个做哥哥的能补偿一二。”说完从口袋抽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留下一脸的假仁假义后才走。 孟熙华说得话含糊糊,信息量却大,暗示得十分明显,引得在场人浮想联翩。 但他知道顾晏屿一定能听明白他话里有话,要想知道孟希也的消息,可以来找他。 顾晏屿却充耳不闻,悠哉哉往后一靠,隐匿进灯球光不可及的阴影中,让人辨不清神情,可那双眸子却如锁定猎物的豹子般锐利凶狠。 酒过叁巡,底下的舞池热闹起来,包厢里的年轻人下去了大半,几位老总也纷纷退场。 童颜晚上还有局,准备先行一步,招呼司机把车开到后门。 推开门正好撞见早就等在那里的顾晏屿,童颜优游不迫地走过去,知道躲不了。 “顾老师有事要问?” “耽误童总一点时间。” “好,你问吧。” 顾晏屿直入正题,“据我所知寻梦人还有一位神秘的股东,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肯露面,童总知道么?” 童颜准备好了一箩筐关于孟熙华的答案,就没想到顾晏屿直接奔着幕后布局者去了,有一两秒的卡壳。 童颜准备打诨过去,“大概就是有钱任性,又懒得管太多。” 顾晏屿不再追问,颔首道,“打扰童总了。” 夜色纯纯,他的瞳仁亮得像黑珍珠,深沉而又幽远,流淌着志在必得的平静。 童颜看着他没入黑暗,摇着头感叹,“哎,有时候聪明过头还真没意思,你来我往地打着太极,累不累.......” 但她佩服顾晏屿,小小年纪,这么沉得住气。 孟希也,顾晏屿,这两人还真是天生一对的九曲十八弯心思。 顾晏屿要搜罗的信息差不多了,只是来童颜这里做最后取证而已。 取证结束,这场太极也该结束,该是他兴师问罪的时候。 他上了车,一脚油门下去,直奔一个地方。 拼凑十回:离丢盔弃甲就差一步 孟希也晚上陪温凉应酬,对方几个老总远道而来,吃腻了山珍海味,点名要尝尝地道的晏城家乡菜。 温凉早早地就定下了当地比较有名气的一家本帮菜,不仅色香味俱佳,价格还实在,只是包房总是特别难抢。 几位老总原就酒量都不差,天南地北聊开后更是兴致大好,红的白的一起开。 温凉谈生意手腕一流,却不擅长应付酒桌上的场面话,季燃去京城出差,挡酒的差事自然就落到孟希也头上。 她端着酒杯笑得千娇百媚的同时还能够侃侃而谈,刁滑得把那些奇奇怪怪的劝酒理由给绕开,再安个更高明的帽子扣回到对方身上。 一场下来,对方喝倒了几个,孟希也一点没上脸。 散场的时候,温凉要送她,她不肯,不过十几分钟的距离,想就借着夏夜的风散散酒劲。温凉喝得头晕,明天一早还有晨会,不再坚持,但嘱咐她到家务必电话。 晚风像有触觉似的,温柔地抚弄过脸颊,又暖丝丝得往下淌,撩得人欲醉不醉。 好不容易远离了喧闹,孟希也终于有机会一个人静静待一会儿,她需要保持清醒,说不准那小崽子今晚就会坐不住追过来,那就又是一场硬仗。 但想起前几天重逢时候他对自己冷淡的样子,心头就燃起了无名火。 真的也好,装的也罢,她也担心或许自己真的对他而言没那么重要了。 这么瞎想着就已经走到小区不远的快递柜,正准备瞧一眼有没有快递,两下突如其来汽车喇叭声迫使她回头。 小崽子不会这么没品,她猜到是谁,没有犹豫就往前走。 她这一走,车里的人急了,慌慌张张跳下车,尾随过来,堵在她面前。 孟希也被逼停,发现又是隔壁那男人,原本在胃里相安无事的酒气顿时翻江倒海起来。 男人被她盛装打扮过后的画面一瞬间拿捏住,打了好几遍草稿的儒雅和涵养全都就着夜风吹散。 脸红心热,更要命的是五脏六腑的灼热都往身下蹿。 今晚一定搞定她,男人心想。 “我刚在荣馆看到你了,”男人假惺惺地笑,露出两排不怎么整齐的牙齿,眼神里写满了明明白白的欲。 他在大厅用餐,孟希也一进门就立马注意到,她这长相和打扮,走哪儿都招人。 他借口方便跟着她上了二楼,后又见她进了包房,里边坐了几位大腹便便中年男人,他听见孟希也和他们一一打招呼,在姓氏的后头都加了抬头,不是xx总,就是xx董,之后包房门就被关上。 中年,油腻,秃顶,再加上一身奢侈品,满满的不屑在男人心头油然而起,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把孟希也档次给定了性。 但不屑过后,还有几丝兴奋。 没想到只是个装清高的,那他也就不用再伪装下去。 见她厌恶地退后一步,男人的眼睛不安分地在她身上乱转,语气强硬起来,“别装清高了,你这样的我见多了。” 孟希也原本准备喊保安的,没想到男人撂下这么一句,有点错愕,突然就准备听听这傻逼接下来要怎么找死。 男人以为自己说中了,笑得猥琐起来,“没想到晚上才是你的上班时间,不过也对,就你这长相,不好好利用利用是挺亏的。” “陪那些油腻的中年人有什么意思,都一副阳痿模样,倒不如来陪我。” 孟希也哼哼了两声,骨节咯吱作响。 她轻易不动手,但谁叫眼前的人不是人。 男人看到她冷下脸的气急模样,更受用了,荤话说得更顺溜,“不就是钱么,我也有。” 划开手机翻出几条股票基金的买卖记录,在她眼前晃悠,“今晚你把我伺候舒服了,这几支赚到的都给你。” 此话一出,孟希也松了拳头,她觉得碰这种畜生都嫌脏,手机已经在手心就位,划开警方app直接报警。 孟希也不吭声,男人以为她还在犹豫,又凑近了点,浓郁的香水味熏得她更恶心,“别担心,我女朋友出差了,我保证今晚......” 话没说完,冲着他鼻子过来就是一拳,紧接着第二拳,第叁拳,拳拳到肉,衔接得行云流水。 男人挂了一鼻子血,嘴里没说出半个字,血沫就灌满了口腔,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打翻在地上。 孟希也花了几秒钟才回过神,紧接着就瞧见了立在白光路灯下的顾晏屿,表情很冷,眼神很厉。 他的脸有些过分英俊,加了美颜和柔焦都不能比,只是这会儿暴怒,狠绝劲从深锁的眉头渗到紧绷的下颌,在起起伏伏的喉结上来回跃动。 黑西装敞开着,里头一件黑白条纹衬衫,皮肤白得很耀眼,脸好看,生气的样子更好看,又野又奶。 “混蛋,你特么谁啊.......”倒在地上的男人含含糊糊问。 顾晏屿又是一拳,男人的脸被打偏过去,喘着粗气瞪他,却不敢再吱声。 他的眼神要吃人,恨不能把地上的人大卸八块。 他的姐姐,疼都来不及,什么时候轮到被这种渣滓侮辱。 男人哆嗦着不吭声,顾晏屿也不屑跟他多说一个字,肩膀斜下几寸,单手褪下外套,盖在孟希也身上,又挡在前边,把她遮得严严实实,只低声对她说;“报警。” 孟希也点头:“刚就报了。” 警察来得及时,孟希也简单交代了情况,还提供了上次男人骚然她的音频,当然也有平时她捕捉到的一些线索。 警车的动静不小,惊动了小区门卫大爷,孟希也平时总会送些新鲜的瓜果蔬菜给大爷,一来二去也熟络起来。 大爷跟着义愤填膺地骂,顺便还帮着作证男人已经不是第一次骚扰楼里的独居女生,之前还有个女生因此受不了搬走。 警察见男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忍不住骂了句活该,不过还是教育了顾晏屿几句,“这种人渣,动手不值得,下次别这么冲动。” “不过心情很能理解,女朋友碰上这种变态,谁能受得了。”警察拍拍他的肩,又留下了两人的联系方式,将地上的男人拷上带回去教育。 警车开走后,小区外恢复了宁静,孟希也向门卫大爷不断道谢,大爷摇着蒲扇,胸脯翻滚,也是气得不行,“这种败类,就该多关他几天,小孟啊,碰上他你就该喊我,大爷不会对他客气。” “谢谢大爷。” “没事,你晚回来一定要注意安全,”大爷扫了眼还站在那里的顾晏屿,朝她使了个眼色,“那是男朋友?我看这小伙子不错,是该给那混蛋来点教训,虽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该冲动,但你说对付这种垃圾,不给点教训真是气不过。” 孟希也身上盖着他的西装热得冒汗,心里却甜,和大爷道别后,慢吞吞走回来。 顾晏屿的脸色还是不好,气不顺,正冷冷盯着她,有一百句质问的话都憋在喉咙口现下却说不出来。 “走么,上去说好么?”孟希也问 顾晏屿没抬脚,气得头重脚轻,浑身的血都在沸。 孟希也笑了,去拉他,“走吧,难道要在这儿站着说话?我可不想大晚上在这儿受一通恶心后再接着喂蚊子。” 她把他的手从裤袋里拽出来,掰开紧握的拳头,顺着指缝嵌入自己五指,拉着他往前走。 十指交扣,掌心相触,一下就贴近了疏远的距离,顾晏屿都没来得及不情不愿,冷淡的假面就被轻易融化。 他回味了几秒后,觉得不能上来就被她牵着鼻子走,淡淡道,“松手。” 孟希也在前边勾着嘴角心情不错,小崽子手还是那么好看,总有让人想十指紧扣的冲动,所以她就直接了当这么做了。 听他这么说,也没纠缠,直接松手,“好吧。” 她这无所谓的态度还真激怒了顾晏屿,一股闷气拱到脑门,电梯门一开就撇下她,先一步进去。 孟希也偷偷观察他,逗他的意图更浓。 下了电梯,她故意走得很慢,让顾晏屿走在前头,就想看他摸不到门的反应,这一层好几户人家都没贴门牌,不是熟悉的压根分不清。 果不其然,顾晏屿虽然知道门号,但转悠了圈没找到,脚步有些茫然,但又僵持着不愿意回头和她对话。 孟希也好戏看够了,上前几步,把他拉回来,又去牵他的手,凑近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知道是哪个门就走那么快,大晚上的我又不好在楼道大声嚷嚷。” 顾晏屿眯起眼睛,不快的眼神分外明显,却没再拒绝,打算进家门再跟她算总账,暂且按下怒意。 孟希也开了门带着他进去,一股朝潮的霉气扑面而来,顾晏屿皱了下眉。 灯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套还算干净的一室户,门边上是开放式的小灶台,两把折迭凳,紧接着就是一眼望到底的衣柜,单人床和窄小的浴室。 顶灯歪歪扭扭,墙壁斑驳开裂,地板也翘起来几处。 顾晏屿环视了一圈,心疼瞬间湮没了所有的小别扭。 孟希也对他呆忖的神色并不吃惊,因为她在温凉脸上也看到过。 这一室户的小屋子并不简陋,只是和她之前住的那些豪宅做比较,落差太过明显。 她拿了双干净拖鞋放到他面前,招呼他,“进来吧,我这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说完从迷你冰箱里拿出两瓶气泡水,往他手里塞了一瓶。 她将身上批着的西装挂在墙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衣柜没地方挂了,将就一下。” 顾晏屿换了鞋,只往里走了两步,就觉得寸步难行。 他在给自己缓冲的时间,哪怕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要给孟希也一点教训,看到眼前的画面心里就止不住得抽痛,咄咄逼人的话就都憋了回去。 突然,隔壁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没多久楼上的孩子尖叫着往地上砸玩具,间或伴随几声家长的怒斥。 他们被一圈噪音包裹,明明已经十点了,可这里的“夜生活”好像才刚刚开始。 孟希也坐在折迭凳上,悠哉哉地享受着气泡水把那些噪音天然屏蔽,身上还穿着小礼服,发型和妆容都精致,只是与当下环境极其不衬,特别像逃难的公主。 顾晏屿想都没想就走过去拉她,“跟我走。” “去哪儿,”孟希也一口气泡水卡在喉咙口,差点呛到。 “跟我回家。”顾晏屿很确定,他现在必须把她带离这个鬼地方,“现在就走。” 看着他急不可耐的样子,孟希也有些得意,但还是拽住了他,“我都住习惯了,挺有烟火气的。 她抚着额角,“我累一天了,别来回折腾了。” 顾晏屿回头,撞进那双朝思暮想的柔媚眼波,没了脾气,没了气性,离丢盔弃甲就差一步。 她又说,“晏屿,我们很久没见了,先说会话好么?” “好。”顾晏屿最终从牙关里只挤出一个字。 拼凑十一回:自爆马甲 顾晏屿精心打理过的发型毁了,叁叁两两垂在额前,眉宇间镀上了一席散不去的阴郁。 领带歪歪扭扭,领口的纽扣也散了,耷拉下来的半边领子被锁骨顶起来,禁欲味儿很重。 孟希也靠着墙往胃里灌苏打水,静静欣赏着眼前的美男静态图。 她印象里顾晏屿爱穿白胜过黑,温柔多过野肆,但现在有颠倒的趋势,没变的是怎么样都让人心动。 被限制在这间狭小屋子中这一平米地上的顾晏屿,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儿迈,局促和不安都写在眼底。 孟希也把凳子踢过去,“坐啊。” “不了。” 孟希也啧了声,“你不坐下,我跟你说话就得一直仰着头,脖子还要不要了?” 顾晏屿没再拒绝,把椅子拖远了些坐下,拉开距离的用意很明显。 他有气,孟希也都知道,所以就等着他上门来发泄。 只是真到这一刻失落大于淡然,以前追在身边腻腻歪歪,黏黏糊糊,会撒娇喊姐姐的小崽子,现在竟然排斥她,不自然地垂下了头。 顾晏屿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论夹枪带棒,假斯文真嘴毒,他这一年可没少练习。 但归根结底他就想要个答案,撇开所有潜在的内情,他就想当面质问她当初把自己甩了之后究竟有没有后悔, 可偏偏今晚不凑巧,先奔出来个混蛋扫他兴致,又被这屋子的环境给整得七晕八素,一时之间竟然没来得及先发制人,倒是让孟希也钻了空子。 “晏屿,你是不是要问我有没有后悔?”孟希也也不打算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 顾晏屿猛地抬眸,“所以,答案呢?” 孟希也放下抚着额角的手,狐狸眼微挑,“没有,我对自己做的所有决定都不后悔。” “呵,我想也是。”顾晏屿分明能感受到那股怒意从脚底顺着脊背一点点网上蔓延,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早说过了,这女人没心。 “你是不是还想问,当初我会这么做是不是有迫不得己的内情?”孟希也又接上。 再度被看穿的顾晏屿这次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心里在上演一出山崩地裂。 孟希也飞快地瞄了他一眼,依旧淡定地不行,“答案也是一样,没有。” 顾晏屿起身,扭头就走,走到门边,又折返回来,躬下身和她对视,企图从她的眼睛里找出撒谎心虚的痕迹,没寻到却无端暴露了自己的热切,“我再给你个机会,想好了再说。” 急促的呼吸洒在孟希也的脸颊,气息里夹杂了雨后泥土的清新,几乎要将她裹挟进他的独占世界。 “想几遍都是一样,没有,”但孟希也还是忍住了,她对人有过承诺,除非顾晏屿自己查到,否则绝对不能透露当年的事。 “孟希也,你真特么多余张了一张嘴。” 他喊她名字,不仅用词霸道,语气还狠。 孟希也的狐狸眼瞪得很大,以前温柔得能掐出水的人,现在忽然这么野地说话方式,她一下子还真不习惯,但回味过来后立马反击,“不多余,我还有那么多口红,再张一张都涂不过来。” 顾晏屿真要被她气死了,直起身子,压着嗓子不让自己吼出来,但那些在体内乱窜的怒意还是从牙缝里钻出来,“说句软话会死么?我问你,会死么?” “你就那么喜欢自己一个人把所有事都扛着,这样是能显得你特别无私,还是特别了不起。” “既然没喜欢过我,也不愿意低头,那前几天在餐厅碰见了,为什么还特意过来打招呼,我们很熟么,撩拨我看我反应这么有趣?” 孟希也低下头笑,风情万种的大波浪跟着颤。 “我在问你话,回答,我看起来像很稀罕你的样子么?” “晏屿,我怎么觉得你还挺稀罕我的。”孟希也笑完,水汪汪的眼睛扑闪着分外无辜。 顾晏屿不想再搭理她了,这女人嘴里没一句像样的话,分明就要气死他,让她自生自灭去,转头就要走。 孟希也知道玩过头了,眼疾手快拉住他,柔下声哄着,“哎,别生气,我错了。” 顾晏屿背对着她,背影很落寞。 他长长出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线条被迫起伏着,语气很冷,“你还当我是一年前那个傻子哄几句就好了,我要的不是这种虚假的道歉,我想听什么,你很清楚。” 孟希也走到他面前,正对着这团要喷火的火球,没办法灭火,但至少能做到不再点火。 她踮起脚,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慢悠悠地说,“我不后悔当时的做法,但不代表没撒谎。” “撒了什么谎?” 孟希也听他声音明显软和下来,压下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我之前说,没喜欢过你,是骗人的。” 顾晏屿还不满意,但耳根红了,“还有呢?” “说多了划不来。”孟希也松了手。 刚被抚平的燥又上来了,顾晏屿一把揽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力道很大,孟希也差点撞向他胸骨用。 他近乎威胁的狠意威胁她,“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我现在要知道,这一年你到底还瞒了我什么?” 孟希也装糊涂,“你想知道什么?” “Time Mix为什么换老板?你又为什么住在这个破地方。”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长话短说。” “哦,那就叁个字,家务事。” “家务事.......”顾晏屿喃喃了几遍,郁闷和狂躁已经把他的耐心推到了悬崖口,他忍无可忍,一口咬上了她细嫩的脖颈。 孟希也吃疼地拍开他的手,“不带这样的,说不过就咬人。” “我真恨不得咬死你。” 他这一年吃了多少苦,为了配合治疗,对抗恐惧,脑中那根弦就没松过。 听说她过得不好,马不停蹄赶回来。 可她呢,就这么轻飘飘的洒下叁个字。 顾晏屿退回去几步,捞下挂在墙上的西装,擦身而过之际留下一句:“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既然孟总过得很好,我不会再过来。” 孟希也抚着脖子的手轻轻地颤了下,指甲嵌了进去,终究没再辩解一句。 顾晏屿胸口吊着一口气,还在等她给个台阶,可最后回应他的是无边的沉默。 他懂了,再也不想多作停留。 临出门前,孟希也的手机铃声大作,顾晏屿怕是警察那边来电话,步子停了下来。 孟希也慌慌张张去关提醒,手指一滑却点了进去,于是下一秒系统提示音飘了出来:“尊敬的LV5用户希希很野,您关注的主播顾老师半小时后即将开播.......” 这一刻,气氛凝滞了,孟希也真想剁了自己的手。 一点没准备就自爆了马甲,还是在这么尴尬的时间点........ 顾晏屿正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听到提示音,下一秒照样开了门出去,似乎完受影响。 出了小区门,他迅速回到车上,拿过放在副驾驶的手机,打开直播平台就看到一长串的提示和粉丝催促。他没管,直接去搜希希很野的账号。 账号里只关注了一个主播,就是他,记录里还显示此账号给他刷了不少礼物和留言。 他翻到孟希也和直播间里黑粉吵架的对骂,气势十足,一点都不怂。 平时只要他直播,开场白第一句一般都是:大家好,几天没见,特别想大家。 她总会跟着发一句:顾老师,我也想你。 再往下翻,有一条更加耐人寻味,他记得那场直播是他生日的晚上,所有粉丝都在给他送生日祝福。 他当时在直播间说:不要刷礼物,送点祝福的话就行。 所以大家刷什么的都有:暴富,脱单,身体健康....... 只有孟希也在刷了几遍生日祝福后,接下来又补了几句:顾老师,我又想你了。 我错了,哄哄你能消气么? 你一个人过得好么? 会想我么? 我好像每天都在想你........ 他将这几句话反反复复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 清冷的月光透过车窗洒在他脸上,先是打在额角,慢慢映亮了整张漂亮的脸。 他不知道自己在车子里坐了多久,只知道那才那股失衡的怒意又被驱散了,心跳一直都不在正常的频率。 仿佛是抓到了某种巨大的漏洞,他很舒坦,今天没白来,总算还有点收获。 某些人也就只有表面上装腔作势,其实在看不见的地方早就已经露了馅。 他现在手里有证据了,也就不再需要患得患失。 冷静下来之后,脑中关于当年的时间线又清晰了几分。 拼凑十二回:未雨绸缪 一周后,顾晏屿回了趟晏大,之前申请的是出国交流一年,回来后自然要继续完成最后一年的学业。 特意挑今天回去,主要是为了参加二虎和陆顺的毕业典礼。 之前因为晏城疫情的原因,毕业典礼被生生推迟了一个月,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二虎和陆顺原本对毕业充满了期待,叁人更是约定好典礼结束的当天必须大吃一顿。现在穿上学士服,抛着学士帽的大好时光却独独少了顾晏屿,两人都觉得遗憾,听说他提前回国,威胁他当天必须到场。 他们二人都忙着拍毕业照忙个不停,顾晏屿就找了块树荫躲懒,远远能望见湖对面的一片欢声笑语,勉强也算跟着一起闹腾了一番。 他原本也有幻想过,自己毕业的那一天,叁五好友环绕,热闹一整天,但最主要的是全程都有孟希也能到场。 还有机会,他心想着,延一年也好,或许这也是最好的安排,换做是今年,那个嘴硬心也硬的姐姐死活都不会出现。 湖对岸的喧闹声还在继续,烈日炎炎,哪怕有学士帽挡着,所有人的脸还是被迫皱成一团。在摄影师最后几声倒数之后,画面定格,为所有人的大学四年时光画了个圆满的句号。 集体照拍完后,剩余的时间就留给毕业生们自行安排,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相拥,当然也有人深情告白,肆意挥发,尽情释放,才是对这一天的尊重。 踏出校门,新的篇章即将拉开帷幕,可一旦踏出去了,就再也无法和校门内的一切产生链接。 再回首终将发现,这段岁月或许沉重,或许美好,都只能永远定格在那张照片之中。 二虎刚拍完合照就火急火燎地给他来了电话:“晏屿,你在哪儿呢?大家都等着跟校草拍照呢,集体照虽然没办法实现了,大不了到时候给你P上去,我们宿舍的合照可不能少了你。” 顾晏屿实在不想过去被一群人叽叽喳喳围着问个没玩,就直接拒了,“你们拍吧,我还在办入学手续,中午小四川见。” 二虎听出他语气里的疲态,小声问,“怎么了,是公司那儿管得严,不给拍照,怕漏出去?” 顾晏屿回他:“昨晚直播结束太晚了,今天有点累。” “也是,你那直播每次都叁更半夜的。你不过来也好,省得这帮子人问东问西的,我们系几乎一半的人都被林音挖走去新纪元了,新纪元跟你们寻梦人又是死对头,那帮人刚还在那儿酸了吧唧的,我听说无非就是对你羡慕嫉妒恨,听着就烦。” “嗯。” “那先不说了,我跟顺子很快过来,你一会儿把包厢号发我。” “好,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顾晏屿估摸着这个点熊教授也该结束拍摄回办公室了,就从后湖边的小路迂回到办公楼。 他不在意和系里的同学碰上,在学校是同学,走出校门也是同行,当然也有也可能就是对手,早晚都要竞争或者合作,利益加持,孰轻孰重他们也该分得清。 只是最近他满脑子孟希也的事,不想过去应酬,能躲懒就躲了。 待他去敲门,熊教授果然已经溜回办公室。 门一开,见到是他,熊教授很惊喜,“晏屿来了,坐,这天真是热死个人。” “抱歉回来事多,没能第一时间来拜访您。”顾晏屿说着又从包里翻出一个精致的木雕盒子放到桌上。 熊教授跟着拍了一上午的照,满头是汗,这会儿咕咚咕咚喝着水,看到那精致的盒子眼睛眯了起来,问他,“哟,什么宝贝?是你从德国带回来的?” 顾晏屿把盒子又推近了点,“是,这是您最喜欢的慢萨斯美术馆的木雕纪念品,是落成仪式当天限量发行的,全球一千份。” 熊教授特意戴上老花镜,接过盒子,小心翼翼打开,瞬间就被里头那一座栩栩如生却等比例缩小的美术馆模型吸引,激动得不行,里里外外地把玩研究着,“你小子现在真是能耐了,这玩意儿都搞得到,这儿怎么还有字?” 顾晏屿笑了笑,“这是美术馆设计师Lyndon亲自雕刻上去的。” “他本人?” “当然,这我还能骗您。” “那我可得好好收着,太珍贵了,你小子还算有点良心,”熊教授如获至宝,笑得像个如痴如醉的真爱粉。 顾晏屿总算松了口气,得亏提前问季燃要了这份礼物,恰好熊教授又是Lyndon的狂热粉,对他的每个设计都喜欢得不行,这才能投其所好,弥补自己一次次让他失望。 兴奋了好一阵,熊教授才缓过劲来,收起笑意开始严肃起来,“晏屿啊,我们好久没这样坐下来面对面聊聊了,这一年你进步很大,我一直在关注你的作品,也看到了你的进步,我很欣慰,你真的成长了。” 熊教授原先一直在担心顾晏屿会走错路,为了孟家那位,一心只想赚块钱,所以一年前顾晏屿休养后说要去德国,他是全力支持的。 这一年里,顾晏屿也确实没让他失望,他不仅接到了商配,身价翻倍,在保证收入的同时也致力于参与一些环保,历史和教育科教系列的免费公益视频录制,业内一些老前辈对他的评价都很高。 他脑海中闪过一句话,知世故而不世故,很适合形容现在的顾晏屿。 恰到好处地融入快速变幻的行业节奏,有勇有谋进取,又不忘初心和仁善。 熊教授此刻除了欣慰,还无比自豪,他从小带到大的孩子终究在更大的舞台发光发热。 再定睛细看,原先坐在那里低眉顺目的温柔男孩早已蜕变成沉稳内敛的大人。 孩子长大了,他也老了,想到这里眼眶就热了起来。 没有熊教师自然没现在的他,顾晏屿自然满怀感激,“谢谢老师这些年一直帮我把着舵,时刻提醒我该怎么走,所以我一直都很坚定,做人和赚钱分不开。” 熊教授按捺下心潮澎湃,冲他摆摆手,“老师年纪大了,今后未必跟得上时代发展,但你有什么需要老师帮忙的尽管开口,毕竟在我是你老师之前,就是你的四伯了,也是看着你从小娃娃长起来的。” “一定。”顾晏屿笑着应下来。 他的眉宇间有股浩然正气,流淌在偏柔的眼波中,更显英气勃发,只是在那一眼所见的老练之外,熊教授还是抓取到了几丝疲倦和阴郁。 他问,“晏屿,你看着挺累的,最近要注意休息,这一年恢复得怎么样?” “恢复得很好,老师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熊教授还是犹豫着。 “老师,跟我您就不用客气了,有什么想问的直说就行。” “好,那孟家那位,你们还联系么?”熊教授对当年他和孟希也之间的事并不清楚,只当是不了了之了,但现在孟家换了当家人,还是个狠厉的主,他不希望顾晏屿和孟家再有牵扯。 “有联系,等时机成熟了我带她来见您。”顾晏屿不仅答得坦荡,还无比自信。 熊教授抬了抬眼镜,想更看清些他的表情,但只瞧见一张毫无破绽的脸。 “晏屿啊,感情的是也是缘分,我相信你能自己把握。老师只能提醒你,孟家的烂摊子最好不要去掺和,我相信你爷爷也会认同我的话。” 顾晏屿勾起嘴角,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可是老师,我当年没能力,被欺负一下也就罢了,现在我回来了,总不能让我女朋友一直受苦,那也显得我太无能了。” “你要做什么?晏屿,你不要冲动,那孟熙华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能这么对自己父亲和妹妹都下得了狠手,一定是个没底线的人,”熊教授凭着自己多年的经验恳劝着。 纵使他总觉得此刻坐在眼前的人早已脱胎换骨,颠覆了自己记忆中的样子。 顾晏屿垂下眼帘,低低地笑了声,“老师,接下来是他要求着我,他不会对我怎么样。” 熊教授一时之间有点转不过来弯,被顾晏屿的一席话闹得有些六神无主,但最终败下阵来,“哎,总之万事小心,这人不好对付,钻到钱眼里去了。走了个覃清歌,现在又跳出个孟熙华,真是老天无眼。哦对了,你爷爷一直在念叨你,这周有空别忘了回去陪陪他。” “明天就过去。” “你这事就不要跟他提了,免得他担心,有什么需要的就来找我,我在晏城还有些人脉,倒也不需要怕孟熙华。” “谢谢老师,正好我也不想麻烦爷爷那边,麻烦您帮我查一些当年的事。” “好,这应该不难,你说......” ...... 拼凑十三回:精打细算 在毙掉了一堆精挑细选的配音CV后,孟熙华终于坐不住了。 回想那晚在Time Mix的对峙依旧让他心有余悸,没想到不过一年的时间,顾晏屿竟然摇身一变成了CV界的当红小生。 更让他惊讶的是,手头的这个剧本就像是为顾晏屿量身订做似的,唯有他的声音和气质贴合,换做别人不是过于做作,就是不够厚重,始终达不到既定的标准。 眼看着施工进场,时间紧迫,孟熙华不得不迅速拿定主意。 一年前他为了整垮孟老爷子和孟希也,拿顾晏屿做要挟的筹码,还掺杂了得罪殷家的风险,这招虽险,但胜算却大,到底是让他赢下了全盘,只是也埋下了一颗随时爆炸的地雷。 找人调查了顾晏屿回国后的动向,又深思熟虑了两天之后,孟熙华最终还是拨通了顾晏屿的号码。 * 一串陌生的号码从屏幕跳出来,顾晏屿任由手机震动了好一会儿,继续埋头在剧本上写写画画。 震动声没吵着他,倒是弄醒了窝在角落偷懒的沉川。 沉川不情不愿地从那张舒服的芝华仕豪华单人沙发上睁开眼,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大中午的谁啊,你怎么不接?” “骚扰电话。”顾晏屿继续低着头。 沉川伸了个懒腰,恋恋不舍地从沙发上起来,“你这沙发不用来睡午觉真是暴殄天物。” 顾晏屿看着厚厚的剧本苦笑:“我没你这么闲。” 沉川白他,“我不跟你这种工作狂比,我惜命,还不准备为了点工作就英年早逝。” 松着筋骨的间隙,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顾晏屿,“哦对了,Time Mix的老板不是说要找你合作么,怎么没动静了?” 顾晏屿回他:“没动静估计就是找到人了。” 沉川凑近过来,故意压低了声线,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他在圈内到处找人试音,前前后后已经约了一票人,我几个关系要好的朋友都接到试音通告,但据说都没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活要求这么高的适配度。” 顾晏屿停下手中的笔,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地轻滑出一句,“贪婪太过,还想一箭双雕。” 沉川茫然,“你说什么?” 顾晏屿:“没什么,快两点了,你还不回去?” 沉川瞥了眼挂钟,吓得不轻,“哎哟我去,差点就忘了,走了,总之你自己当心点,都说那老板人品挺差的。” “知道了。” 沉川后脚刚迈出,顾晏屿的手机再度响起来。 依旧是刚才那个陌生号码,这次他接了,电话那头传来孟熙华的声音,“晏屿,前些天我说的那个合作,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你是个聪明人,互利互惠的买卖应该不会视而不见吧?” 顾晏屿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孟总的意思我不太明白,我以为所谓的合作不过是句客套话。” 孟熙华在那头笑开了,“我孟熙华从不假客气,说要合作就是真合作。看来你有点怀疑我的合作意愿,还是说你还在意过去的事?希希她” 顾晏屿生硬打断:“孟总,我们现在在谈公事。” “哈哈,抱歉,我的错。不过我希望你能够就事论事,站在理性的角度考虑我接下来提出的合作意愿,我相信这一年,你应该更能体会赚钱的乐趣,情情爱爱的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男人嘛,在事业上更进一步,以后什么情爱没有。” 顾晏屿顿了几秒,“孟总,请继续。” 孟熙华立马兴奋起来,忍着这股窜流不息的激动,耐下性子解释着,“我手头现在有个大型的密室剧本杀二合一的实景娱乐项目,即将入驻晏城刚落成的城景太阳宫综合购物娱乐中心,下个月工程进场,叁个月装修完之后,五百平米的实景换装密室绝对是晏城最新的打卡圣地。” 顾晏屿轻笑:“听着不错,但我只会配音,和孟总的新商业版图似乎没什么关系。” 孟熙华显然很满意顾晏屿展现出的反应,因为正中了他的下怀,开始滔滔不绝起来:“虽然剧本和场地包括施工团队,我都已经找到最佳适配,但天时地利却还差个人和,晏屿,这里缺失的人和就是你。” 顾晏屿纤长的指节动了动,手里的笔转了圈停住,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孟总,我有过承诺,不带货,也不会在直播时候向粉丝打广告。” “你误会了,”孟熙华立马打断,“我自然不会让你做这种事自贬身价,这是非常正式的商业合作邀约。偌大的实景密室自然离不开引人入胜的剧情和配音CV营造玩家代入感,不瞒你说,我拿到本子后第一时间就让团队去安排试音,但团队坚持只有你的声音最贴剧情,我自己听了几版也觉得无法跟你的能力相比较。” “当然我也必须开诚布公,如果你能加入这个项目,基于你强大的粉丝体量,也会为我们前期最头疼的营销推广这块带来便捷,所以我先前说了,这会是一笔可持续性的互利互惠的买卖,而且绝对不会触及你的底线。” 顾晏屿适当提出自己的疑虑,“听起来确实诱人,但配音工作一旦完成,我的工作也就结束了,我并没看到所谓的可持续性。” 孟熙华将自己画大饼那套拿了出来,“我们的密室剧情设定是以悬疑科幻为主基调的开放式结局,力求在现有的机关和剧情中穿插小幅度的调整和创新,以保证玩家每一次走出密室都会获得一次全新的体验,所以势必会每个月都要调整配音内容。当然如果这个项目顺利盈利,之后我还会再开不同主题的新店,所以完全就是多线发展的可持续性。” “而且从工作量而言绝对比你目前手头的那些游戏配音要少太多,完全就是钱多事少。” 孟熙华说得恳切,事实上脑中早已设计了好几种利用顾晏屿圈钱的计划。 “让我再考虑一下。”顾晏屿显得有些心动。 孟熙华循循善诱,持续加码,“这份合同我会拿出最大的诚意,我会让出我手头项目总收益的5%划到你的名下,但前提是你得做出一个不算艰难地抉择。” 顾晏屿:“什么?” 孟熙华:“项目开始后,你必须加入我名下的配音工作室,寻梦人这边的违约金你不用担心,我来承担。” “晏屿,以你的名气和能力完全有能力成立自己的配音工作室或者品牌,恰好我有这方面你需要的所有资源。” 顾晏屿气息有些急促,“给我点时间考虑。” “那是自然,我给你一周的时间,期待一周后能在工作室向团队介绍你的加入。” 挂了电话,孟熙华嘴角的笑就没停下来过,随即合上眼,往老板椅背上轻松一靠,整个人都松泛下来。 一个毛头小子而已,他还能拿捏不住? 孟熙华早都想好了,顾晏屿若是爱钱就和他谈钱,重事业就跟他畅想未来,若是这家伙还是脑子不清楚沉浸在当年的纠葛里,那他也有办法再把自己那个没用的妹妹拎出来鞭尸利用一番。 他向来只喜欢这种汲汲营营赚快钱的刺激感,孟家原来那种兢兢业业孵化品牌,再一点点搭建壮大,为了一个项目或者品牌穷尽心血,吃力不讨好的赚钱方式实在太过迂腐过时,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事倍功半。 他要做的,是等利用完顾晏屿,再无声无息一脚把他揣了,一旦项目启动,立马转手卖了套现。 拼凑十四回:还挺man上 孟希也起了个大早去临港乌山的工地,刚下过几潮阵雨,零星的雨点子随着风肆意飘散,工地泥泞不堪,等视察了一圈出来后每个人都灰头土脸,没了神采。 言心将文件死死护在胸间,一路过来走得踉踉跄跄,表情里透着视死如归的坚韧,可五官愣是皱到了一处。 悲怆之余,她还时不时地注意着走在最前边的孟希也,明明是那么恶劣的天气和周遭环境,孟总却走出了巴黎时装秀的气势和美感。 那腰,那臀,那腿,无敌的比例,完美的律动,给人一种仙气缭绕的飘逸灵动。 更别提还得被项目经理和技术负责人一左一右两边夹击着轮番汇报,在两人密集的话语中挑出企图蒙混过关的疑点并很快给出解决方案,同时加以警告和提点。 一圈下来,原本信心满满的项目经理和技术负责人像被掏空了似的只知道一个劲点头哈腰。 众人找了个屋檐下躲雨,孟希也嘱咐着,“两位辛苦,最近梅雨季,工程进度恐怕会有耽搁,后期安排好施工节奏,但也要注意施工安全。” “好的,孟总。” “孟总放心。” 两人齐齐应和着,心里却都捏了把汗,原本以为是个好糊弄的,没想到孟希也如此专业,连细节部分都了如指掌,两人这下知道厉害,不敢再含混过关。 回到车上,言心扯了几张纸巾递给孟希也,“孟总,给。” “谢谢,”孟希也接过后草草擦拭着额角往下淌的雨水,随后继续将注意力回到微信上,第一时间向温凉报告。 “孟总,接下来送您到哪儿?”司机问。 孟希也没抬头,语气却温柔,“送我回家吧,今天辛苦你们了,我问过温总,下午没什么事你们也各自回家吧,回去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谢谢孟总,孟总万岁,我们孟总就是人美心善,”言心开心得不行,白捡到个假期简直就是赚大了。 孟希也笑弯了眼睛,勾了勾她的鼻尖,“小丫头嘴挺甜。” 司机也开心,“谢谢孟总。” 孟希也收起手机,对着后视镜笑了笑,“老钟,别客气,最近你们跟着我跑了不少工地,不是暴晒就是暴雨,也很辛苦,这半天假就算补偿了。” 老钟跟了温凉多年,原就是个好脾气的,还很细心,“您别这么说,都是我应该做的。孟总,小言,这会儿雨大路上堵,回市区还得有些时间,我看你们都挺累的,在车里安心休息会儿,到了我喊你们,车里温度不合适随时告诉我。” 车内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孟希也将抱枕垫在脑后,没一会儿就沉入梦香。 等她醒转过来,只觉得昏昏沉沉,她只当睡久了僵硬,转了转脖颈。 车窗玻璃蒙了层水雾,看不清外头的景,孟希也后知后觉,老钟适时提醒着,“孟总,转过这个弯就到了,要我开进去么?” “不用了,里头不方便倒车,我走两步就行。” “还下着雨呢,言心,你从后备箱拿把伞。” 言心撇了下嘴,歪到另一边,睡得小脸通红,一点没醒的趋势。 “不用,”孟希也笑了笑,“我走两步就行,别喊她了,今天也是够累的,让她再睡会儿。” “那好,您小心点。” 孟希也轻手轻脚带上车门,外边的雨细细密密,身上半干的衣服再度被打湿,黏黏得贴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她恍恍惚惚地进电梯,一阵头重脚轻的眩晕感袭来。 大概是这几天太累了,孟希也一直在几个工地连轴转地和他们斗智斗勇,最近换了新的施工团队,首次合作需要十分谨慎,她只能亲力亲为盯着点,不然那些人势必捣糨糊。 进屋后,她顾不上换衣服,先坐下喝了口水。 半瓶水下去,喉咙冒火,头疼得厉害,她觉出不对了,摸出体温计一量,37度6,果然低烧了。 她立马翻出药箱吞了两片药,刚准备去洗澡,林妙来了电话。 她疲惫地接起来,“妙姐,怎么了?” “你上次拖我办的事成了,消防大队那边的李队和Colin是同学,关系不错,说得上话,压根不需要惊动上面的关系,孟熙华绝对意想不到。另外今晚我约了万盛娱乐的刘董和徐总吃饭,你一起过来么,他们对你的提议都很感兴趣。” 孟希也瞧了眼挂钟,“行啊,在哪儿,几点?” “八点,松鹤楼。” “行,谢谢妙姐,晚上见。” 林妙听出她有气无力的声音,问她,“怎么了,不舒服?” “稍微有点头疼,没事的。” “不舒服别硬撑,下次也可以再约,身体要紧。” “真没事,我睡会儿就行。” “好,那晚上见,不舒服一定要说。” “知道了。” 挂了电话,孟希也赶紧洗个热水澡,洗完药效正好上来,她定了闹钟后躺下休息,期望睡一觉发一身汗就能好。 没想这一觉睡醒,头更疼了,她洗了把脸,额头比之前更烫,还浑身打冷战。 但答应了林妙会到,她并不想爽约,打起精神化了个妆。 厚厚的妆容能遮得住病容,却遮不住眼底的疲态。 她准备稍坐一会儿就走,好不容易约到那两位,她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可以重挫孟熙华的机会。 所幸万盛娱乐的刘董和徐总都是滴酒不沾,又有林妙坐镇,一顿饭下来,两人和孟希也聊得很投契。 刘董手头原就有叁个实景娱乐的项目赚得盆满钵满,且早年就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人脉广,眼光准,有心想将实景娱乐产业攀上综艺节目这趟顺风车,只是近几年实景娱乐最大的难点就在于安全隐患问题,刘董缺了这块关系,近几年总是驻足不前,这次有林妙和孟希也牵线,自然喜闻乐见。 但毕竟老谋深算,早就嗅到了其中的阴谋味儿,抿了口茶后故作打趣,“孟总,我不喜欢绕圈圈,有话就直说了,今天这线不白牵,我想知道需要我拿什么交换?” 孟希也眼里的刘董一个劲打转,她合了合眼,稳住精神,不想在这么重要的节骨眼掉链子,“刘董爽快,我也就有话直说了,只需要您配合演一场戏,不花一份钱,如果顺利的话或许还能获得意想不到的赔偿。” “哦?”刘董和手下对视了眼,吃不透孟希也葫芦里卖什么药。 孟希也用手捂住嘴,轻轻咳嗽了几下,脸色已近煞白,忙说了句不好意思。 林妙见她状态不好,递上一份文件给孟希也争取时间,“您可以看看这个项目。” 刘董翻阅了几下,立马明白过来,“这不是孟熙华的宝贝金疙瘩,他在全国广招团队,弄得声势浩大,业内谁不知道。” “没错,”孟希也缓过劲来立马接上,“您看好这个项目么?” 刘董轻哼一声,说得很委婉,“恕我直言并不看好,我做实景娱乐这么些年从不入驻商场,租金高,成本加倍不说,还要被商场抽成,被各种规矩制约,消防这块就更难通过,原本我们这块就是打擦边球踩着钢丝赚钱,当然要低调选址,他这个不会长久。” 孟希也笑了,“刘董果然内行。” “也不知道他身边的团队都是怎么评估的,”刘董直摇头,转瞬明白过来,也跟着笑了起来,“我说错了,应该是孟总运筹帷幄,这交易不亏,我愿意配合。” 孟希也眯起狐狸眼,“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刘董不需要再考虑考虑?” 刘董摆摆手,“不需要,这个孟熙华已经严重打乱了我们这一行的入行规矩,他这个项目要是成了,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们都得跟着倒霉,逼停他对我也有好处。” “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孟希也端起茶杯,松了一口气。 刘董也举了举茶杯,欣然应下来,“这一局我自然站孟总,行业需要新鲜血液,而不是垃圾血液。” 聊得差不多了,孟希也终于有时候溜到洗手间缓口气,轻轻擦拭着额头,包房里的冷气太足,吹得她冷汗直冒。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是行走的火球,皮肤滚烫,体感却一阵阵泛凉,再硬撑下去怕是不行,她给林妙发了消息说自己不舒服先回去。 前脚刚迈出洗手间,后脚没跟上,差点踩空。 一双修长秀气的手适时捞住她的腰,将她抱离台阶,顺势带进怀里。 香味熟悉,怀抱也安心,孟希也眼前模糊一片,但分得清来人是谁,摇摇晃晃着问,“晏屿,你怎么在这儿?” 自那天在她家不欢而散之后,他们也有一段日子没见了。 忙是借口,孟希也确实也不敢找他,小崽子现在脾气大,她轻易惹不起。 她依稀看见个轮廓,眉眼泛着柔光,说不出的好看。 她笑得傻乎乎的,跟醉了似的。 顾晏屿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手背发烫,脸色阴沉下来,眼底冒火,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直接打横抱起来就走。 孟希也浑身都烫,意识也有点迷离,但理智依旧在线,“我又没喝酒,自己能走。” 顾晏屿不说话,唇线紧绷,几近爆发的边缘,但现在带她去医院要紧,暂时不和她计较。 心越急,步子就越快,孟希也只觉得耳边呼呼的风刮过。 她放弃挣扎了,低头埋进他胸膛,耳边传来他惊魂未定的心跳,鼻尖缭绕是让她静下心来的温润气息。 理智算个屁,她现在一点都不想逞强了。 她家弟弟,现在话少还不好哄,但还挺man,霸道得不像话。 拼凑十五回:还挺man下 顾晏屿额上蒙了层薄汗,明明怀里的人抱着还比之前轻了不少,但他走得快又得控制着不让怀里人受颠簸的稳定性,起码多花了叁倍的气力。 外加总有一道视线灼灼地盯着他,还有意无意地到处乱蹭,从锁骨到胸,又顺着肋骨顺势往下,肆意撩拨。 顾晏屿拿眼神威慑,不着她的道。 到车边,顾晏屿问她,“我要拿钥匙,能下来么?” 孟希也往他怀里缩了缩,“不能,头疼。” 顾晏屿眯起眼睛,也开始头疼。 “在哪个口袋,我帮你拿。”孟希也又要作妖。 顾晏屿平稳着气息,拿她没办法,“右边裤袋。” “哦。”孟希也垂下头去,很好地掩藏了嘴角牵起的弧度,手往下滑,明明触到了车钥匙,故意拖延着不抽出来,偏要挤进狭小的裤兜,顺着薄薄的布料不断往中间蹭,一个劲揩油。 “你的手在干嘛?”顾晏屿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声音冷了下来。 “找车钥匙啊,不然你以为我干嘛......”孟希也最会装无辜。 看着顾晏屿的脸一点点暗下来,孟希也不再惹他,立马抽出钥匙,解了锁,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狐狸眼迷离又可怜地眨巴了两下。 “急什么,这不是开了么.....” 话音刚落,顾晏屿手上力道倏地一松,孟希也吓得啊了一声,紧紧扒住他的脖子,声音都变了,“你......干嘛?” 顾晏屿的手触到车门,车门轻弹开,“开车门,不然你以为我要干嘛?” 虽然神情依旧冷,但那抹笑却衬得他痞坏十足,孟希也被狠狠拿捏住了,小声嘟囔着,“真难欺负。” 她有点怀念以前奶呼呼,温温柔柔,还容易脸红的小崽子了。 现在这个,一点不好捉弄,脾气还大,不是什么善茬。 非要教训一顿才肯老实,顾晏屿轻轻叹了口气,动作却分外小心。 他俯下身,把孟希也稳稳放在副驾驶。 怀里一下没了温度,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孟希也脸上两片绯霞,唇色殷红,看着很可口,可大概是刚才真被他吓到了,这会儿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软骨头似的瘫在座位上。 顾晏屿迅速回到驾驶座,看着她病恹恹的样子,忽然后怕起来,要不是今天自己恰好也在这儿用餐,她这样子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儿不由得心里抽痛,脸上冷了几度。 夏夜湿热,车里很闷,孟希也发着烧,不能开空调,他只能移下车窗通风,顾不上自己汗流浃背,只想着快点送她到医院。 他身上的衬衫被汗打湿,严丝合缝地黏在身上,勾勒出清晰可见的胸肌和脊背线条,孟希也挪不开眼了,喉头的火蹿得更旺。 明明头晕乎乎的,浑身都打着飘,入眼的景都模糊起来,可唯独顾晏屿的轮廓分外清晰,从紧绷的下颌到专注的精致侧颜,认真的样子铺满男性荷尔蒙,每个角度都让人挪不开眼。 市医院离得近,顾晏屿熟悉方向,不需要导航,刚要踩油门,右座的安全带提醒闪着不停。 顾晏屿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没开口,侧身过去找安全带,却刻意和孟希也保持了一臂的距离。 精瘦的腰身在孟希也面前拧出妖娆的姿态,灼热的气息在两人的鼻息之间流转,她甚至能透过衬衫前两颗拧开的纽扣瞥见起伏的锁骨和胸肌,目不转睛地欣赏着。 顾晏屿手指勾到安全带后,上身迅速往回撤,小心翼翼又唯恐避之不及,好像身边坐着的是洪水猛兽。 就在他企图安稳躲过的时候,孟希也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她发着烧,嘴唇很烫,像是划着的火柴舔过烛芯,熊熊火焰一触即发 “你.......”顾晏屿停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上那双氤氲着无辜劲的漂亮狐狸眼一点办法都没有,丢盔弃甲地回到驾驶座,冷冷扔下一句,“孟总自重。” 孟希也手抵着额角装迷糊,“刚头晕了那么一下,抱歉。” 顾晏屿轻哼,“最好是。” 孟希也毫不嘴软,“晏屿,你现在有点小气,跟一个病人还那么计较。” “还有,叫孟总听着特别显老,要不换个叫法。” 顾晏屿淡淡道:“叫什么?” 孟希也不假思索,“要不,叫姐姐?” 顾晏屿一脚油门下去,半个字都不想说,直接用行动拒绝了她。 这就是孟希也,不坦承,不合作,不交心,只有套路和玩弄。 以前她是妖精一样的迷人姐姐,他是臣服在她脚边的忠犬,她说什么,他信什么,哪怕再不高兴,他都学着接受,直到自己真的被踢出局,伤心又伤身,只能躲起来慢慢自愈。 现在他回来了,对她的那份感情没有变,只是不愿意再傻傻地沦为她的棋子。 他比以前更贪心,他要她的真心,真话,和眼里只有他一个人,这一次他要夺回主导权。 孟希也不是纯心要气他,只是一想到现在的自己做什么都不对,索性就摆烂了。 能不能扳倒孟熙华夺回属于她的一切尚不明朗,许下的承诺也不能打破,她只能让一切顺其自然发展,这也是为了顾晏屿的安全。 眼下他们之间的嫌隙越深,顾晏屿也就越安全。 她不能再一次害他置身险境,危险的沼泽留她一个就够了,这是她应该承受的。 到了医院,顾晏屿忙着挂号排队,孟希也在一旁坐等,看着他跑进跑出,心里很暖。 市医院晚上急诊人多,等挂上水已近深夜,输液室里的病人少了一半,清静不少。 孟希也能感受到冰凉的液体顺着针头流向全身,虽然头昏脑涨,却一点没睡意,呆呆地注视着一个方向。 顾晏屿紧张起来,柔下声问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孟希也摇摇头,目光定在斜上方的一对年轻男女身上,眸底泛起温柔。 两人都穿着晏中校服,女孩换了药水后靠在男孩肩膀上睡得安稳,男孩则低下头在本子上涂涂写写,时不时抬头瞧一眼吊瓶余量,或是帮女孩轻轻拉上滑落的衣服。 女孩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偷看,不高兴地撅起嘴,“你一点都不关心我,就知道闷头学习,到底有没有帮我盯着吊瓶。” 男孩立马放下书本哄她,“怎么会,我一直盯着的。” “哼,你没有,你只管自己学习。”女孩别过脸去,语气颤巍巍的,听着像是要哭了。 男孩急了,把本子举到她眼前,“别生气了,你看看本子上是谁的名字?” 女孩定睛一看,没了脾气,但还是嘴硬地嘟囔着,“谁稀罕你帮我了,我自己会做。” 男孩满心满眼都是爱意,将她的头压回肩膀,“我稀罕行不行,我帮你都写完,你晚上回去能早点休息,不然明天.......” “明天怎么了?” “没什么。” “说呀。” 男孩叹了口气,“要是你明天请假,我就一天不能见到你了,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乖,闭上眼再睡会,还有半瓶,快结束了我会喊你的。” 女孩听了,眼睛亮莹莹的,心满意足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孟希也胸口闷闷的,有羡慕,有难受,年轻真好。 曾经他们也这样亲昵,转眼物是人非,现在只剩下芥蒂,所有言语和亲近都像对垒。 大概是回不去了,她想着。 之后的时间里孟希也都静静挂水,一言不发。 顾晏屿将她的神情都看在眼里,暗暗下了决心。 怨归怨,但他了解孟希也,她的嘴硬是表象,不说破是谨慎,漫不经心是伪装。 直播间那个默默为他打call刷礼物,又偷偷摸摸留言的才是真正的她。 所有这一切恰好说明,她在乎,只是有太多顾忌裹挟着她。 他觉得自己是时候下一剂猛药了,治一治她那嘴硬死扛的坏毛病,否则到头来后悔的还是他自己。 上一次是骚扰的邻居,这一次又直接病倒,孟希也有一万种让他放不下心的方式。 吊瓶快见底的时候,顾晏屿喊了护士过来拔针,等两人走到大门,天色如墨,月朗星稀,时不时传来蛐蛐的欢腾叫声。 打了退烧针,又挂了点滴,孟希也清醒不少,烧也退了,只是身上还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我去开车,在这儿等我。”顾晏屿走在前边,声音闷闷传来。 没等到孟希也回答,他转身,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她,深怕她逃走,“这个点,你打不到车。” 孟希也嗯了声,她又不蠢,有人送多好。 上了车,两人都沉默着没说话。 孟希也默认是回自己家的路线,车子开了会儿才觉得不对,“这个楼口不是应该上高架么?” 顾晏屿不回答,继续开车。 孟希也有点莫名,路牌一块块从头顶划过,她大概有了答案,沉下脸,“送我回家。” 顾晏屿目视前方,充耳不闻。 “顾晏屿,我再说一遍,送我回家。”孟希也提高了音调,戒备和紧张都写在脸上。 孟熙华对她的监视依旧没有放松,若是被他知道她和顾晏屿整晚待在一起,恐怕此后都会有戒备。 她很急,却说不出口。 顾晏屿仿若失聪,自顾自说道,“孟希也,当初你玩弄我,利用完了随手一丢,我却要花一年的时间躲到科隆疗伤自愈,你根本想不到我这一年是怎么过的,呵,当然你也不会在乎。我气过你,也恨过你,不过现在都想开了,强扭的瓜确实不甜,吃下去还伤身。” 他的声音很低,打着颤,带着淡淡的凉,直戳心肺,孟希也只觉得眼眶的一圈都烫了,刚才还气势汹汹,这一秒却分外安静,木木地看着他,所有理智都被打散了。 顾晏屿沉下眉眼,像是下定了决心,笑容易碎又悲凉,“你不用担心我会缠着你,可能以前的我会这么偏激,现在不会了,我对你早就死心了。” 孟希也一口气提到嗓子眼,气息都乱了,眼皮慢慢垂了下去。 感觉到身边人不再执着去向,他又说道,“既然碰上了,总不能见死不救。” “你刚挂完水,可能后半夜热度还会上来,这么晚了,也不方便再去打扰温总,之前晏大附近的房子还没到期,今晚去那里将就一下,那边有两个房间,你可以安心休息,有不舒服就喊我。” “等你好了随时可以离开,我不是闲得没事干整天围着你转,今天只是恰好碰上了。” 沿途的不断倒退的路灯将顾晏屿淡漠的脸映地忽明忽暗,孟希也看着他说完后如释重负的神色,有什么淤堵在胸口,浓稠又沉重,愈发难受,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拼凑十六回:很傻,却有效 回到充斥往日温情的小屋,屋内的一景一物依旧摆放在记忆中的位置。 孟希也在玄关徘徊许久愣是没迈出一步,被回忆带动的起伏感在胸腔里激荡,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严重怀疑顾晏屿的用心,毕竟这屋里有太多仅限于他二人的回忆,很难保持如如不动。 目之所及都是往昔点滴缠绵悱恻画面,连背景墙上两人的合照都还是原封不动地挂在那里,醒目到刺眼。 轻易就能牵动记忆深处最敏感的神经,当初在这里的小打小闹亦或是激情片段,用不着精准搜寻就会自动在脑中一遍遍重播。 曾几何时,同样也是在这间屋子里,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享用完顾晏屿的年轻肉体后找机会丢弃,可转眼间竟还是纠葛到一处。 她不仅没像自己想象中那般玩腻了就扔,现在更是连主动权都被褫夺了。 她忽然不想进去了,脚也自说自话地先一步有了判断。 每往里迈一步,都像是在打自己的脸,而且是两倍力道的那种,孟希也觉得这一刻的感觉愈发微妙。 顾晏屿捞起地上的快递后进屋,发现孟希也还停在门口神情呆滞,很难控制住上扬的嘴角,要不是今晚还有目的没达到,此情此情之下,他很想说: 扎心吧,谁让你当初那么狠心决绝。 顾晏屿从鞋柜里挑出了孟希也的拖鞋放在她面前,摆出主人架势,“进来吧。” 孟希也这才回神,把肆意乱窜的思绪一股脑拽了回来,换了鞋后跟着进了屋,眼神装忙不去看他。 纵然是天罗地网她也都已经进来了,横竖都是一死,没什么好愁的,想定后直挺挺地往沙发上一坐,稳如泰山。 烧退了,又出了一身汗,她现在除了有点恍惚以外,理智依旧在线,不会轻易被这点小场面动摇,凭他顾晏屿要说什么做什么都能应对得当。 顾晏屿却没急着发难,当她是个摆设,不招呼也不搭理,自顾自拆快递文件,又慢条斯理地一页页翻看完,才从玄关回来,进门后跃入眼帘的就是孟希也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想笑,又只能憋着,努力装出半点讽刺意味,“这么快就不认识这里了,需要我重新介绍一遍?” 孟希也眯起眼睛,漂亮的狐狸眼冷了下来,“就算以前来过,毕竟现在不熟,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顾晏屿皮笑肉不笑,“我以为孟总这架势是准备和我谈判对峙,大半夜的我没这体力应付孟总的礼貌,感谢的话不用说了,早点洗洗睡吧。” 他就站在复古吊灯下,光线很暗,却柔焦,带着珍珠贝母的色泽洒在他的发丝,眼角,又溜到浓稠深邃的瞳仁,确实勾人,直接可以拍一副中世纪欧洲古堡画报了。 画面唯美,人也好看,但说这话的时候,挑衅的意图分外明显。 灯是她挑的,安装的位置当初也是她选的,但现在孟希也烦透这恼人的光线。 因为有人站在这漂亮的灯下,专说刺激她的话,虽幼稚但有效,孟希也被成功激怒。 嘴欠如她,也有被气到说不出话的时候,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后才从喉咙口挤出句像样的话,“那可真是打扰了,晚上我睡哪......?” 哪......间房的最后两个字还未问出口,顾晏屿已经重新拿上钥匙转身准备出门。 “你去哪儿?”孟希也忙问。 顾晏屿背对着她,对她的第一个问题恍若未闻,只敷衍了后面的问题,“出去一趟很快回来,早点休息。” 他走后,屋内的紧张气氛散了场,安静如斯。 孟希也却依旧气鼓鼓的,她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但假如这时候有弹幕,她很想发一句:把顾晏屿不行打在公屏上。 之后的几秒钟,她的大脑就开始产出各色各样的疑问:这么晚他要去哪儿,去见谁,男的女的? 还是觉得跟她待在一起变扭,找个借口开溜? 她想不明白,就一直坐在原地,直到眼皮子发沉顾晏屿都没回来,这才浑浑噩噩地上楼进了客房洗漱。 洗漱完出来,在客房的衣帽间晃了一圈,发现自己之前留在这儿的一排衣服都还整齐摆放着,忽然有点好奇,不知道主卧里还有没有她的东西。 可这份好奇终究没能成行,因为她不敢也不想迈出房门。 没道理变得这么怂,但现在顾晏屿身上就是有种若有似无的威慑力,轻轻松就能拿捏住她。 她实在不清楚顾晏屿今晚带她过来的目的,带她过来,自己又跑了,玩儿她么?她越来越搞不懂这小崽子。 孟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盼睡一觉起来明天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好。 这种节骨眼,她不想没事找事, * 顾晏屿怕留在那儿,孟希也会不自在,溜出来是为了让她能安心洗漱消除戒备,但主要是因为他那点岿然不动实际上都是装的,心里别谁都慌。 玩这种反客为主的套路,对他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拍自己一个冲动破功,那之前堆砌的人设就前功尽弃了。 算计和冲动撕扯,他需要时间缓缓。 顺便也需要盘算一番,怎么在不吓到她的前提下,能逼她说点真心话。 今夜机会难得,他绝对不会放过。 找不到别的去处,只能拐到街角的小酒吧趁着老板最后打烊前点了半杯Gin,喝得很慢,醇美爽快的酒香在口腔的每个角落缓缓流淌,又滞留了许久,才慢慢释放下泄。 酒精冲不散心口的堵和肆意乱撞的邪念,那屋子里的桩桩件件都戳他心肺,更何况现在那个最戳他的人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屋子里。 * 孟希也的整个洗澡过程都提心吊胆,吹头发的时候差点烫到手,挑睡衣的时候又被摇摆坠落的衣架砸到手背。 这一夜,祸不单行,她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一切的节奏都不在掌控范围,摆明了克她。 关了灯平躺在床上,她敏锐地听取着楼下的动静,直到一阵开门声沉闷响起,刚被安抚平缓的心跳又蹦跶起来。 随着那道脚步声逐渐逼近,心跳的频次越来越异常,她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可那脚步声只是轻飘飘划过门边,顺势往主卧方向去了,没在她门前停留一秒。 孟希也说不上得失望,重新躺回去。 行吧,是她自作多情了,人家根本没打算把她怎么样。 她不喜欢这种被人狠狠拿捏的感觉,忽然有了个念头,要不开溜得了,反正顾晏屿也回房了,只要她动静小点,应该察觉不到,这念头越来越强烈。 一不做二不休,她轻手轻脚摸下床,在衣帽间挑了套舒服的运动套装换上,又贴在门上听了好久,确定走廊没有任何声响后才敢开门。 门把手转动的那一刻,她既紧张又激动,仿佛遥远的门外有一种自由的声音正在一遍遍呼唤她。 门打开后,率先弹出来的是一双灵活地狐狸眼,可还未欣喜几秒,就对上靠在门框边那张黑煞神般的脸,吓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差点直接摔了房门躲进去。 顾晏屿也不知道在门边站了多久,好像算准了她会逃似的,淡定悠哉地抱着手等着看好戏。 见她出来,眉峰一挑,似喜似嗔,享受抓包的这份料事如神之余,却也是怒从中来,语气掺着寒意,“孟总这是想逃?” “没有,绝对没有,怎么会呢......”孟希也重新拼凑着企图乱飞的五官,愣生生捏出一副强装淡定的正经模样,心里却慌得要死。 她怎么都想不到以前温柔可人的小崽子,怎么变成现在这副随时随地要吃人的可怕嘴脸。 左一个孟总,右又一个孟总,说话带刀,眼神带刺。 顾晏屿的神情黯淡,眸光却是锐利无比,一呼一吸间的危险气息在静谧的走廊被一圈圈放大,更像是蛰伏已久的狼。 孟希也下意识地想摸脖子,总觉得下一秒他就要扑上来咬断自己的脖子。 顾晏屿加重了一遍语气又问,“所以孟总需要什么?” 孟希也顺势下了台阶,尬笑一声,“我刚想到好像忘了吃药,所以......” “下楼吃药需要穿这么正式?”顾晏屿的眼神由上至下扫了一遍,直接破了她的烂借口。 孟希也定了定神,脑子转得飞快,“在陌生男人家穿正式点不合理么?” “陌生男人?非常合理,”顾晏屿冷笑着,退后几步,掩了身影。 呵,现在他都是陌生男人了,真的是可笑。 随着身影消失,剩下的话飘了黑黢黢的屋内,“药和水我都带上来了,进来吧。” 进来?!孟希也吓到花容失色:“这......大可不必了,要不......麻烦你拿出来给我?” “不好意思?”顾晏屿反问,“那刚才在车上孟总偷亲我,还让我喊姐姐,难道没有不好意思?” 孟希也咬咬牙,勉强撑出一张笑脸:“我烧糊涂了。” 顾晏屿从黑暗中朝着孟希也的方向一步步逼近,语气是掺了蛊的磁性,“所以又摸又亲的时候是因为烧糊涂了,病好了就不认账了,便宜都给你占了,那我怎么办,姐......姐?” 尾音刚落下,高大的身形恰好笼罩住孟希也整个往后缩的羞怯样子,顺便堵住了她后退的去路。 孟希也纵然心虚,也绝不会让自己落了下风,她怕过谁,不就是吃药,抬脚往主卧走:“那你别后悔。” 孟希也平日里不是个容易被挑衅的人,今晚却上了头,被顾晏屿叁言两语一激,真就乖乖进了主卧。 她想着发生点什么自己也不亏,没什么可怕的,脚步愈发稳健。 可真等到进了屋,房门被顺势带上,屋内黑灯瞎火的没一点光亮,才明白过来,这特么就是个圈套。 晚了,顾晏屿没带商量地将她打横抱起扔到床上,动作之快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 “顾晏屿.......” 她失声喊着。 火热的体温贴上来激得她脸颊滚烫,浑身寒毛卓立,黑暗中她拽住他的衣角,紧张喘息,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想象中那么淡然。 “嗯?孟总不是刚还让我别后悔,我总得对得起孟总的期望.......”顾晏屿的呢喃搔弄着她的耳膜,蛊人万分。 黑暗削弱了视觉,却无限放大了触觉和喘息,也点燃了蓄谋已久的激情,顾晏屿的吻落下来的时候,孟希也早已没了抵抗的力气。 这个吻一点也不像他,极尽玩转缠绵,却也是挑逗万分,掺杂了一星半点的醉人酒气, 在她的舌尖翻滚逗弄,卷着她的津液,不深不浅,却足以勾起情欲,叫人意乱情迷。 唇齿的温度,气息的交合能融化一切的别扭混沌,孟希也承认自己贪心了,情不自禁地就想顺势沉溺下去。 可就在这时候顾晏屿戛然而止,一点不带留恋地离开她的唇,又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语气很欠扁:“啧,还真有点后悔。” 孟希也想杀人,“那你还亲得津津有味。” “气氛到了而已,没想到孟总还当真了,”顾晏屿站在黑暗中,气息很低迷,并不像在打趣她,反而是很认真,“我倒觉得刚才孟总更投入,还有点意犹未尽,这么看来好像孟总比我更难忘旧情。” 孟希也在黑暗中死瞪着那抹黑。 顾晏屿,算你狠。 顾晏屿却没给她时间反击:“既然当年决定要扔到一边,为什么还要出现在那家茶餐厅,偶遇这种自欺欺人的借口就没必要再用了,我想知道真实的理由。” 没等孟希也开口,他又逼近了一步,俯下身凑近她的鼻尖,炙烤着她的呼吸,压迫感袭来,“当年觉得我不受殷家重视,没什么利用价值,想扔就扔,现在落魄了,又想到我了?” “还是出于好奇纯粹想来看看我现在过得怎么样?要是状态不错,没病死异乡,说不准还能再为你所用,当你的舔狗?” 他有咄咄逼人的理由,孟希也张了张嘴,始终没有分辩一句。 她现在多说多错,解释都是掩饰。 她的沉默像极了默认,顾晏屿火不打一处来。 “既然不把我当回事,那又为什么每次蹲在我直播间,留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又在背后擅自帮我筹谋一切,工作室的合约,我接的工作,还有录音师的装修.......做这些是为什么?” “如果是为了补偿,大可不必,我只当过去自己瞎了眼,但如果是想继续利用我,也可以明说,不用耍这些手段恶心我,谈生意可以,这年头利益至上,我也不是个不懂得变通的人。” “但你若是想重谈感情,那今晚就是最后的机会。” 他振振有词的时候,孟希也胸腔若擂鼓,话音落下,鼓声也停了,紧接着是碎落满地的玻璃渣滓。 顾晏屿的语气很平静,却像在一寸寸刮骨,字字锥心,步步推进,“孟希也,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想要什么可以直说,不用欲拒还迎。” “你不愿意说的我不会逼你,但希望你这一次想好了再开口,否则出了这个门,以后我们就是彻底的陌路,我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说到做到,要找一个比你听话懂事的外面一大把。” 虽然看不见彼此的神情,但孟希也觉得这一刻的顾晏屿,该是獠牙森森的。 他又追问了一遍,“回答我,你现在到底要什么?” 这一句话,像是自带回声,顺着耳廓直达大脑听觉中枢,一遍又一遍地公放,也直接将孟希也逼到了死角。 狠话都撂到这份上了,孟希也没辙了。 “要你,行了吧,”她认命地吸了吸鼻子,弱弱地回道,可怜又无奈。 她承认有被逼迫后的压力,有发烧后的虚脱,也有被他震慑的后怕,当然更多的被他撂的狠话给彻底吓到,理智逐渐分崩离析。 “没听清。”顾晏屿尤嫌不够,但神情明显得意起来,语气却还充斥狠厉。 “我说,要你行了吧,我现在还能要什么......”孟希也放弃抵抗了,她都被逼到这份上了,自然是心里这么想的,就这么答了。 她是有成算,也有谋划,更不想在这个节骨眼起什么波澜,但要命的是这小崽子不要脸,拿要跟人跑了的话堵她。 纵使最终计划得手,要是他们真成了陌路,那她孟希也还玩个屁。 黑暗中,孟希也没看到的是,顾晏屿笑得无比灿烂,轻咳了声保持冷静。 自始至终她不愿意说的,他不会逼迫,他想确定的不过是她的心而已。 顾晏屿开了灯,孟希也就那么脸色苍白地坐在床沿边,双手紧紧抓着床单,都起了皱褶,垂头丧气的样子当真可怜。 病恹恹的美人自然更惹人爱怜,他心疼了,有一万种想杀了自己的冲动,但谁叫她总是死鸭子嘴硬,非得那么逼一下才肯说实话。 他把药和水递到她手中,蹲在她面前,又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确定没有烧了才放下悬着的心:“吃药吧。” 孟希也抬头看他,没觉察出他表情里半点融化,心里已经将他骂了一万遍,吞了药又灌了半杯水,顾晏屿正要接过,她直接将杯子先一步放在桌上,力道之大,还晃出了点,随即瞪他,“满意了?” 顾晏屿:“一般。” 孟希也气得眼冒金星,真是好一招趁人之危,冷声道:“说完了,能睡了?” 顾晏屿浅浅一笑,点了点头。 虽然那一笑百媚生,孟希也瞧着也没气了,但还是不待见他,准备回客房,刚迈出一步,还是被逮了回来。 他按着她的肩,柔下声半求着:“在这儿睡吧。” “做梦吧你,一边去,”孟希也骂道。 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在这儿睡,门都没有。 顾晏屿自然知道自己理亏,软和下来:“你烧刚退,晚上我不放心。” 孟希也的狐狸眼凶光毕露:“用不着,一点小感冒而已,比不上顾老师恐怖。” 顾晏屿笑了,想伸手想去抱她,却被轻巧晃开。 孟希也后撤一步,“别动手动脚,我可记仇。” 顾晏屿也不逼她,今晚他做了回混蛋,这点目的都达到了,自然心满意,只能目送她袅袅地回了客房,又甩上房门。 趁人之危还振振有词逼迫,是他过分了,但又不得不做。 是他自己恋爱脑,一门心思死皮赖脸求来的,后果自然也得承受。 他躺倒在床上,一个劲叹气,嘴角去却一个劲上扬。 这是第一次他可以开诚布公地发一次火,而不是靠激情的肉体纠缠去证明在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 很傻,却奏效。 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点到为止。 知足常乐,他其实一点也不贪。 拼凑十七回:女人心,海底针 孟希也回客房后药效来袭,困得她眼皮打架,没顾上继续深究或者生气,直接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已是日上叁竿,手机里是密密麻麻的消息和电话,瞬时清醒,一个打挺从床上支棱起来着急忙慌得梳洗。 梳洗完后,又做了叁个深呼吸才开始按着紧迫程度逐一回复,温凉那儿还好解释,知道她这周都泡在工地监工,唯独林妙这头需要好好道歉一番,昨晚无故失踪,把她一个人撂在饭局,眼下都大中午了...... 孟希也忙拨通林妙的电话,上来就一通道歉:“妙姐,抱歉昨晚不舒服,稀里糊涂的就......” 那头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她,林妙反倒半点没责怪的意思:“猜到了,没怪你,我就是想问问你今天好点没,我知道你连着两周跑工地当工头去了,风吹雨打都硬扛着上,别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真当自己是铁娘子啊。” “昨晚吃了药睡了一觉,今天都好了,辛苦妙姐昨晚帮着周旋,”孟希也心里还是自责,好不容易约到刘董,自己却聊了一半跑路了,简直不靠谱至极。 林妙知道她心思,忙安抚,“刘董那儿你别担心了,我都帮你谈得差不多了,现在实景娱乐不好做,他那种老狐狸早就暗地里在找别的门路了,要不是这时候有你的提案解了燃眉之急,恐怕连他都要考虑出售一部分资产还银行贷款了。更何况你都计划好了,又派了孟熙华这个先锋打头阵,前期的压力都有人扛了,这刘董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孟希也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担心他过于谨慎,更看重手中的现金流,现下不愿意投入。” 林妙哼哼唧唧,“哼,实景娱乐在后疫情时代早就已经走向衰败,不进则退,他要是还没醒悟只一味维稳,那可真是要玩完了,既然刘董这边没问题,我就让法务起草合作意向章程走后续流程了,孟熙华那儿........” “交给我吧,他现在利欲熏心,会主动帮我们铲除所有路障,顺便自己也倒在这障碍前。” “就等这一天了,哦对了,你跟你家那小崽子怎么样了?”至此为止,林妙总还是对顾晏屿存疑,“你为他做了那么多,就不怕他不领情?” 孟希也没有半点迟疑,“我做这么多也不单是为他,这不还得为我和我家老头扳回一城么。孟熙华虽然没什么经商天分,但在人情世故的微妙关系中却很懂进退,他猜得到当年害晏屿犯病后我隐忍不发的理由,所以会本能地对晏屿放松警惕。在他的认定里,晏屿不过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哪怕现在能在配音界混得像模像样,他照样不会把他当回事,最多就是忌惮殷家。不过可惜他料错了,今非昔比,我看中的人怎么可能这么没用。” “你倒是对他有信心,这种信任感测试,不亚于一场豪赌,也就你赌得起。”林妙啧声感叹。 孟希也哪儿是赌得起,完全就是逼上梁山。 当初孟熙华靠着脏手段胁迫,确实切断了她不少退路,如今她能依仗的也不过只有顾晏屿。 “行吧,我信你,也信你家小崽子,大不了就是重头再来,姐挺你。” “谢谢妙姐。” 两人正上演姐妹情深,顾晏屿恰好敲门进来,端了满满一桌的早餐饮品,吓得孟希也差点摔了电话,着急忙慌中止对话,“妙姐,我收拾下过会儿来公司找你,先挂了.......” “哎......着什么急啊,你再休息休息........”那头的林妙一头雾水。 挂了电话,孟希也紧张地盯着他问:“你.......进来干嘛?” 顾晏屿放下折迭桌,不慌不忙:“怕你饿了,上来送点吃的。” 孟希也尚在惊魂未定中,默默点头应下来。 昨夜的威逼利诱后,今早相见,对峙的氛围感还在。 孟希也说不上哪儿来的尴尬,总之两人间的气氛变得微妙,一时之间她竟然分辨不出昨晚说开了后,到底是消弭了隔阂还是变得生疏。 总之她开始有些神经兮兮,还莫名紧张,拿手的荤话一句都想不出,倒是像极了涉世未深的羞怯少女。 顾晏屿的视线牢牢定在她身上,像是要一股脑看透她,又夹杂着些许哀怨,将吃的喝的端到她面前,又凑近了些,开始讨饶:“别生气了好么?” “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孟希也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声音连着上扬了八度。 “不生气就好。”顾晏屿笑得像是餍足的小奶猫,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融化一室的冰冻。 怀里的娇花看着柔媚娇嫩,实则韧性十足,他得好好花时间哄着。 “起开,热死了,”孟希也从他的钳制中逃脱出来,顺滑的长发凌乱散开,她恼火地梳理了几下,就差炸毛。 顾晏屿就只是笑,他看过太多孟希也强势野媚的样子,就是没见过这么真实的她,不施粉黛,清水出芙蓉,是真好看。 孟希也一向自诩能言善道,现在一张嘴塞满了食物,却愣是拽不出一句话,说什么都尴尬,更何况旁边的人灼热的视线一直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惹得她极度不自在。 不能重拾温情,顾晏屿只好说点她现在在意的:“孟熙华的合作邀请,我打算接。” 孟希也眼珠提溜一转:“那你可想好了,这或许是个亏本买卖,不值当。” 顾晏屿凑到她眼前,顺势舔掉了她嘴角的奶沫,化到嘴里甜到腻:“值不值这得我说了算,要是为了你,就值。” 孟希也推开他,不领情:“顾老师现在身娇肉贵,我一个杀千刀的负心女给的暗示你还敢接,就不怕我再利用你后把你扔了。” 顾晏屿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笑得灿烂,“昨晚有你的口头保证了,这一次是签收后恕不退回,你没机会了。” 孟希也愣了几秒,慢慢垂下眼睑,再重现抬眼的时候已然严肃起来:“玩笑归玩笑,顾晏屿,我知道你在琢磨什么,别耍孩子脾气,孟熙华的合同你只需要接下来,剩下的事交给我,你别多掺和。” 顾晏屿的神情是一如既然的松弛,手指抚上她略显苍白的小脸,纵使胸有成竹也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好,都听你的。” 我会永远是你背后坚实的助力。 孟希也莞尔一笑,脸上起了红晕,看样子孩子长大了也是好事,不作不闹了,还懂得体谅人了。 殊不知长大成熟是真的,有成算会藏事也是真的,顾晏屿只是恰到好处地收起利爪,待到时机成熟才会显现。 孟希也吃饱了,准备换衣服出门,顾晏屿就怵在房间里磨蹭着不出去,她拿眼神示意,他就当没看见。 她急了,推他:“我换衣服,出去。” “又不是没看过。” “那看过了更没什么好看的。” “........” 顾晏屿知道昨晚是趁人之危,孟希也战斗力被削弱晕晕乎乎上了套,待她一点点反应过来,自己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一计不成又来一计,心想打个巴掌给颗枣总行吧,于是将她抵在镜子上,俯下身去探那张日思夜想的唇。 昨晚只是浅尝了点甜头,就害得他一整晚辗转反侧,现在抓到一星半点的机会绝对不能让她逃了。 孟希也是行走的春药,以前是,现在更是,他抵不住那团心火,明知中毒后反噬加倍,但他依旧奉行药到病除,只盼再尝点就罢手。 偏偏孟希也不遂他愿,一把将他推开,不慌不忙的端起手仰着下巴啧啧了几声,再也不是昨晚的孱弱样子。 姐姐终究是姐姐,霸气依旧。 她淡淡道:“我还没消气,别动手动脚的,等我忙完这阵再给你定罪。” “要生气也该是我生气吧,我一个人在科隆可怜巴巴的没人疼没人爱,还得天天工作,直播赚钱讨生活,都是为了谁.......” 顾晏屿就要以柔克刚,用最磁性的语气说最软的话,恬不知耻地开始卖惨博同情。 孟希也自然是心疼的,但是经过昨晚之后,尝到了这小崽子的厉害,绝技不上当,严肃且认真地开始讲事实摆道理:“过去的事确实有我的错,以后我会慢慢解释,也会好好补偿你。” 顾晏屿闻之,唇角勾起。 “但是,一码归一码,你昨天趁人之危严刑逼供的时候就该猜到我现在的反应。我会论功行赏,但是赏罚分明,你现在先收监待审,别想着再找机会套路我。小兔崽子,翅膀还没硬,都要造反了......” 顾晏屿的脸垮了。 他当然猜到了,但他以为自己能靠脸靠身材靠声音,再加上那么点耍无赖搞定的。 这女人没心。 孟希也满意他的变脸,继续说:“孟熙华盯得紧,所以最近还是要演好闹翻撕逼的戏码,别露马脚了。” “但现在在家里。”顾晏屿可怜巴巴垂着眉眼。 “也不行。” “姐姐。” “叫姐姐也没用,不吃你这套。”捏了捏那张幽怨的脸后,孟希也心满意足地获得了安静的私人空间。 一转头,靠着门背的她却笑得直不起腰,一点气都没了,甜蜜涂满心尖。 她不是非要生气,只是不想在大事还未完成前出什么纰漏。 一年前的那个晚上,对她而言也是抹不去的阴影,她实在后怕,要是孟熙华再伤害顾晏屿,自己又该怎么应对,所以这一次必须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还不到能畅快肆意的时候,门外一定有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顾晏屿这一年的苦不能白吃,而她这一年的伪装自然也不能白费。 孟希也换了衣服下楼,又被顾晏屿逼着吃了药。 小崽子乖乖地在一旁端茶倒水,一点都不敢造次,也不敢凑得太近以防止又被嫌弃。 “表现不错,走了。”孟希也临出门前抛出一句。 在厨房洗碗的顾晏屿立马扔下一池子的碗筷跑了出来,眼神亮莹莹的,像是期待着什么。 孟希也假装看不懂,毕竟她这生气的戏码还得演上一阵,为了不让自己心软,拎上包就走。 背后幽怨的眼神她猜都猜得到,手刚触到门把手,又折返回来,在他的脸上匆匆印了个吻,某人耷拉下来的脸又重新英挺起来。 孟希也却还不忘耳提面命,“这不代表我消气了。” “知道了。”某人的脸又重回阴霾。 女人心,海底针,实在好难琢磨。 他以为自己修炼了一年已经百毒不侵了,但一碰到孟希也,所有的高冷自持就演不下去了。 孟希也把持着他情绪的缰绳,但他也就愿意被她牵引着,他活该。 * 孟希也出门前捯饬了好一阵,非得等发型乱了,眼眶都红了才出去,又在大门外徘徊了好一阵,确保自己完美营造出焦躁无助的形象才出现。 她相信今早自己从顾晏屿这儿出来的消息没多久就会传到孟熙华耳朵里,但这也是好事,起码能一次性消除那货的疑心,省得她再废周折。 之后她先回了趟公司,向温凉汇报完几个项目的施工进度后,和林妙约在高尔夫球场喝茶。 每周这个时间,林妙都会来练球,烈日当前也丝毫不退缩,依旧热情高涨,只是这球打得实在不敢恭维。 但高调如林妙,哪怕球技一般,穿戴装备必须是顶配,论谁看了都得拜服,纵使球技不是第一,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也必须是球场榜首。 孟希也围观了一把,一场下来踉踉跄跄,两个球童汗流浃背,还得陪着笑拍马屁,偏林妙一点没所谓,时不时还欢呼几下,回到VIP单人休息区,依旧神清气爽,摘下帽子后,只有脸颊稍稍泛了点红,整个人能嫩到掐出水。 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口水后,长出一口气望向孟希也:“今天感觉状态不错。” 孟希也笑道:“你这一人打球,周围人都跟着提心吊胆,还敢说状态不错,简直就是有钱没处花。” 林妙瞥了她一眼,“那你来打试试,没你想得容易,就是技术差才要多练。你以为我爱来,还不是那些个老男人装逼都喜欢约在这儿谈生意,不会一点没法套近乎。” 孟希也自然明白,递了条热毛巾过去。 林妙接过,擦着汗,来回打量她不合时宜的造型,“你这是从公司出来?” “嗯。” “不对吧,这衣服不像你最近的风格,老实交代昨晚睡哪儿了?”林妙凑近了点,一脸八卦,看好戏的意图分外明显。 孟希也嘶了声,“你是有千里眼么?” 林妙打了个响指:“正是,我什么不知道,坦白吧,昨晚是跟你家小崽子住一起了吧。” 孟希也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别太崇拜我,不是我猜的,昨晚你一直没回来,我去找你时候看到的你俩一起出门的。”林妙大方坦白,注意点就挪到了顾晏屿身上,“你家小崽子真是越来越帅了,以前是奶,现在倒是成熟多了。” 孟希也下意识地哼哼两声,是成熟多了,还会耍心机了。 林妙惯会读心,从她复杂的表情里揣测这一夜该有多刺激,作为这一年看着孟希也一路过来的朋友,看到他们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欣慰大过于八卦,于是不再打趣正经起来,“言归正传,我的人传东西过来了,我刚粗略听了一遍,总而言之就是孟熙华上钩了。” 孟希也一惊:“这么快?我以为他会再斟酌一阵,毕竟是剑走偏锋的路数,看来他是当真缺钱。” “呵,他现在可是紧赶慢赶都来不及,哪儿顾得上细细思考这些,原本人手就不够,聪明的又没几个,更何况他现在当务之急是回笼资本,赶上商场的开业势头大赚一波才能跑路,只要是不花钱,又对营销有用的招数自然一股脑往里怼。” 林妙从包里抽出电脑,点开音频。 起头的是个较沉稳的男声:“孟总,我们现在的营销力度还远远比不上同期的竞品,怕是开业那天曝光量会不如预期” “不是已经有顾晏屿那边的粉丝效应,还有那什么全渠道投放,还差什么?老子那些钱是白扔的么?”孟熙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孟总,顾老师毕竟只是声优,粉丝体量再庞大,总也比不上明星爱豆的死忠粉愿意投入消费,再加上实景娱乐不是特定产品可以销往全国各地,灵活度没有商品高。” “那你说还要怎么样?要想再让我往里砸钱,门儿都没有。” “孟总别急,有个不需要投入一分钱的营销手段,我们都拟好了,正要向你汇报。” “那特么就快说,磨蹭什么。” “好嘞好嘞,我们的实景密室主题内原本就融合了中式,仙侠和未来科技叁大板块,何不在推广海报中蹭上几款国内现下大火的叁款同类型游戏和剧本杀热度,这样无形之中就能吸引密室剧本杀和游戏发烧友过来。” “这.....好是好,但会不会涉及什么违规操作?” “您放心,法务这里会帮着审核斟酌用词,不会出问题,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日后这几家公司没事找事,告破天也找不到纰漏,无非线下和解,那时候您都转让了,根本不必担心........” “那就好,行,你去办吧,处理得细致点。” “明白明白。” 音频结束,林妙和孟希也听得津津有味。 “你对孟熙华的评价还真是没错,确实没经商的脑子,”林妙提起孟熙华满脸不屑。 孟希也却是习以为常:“以前他接手的生意哪一桩不是老头和我辛苦经营出来后他再杀出来坐收渔翁之利的。他这个人,能力不足,智商也不够,但唯一的厉害之处就是眼光还成,一旦锁定目标了,下手一定是稳准狠。换句话说,就是创业还成,守业无能。” “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成行,小徐这边已经开始着手办了。” “好,那我来联系刘董。”孟希也划开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起来。 林妙抱着手笑,“刘董可是要笑死了,这么一条大鱼从天而降,那几款游戏和剧本可都是他旗下的金疙瘩,原本这一季销量惨淡,还愁不能运营下一版,简直就是天降横财。”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着你的计划来的,你说开业后的一个月就是收网的好时机,这几桩大把柄捏住了,孟熙华势必得赔到牢里去。可是有一点我始终不明白,光我们手里掌握的这几根线一抽就够他受的,为什么还一定要你家小崽子掺和进来?按你心疼他的程度,应该没必要再让他趟这趟浑水吧,你自己又躲在幕后,安心收线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 孟希也神秘一笑:“佛曰,不可说。” “你啊你啊,”林妙指了指她,“等孟熙华进去,那摊子都烂了,难道你要捡破烂啊?” 孟希也却势在必得:“这摊子孟熙华是玩不转,但落到我手里就不一样了。” 林妙还是有点犹疑,毕竟实景娱乐的局限性摆在那里,但她信孟希也的能力。 她猜孟希也有个夫妻店的最终目标,所以那烂摊子一定能盘得活。 雷厉风行如孟希也,总还是在心里给自己留了块恋爱脑的地,等着次第花开,她只管等着看孟希也未来事业爱情双丰收。 * 同一时间,在家收到最后一份文件的顾晏屿,也火力全开地开始准备部署。 他先就昨晚收到的资料给熊教授去了电话,表明感谢的同时,又一起回顾了一遍当年他幽闭恐惧症发病的全过程,企图找到能坐实孟熙华作案的证据。 熊教授的老熟人遍布各行各业,再加上他原本不俗的出生,很快就弄到了些证据和照片。 虽然当晚的监控都被孟熙华切断了,但他只是切断了酒店内的安保监控,却也有遗漏。 疫情后酒店采购的一批送餐机器人夹带监控头功能,走廊拐角到处都有这款机器人的身影,不难截获一些当晚的真实情况。 顾晏屿不想麻烦熊教授太多,寒暄客套了几句后开始和自己的律师过一遍即将交给孟熙华的合同。 孟熙华想在合同上套路他,无非是想榨取他的剩余价值。 顾晏屿就要更好地利用这一点,他和律师重新拟定的计划是完完全全配合孟希也的复仇计划来的。 自从孟熙华抛出橄榄枝之后,他搜寻了不少实景娱乐可能存在的违规操作,他能做的就是顺水推舟将这些都列在合同之中,以保证孟熙华倒牌后,合同自动解除的同时能让孟熙华背负十倍的违约金。 当然假如孟希也的万箭齐发,还不能将孟熙华倾覆,那他还有后招。 说了要帮她,保护她,尊重她,就一定言出必行。 只是他还有疑惑,作恶的都是孟熙华,为什么孟希也这一年来要瞒着他。 他思前想后都觉得这种隐瞒没有必要也毫无意义。 默默地思索良久后,他终于猜到了一种看似无迹可寻却又合情合理的可能性,那就是和他的家人有关。 拼凑十八回: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一周之后,顾晏屿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孟熙华的办公室签约,电子版早前已经传过一份,这次不过是走个签约流程。 见他只身一人过来,孟熙华笑逐颜开,他还以为顾晏屿怎么都会带个律师或者助理之类的来帮着看看合同,果然还是嫩啊。 “晏屿,来,请坐,今天是个好日子,我自作主张提前倒了点香槟,喝点不介意吧?”孟熙华靠在老板椅上,姿态散漫,一点不像谈正经事的。烫金的西装扣子全开,里面又是件图案繁琐的内衬,花里胡哨的配搭完美阐释了暴发户嘴脸,简直就要将这闷热的午间骄阳点燃。 “不会。” 顾晏屿款款落座,举起酒杯轻抿一口,一身浅蓝休闲西装衬得身形匀称修长,一举手一投足清雅淡然,抵去了酷暑带来的燥热。 顾晏屿的配合给足了孟熙华面子,他晃动食指,站在身后毕恭毕敬的律师立马递上一份合同。 合同放置在正中央,孟熙华虚伪的笑容更甚:“晏屿,我真的很高兴你愿意加入我的旗下,有了你这一员大奖,相信称霸配音界不在话下,当然这也足以说明我当年没有看错你,是希希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未来,希望今后合作愉快。” 孟熙华拿出了平日里罕见的好脾气,他很清楚对着顾晏屿,怀柔能达到的效果远胜于强势压迫。 “合同里都是我满满的诚意,之前答应过你的所有条件,都已经详细罗列在里面,绝对不会亏待你。” 顾晏屿弯起唇,对着面前的合同视若无睹,径自从包里翻出一份递到桌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孟熙华瞬间垮了脸,目露凶光。 刚还勉强维持的那份和气,转瞬即逝。 顾晏屿不紧不慢地解释:“我不会狮子大开口,只不过回去后想了很久,寻梦人毕竟是我配音生涯开始的地方,张总对我的培养和照顾历历在目,我不能因为得到孟总赏识之后背信弃义,只不过就目前手头工作的后续问题做了补充,希望孟总不要介意。” 顾晏屿态度诚恳,孟熙华也无话可说,随手翻了一遍,看不出个所以然,就交给身后的律师。 律师仔细审阅后,朝孟熙华微微颔首,孟熙华这才松了口气。 律师知道孟熙华不懂也不愿花时间仔细看,就挑出了重点赘述,实则也是给孟熙华暗示:“顾老师还真是有责任心,对于手头的工作后续发展安排得紧紧有条,也算是对寻梦人那边有个交代了,毕竟人往高处走,孟总能给顾老师更多发展的机会。” 顾晏屿不置可否:“我还要在这个圈子混,自然不希望因为现阶段和寻梦人闹得太难看对我和孟总后续的合作产生负面影响。” 这一回答让孟熙华分外舒坦,也跟着恭维起来:“晏屿,我就喜欢你做事情这种认真劲。” 律师陪着笑,将合同交递给孟熙华。 孟熙华扫了眼合同,缓缓放到桌上,看似轻松,手指却是一步步收紧,笑容淡去后眼神却逐渐复杂起来,没有要签的意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面前的人,撑开了一身的戒备。 顾晏屿就这么大方让他打量,先一步持过桌上的签字笔,洋洋洒洒地签下名字,签好后将合同转个向对着孟熙华,眸光始终坚定 孟熙华的眼底阴鸷伺机而发,他正视着顾晏屿,捞起桌上的合同,随手翻动着,看似闲话家常:“晏屿,最近你和希希有联系么?” “碰巧遇到过几次。” “哦?希希一直躲着我,我这个做哥哥的虽然也很关心她,但无奈她不愿意见我,爱莫能助啊,不知道她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孟熙华问得暗含深意,顾晏屿却答得坦然,甚至是有些过于直白:“孟总说笑了,我才刚回国,她孟希也在忙什么,我又怎么知道。只不过昨晚在松鹤楼恰好碰到她喝多了,胡搅蛮缠地非说自己不舒服,让我送她去医院,从医院出来又闹着不肯说住址,我只能暂时把她安置在我家。” “我这个妹妹啊,还真是难缠,一点都不安分,”孟熙华面露难色,“晏屿,我们孟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顾晏屿处之泰然:“大概知道些,不过与我无关。” “也是,当年她这么对你,但凡有点血性的男人都该放下了。希希对我有怨,我知道,但我做这些并不是真的想把她怎么样,只不过希望她过得平安顺遂些,并非真的要针对她,赚钱的苦理应由我来,何必让她承担,我哪儿会真的不管她......” 孟熙华说得天花乱坠,顾晏屿却如如不动,眉眼间没有任何的触动,末了也不过是轻嘲了句:“孟总大气,但好像您的妹妹不是这么想的,昨晚说了您不少坏话。” “我特么就知道她.......”孟熙华听后猛拍桌面,气得额上青筋暴起,对上顾晏屿沉稳的眼神,强忍着不爆发,只能愤愤咬牙:“她那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晏屿,她就那些伎俩,我希望你不要被爱情冲昏头脑,男人嘛,还是赚钱为主。” 顾晏屿十分赞同:“对比下来,我当然更相信孟总,毕竟孟希也要是硬气点不来搭理我,我或许还会看得起她几分,她昨晚的行为,我只能说,厌恶至极。” 孟熙华对他的说辞十分受用,简直就是欢欣鼓舞,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上道。 至此,合同的稍作修改就显得更为合理,他算是重新认识了顾晏屿,这小子就是认真的愣头青,加上家庭教育的熏陶,说话做事都更倾向走正能量那一挂,孟希也那点女人的一哭二闹叁上吊对上他并不奏效。 他这一局,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完胜。 孟希也,你以为自己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实际上早就已经为我所用,要不是温凉保你,我早就让你有多远滚多远。 孟熙华心满意足得签了字,顾晏屿紧绷的神经才算是缓和下来。 但孟熙华始终老奸巨猾,临走前将他拦了下来:“晏屿,既然接下来你要参与到我的项目,那就不得不提前介绍下这次项目的另一个主配,林音,现在我们公司的顶梁柱,之前你们是校友又合作搭档过,想必不需要我多介绍了吧。” 林音被孟熙华助理带着翩然而来,一年不见,萝莉气质全无,现在完完全全走得就是性感成熟风。 大波浪,露背裙配上红唇,厚厚的粉底堆砌下根本看不清真容,乍一看完完全全就是变了个人。 顾晏屿反应平平,只稍点头算是招呼。 倒是林音着实吓了一跳,她还以为顾晏屿在科隆待着,看到他倏地出现在这里,纵是瓷实的妆容都掩盖不住脸上的惊悚。 孟熙华对林音的反应很不满意,一计凶狠凌厉的眼刀过去,林音脊背都凉透了,脚步顿住不敢上前。 废物,孟熙华在心里谩骂着,但面子还是给足了,客客气气招呼她过去:“音音,你和晏屿也算是老搭档了,我就把晏屿交给你,你带着他熟悉下项目。” “晏屿,我接下来还有个会,就不陪你了,之后的所有安排都由音音带着你,平时休息的时候你们也可以多交流,毕竟接下来都是一起共事了,很多项目都是以你们两人为主的,”孟熙华开始交接棒,说话间还时不时向林音投递眼色,“音音,你是公司的元老级员工了,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 林音自然明白,这是要她监视顾晏屿,不敢直视孟熙华,磕磕巴巴应下:“好.......好的,孟总。” 她的声音较以前沙哑了几分,更显风尘。 孟熙华走后,林音皱巴巴的五官才松弛下来,却始终盯着孟熙华离开的背影不放松,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提着的心才落地。 没人知道这一年她经历了什么,表面风光,背地里却过得猪狗不如。 她总以为在孟希也输得一败涂地,顾晏屿又远遁国外,再也没有人知道她当年那点破事,她也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往上爬,但没想到却是落进了地狱。 孟熙华是魔鬼,折磨人于无形,她除了乖乖听话,别无他法。 磨平了最后的一点不甘和怨怼,她活得像个行尸走肉,甚至连思想都开始被腐蚀崩碎,逐渐变态走样。 她开始模仿孟希也曾经的穿搭妆容,将自己套进这副虚假的躯壳,企图塑造出一个人见人爱的女神形象,骗过所有人,也骗过自己,将自己认识的林音亲手葬送,永远封存。 再见到顾晏屿,往事袭来,面具裂痕斑斑,她由衷地害怕。 但她明白孟熙华的目的,除了听从以外别无他法,她现在是跑不动也跑不掉,只能忍着心里所有的憋屈和不忿堆砌出假笑迎上去:“晏屿,欢迎回来。” “嗯。”顾晏屿并不正眼看她,只是问:“项目的配音工作具体什么时候启动?” “哦,这周叁就开始试音准备,我今天就把本子给你,你回去看看,有什么意见也可以提出来修改。”林音只敢拿余光瞥他,“我先带你去配音室和工作室看看。” “好,麻烦了。” 顾晏屿跟着她走,没表情,也没情绪,完全就是对待陌生人的章程。 但越是这样,林音越觉得有把刀悬在头顶,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 以前的顾晏屿,对她是怎么样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而现在,她看不透,只有一阵阵心慌,仿佛如芒在背。 参观完工作室和配音室,又拿到了配音文案,顾晏屿借口工作离开。 他猜到孟熙华多疑,一定会想尽办法限制他行动,所以在合同中留下了叁个月的缓和期对手头的工作有个收尾。 待他回到寻梦人,沉川已经蹲守在配音室堵他。 还是窝在那舒服的单人沙发,可眉头却紧紧拧着,嘴里还絮絮叨叨个不停。 顾晏屿脱下外套,问他:“怎么,又被敏姐骂了?” 沉川阴着脸直入主题:“你是不是要离开寻梦人?” “不算离开,”顾晏屿挽起袖子,坐到桌前开始调试话筒的位置。 “我都听到敏姐和制作人私底下的对话了,别想瞒我。你不是刚更新了合同,寻梦人还给你准备了这么好的独立配音室,这时候要走,你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不是你的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沉川气急败坏,突然想到什么,吹胡子瞪眼睛的架势分外吓人,“你该不是要去那个什么姓孟的那个暴发户那儿吧,靠,他们狼音和我们可是死对头你不会不知道吧,明里暗里抢了我们多少生意,私底下还搞各种小动作,有意无意暗示粉丝战队引战,这么个垃圾公司你确定要去?” 顾晏屿任由他叨叨,按下话筒开始试音。 沉川对他这副样子更来气,一下子按灭了话筒,气势汹汹地站到他面前顺便挡住屏幕,求解释。 顾晏屿知道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但又办法和他透露太多,只能说:“缓兵之计,你别瞎猜也别到处说,以后找机会再告诉你,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沉川这才消停下来,顾晏屿的为人他很清楚,不是个唯利是图,恩将仇报的。 想当初他们俩刚接第一个耽改广播剧的时候,剧是大火了,可粉丝对他这个角色褒贬不一,拉踩多过接纳。 当时顾晏屿因为和林音合作的校园广播剧爆火,有了一定粉丝基础,但突然接耽改,许多粉丝接受不了,网上骂声四起,来回掐架更是常见,于是他俩轮番挨骂。 一部分挺顾晏屿的粉丝没处发泄,就去寻梦人官博呛,希望寻梦人给个说话,要么就是吆喝着求顾晏屿转签别家工作室,掉转头又去骂沉川连累顾晏屿,那一阵真可以说是两人的灰暗时期。 顾晏屿一个人在科隆,压力可想而知。 整个工作室的气氛都很低迷,大家也都不敢上社交媒体,张敏也只说静默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些,再做回应。 沉川的状态尤其差,差点就要退圈。 却没想到平时闷声不响的顾晏屿第一时间发博力挺沉川和寻梦人。 第一条他说:“剧无好坏,各有所爱,娱乐为主,理想对待。” 第二条:“寻梦人是我第二个家,我没必要也不会走,请尊重每一个配音演员的付出,可以不爱,但不要伤害,想骂的都来我这条下面,随便骂,撒开骂,开心就好,别欺负我家人。” 敏姐担心他的发言会持续引战,教育了他一番。 但顾晏屿就是不删,还力挺沉川,愣是将火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这才唤起沉川的信心。 热度过去后,键盘侠慢慢调转枪头去别的热搜话题下掐架,这一趴也就过去,但沉川始终铭记在心,要是没顾晏屿那一波鼓励,他就废了。 顾晏屿是个面热心也热的人,看着温柔妥帖,实际上比谁都轴,也比谁都长情。 那些谩骂诅咒反而让他们更加亲近,这一年里他们接了很多剧,包括名声大噪的乙女游戏《倾城山色》和《筑梦演艺圈》,两人几乎统揽了几大国民男友配音机会。 沉川总觉得,他们能一直这么合作下去,但偶尔也会玻璃心感慨,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或许哪天时机成熟了,也就各自开工作室,天各一方。 但起码不是现在。 “好吧,我就先信你。”一想到这些过往,沉川还是选择无脑相信顾晏屿。 顾晏屿也认真承诺:“我要真一心向钱,半年前就有好几个工作室花重金找我,当时就走了,你知道我不是为那些,之后有机会会跟你解释的,现在好好工作。” “好吧,”沉川脾气来的快,散的也快,他没服过谁,只听顾晏屿的,只不过脑子转得快,立马反应过来:“哎,不对不对,你该不会是........” 顾晏屿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你突然来这一么一出,不会是跟那天在餐馆碰到的前女友有关吧?我后来打听了下,原来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孟希也,传闻孟姐是小鲜肉杀手,不管小奶狗还是小狼狗都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啧啧啧。” 顾晏屿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啊哈,我猜对了吧。”沉川像是抓到了什么大秘密,眉飞色舞起来:“我就觉得你选择突然回国本身就很奇怪,完全没必要啊,然后回来后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而且每天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敢说不是为了她?” 顾晏屿坐下来,被他逼得没办法,无奈得笑了笑:“算是吧,现在能放我工作了么?” 沉川刚准备追问,门外响起张敏焦急的声音:“沉川,沉川,人呢?又跑哪儿去了,让我逮到这小兔崽子一定狠狠教训一顿,嘴欠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也不怕哪天被逮进去......” 沉川只要听到张敏的声音就条件反射抱头往里缩,顾晏屿朝门外瞟了一眼问他,“你又闯什么祸了?” 沉川投来哀怨的眼神:“哎,多大点事,不就是完结FT的时候说了点带颜色的话.......” 顾晏屿听后直摇头,这家伙以前还知道收敛,尝到点甜头后现在头铁了,加上粉丝也吃他这套,愈发口无遮拦,什么疯话都敢说。 随着脚步声逼近,沉川已经吓到六神无主,双手合十开始求饶:“大哥,你的事我再也不八卦了,求收留。” 顾晏屿笑开了,点头:“行吧,你保证不再八卦我的书,就帮你一次。” 沉川立马乖巧点头,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小声问:“那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跟孟姐是要复合了么?” 顾晏屿眼前顿时浮现出那晚对峙时候孟希也柔善可欺的软萌模样,还有那声坚定的回答:要你,想的入迷,没顾得上回答。 沉川急了,在他眼前晃悠:“喂喂,回答呀。” 顾晏屿盯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坚定无比:“我们就没分开过。” 沉川哑然,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被他手上不知何时多出的戒指弄得彻底没了脾气:“完了完了,你再回科隆去吧。” 顾晏屿抬头诧异地望回去。 沉川一字一眼地说:“你可能现在还有精分和妄想症,那可是孟姐,能真对你认真么......” 顾晏屿不接茬了,缓缓抚弄着那枚饱经风霜的戒指,想着终有一天会再度送出去。 这一次绝对不可能再被退回,因为他绝不对再给某个狠心的姐姐逃跑的机会。 * 孟希也从乌山工地回来,施工进展一切顺利,之后她可以不用这么起早贪黑去盯着了,饱饱睡到中午才进公司。 温凉却已经早早坐在电脑前忙活,孟希也敲了敲门,温凉头都没抬:“进。” “我就没见过哪个准新娘像你一样不把自己的婚礼当回事。” 温凉听到她声音,声音缓和了几分:“季燃刚接两个大活,我得帮着看看里面有没有坑。” 孟希也下意识眼睛睁大一圈,“你俩也是狠,越是要婚礼,活还越接越多。” “婚礼而已,没什么需要太操心的,”温凉不以为然,“我不喜欢弄得太复杂,又累又浪费时间。” 孟希也了解温凉,她一向遵循效率,不喜欢耗在形式上,别的不再瞎操心,只是提醒:“最近还是要休息够,别的可以从简,起码到婚礼那天状态和气色都得是最佳状态。一看你家季燃就把你锁死一辈子了,绝不会让你改嫁,一生也就结一次婚,可别让自己以后有什么后悔的。” “知道了,”温凉觉得她最近越来越唠叨,开始堵她的嘴:“说完我了,说说你吧,最近和晏屿处得怎么样?” 孟希也狐狸眼轻挑:“温温,没想到啊,我们这山无棱天地和的感情也会被人离间,你竟然不帮我去帮那小子。” 温凉笑出声:“帮你,帮他不都一样,反正你们郎有情妾有意的,我给你们提供点机会让你们早点和好,不好么?” “好好好,”孟希也无奈:“可太好了,以前还挺老实好欺负,现在都要骑到我头上来了。” “那不是正合你意,以前你嫌人家太黏糊太温柔不够成熟,现在人脱胎换骨了,正好治你。” “你到底站哪儿头啊你。” 温凉合上电脑,语重心长道:“希希,我觉得是你一直以来把晏屿想得太弱不禁风了,你总是站在长辈的角度去想他,导致很多事很多想法彼此没有沟通,你觉得是为他好,根本没在乎他本人的意愿,你该听听他的想法,有时候两个人的力量确实比一个人大。” 孟希也难得认真:“我知道,但你懂的,一个人要强惯了,多个人插手不太习惯。” “我明白,”温凉揉了揉太阳穴,将半幅身子的重量都交付给椅背。 她自然是懂的,她和孟希也是一类人,当初也是因为志同道合走到一处,孟希也的犹豫踌躇她都经历过,劝人容易劝自己难。 她们需要的安全感,从来就不是依附,绝不会向外索取,只会向内挖掘,所以活得累, “哦对了,孟熙华那儿需要我帮忙么?” “不用,都计划好了,坐等收网就行。” “好,拭目以待。” 温凉刚说完,就收到顾晏屿的消息,旁敲侧击地询问孟希也最近的状况。 温凉朝孟希也晃了晃手机:“我以为你俩已经和好了,现在不该明着闹僵,私底下热火朝天,怎么晏屿还这么小心翼翼的来试探?” “那就得问他自己了。”孟希也语笑嫣然,红唇轻启,万般风情。 温凉不准备再为这对冤家操心了,由着他们作,但还是劝孟希也:“差不多得了,你别欺负老实孩子。” “我乐意,他耍狠装逼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孟希也继续没心没肺,起身回自己办公室了。 “你就作吧你,哎,难怪都说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温凉虽然强势,但却是个好脾气的,从不矫情,但孟希也却是个十足十的小作精,她只能在心底替顾晏屿默哀几分钟。 拼凑十九回:致命一击 接下来的两个月过得飞快,孟希也明面上依旧东奔西跑,辗转于各个工地之间,暗里却对孟熙华的一切举动了然于心。 她整日忙得跟个陀螺似的,每每从工地回来都是灰头土脸,精致仿佛都是上个世纪的事。 孟熙华自然不是个省油的灯,哪怕孟家所剩无几的财产都被他吞下后,他依旧不放心孟希也,深怕她偷偷摸摸酝酿着什么复仇大计,总是本能提防。 他的大型实景项目开业在即,外行的看来不过是孟总淘到了棵即将枝繁叶茂的摇钱树,日后坐等收钱即可。 但内行都知道,孟熙华是指着开业的一个月名声大噪之后转手立马把这颗摇钱树变现。 为了不让孟希也有机可趁,这两个月来,他几乎是花了重金对孟希也实行二十四小时紧迫盯梢。 每天去了哪儿,见哪些人都要手下事无巨细地向他一一汇报才肯安心。 同时有林音缠着顾晏屿,也切断了两人私底下旧情复燃的可能性。 在盯了一个月后也发现孟希也来去也就那些地方,没了往日的众星捧月,几乎约等于零社交,住的用的还无比寒碜,也就没兴趣再紧盯,转头忙自己的大业去了。 太阳宫开业的当天,孟熙华孵了许久的“异世界”也跟着大放异彩。 光开业第一天顾晏屿粉丝送来的花篮就堆满了整个走廊,更别提那些在零点蹲守抢票的游戏和密室发烧友,直接把预定小程序都挤爆了,工作人员不得不连夜加班加点,一直忙到凌晨四点才算是消停下来。 开业两周,场场爆满。 孟熙华看着店铺统计页上飞涨的订单和现金,日日沉溺在纸醉金迷的社交场所。 当然他也不是只知享乐之人,日日开席只为了趁着势头大好拼命刷存在感,也在暗中替“异世界”寻找合适的买家。 实景娱乐时间久了不好经营,困难重重,团队的分析师早就已经提醒过他,孟熙华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他就等着卖一笔好价钱后,解决贷款后现金流短缺的问题,之后还是准备找个地产开发项目注资进去。 他看中的头号冤大头就是万盛娱乐的刘董,正好老天垂帘,最近的几个饭局总是能见到这刘董的身影,刘董看着谨慎,每次一喝嗨就爱拉着人称兄道弟,什么话都往外说,不像是个有城府的。 且刘董看到他总是有意无意地示好,孟熙华更觉得有戏。 酒过叁巡后,他摸到刘董的包厢敬酒,刘董见到他,自然是少不了大肆寒暄一番。 孟熙华想着是时候了,找个借口把刘董喊到自己的专用包间,先从头到脚把刘董夸奖了一番,听得刘董那叫一个心花怒放,然后看时机差不多了才佯装掏心掏肺:“刘董,你我虽然才见了几次,但我觉得跟您特别有缘。” 刘董立马端起酒杯,豪迈地一口灌下:“老弟,什么都不说了,都在酒里,以后有什么需要哥哥帮忙的直接来我。” 孟熙华立马沉下眉眼,佯装郁闷:“刘哥,我是真把您当哥,才想着找您过来说点掏心窝子的话。” 刘董打了个酒嗝,拍了拍胸脯:“有什么困难你只管说。” “刘哥,你也知道现在‘异世界’火得一塌糊涂,这我也是真没想到。”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这么好的主题项目求都求不来。老弟,不瞒你说,我都羡慕你,当初卖那个主题的公司老板也来找过我,可我手头的项目太多,实在忙不过来,就拒了他,现在想起来可真是后悔莫及啊。” 看着刘董满脸羡慕,孟熙华更来劲了:“刘哥,想必你对我也有些了解,我不是做实景娱乐的这块料,之前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现在台子搭起来了,而且越搭越大,后续怎么发展,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实话跟您说吧,认识您之后,我才知道自己跟您的差距,确实是让我自愧不如,不知道您对异世界有没有兴趣,我认为异世界放在我手里,早晚要砸,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接手?” 孟熙华入情入理的一番说法,一下子就唤醒了刘董的酒劲,两个小眼睛提溜一转,显然十分感兴趣,但面上还是端着:“老弟,你大可不必这么妄自菲薄,我相信你的实力,这样,需要我入股多少你说,这个项目我有兴趣。” 孟熙华见他上钩,更进一步:“我是个粗人,只知道入股什么的弄到最后总会闹得不开心,刘哥只要愿意,我将这个项目全权交付给您。” “什么?”刘董惊慌失措,“这......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哥,你也应该猜得到,孟家的变故后我手头的现金所剩无几,父亲现在也被安置在医院,每天都在烧大把大把的医疗费,加上我又跟银行贷了款,每个月的压力很大,要不是因为这些原因凑到一起,我怎么也不可能卖了我一手搭建起来的异世界。”孟熙华抚着太阳穴,一脸愁容。 刘董略略踌躇后,终是软和下来:“这样,老弟,这件事我需要回去和几位股东商量一下,下周一你来我公司,我们细谈。” “好,谢谢刘哥,那我敬您。” “来,干。” 一周后,孟熙华带着律师来到华盛,刘董依旧热情满满,对他无比客气,不仅毫无顾忌,还把自己刚拍来的一副名画送给了他。 合同谈得很顺利,但因为收购这个项目孟熙华提出了只要现金,不接受一部分资产充抵,刘董手头暂时拿不出这么多,所以两方先签订了意向合同,并支付了五百万的意向金。 意向合同一到手,孟熙华的心也就定了。 异世界拖了他太久,几乎都没时间寻欢作乐,意向金一到手,他就立马沉入温柔乡醉生梦死,一刻都不耽搁。 殊不知这意向合同签订后,噩梦才刚开始。 叁天后的中午,孟熙华还在Time Mix醉得不省人事,他的助理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将他摇醒。 孟熙华的起床气不轻,眼看就要发作,瞪着眼睛嚷:“吵个屁,你特么饭碗还要不要?” 助理已经急得快哭了:“孟总,出大事了,我们打了您无数的电话,您都没接,我只好过来找您。” “什么破事急成这样?”孟熙华尚且衣衫不整,踉踉跄跄从沙发床上支起身子,抽出根烟咬在嘴里,顺便推了推身边半裸的女人没好气地说,“出去待着。” 女人衣不蔽体,可怜巴巴地打着哈欠,随手捡起一条裙子挡着身子,恋恋不舍地爬了下去。 女人一走,助理立马一通汇报:“孟总,异世界那边出事了,今天一大早,消防那边来人了说是例行消防检查,明明张总之前都摆平的,说过来检查前会提前几天给消息,没想到今天直接杀了我们个措手不及。” “那又怎么样?”孟熙华垂下头点烟,一开口烟跟着颤,点了几次没着,火气更大,破口大骂,“艹,这么点破事急个屁,让张明找人啊,他不是和消防大队那里熟得都要穿一条裤子了。” “张总已经过去了,可这次来检查的是区里新调来的大队长,说什么都不肯松口。” “现在怎么说?” “那个大队长一点都不肯放水,说什么都没用,拿出安全条例挑错处,要求必须整改后才能继续营业,张总顶不住,现在......现在异世界暂时停业了.......”助理不敢看他,声音越来越小。 “艹,”孟熙华将烟狠狠扔地上,“特么哪儿来的孙子这么不识相。” 助理问:“孟总,我们现在怎么办?” 孟熙华顾不上穿衣服,先去捞桌上的手机,没成想手机一夜没充电已经自动关系了,火蹿上天了,气得发抖,但还不至于昏头,立马指挥助理:“你把车开过来,在下面等我,我马上下来,回公司说。” 车子一路狂飙到了公司,总裁办公室里横着站了一排人,个个都颤颤悠悠的。 孟熙华来不及问责,先把手机充上电,顺便开始分散任务:“例行检查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做给谁看,那个大队长的资料找到没?” 张明立马递上去:“找到了,您过目。” “好,晚上我约他们上头的吃个饭,不就停业几天,后面几天搞点特价抽奖再补回来不就行了。” “明白,孟总,那我们先去处理这几天预定的后续问题。” “好好安抚客人。” “明白。” 张明下去后,孟熙华趁着手机充电还没开机的这点时间,将能用得上的关系全都思考了一遍,慢慢安静下来。 消防这块之前他们也算是做了万全的应对之策,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让他有些惴惴不安,又开始多疑起来,他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于是用办公室电话打给监控孟希也的人,可得到的回答依旧还是那样。 孟希也这两周陪着温凉到京城谈项目根本不在晏城,据说项目谈判推进并不顺利,也是急的满头包。 而顾晏屿几乎两点一线,无非就是学校和配音室,这一个月他连寻梦人那里都很少去。 这种常态的平静之下,会不会掩藏着巨大的阴谋,孟熙华不敢掉以轻心,在手机开机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关系好的公子哥,求借着对方的势力往下深挖,就从卖给他主题的那家公司开始。 他不信,孟希也会这么轻易放弃。 调查尚且需要时间,孟熙华开始埋头处理消防检查的事。 孟熙华奔波了叁日,好不容易找到更上层的关系,消防那边终于有一丝松动,第二个难题又出现了。 刘董给他来了电话,起先孟熙华还以为是因为消防停业的问题前来询问,但接起来却是刘董的震怒:“孟熙华,我把你当做兄弟,你却在背后做这种事,我真是瞎了眼。” 孟熙华一头雾水:“刘哥,您在说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要不是今天我们公司的季度会旗下所有的游戏和密室剧本主题子公司全都要到总部来汇报,我还不知道你竟然悄默声的早就开始利用我了。” “您在说什么......”孟熙华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的异世界开业前是不是在网上打着我旗下几款爆火游戏和剧本的在各个平台偷偷做宣传?” “这........”孟熙华刚想否认,突然想起手下之前的建议,倒抽了一口凉气,立马解释:“刘哥,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们公司团队是有铺开做一些宣传,但绝对没有要蹭热度的意思。” “哼,蹭得好我也就罢了,互利共赢的话我也就不会来兴师问罪,你自己上网看看吧,现在你打着万盛名下几款游戏的名号免费为你做宣传不说,还对我们的游戏造成了负面影响,导致游戏销量大幅度下滑,还有最近几天连续不断的谩骂诅咒都特么满天飞了,就因为你们粗制劣造的改编,大批的粉丝投诉和辱骂害的游戏上新的计划停滞,孟熙华,你安的什么心?” 刘董好一通发泄,直接把孟熙华说懵了:“刘哥,这.......这绝对不是我本意,您消消气,我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你能交代个屁,我听说你那边连消防都没搞定,这几天一直没法营业,我看这意向合同也就作废了,你好好想想怎么赔偿吧。” 刘董的电话断了后,孟熙华几乎将桌上能摔的东西都摔了,助理进去的时候地上一片狼藉。 孟熙华红着眼,像要吃人,助理不敢靠近。 “孟总?网上.......” “你现在,立马......把想出利用游戏宣传的那个傻逼给我叫来.......” “孟总,网上一有点风吹草动,我就去找了,可那个徐宁早几天已经离职了,我带着人事部的人去翻看了他的工作日志,做得滴水不漏,确实.......没办法把这个错误安到他头上。网上的反应会这么激烈,我们也都着实没想到,按道理说,那几款游戏爆火,粉丝们该爱屋及乌的,没想到........” “滚........”孟熙华只剩下咆哮。 他现在很确定,自己已经进了个循环的死局,有局便有做局者。 “孟希也.......” 他恶狠狠喊出这个名字,真恨不得弄死孟希也。 但紧接着一波波涌过来的难题,让他根本无暇抽身对付孟希也。 手机铃声就没断过,办公室的门不断被敲开。 “孟总,我们收到了工商部门的通告,说我们的密室主题涉及血腥暴力,并且没有设定禁玩年林,不利于青少年身心发展,勒令停业休整,并且还......还需要依法缴纳违规罚款.......” “孟总,那个卖给我们主题的公司跑路了,尚董去查了后才发现这根本就是皮包公司,并且我们的密室主题已经被人注册知识产权,对方提出诉讼,说要告到底.........” “孟总.......” 孟熙华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源源不断涌进来的麻烦打得他措手不及,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几天后,最后的致命打击来了。 “孟总,刘董那边的律师来了。”助理敲开了孟熙华办公室的门。 几天几夜没合眼的孟熙华已经是满脸胡茬,失魂落魄,毫无形象可言。 万盛的律师没浪费一点时间,公事公办地宣布着;“孟总,我今天代替刘董来传递万盛对于收购项目意向合同的说明。” “合同中详细说明了转让收购必须在异空间正常经营且毫无纠纷负面影响的一个月考察期后支付尾款,依照目前您这边的经营状况和层出不穷的负面影响,按照合同规定您必须支付叁倍于意向金的赔偿款,刘董也不想为难您,所以给您延长了筹款时间到两周,希望您配合。” 律师说完就走,只留下一动不动孟熙华。 拼凑二十回:又被套路了 孟希也在收到Vita的消息后才悠哉哉地回到晏城,来接机的不仅有Vita,还有顾晏屿。 孟希也摘下墨镜,身上穿的是在京城带着温凉足足逛了叁个小时才挑到的满意战袍,性感又不失韵味的嫩粉色半镂空连衣裙,踩着恨天高,水蛇腰扭得撩人。 说不清是人衬衣服,还是衣服配人。 总之气场满分,明艳动人这块拿得死死的。 Vita迎上去接过她的行李和大大小小的包装袋,脊背挺得笔直,快两米的大小伙愣是伤感了一把,激动到差点热泪盈眶;“老板,欢迎回来。” 孟希也莹莹的笑颜绽放开来,比满园的春花都美,指着几个黑色的包装袋说:“Vita,这一年你辛苦了,挑了几样礼物送你,当然奖金绝对也不会少,不谈钱的老板绝对不是好老板。” Vita倒是被说得不好意思了:“老板,我也没做什么,都是听您指挥的........” “哎行了,别支支吾吾的,还没等到最后审判,还得辛苦你再盯着点,这几天孟熙华就要开庭了,判决书没下来之前,一切都还有变数,不要掉以轻心。” “明白。”Vita立马站得笔挺。 “今天有人来接我了,就给你好好放个假,顺便也能给你妈妈去个电话,告诉她孟熙华现在的状况,恶人有恶报了,让她能安心。” “好的,谢谢老板,我妈知道了,一定开心,我也能回去烧柱香告慰我爸的在天之灵。” “嗯,去吧。” Vita将孟希也的东西先行带走,不再充当电灯泡,走之前还不忘说一句:“老板,顾先生提前两个小时就到机场了,比我还早。” 孟希也瞪了他一眼,Vita立马溜得没影。 孟希也和Vita有话说,顾晏屿没凑上来,只是站在人堆里,人影绰绰,来回攒动,却挡不住他所有的华彩。 他特意穿了身白,还是当年孟希也送他的一整套,路过的小姑娘没人不侧目看上两眼。 太招人了,孟希也想。 却不知道,站在那头的顾晏屿心里也在重复着这一句。 他的姐姐终于回来了,只可惜跟着她回来的还有周围那些贪婪的目光,太招人了。 孟希也走到他面前站定,鞋跟漂亮地画了个圈,顾晏屿定定地望着她,不肯眨眼。 叁个月的分别,让两人都有些情难自抑。 换做以前,顾晏屿大概会直接冲过去抱住她,孟希也或许也会跟着调侃逗弄,舌吻一番也不为过。 但这一刻,两人都没动,就这么默默望着彼此,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希也站得脚疼了,才问:“你就这么空手来么?没诚意。” 顾晏屿将她按进怀里,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颜,整个胸腔都沸腾起来:“知道你不稀罕小礼物,所以准备了一份大礼,一定让你满意。” 孟希也被他搂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找到个间隙探出头,说的话就不安分:“啧,那难度可就大了,取悦我可没这么容易,要是没有六块腹肌,人鱼线,宽肩窄臀加全裸的出浴图那种效果,就算不上大礼。” 顾晏屿没想到她上来就这么猛,轻咳了声,俯到她耳边:“哦,这些可以在原有基础上免费赠送,不过需要提前声明,额外的附赠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随着停在腰间的手掌缓缓上移,孟希也开始嗓子发虚。 顾晏屿不说话了,直接吻住她,唇齿厮磨间沉声道:“先跟我回家再告诉你。” 说完唇瓣骤然离开,像是变了张脸,拉着她往外走,一点没给拒绝的时间。 “哎哎哎哎,我今天还有一堆事要忙呢.......”孟希也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缓和气氛,殊不知把自己给坑了。 顾晏屿充耳不闻,将她连人带包直接锁进车里。 孟希也只能目视着他打开驾驶座车门,坐进去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一整套动作快到惊人之后还不忘提醒她:“安全带。” 孟希也尚有些懵,他又说:“这次我不能帮你。” “凑太近我怕自己控制不住。” 转头对着她笑,又扫了眼窗外耀眼的日光,认真道:“这里不行,人太多,而且只能停十分钟。” 孟希也又是一脸懵逼,什么玩意....... “顾晏屿。”她喊他。 “嗯?”正在开车的某人情绪很好,回答的时候声音都上扬着。 “我有说跟你回家么?” “没有。” “那我有允许即将跟你发生不可描述的关系么?” “有。”顾晏屿异常笃定,面不改色。 孟希也冷笑一声:“做你的春秋大梦去,掉头,送我回公司。” 顾晏屿自动隔绝她的请求,打定了主意要把她绑回去:“回家想吃什么?日料还是披萨?” 孟希也算是明白了,她现在是牵不住这头从小奶狗进化后的小狼狗了,有些许绝望地望着窗外,忽然还是怀念起他以前奶呼呼地喊着姐姐,不敢触怒自己小心翼翼的样子了。 现在想来,她是真喜欢听话好哄的弟弟,而不是身旁这尊阴晴不定,猜不透打得什么主意的大佛。 接下里的一路车程里,顾晏屿只专心开车,始终保持着车速,两人静默无言。 孟希也连着几天没睡好,又早起赶飞机,困得不行,实在没力气再跟他折腾,索性闭了眼休息,打算回去再跟他好好算账。 喜欢归喜欢,过往种种也有诸多对他愧疚之处,但她不喜欢被牵着鼻子走,话还是要说分明的好。 孟希也在车上一阵好睡,要下地库前车经过减速带颠簸了下,她才昏昏沉沉醒转过来。 远远瞧着看到小区门口围着挺多人,隐隐约约还瞧见进进出出的大白,揉揉眼睛问:“出什么事了?” 顾晏屿没回答,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钻进地库,隔绝了上头的一切喧嚣,孟希也倒也没有再追究,听说最近不少小区内开始搭建核酸亭预备72小时核酸检测,猜着该是这码子事,也就不再细问。 下车前,顾晏屿拿出两个口罩,自己带上后又帮着孟希也带上。 孟希也看不懂了:“从地库回去不就几步路,需要这么严谨么?” 顾晏屿点点头不说话,拉着她进了电梯。 两人进了家门,家里堆满了各种吃食日用品,孟希也瞧得眼花缭乱,脑中一万个问号。 “洗手。”顾晏屿喊她。 孟希也茫然地洗完手,终于觉出点不对,正想开口,有人敲门。 顾晏屿重新带上口罩,顺便提醒孟希也:“带上口罩。”随后神情平静地打开门。 站在门前的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大白,手中带着记录的纸板和笔,顺便拎了满满一袋子,里头塞满了自测盒以及连花清瘟。 “您好,请问是3栋101的住户么?”大白沉闷的声音从防护口罩中传来。 顾晏屿:“是的。” “就两位么?”大白又问。 “对。” “好的,那请麻烦登记下两位姓名,顺便请打开手机,需要查验下随申码。”大白拿出扫码的机器,在顾晏屿填好信息后开始扫码。 孟希也跟着翻出手机,出示随申码,有种不祥的预感漫过心头。 大白完成了例行工作,看到屋内堆满的吃食,朝顾晏屿点头:“看来已经挺有经验了,那别的我就不多提醒了,说下现在小区的情况,6栋出现阳性住户,目前已经转移,本小区从今天起实行7天封闭,外卖快递都不上门,垃圾可以放置在门口,我们会有专人来收,封闭期间足不出户,每天进行核酸自测,并将结果发到业主群,同时以群里管家通知的核酸时间为准,按次序出门核酸,有任何问题可以联系居委。” 顾晏屿:“好的,谢谢。” 顾晏屿递过一袋子防疫物品,随手带上门,虽然是背对着孟希也,但已经能感受到背后的森森寒意。 “顾晏屿!”孟希也咬牙切齿。 顾晏屿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雷霆咆哮。 孟希也怒道:“你早就知道今天小区要封闭还带我回来?” 她现在算是知道这家伙一路上狂飙的原因了。 顾晏屿早想好说辞,理不直气也壮:“早上小区通知晚上要封,但我中午得去接你,接你的时候一定会亲你,万一我不幸感染,你也不能幸免,索性关在一起。” “你.......”孟希也再一次见识到不要脸的极致。 这家伙就是算计好了,这7天要把她栓在这里。 顾晏屿小声嘀咕着:“都好几个月了,想亲近你都没机会,你总躲着我,刚好有这个机会......” 孟希也一口气蹿到脑门,差点憋死自己,勉强捡起一点神智认清眼前的形势。 她,孟希也,第二次被这小崽子套路了。 拼凑二十一回: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 骤然被锁在一个空间,完全把孟希也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整整一下午的行程都泡了汤不说,还得一个个解释过去,温凉那儿还好说,巴不得她跟顾晏屿早点锁死,倒是被林妙知道后,结结实实嘲笑了一番,顿时心里堵得不行。 还好电脑随身携带,于是整个下午都将自己锁在客房内闭门不出,俨然就是把顾晏屿拒之门外的态度。 顾晏屿极几度徘徊在门口,足足憋到饭点才敢去敲门,果然遭到里边人的怒斥:“走开。” 他就硬着头皮继续上:“姐姐,我错了,晚饭都快准备好了,你要出气就来找我,随你打随你骂,别折腾自己好么?” 孟希也刚和刘董过了一遍合同,口干舌燥,眼睛还疼,正闭目养神,忽地听到门外求饶的声音,刚压下的火气又涌上来。 姐姐?现在叫一万遍都没用。 这种烂招都使得出来,当真皮痒了。 里头一点没动静,顾晏屿急得在走廊来回踱步,他只以为这是个天衣无缝的独处机会,却没想过开启这个完美同居计划的第一步就被卡住。 天知道他这两个月怎么过的,孟希也是真狠得下心,说晾着他就晾着,一点不带搭理,连点嘘寒问暖都没有。 这种慢性折磨时刻都让他觉得自己一点不受重视,眼看着局势即将明朗,孟熙华也被收监待审,他必须找机会扳回一城,明明回国前说好的,自己不能再走被动路线,结果孟希也把门一锁,他又方寸大乱了。 六点,孟希也终于从房里出来,她是真的憋坏了,不出来走走难保会缺氧倒下。 听到脚步声的顾晏屿立马从厨房跑出来,菜刚切了一半,掌心还黏着菜叶子,没顾得上擦一把先来找机会搭话。 “晚上有叁餐一汤,都是你喜欢吃的,再过十五分钟就能开饭。” 要想拴住一个人,先要拴住她的胃,顾晏屿在这一年里苦练厨艺为的就是今天。 孟希也径自去到书架,一排排望过去,挑选着心仪的读物,没搭理他。 “姐姐,我刚切菜都切到手指了,还流血了,可疼了.......”顾晏屿晃了晃食指,上面果然是有一道紫红色的淤痕。 他的配音技巧日渐进益,自然知道怎么造作最能打动人,再配合上苦肉计,就不信孟希也不心软。 孟希也这才稍稍有点反应,顺着他的话去看那伤口,确实瘆人,再也撑不起冷脸,扔下他往厨房去,走到门旁顺手抓下围裙。 顾晏屿急了,拦下她:“还是我来吧,就差一点了,马上就好。” 孟希也看似漫不经心:“你的手不是切到了。” 顾晏屿微微一笑:“不碍事,要不,姐姐亲我一下,亲一下保证不疼。” 孟希也眯起眼睛,喊他:“顾晏屿。” “嗯?”顾晏屿以为有戏,凑近了点。 没成想孟希也却变了脸:“你知道自己现在一肚子坏水么?” 顾晏屿懵了几秒,转而嗤笑出声,不作回答,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她,目光如秋水般温柔。 他也觉得自己现在挺坏的,温柔少了,算计多了。 但起码他敢作敢当,手覆上她的腰窝,推着她往自己怀里跌,又伸长脖子去咬她的唇,咬住了不肯松,还伸出舌尖一遍遍剐蹭口腔里的每个角落,玩够了才搅弄着她的津液一起翻滚。 孟希也快被亲到缺氧,咿咿呀呀地抗议着去推他,又被他揉进怀里,任凭她怎么敲打都只会越锢越紧,刚才脸上的可怜劲全没了,眉眼都染了情欲,浑身的气息都在渲染着唯他独占的霸气。 他怎么也亲不够,真想把这一年多欠的债都一次性讨回来。 可孟希也还要活命,再亲下去她恐怕是要缺氧,与此同时更是要被腰腹间那截滚烫点燃。 意识到场面即将失控,情急之下孟希也咬了他的舌头,才换回重获新生的氧气。 顾晏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立马举双手作投降状:“对不起,没忍住。” “可以吃饭了么?”孟希也瞧了眼锅里的咕嘟冒泡的罗宋汤,猜想自己的脸大概现在就是这个颜色。 “马上就好,最后五分钟。”顾晏屿松开了她,专心收尾。 孟希也则逃到卫生间,洗了手顺便还冲了把脸,随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万分失望,自言自语着:“孟希也,你现在怎么活得那么纯情,亲几下而已,慌什么.......” 她不断调整着呼吸的节奏。 “一定是这一年营养不良,再加上压力太大,禁欲太久,有点不太适应,一定是这样.......” 紧绷的神经从一年前顾晏屿出事那天起就从来没有放松过,更要一遍遍接受自己输了一局的打击,且这每一道打击都像是砸在她心头的陨石坑,波及心肺,损害肌理,甚至是产生了阴影。 强大如她也会崩溃,但至少在人前,她从来没流露过,从来都是自己扛着。 现在孟熙华还没判刑,她始终悬心,做不到以前那般自若。 更何况自从顾晏屿回来,他们二人也说了许多话,但却从未真正交心,她也会怕。 这头守着汤的顾晏屿,回忆着这几次吻孟希也后她的反应,隐隐有些不安,他有些后悔自己太急了。 一顿饭,清淡可口,孟希也的胃很满足,可饭桌上的气氛却始终回不到往日的亲昵。 顾晏屿夹菜,孟希也道谢,相敬如宾之余,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孟希也不禁开始想,他们以前是怎么相处的? 可回想了半天,都是她对顾晏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糊弄着,从不曾真正上心。 孟希也不想他误会,饭后趁着顾晏屿洗碗的功夫总想解释点什么:“我.......” “姐姐,等孟熙华的事情解决了,我重新追你好不好?”顾晏屿打断了她,回头望向她,眸子亮如星辰,皎若朗月。 孟希也一脸懵逼:“你说什么?” 顾晏屿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说,等事情都结束了,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 孟希也依旧没明白。 顾晏屿放下最后一个碗,擦了手,拉着孟希也来到客厅,两人面对面坐着,这才有功夫好好说话。 顾晏屿说:“这一年我们都有变化,有不好的,也有好的,如果只沉溺于过去,永远都触不到真正的未来,我想让你重新认识眼前这个我。当然,你也可以让我重新了解变化后的你。姐姐,你不觉得我们需要放下一切重新开始么?那既然要重新开始,自然是要以我主动,你享受开始。” “你就不担心了解过后一拍两散?”孟希也反问。 顾晏屿自信满满:“我不可能和你散,因为只有我才了解最真实的你。” “我都不知道最真实的我是怎么样,”孟希也心底动容,但还是嘴硬:“吹吧你。” 顾晏屿眉眼认真:“姐姐,一直都是你在嘴硬好么?你是喜欢我的,但从过去到现在你都喜欢,起先你只是怕自己陷得太深,所以若即若离,后来你想把我隔绝出被波及的危险,所以把我推远,我说的对不对?” 孟希也不否认,只是追问:“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一切还没尘埃落定,你还不敢将自己放心交付给我,深怕又出什么岔子,我又被.......” 孟希也捂住他的嘴,威胁着:“不吉利的话不要说。” 顾晏屿乖巧点头,持过她的手放到唇边,贴着自己嘴唇开合的热气,让她感受自己说出每一个字的力道。 “所以给我个机会重新追你,我会让你明白,你可以完完全全信任我,依靠我,但同时我也会给你百分百的自由和尊重,你不需要委曲求全,也不需要舍弃什么,你还是你,只是身边多了个我,一个成熟一万倍的我。” 孟希也贴在他唇畔的手背滚烫,不仅能感受到他的温度,甚至能隐隐约约聆听到他沉稳的心跳。 小崽子在宽她的心,她明白,说也奇怪,心里那股乱窜的慌乱刹那间被抚平,于是伸手去抚他的眉眼,越看越动心,没有拒绝的理由:“行吧,给你这个机会。” 顾晏屿高兴得不行,亲了下她的额头,又去亲她的眼角,最后又落到唇上企图深入...... 正是气氛美,情意浓,外头却传来一阵大喇叭:“请居民朋友们按次序下楼做核酸.......” 喇叭一遍遍催促,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分开。 核酸检查回来后,两人各自进屋洗漱。 孟希也洗完出来,晃悠了一圈没瞧见人,就到二楼的阳台去找,顾晏屿果然在那儿,正俯下身调试天文望远镜。 也不知道在急些什么,上衣都来不及穿,脖子上挂着条毛巾,身上还淌着水,这一动作,腰腹的肌肉块块凸显,身材比例真让人血脉膨胀。 孟希也跟过去问他:“急什么?没擦干就跑出来。” “刚洗完就看到推送,今晚有超级月亮,没顾得上擦先来调镜头。” 顾晏屿将她拉过来,圈进怀里,把对焦后的绝佳视角留给她观赏,可忘了身上湿哒哒的往下淌,将她身上打湿,孟希也不舒服地扭动了几下,薄薄的布料摩擦,只这几下就蹭得他下腹充血,只能把她钳制住:“姐姐,你再动今晚我不能保证自己的理智在线了。” 偏孟希也的玩心起了,不扭了,却有意无意拿股沟去蹭,嘴上讲的却正经:“这也看得太清楚了吧,我都看到月亮上的环形山和陨石坑了,而且这也太亮了,好像离我们很近,伸手就能碰到。” 顾晏屿的气息全乱了,她说的话一句都没听着,赏月的心思全被搅和了,现在满脑子黄色废料,但是勉强维持住绅士风度,配合着应和几声。 孟希也看玩的差不多了,就开始找借口准备拍拍屁股走人:“换你来看吧。” 要不是夜色沉沉,阳台上又没开灯,顾晏屿那虾子般的脸早该露馅了,换以前他大概也就认下了,大不了去冲个凉解决。 但他现在可没那么好欺负,故意松开孟希也去看镜头,余光早就扫到了她往后腿的脚步,一个回身直接将她抗在肩上直接带回主卧浴室。 “你干嘛呀......” “带你再洗一遍。” “有病吧你,不是刚洗完么。” “谁点的火谁负责灭。” 孟希也被放置在洗手台上动弹不得,顾晏屿不让她下来,两手撑开将她的双手压制住,肩胛骨上下颤动着,全身的肌肉线条都紧绷,眼神拉了丝,意图很明显。 孟希也自然是懂的,坐在高处的她比他高出半个头,论气势绝对不输他,于是伸手去挑他的下巴,带着诘问的语气:“不是说让我给你重新追求的机会么,怎么现在按奈不住了?” 顾晏屿不上当:“那也得看是谁非要撩火。” 他的脸上有红晕飞起,白皙的皮肤嫩里透红,湿漉的发垂耷下来,眼神黏糊糊的有些无辜,整个人都像刚从池子里捞出来,一点不危险,反而还有点奶。 可往下看,却是满满的荷尔蒙,身材张弛有度,肌肉随着呼吸摆动,更别提那天生的磁性嗓音,叫人血脉膨胀。 他的眼睛会说话,求饶卖惨加可怜巴巴都走了个遍,孟希也抵抗不住,伸手圈住他的脖子,轻吻在他的喉结上。 这一来不亚于加了把柴,浴火燃到了极致。 两人的唇情不自禁贴到一处,孟希也从洗手池上滑下来,钻进他怀里,仰头和他唇齿相交。 孟希也的一张脸本就如娇花般妖冶,混了点春情后,更是野媚无边,被亲得浑身酥麻,睡衣钮扣一颗颗被拧开都浑然未觉。 他们激烈拥吻着进了淋浴间,在浴室的环绕音加持下,吻声被无限放下。 顾晏屿的手蹭开了旋钮,热水洒下,没几秒升腾的水汽模糊了他们的眉眼,也模糊了心底所有的犹豫和胆怯,手上的动作也就更加肆意。 顾晏屿动了情,声音变得更欲很低,抓过她的手去触自己的腿根,热水浇下来,茎身越发胀大,孟希也下意识腿软,轻哼了声。 还问她:“姐姐,你想它么?” 孟希也不吱声。 顾晏屿就当她默认了,又伸手去摸她漂亮饱满的水滴形的胸,从左边的乳珠亲到右边,一连串的吸吮舔弄,孟希也只剩下尖着嗓子媚叫。 他对她的身体太熟悉了,每个敏感点,都是当初她亲自带着他开垦的。 顾晏屿下面胀得发酸,忍得难受,吻得愈发急切。 孟希也看出来了,手往下移,慢慢抓住套弄,可顾晏屿却不领情,抓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背上,说:“姐姐,我想先伺候你。” 好久没做了,他怕她疼,起先只有一根手指伸进湿漉漉的甬道,待里头适应后才慢慢加了一根,孟希也抽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哼唧。 她感觉到自己的肉壁被搅弄得潮涌翻滚,一阵阵酥麻的快感震荡。 这时候顾晏屿又蹲下身去舔,又热又软的舌头才将将包裹住阴蒂,孟希也就忍不住哆嗦着往后躲,双腿摆动着,欲拒还迎得夹着他的头开始求饶。 她没法形容久旱逢甘露的兴奋感,把这一年的禁锢都撕扯开了,即将喷发爆裂。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这么迷恋和眼前的这个人抵死缠绵,因为只有他能带给自己极致的享受。 他的口活太好,配合着灵活的手指不停往里探,次次都在G点上摩挲刺激,没多久孟希也泄了。 两人简单擦拭了一番,又转战房间。 孟希也喜欢顾晏屿身上极致的反差,奶奶的性格,磁性的声线,软滑的舌头,粗硬的物件......无一不是能挑起她浴火的导火索,更何况顾晏屿总是能兼具温柔和狂野,让她在这两股刺激中反复跳跃。 就好像现在,他握着自己的物件在穴口摩挲了几圈,问:“姐姐想我温柔点,还是放肆点......” 这么一磨,孟希也更想要了,身子不由自主往下滑主动迎上去,穴口贴近那巨物,让它们自然吸附在一起,软到没力气:“今晚你做主。”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记住你说的,”顾晏屿不由分说贯穿到底,整根没入,孟希也脚趾蜷起,手指也跟着使力,在他背上抓出一道红痕。 顾晏屿又痛又爽,开始还是慢慢动,渐渐地眼神浑浊起来,底下的小口紧致又水嫩,牢牢咬合着他的物件,让他犹如上了发条一般加了速度抽插。 前戏足够,孟希也一点没觉得不适,在他加快力道之后,次次深入浅出,快感浸润肌理,深入神经,任她放肆媚叫着被颠上云端。 身下满了,心里也满,孟希也一点都不纠结了,管它明天是不是末日,今晚她就要跟他抵死缠绵直到精疲力竭。 这一夜,做做停停,两人从房间做到客厅,又换到厨房,直到昏沉睡去。 身与心的交融让他们无需再多废话,只需要尽全力释放,周遭的万事万物都不再是阻碍。 纵情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两人一齐睡过了头,早锻炼更是完全被抛诸脑后,直到被楼下的核酸大喇叭吵醒。 孟希也腿软,浑身都酸,顾晏屿却神清气爽,抱着她去刷牙,帮她洗脸,简直就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孟希也很确定,现在这个温柔粘人的才是她家小崽子的本体。 泄洪的开关一旦打开就收不住,连着几天的激烈终于让孟希也意识到是时候喊停了,在顾晏屿又一次趁着她洗澡借口送毛巾黏糊进来的时候果断拒绝:“节制点成么?” “不成。” 眼看着他就要脱了衣服进来,孟希也立马把他推出门,顺便上锁:“那就站外边清醒下。” “姐姐。” “喊我也没用,我特么是人,不是机器人。你也是人,不是机器,该控制点。” 趴在门外的人无奈只能灰溜溜离开。 从浴室出来后,孟希也到楼下沙发舒舒服服窝着看书,顾晏屿临时被工作室召唤,只能进书房加班加点试音。 等他出来,孟希也已经将书摊在脸上沉沉睡过去,他轻手轻脚过去抱她,刚一挪动,就听孟希也嘟囔:“今天不做,这周都不做了,再折磨我就把你剁了,清净......” 顾晏屿苦笑,大约自己是有点过分的。 刚抱着她走了几步,孟希也就醒了,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 “十点。” “那还早,还不想睡。”孟希也朝他努努嘴,“我想吃点夜宵。” “好,”顾晏屿将她放到餐椅上,自己又拿起围裙进了厨房。 没多久端了碗椰汁西米露出来,孟希也瞧着自己圆了一圈的腰身,实在有点犹豫,但嘴馋又加上浑身上下营养流失,最终被馋虫打败,原本想着就吃一两口,一勺两勺之后,再也收不住,一碗都进了肚。 顾晏屿拖着下巴看她吃饭的样子,哪个角度都看得津津有味。 他的姐姐盛世美颜,睡衣素颜都无比惊艳。 孟希也递到他嘴边喂他,他就乖乖咽下,憨憨地笑容特别像小奶狗。 听话才招人疼,孟希也想到一桩未兑现的礼物,问他:“接机的时候你不是说有个礼物么?怎么现在礼物没影子,倒是把我赔进去了。” 顾晏屿笑了笑:“别急,在路上了,很快就送到。” 孟希也挑挑眉:“好,那我等着。” 封闭在家连续五天,孟希也都像往常一样扮演着四体不勤,而顾晏屿则负责里里里外外所有的脏活累活,一点都不让她累着。 看他又是做饭又是打扫,孟希也忽然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这种感觉以前她连想都不敢想,甚至会觉得和一个人日日夜夜黏在一起是件特别麻烦的事。 但顾晏屿却很好地把持着亲近和该有边界感,该运动时候运动,该黏糊的时候就黏糊,该到点各自工作就忙自己的事,尽可能做到互不干扰。 孟希也从前忙,没多少时间追剧看电影,这几天顾晏屿就陪着她追剧看电影,看什么都没怨言地陪着,还总能时不时换着花样给她做夜宵。 孟希也总觉得有点不安:“你这绝对是要养废我。” 他也很实诚:“就是要养废你,这样你就离不开我了。” 孟希也白了他一眼:“要是依赖成了习惯,哪天你撒手不干了,那可就是灾难。” 顾晏屿却不认同,只是反问:“我限制你了么?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孟希也:“那倒没有。” 顾晏屿又说:“或者应该这么问,我做这些会让你觉得自己不再独立么?” 孟希也很坚决:“当然不会,没了谁我都饿不死。” 顾晏屿将她的头摆在自己肩膀上,待孟希也寻到个更舒服的姿势后才开口:“所以独立的是人格,不是表象上谁做了多谁做了少能决定的。” “行,你有理。”孟希也觉得顾晏屿自从直播惯了后,现在越来越会强词夺理。 隔离第六日,两人中午的工作结束后,顾晏屿招呼孟希也到书房,指着电脑屏幕,孟希也循着画面过去,自然而然坐到他腿上。 “礼物到了。”顾晏屿将她整个人往上提了提抱得更稳一些,之后点了播放键。 画面里是全素颜的林音,手持着身份证,声泪俱下地声讨这一年里孟熙华旗下的狼音工作室如何压迫和威胁她,同步揭露了孟熙华如何扰乱市场,引起配音圈多次争端,为自己工作室获利,更有证据证明孟熙华暗中买通《新声代》比赛评委,作假选手名次又栽赃给寻梦人,一桩桩一件件,都有实证,孟熙华的罪行罄竹难书。 这礼物确实很重磅,孟希也看着认真,当下也有了自己的判断,先甩出自己的疑惑:“要说服她不容易,孟熙华手里有她不少把柄,你怎么做到的?” 顾晏屿点开几张照片,还有几份文件:“当年害我幽闭恐惧症发作她也有份,她害我也罢了,主要是想针对你,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让她作证的契机,当然她自己破事一堆,随便一挖就一大把。孟熙华进去后,她当然更担心自己受牵连,或者论文代罪羔羊,我要做的不过就是顺水推舟,将孟熙华留在她身边的眼线抽出来,摆到她面前,接下来是弃暗投明还是自寻死路,她应该知道怎么选。” “行啊,手段不错,”孟希也莞尔一笑,搂住他的脖子,在上面嘬出个红痕。 顾晏屿扶住她的腰身,往腿根带,两人贴到一处,共享呼吸,底下的物件自然而然大了一圈。 他问道:“这礼物还满意么?是不是能让你宽心几天。” 孟希也装糊涂:“你问哪个?” “都问。” “还行吧。”孟希也仰起头傲娇道,但心里明白这招一出,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孟熙华罪加一等,再无脱罪的可能。 顾晏屿见她承认,着急去亲她,他盘算着好像还没在书房里来一回,性趣盎然,下边的物件频频抬头。 孟希也抵住他的嘴,忽而紧张起来:“晏屿,你去查了当年的事?” “嗯。”顾晏屿应下,又黏上去亲她的鬓角:“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查清楚了。” 孟希也眸子一绕,他太精明,不能再问下去 “现在,对这个礼物,姐姐能给点反馈了么?”他哑着嗓子问。 孟希也咬咬牙,腰还酸着,很想打退堂鼓,拒绝的话刚要说出口,就已经被他放倒在书桌上。 今天的顾晏屿很急,就是不想让她多问多思考。 吻湿了她后,伸手套弄了几下就去戴套,抬起她一条腿一股脑往里桩送。 孟希也起先还吃痛,几下后觉出些滋味,娇喘着,音调转了,音色变了,液体的流淌声和桩弄声汇到一处,被强制颠上高潮。 顾晏屿就是故意的,该她安心的时候,不想再由着她心累内耗,他没别的办法劝慰,索性发了力,让她的高潮一波连着一波继续,叫她没时间思考其他,只能想着自己。 可终究这一次顾晏屿算是手下留情,两人下午都有工作,来了两次就放过她。 但这两次就够孟希也瘫软无力,倒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她好想骂他,却根本没机会就率先跌进梦里。 只是这一次收获了意外的惊喜,她睡得好沉,没有乱七八糟的梦魇鬼魅如梦纠缠,没有各种声音吵嚷打断,她睡了这一年来最美的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