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人错嫁当军嫂[七零]》 第1章 [穿越重生] 《大美人错嫁当军嫂[七零]》作者:蜻蜓要飞飞【完结+番外】 简介: 漂亮系花苏蕊穿到年代文里,记起原主被远“嫁”到贫苦山区饱受折磨而死。 作为注定被烂桃花折磨的女配,苏蕊不愿意做炮灰,苟到现在她只有两个愿望: 一,娶个上门女婿。 二,做小坝村最有种的女子。 为了不被后妈嫁给武疯子,她暂时把她的种收了收,识时务地答应继姐与笔友相亲。 继姐能给她介绍什么好人? 劳改犯啊! 于是别人是网恋她开始了孽恋。 男方谈天文地理,她胡诌不讲道理。 男方唠儿女情长,她说她是铁石心肠。 一堆操作猛如虎,对方居然还不甩了她? 次次敷衍、回回紧逼,最终让她找个理由甩掉对方。 甩完人一身轻松,她开始奋斗大计、巡山抓敌特、揍流氓、组织妇女罢工、把烂桃花吊起来小鞭子蘸麻油抽... 直到有一日,军车上下来一位高级军官,穿着挺括军装、俊美潇洒的脸,凤眼幽深地望着她...仿佛她是个负心的小坏娘们。 苏蕊:男主角怎么会来这里? 不是,他那是什么眼神?! *** 情感淡薄的方团长方池野,接连拒绝组织介绍相亲。从母胎单身solo到六十岁全文完结,做为年代文大佬,没跟任何女人有过情感交集。 那日他看到明媚动人的照片丝毫没有动心(据说)。 方池野:寄错信?这一定是敌特的美人计。 几天后:回信看看对方有何计谋。 几个月后:甩我?她甩了我? 半年后:我一定要把她娶回家! 只是她为什么看着自己不要? ps: 1.苏蕊与方池野的性格都很活泛,欠不愣登。 2.全文架空无原型。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穿书 爽文 年代文 日常 主角:苏蕊 方池野 其它:军婚、军嫂、年代、七零、日常、甜文、七十年代、乡村、农村、干部、大院 一句话简介:英俊潇洒军团长x俏皮上进大美人 立意:小女人也有大力量 第01章 1973年,革命春风吹向祖国大地,来到粟花乡小坝村。 立秋后,远处大队部墙外那条欢迎知青下乡的“扎根农村干革命,广阔天地炼红心”的口号,被重新刷漆,换做新的领导意识:“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 1967年洪涝灾害,男人们都去苏联盖的半截水坝那块抗洪救灾,无人生还。女人们不愿意离开故土,互相扶持帮助,守着水坝开山种地,励志重振小坝村。 苏蕊与众人一起麻利地掰着早熟的玉米棒子,塞到腰间拖拽的麻袋中。汗水从下颌滚落,她用套袖擦了擦,掂掂麻袋。 “喂,贤惠人今儿咋没给你送饭呢?”宋大娘走过来,递给苏蕊一碗凉水:“他不给你当上门女婿啦?” 肖红星追求苏蕊的事大家都知道,每天送水送饭比伺候祖宗都勤快。妇女同志们在背后喜欢叫他“贤惠人”。 苏蕊没说话,陈香兰凑过来说:“大花娘去他家问过,要二百元的彩礼,谁能给的起,是吧小蕊?” 高昂的彩礼让她继续当尼姑。 苏蕊抿着唇,她的确有心娶肖红星当上门女婿,可贫穷使她断情绝爱。 她心想,等我有了钱,我一定娶他,年年给他做新棉袄! 孙婶子从后面绕过来,把麻袋重重地往地上一扔,擦把汗说:“诶,小蕊,你咋不去隔壁村啊?肖红星今天娶媳妇,没通知你吃大席啊?” 结婚? 苏蕊傻眼,飞快看向宋大娘和陈香兰,好家伙故意一唱一和看她热闹啊。 出不起彩礼就跟别的女人结婚了,现在的男人怎么都这么物质! “要我去我没去。”苏蕊沉着小脸,义正言辞地说:“上赶子不是买卖,我就知道他是装贤惠!我要娶也要娶真贤惠的。” 说着,苏蕊离开责任田,留着她们在后面嬉笑。 苏蕊扛着麻袋气鼓鼓地签工分。得知妇女同志依旧是六工分,庆男村偷奸耍滑的居然是十工分,苏蕊放下麻袋去找大队长郭庆旺掰头。 洪灾过后,十里八乡受灾严重。小坝村、庆男村、义望村三村合并。郭庆旺是庆男村人,重男轻女,屁股是歪的。 苏蕊倔生生地来到郭庆旺面前,见他叼着烟吐了一口,她嫌弃地扇了扇说:“郭大爷,您不是答应要帮助妇女同志们提高待遇么?怎么今天干活还是六工分?” “什么郭大爷,见面要叫大队长。” 郭庆旺头花花白,酱紫色的皮肤,小眼睛眼球浑浊。 他的背微驼,习惯双手倒背在背后,官不大,张嘴却是官腔:“这件事情还需要再深入研究,革命不是一朝一夕的嘛。” 苏蕊板起小脸问:“有什么需要研究的?都是人,怎么还分出三六九等?” “男人们力气大、干活多,自然拿得多。”郭庆旺背着手,穿着藏青色干部服套装,脚下的布鞋是去乡里开会新做的。 “您这意思女同志不如男同志呗?”苏蕊说:《人民日报》上可说了,《宪法》规定男女平等,妇女享有男同志同等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待遇。国家法律保护妇女权益,实行同工同酬。怎么换到你这里就不认法律了?” 第2章 “又来了,又来了!就说让你少看些外头的报纸,不要异想天开。” 郭庆旺“啧”一声,把视线挪到小姑娘红苹果般红润明媚的脸蛋上。自家儿子对她着了魔,他却是不喜的——这丫头越来越较真。 “怎么会是异想天开?”苏蕊脆生生地说:“我是民兵队第三小组的代理小组长,我有权利维护组员同志们的利益,保护好革命战友的赤诚之心。” 郭庆旺心想,可拉倒吧,比我还会打官腔。人不为己天地诛。 郭庆旺挥挥手:“这些年都是这样,你有问题去向上面反应,反正我这里就是这个规矩。” 他明摆着不拿妇女能顶半边天当回事! 苏蕊知道跟他说车轱辘话没用,她没有乡里的门路,对他重男轻女的行径耿耿于怀。 咱们走着瞧。 郭庆旺见她转头就走,眼皮子猛跳。这位太能搅事,今天没说两句话就走,想必有后手。 郭庆旺赶忙叫住她:“欸,话没说话你干什么去?不许走。” “我对你无话可说。”苏蕊笑嘻嘻转头:“既然我没有上面关系,所以打算自己想办法啦。” 郭庆旺:“......”怎么有股不好的预感。 “我告诉你,别再给我整事!” 苏蕊倔生生不搭理他,闷头往家走。 她在两年前游泳溺水穿到这本年代文里。这本年代文以战功赫赫的方池野为唯一主角。他带领武装军团会来到这里t建设军事水电站,而小坝村的故事在这本年代文里只有一小段。 军事水电站建设完,方池野就被调任到更重要的岗位上,主打事业线。整本书属于方池野一个人爽文舞台,从十六岁进军校,到成为伟大的司令员,并无女主角出现。 苏蕊只想拒绝懦弱的炮灰女配道路,远离主角路线,健康快乐的生活。眼看她十八岁了,悲催的情节要到来,她后娘跟大山里的暴戾鳏夫与她说亲了!书里原主会被家暴被“自杀”,想想都可怕。 她本想在情节展开前娶一个上门女婿,可职场领导屁股歪,真是钱难挣、屎难吃!好不容易培养一个,节骨眼上还飞了,就那么飞了。 往家走的路上,隐约听到义望村那边的鞭炮声,心里泛酸。 棉袄什么棉袄。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啊家人们。 *** 小坝村东头土路上。 郭家荣不知道苏蕊那边跟他父亲交锋,提前下工往苏家去。 苏家跟寡妇村不少人家一样,是重组家庭。小坝村的特色,上门女婿奇多,去年年底统计有一百二十多户。苏蕊的父亲苏力就是其中之一。 好在苏力也姓苏,不然苏蕊还得跟后妈姓。 打探到苏力不在家,郭家荣赶紧来找苏蕊的后娘,苏玉琴来问问苏蕊的情况。 其实他家条件不错,三代单传,不至于找个家境寒碜的苏蕊。 奈何苏蕊小巧玲珑的一个人,处于十八岁大好芳华。成日里朝气蓬勃、富有旺盛的生命力,像是乡间土壤里大丛盛开的野草花,随风招展着嚣张的野性与明媚容颜。 他记得苏蕊从前不是这样的性子,谁知道越来越他着迷,日日夜夜再也忘不了。 他来到苏家门口,木质的院门半敞着。跺掉脚上的泥土,清了清嗓子进到院子里。 苏玉琴正在给二女儿苏嫦娥篦头发。 二女儿心比天高,好不容易人家介绍位县里粮油店干部,好巧不巧相亲那天对方撞见苏蕊,当时眼睛挪不开了。 “娘已经拒绝他了。老三性子野,哪里适合干部家庭,我这也是为了她好。”苏玉琴开解道:“想开点,这就不是你的正缘。” 苏嫦娥对着镜子不服气地说:“她一个没娘养的哪里比得过我,是那人眼瞎了。” “可不是瞎了。”苏玉琴想到上个月赶集遇到黄山陵的一个瘸腿中年鳏夫,想要高价“娶”个媳妇到山里,给出一百二十元钱呢。 她本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苏蕊,都已经答应人家了。 苏嫦娥也知道这件事,跟她娘俩人绞尽脑汁想要让苏蕊自愿“嫁”过去,还特意把苏蕊的爹支开去海上打渔。 然而苏蕊咬死不见陌生人,也不出远门,仿佛知道等着她的是什么。昨天对方等不及,找苏玉琴把五十元定金又要回去了。苏玉琴还心气不顺呢。 “娘,你回头给我十元钱。” 这话转折太快,苏玉琴梳头的手停了两秒,听苏嫦娥说:“我找了个有门路的介绍人,家里在川省部队有关系。” 苏玉琴舍不得姑娘远嫁,犹豫着说:“咱们不是说好跟娘一样找个上门女婿么?” 苏嫦娥压下不耐烦说:“对方也只是帮我联系了一回,再把通讯地址给我,要我把照片寄过去,看不看得上另说。要是顺利的话,还能顺手收拾了苏蕊。” 苏玉琴跟原配丈夫有两个女儿。 大女儿苏红佩和二女儿苏嫦娥。她没有儿子,又觉得大女儿心底过于善良没有算计,于是全部心思都寄托在二女儿苏嫦娥身上。 至于继女苏蕊,她几次让苏蕊的爹扔了或卖了,懦弱的新丈夫非要养着。她就随便给口吃的,谁知道居然还养大了。 “妈呀,给个通讯地址就要十元钱?钱这么好挣的?”苏玉琴放下篦子,坐到炕沿上不吭声。 “婶子在吗?”站在门口,郭家荣清朗地说:“是我啊,家荣。” 第3章 听到他的声音,苏嫦娥火冒三丈,咬着后槽牙说:“看,又来一个找小狐貍精的!” 郭家荣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单身男青年,苏嫦娥跟他是同学,她还暗中追求过。惨遭拒绝后,并知道他喜欢苏蕊,苏嫦娥对苏蕊的恨意达到顶峰。 “他心眼小,千万别得罪他。”苏玉琴忙说:“十元钱就十元钱,等你找了个军官,不比他强。” “这就对了。”苏嫦娥站起来,飞快地编着麻花辫。到底还是希望在郭家荣面前留点好印象。 苏玉琴看在郭家荣是大队长的儿子,亲自掀开报纸卷着的门帘,来到门口。 苏玉琴拍了拍郭家荣的胳膊说:“快进来,我让嫦娥给你倒水。” 苏嫦娥此时编好麻花辫,挤出笑脸对郭家荣说:“我给你用新缸子喝。”她从炕上蹦下来,趿拉着鞋出去了。 郭家荣没搭理苏嫦娥,别过脸腹诽道:方脸大腮帮子还好意思叫嫦娥,还不如把如此美妙的名字给苏蕊用,那才叫般配。 苏玉琴笑着问郭家荣:“大侄子上家里来有什么事啊?” 郭家荣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想跟苏蕊处对象,不知道婶子同不同意?” 果然还是这件事。 苏嫦娥端缸子进来噗呲一下笑了。 苏玉琴也觉得好笑,空手来说这事也没谁了。 苏玉琴此人一边希望苏蕊嫁的没有苏嫦娥好,一边希望多从苏蕊身上刮点好处说:“那孩子主意越来越正,就像换了个人,我管不了她。” 郭家荣双手撑在炕桌上,看起来是个细皮嫩肉的斯文人。他在村里学历最高,念到高一。 不过说出来的话却不大尊重女方本人的意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您先点头,我也就有了尚方宝剑,也好大胆地追求她嘛。” 苏嫦娥左边唇角微微上钩,露出皮笑肉不笑地表情说:“就怕你拿着鸡毛当令箭,直接把人领到你屋里,我们也说不出别的来了。” 郭家荣不喜欢苏嫦娥的单眼皮和高颧骨,见不到一点女人的娴静和温婉,全是尖酸刻薄。 他歪过头,仿佛没听到刺耳的话,只等做长辈的苏玉琴说话。 虽然苏蕊本身也没有娴静和温婉,但胜在是十里八村头号大美人,他乐意惯着。 见郭家荣竟然不理会自己的话,苏嫦娥掀开门帘走到院子里生气去了。 苏玉琴与郭家荣说:“我家三个闺女,你怎么偏偏看上她了?要我说,你跟老二性子最合适。别看她跟你使小性子,不过是年轻人闹着玩的。” 郭家荣冷下脸说:“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跟女同志玩的。” 这话苏玉琴一下不好接了。 想到苏蕊要是成了郭家的媳妇,那岂不是说给她们娘俩穿小鞋就穿小鞋?这件婚事她说什么都不会同意。 郭家荣拿出杀手锏说:“回头让我爹把苏嫦娥安排到大队部当干事吃公粮,这下你能同意了吧?” 没等苏玉琴高兴,门外传来苏蕊脆生生的拒绝:“不同意!” 郭家荣忙下炕站起来,苏蕊掀门帘进屋根本不看他,质问苏玉琴说:“我爹不回来你就敢做我的主?” 苏玉琴皱眉说:“你怎么跟我说话的?又忘了谁才是一家之主?再说又不是让你们结——” 苏蕊转头与郭家荣说:“谁让你上我家的,出去!” 郭家荣脸倏地红了,保守着读书人的体面,气恼地说:“你老是拒绝我,我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苏蕊说:“不跟你处对象你还想拿长辈来压我,你怎么那么会动脑筋呢?你们家人祖传的吧?” 郭家荣面子挂不住,猛拍炕桌说:“你怎么说话呢?” 苏蕊:“跟我拍过桌子?” 苏蕊大好的心情被郭家爷俩搅合的不像样,姓郭的就没有好东西。她转头到堂屋里找烧火棍! “哎呀,你瞧她的臭脾气,你今天先回去,我好好跟她说道说道。”苏玉琴正好不用马上答应郭家荣,劝着郭家荣往外面走。 苏嫦娥靠在门框上说:“唷,这就走啦?” 郭家荣伸长脖子,望着气势汹汹抓着烧火棍过来的苏蕊,躲到苏玉琴身后说:“想打我?你给我等着,回头让我爹把你的代理小组长撸下来!” 郭家荣跑在前,苏蕊追在后。因为被阻拦没追到,气吼吼地往家走,忽然发现有道身影从木篱笆外面闪过。 又来了。 这些天她总感觉有双视线盯着她。 “是谁?!”苏蕊拎着烧火棍出去,一下撞到追过来的大姐。 “吓我一跳,你怎么在家里还喊打喊杀。”苏红佩夺下苏蕊的烧火棍,哄着苏蕊进到侧屋里:“这事是我娘的不对,你消消气。” 苏红佩二十四岁的年纪,在村里算是大龄未婚女青年,不过她有了处对象的人家,估摸今年就要办喜事了。 她为人一点不像苏玉琴,跟苏嫦娥也丝毫没有相似之处。朴素的衣着打扮,补丁摞着补丁。瓜子脸,脸颊上挂着两坨红,内双的眼,大粗油辫t,满眼的温顺、和善与仁爱。 在苏蕊看来,苏嫦娥脑袋里都是算计,是黑心肝的。那苏红佩的脑袋里都是白茫茫的,单纯到让人心疼。 苏蕊初来乍到时,非常叛逆,坑过苏红佩无数次,苏红佩总会相信苏蕊的鬼话,不计前嫌与她和好。日子久了,苏蕊反思自己的错误,与苏红佩做起真正的姐妹。 第4章 家中一共五间红砖房,是洪灾以后政府按家中人口修建的。苏家因祸得福,不用再住黄泥巴房。 正屋是父母住的,连着待客吃饭的堂屋和装杂货的下屋。 两间侧屋一般大,都有二十平。苏嫦娥自己独占东边的侧屋,苏蕊与苏红佩挤在西面的侧屋里。 安抚好苏蕊的情绪,苏红佩勤快地去做饭。 苏蕊站在小院枣树下,打算找个时间一定要把郭家荣收拾一顿! 这时候,小院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 小脚老太太阿喜奶奶喊:“郭家荣被打了,就在你家房后!” 阿弥陀佛,心想事成呀! 苏蕊抬脚往院门口走:“你歇歇脚,我过去看看。” “你去能干嘛呀?”阿喜奶奶忙转头跟着。 苏蕊乐得小嘴咧得老大:“能干嘛呀,看他被揍成什么熊样了呗。” 第02章 苏蕊见阿喜奶奶也要跟着过去凑热闹,伸手搀了她一下。 后脑勺忽然有股风刮过,苏蕊飞快转身,又见到一个黑衣身影从她家院子前面跑过。 苏蕊直觉这个人跟郭家荣被打有关系。 这次她不会放过机会。 她身量小,速度却快,一口气从家门口将人撵到村子北头的土坝边。 苏蕊气喘吁吁地叉着腰堵住人。 面前的男人应有三十岁,手里拿着扳手,冲苏蕊挥了挥,又怕真伤到她,神经质地打了几下扳手,随后将手背在身后,冲苏蕊傻乐:“小蕊...小蕊...” 他因为揍郭家荣,身上的衣服沾上泥巴,仔细看衣服长短大小合适,没有一块补丁。 他两眼眼距很开,茂密的头发比一般男同志要长,并且脑门又大又亮,和厚嘴唇一起争夺苏蕊的视线。 苏蕊经常与民兵队的人巡逻自防,没见过这人,第一反应是外乡的流窜分子。 这两年上山下乡如火如荼的展开,有极少数人受不了农村的苦,扒火车、偷东西,拼了命地往城里跑。乡里今年已经发生两起这样的事件。 苏蕊跟他面对面站着,发现不对了。这人眼神涣散,笑起来憨中透漏几分痴傻气息。 苏蕊明白了,这恐怕是谁家关着的傻儿子跑出来了。 小坝村离县城只有五里地,算是在县城边上,说是从县城好人家里跑出来的,也有人信。 苏蕊问:“你认识我?是你打的人?” 痴傻男子智商不高,还以为苏蕊高兴,拍着巴掌说:“打死他、打死他!” “别打死他,每天揍一揍倒是可以。”苏蕊对于郭家荣挨打还是喜闻乐见的,她回头看到已经有人发现他们的动静,正在赶过来,想了想,飞快地问:“他怎么惹到你了?” 痴傻男子抬起胳膊蹭了蹭唇角的口水,结结巴巴说:“不许他跟你处对象!你是我媳妇!” 苏蕊心想,坏了。又一个烂桃花来了。 正说话间,郭庆旺已经带人赶到这里,郭家荣跟他形容是个外地傻子打的他,他还不信,他儿子怎么还打不过个傻子。 到了面前看到膀肥腰圆的痴傻男子,他一时站住脚,指挥身后几位男同志上去帮忙制服他。 郭庆旺见到苏蕊在边上,气不打一处来:“咱们村里的傻子被你使唤还不够,你居然还使唤上别的傻子?” 啪! 一个耳光落在郭庆旺的脸上,他酱紫色的老脸见不到手印,但是声音震耳发聩啊。 不光是苏蕊,边上帮忙的村民们也被镇住了。 “我不是傻子!”痴傻男子收回手,孩童般跺着脚:“不许说她!杀了你!杀了你!” “哎哟,你们还看着干什么啊,赶紧捆起来送到公安去!” 郭庆旺并没有将痴傻男子的话当真,咬了咬松动的老牙,捂着腮帮子愤怒地说:“管他是不是傻子,我一定要给我们爷俩讨回公道!” 苏蕊乐意给他泼冷水,淡淡地说:“傻子打人不犯法,你们的公道估计讨不回来了。” 她见痴傻男子一点不反抗,似乎很习惯被人捆住押送,估计不是第一次犯事。 “怎么不犯法?他打了老子和老子的儿子,就该负责!”郭庆旺捂着一边脸,挥手招呼大家把人押送进县城公安局。 苏蕊跟痴傻男子交代了声:“别再来了啊。”等到他们走远,还惦记着郭家荣被打成什么样,可惜还是没见到。 等他们人都散了,阿喜奶奶拄着拐棍到了:“老太太又来晚啦?” “您这两日养好身子骨,下礼拜咱们小组进行民兵训练,您可别掉链子呀。” 阿喜奶奶颤颤巍巍地掏出小手帕,擦了擦额头和唇角:“放心吧,老太太拼了命也要活到那天,不能让你的小组解散啦。” “谢谢您呀,您先回去吧,您一定长命百岁。” 一定长命百岁这句话,苏蕊是天天说、日日说。 民兵小组最低四人一组,一位小组长加三位组员。苏蕊的三小组堪堪在合格线上,若是少一个,三小组就会惨遭解散。 阿喜奶奶是举足轻重的四分之一吶! 望着阿喜奶奶缓慢回家的背影,苏蕊往妇女办公室去。 说是办公室,其实是一栋楼。 要说小坝村保存最久、最有年头的应该就是这栋不土不洋的二层楼。 这里原来是小坝村的村委会,三村合并后,由于这边妇女同志多,专门设立妇女办公室给赵阿姐,让她做好妇女工作。 第5章 墙面一左一右印着“妇女解放、社会进步”“追求独立、自强不息”的口号。 这栋1958年建造给苏联援建专家使用的办公楼,仿斯大林式风格。 当年苏联撤走援建专家,高耸巍峨富有革命激情与荣耀的楼房中道崩殂,草草砌盖成二层楼。只有穹顶上飞翔的和平鸽还昭示着曾经的意识形态。 门前难得用水泥抹平的地面,本有两幅旗杆,一幅属于祖国,一幅是苏联。 地面上还有几句苏联话,苏蕊认不得,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走上去踩上两脚。 要是苏联专家没被撤走,水坝修建成功,小坝村的妇女们也不会成为寡妇了。 后来苏联旗杆被愤怒的妇女们推倒,仅留下水泥平台,晒着青萝卜条和芥菜疙瘩。铁旗杆融成集体大铁锅,天天被小坝村做饭的寡婶铲来铲去。 苏蕊摇摇头,算了,怨天尤人没有用,幸福要自己争取来! 苏蕊如今有两个愿望: 第一个:娶个上门女婿。 难度新手初级,因为小坝村有丰富的娶男人经验。 第二个:成为小坝村最有种的女子。 难度地狱级。 毕竟一个花黄大闺女要在四百多名寡妇当中脱颖而出,太难了。更何况其中有一百二十多人娶到上门女婿,有了贤内助难度加倍。 “赵阿姐!” 小坝村的人们不管大人小孩都愿意叫赵主任一句赵阿姐,甭管她年纪合适不合适,这样显得亲近。 “报纸在那边。”赵主任梳着□□头,挽起耳边的碎发,放下笔说:“不过你应该都看过了,是有心得体会想要交流汇报?” 苏蕊是她手下新进干将,上进又有激情,难得的是在这等大环境下,无人教导的苏蕊还愿意主动学习,这让赵主任对苏蕊升起不少好感。 “我不是来做思想汇报的。”苏蕊每个礼拜天都会在这里待上半天功夫,用来学习报刊上先进的思想和政策。 主要用来有理有据地反驳郭庆旺那个老贼货。 苏蕊表面功夫做的好,赵主任不知道,知道了也没办法管。 苏蕊坐到赵主任对面,扭扭哒哒地说:“赵阿姐,我想申请办一场劳动竞赛。” 赵阿姐扣上笔帽,珍惜地将英雄钢笔放在笔筒里:“每年丰收季咱们都会办劳动竞赛,可以等到下个月。” 苏蕊在赵阿姐面前温顺多了,乖巧地把她的想法说出来:“郭老头认为女同志干活没有男同志多,一天下来多给男同志四个工分。一年到头,相当于多挣一个劳力的钱。你看陈香兰婶子,一口气能扛两袋一百六十斤的玉米麻袋,比许多男同志干得都多,远超规定的一天八百斤任务。这样还只能拿六个工分实在不公平。” 苏蕊最近一直观察男女劳动力量上的差别,最后的差别居然是无差别!对于庆男村磨洋工的劳力,小坝村的妇女们都是实打实的干着活,甚至有几位表现的比认真干活的男人更优秀。 到底还是主席同志说的对,女人也可以拥有力量,女人是真正的半边天。 苏蕊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我想办一场男女劳动竞赛。从掰玉米开始,到扛玉米、剥玉米粒,整个一条t龙,看看到底谁干得多干谁干得好!” 要是输了,她心服口服,六工分就六工分。要是赢了,以后她们都要拿十公分。 “你这是要把郭队长放在火架子上烤啊。”赵主任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她也想为妇女乡亲们争取利益,奈何郭庆旺是她直属领导,许多事情她刚提出来就被压制住。这几个月,她为此绞尽脑汁。 有些话目前不方便说,她琢磨着苏蕊的话说:“你先回去,我组织干事们开会研究一下。” 赵主任走到门口,驻足望向苏蕊:“咱们真有赢的把握?” 苏蕊认真地说:“我观察大半个月,绝对不会有错。别的不敢说,掰玉米和搓玉米粒婶子们肯定输不了。至于扛玉米,有陈香兰、丸子他娘和他大姨在,她们仨都是女中豪杰。今天往粮仓里送玉米,我算过,其中五分之三都是她们扛过去的。她们有力气舍得用,还帮助别的妇女。” 庆男村截然相反,相互推脱不成,找郭庆旺批了两□□轮车,不给小坝村的女人们用,坏死了。 至于陈香兰,她是小坝村的杀猪匠。自己用胳膊肘能按住大肥公猪,大肥公猪使劲吃奶力气也起不来身。 丸子他妈和大姨,养集体牛的,有次跑了头疯母牛,她俩一人一个牛犄角,硬生生将七百多斤的母牛掀翻在地上,可以说骨子里都是牛劲儿。 苏蕊古灵精怪地说:“赢不了也不碍事呀,反正也是六工分,难不成还给咱们减下去?” 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嘛。 最后一句话起到关键性作用,赵阿姐失笑道:“行,回头给你通知。” 苏蕊达到目的,于是起来拍拍屁股告辞。 她回到家中,她爹要半个月才回。正屋的门锁得严严实实,苏玉琴和苏嫦娥娘俩睡在里头。偶尔传来欢笑声。 推门进屋,苏红佩在煤油灯下缝补鞋面,见她回来指了指暖壶说:“里头有热水,你用热水洗。” 八月底,北方早晚已有凉意。 穿着短袖小跑回来的苏蕊,打了个寒颤。琢磨着得翻出春秋衫穿了。 “给你。”苏红佩用草纸包着五六根江米条,放在苏蕊手里:“就这些了。我娘还说郭家荣不厚道,带来的江米条让他吃了大半。” 第6章 说到这里,苏蕊来了精神,跟她蛐蛐郭家荣父子被痴傻男子打了的事。 “啊,那你还是别吃了,谁知道怎么来的。”苏红佩拿走江米条放在窗户下的小桌子上打算扔掉。再好的东西,不是好来的,她宁愿不要。 苏红佩上了小炕,转头跟苏蕊说:“这些日子我娘疯似得要给二妹找人家,刚才俩人聊的好欢畅,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妹要出嫁了。” 苏蕊不以为然地说:“她也快二十二啦。” 说完瞅了苏红佩一眼,也不知道苏红佩的相好到底什么时候来提亲,已经拖了四五年了。换成普通人家,孩子都能生俩了。 苏红佩心思单纯,叹口气说:“她老爱跟你比较,你俩要是能好好相处,我也不至于夹在中间了。你也得有点成算。” 苏蕊洗漱完,也爬上小炕,将炕柜里的小布包拿出来,欣赏自己积攒的碎布头,嘴里嬉笑着说:“你这话说的稀奇,咱们家里最没成算的就是你啦。” 苏红佩也不生气,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早上,村里广播放着《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优扬的音乐让清晨多了几分期待和力量。 苏蕊难得起个大早,揣个地瓜面窝窝头捡了鸡蛋放在窗台就精神抖擞地出门了。 她想知道,昨天郭家荣挨打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书中并没有写,只是一笔带过。 不辜负她的期待,早起的妞儿有瓜吃。 村口已经聚集着六七位妇女同志,有鼻子有脸地说:“哎哟,脑袋瓜子肿得有猪头那么大,姹紫嫣红的色彩,看着就——” “漂亮极啦!”苏蕊笑嘻嘻接话。 她一开口,妇女同志们哈哈大笑。小坝村对庆男村的人同仇敌忾。 不大会儿功夫,她们已经把郭家荣的惨样刻画的入木三分。 苏蕊早就想揍他,她爹的捕兽夹子在床底下放着,打算哪天引郭家荣到山里把他吊起来打一顿,让他打消继续追求的心。 反正她不怕郭家,郭庆旺早晚玩完,郭家荣为了吃口热乎饭,反而成了中年大姐的上门女婿,成天被调/教,嘻嘻。 没想到她还没出手,郭家荣多行不义,拿着痴傻男子的江米条献宝,还吃了那么多,不挨揍才怪。 她们说着话,到了上工的时刻,郭庆旺不负众望,肿着一边腮帮子出现了。老眼浊珠下挂着水肿的黑眼袋,浑身都是烟味。 他身后远远站着痴傻男子,好在这次有人在边上陪同。这倒让苏蕊惊愕。本还以为打了人后能被关上一段日子呢。看来痴傻男子家中挺有本事,也很疼爱他。 干活时间,苏蕊察觉到不对劲儿。 跟在痴傻男子身边的几个人不停地往她身上扫。其中有一对中年夫妻,看起来跟痴傻有几分相似,估计是他的双亲。 苏蕊回忆书中的情节,这段时间应该是原主被嫁到深山里,并没有痴傻男子出场的机会。 苏蕊琢磨不透,也就不琢磨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哪里都不会去,扎根小坝村,又安全又不会重男轻女,以后还会很兴旺! 干到中午休息时间,苏蕊要回家吃饭。 家中干活的劳力不包括苏玉琴和苏嫦娥。苏玉琴说自己是一家之主,不愿意干活。苏嫦娥说自己有哮喘,也不能干活。她们成日里在家里研究谁家儿子好,却也是不做饭的。至少不给苏蕊和苏红佩吃。 苏红佩把玉米碴子粥端给苏蕊喝,低声说:“门外面怎么老有人晃荡?” 苏蕊放下碗,抓起墙根的锄头往外面走了一圈,没看到人。 这又跟被痴傻偷看的时候感觉一样,苏蕊胆子大,喊了声:“是谁?” 说一千道一万,她没想到会是郭家荣。 郭家荣从木栅栏外面站直身子,毛毡帽压得低低的,戴着口罩,闷声闷气地说:“是我是我,你小点声。” 苏蕊乐呵呵地说:“天蓬元帅大驾光临呀。” “祖宗,别跟我开玩笑了。”郭家荣左右看了看,飞快地说:“我劝你看清楚现在的形势,最好答应我跟我处对象,我带你去县城亲戚家住上一段时间!要不然你就等死吧!” 苏蕊听到这般晦气的话,小手已经扬了起来:“呸呸呸,信不信我抽你!” 郭家荣急迫地说:“傻子缠定你了!还说谁跟你好,他就捅了谁!” 苏蕊正要说话,斜对面黄泥墙上忽然翻过来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痴傻男子。 他双手握拳在空中挥舞,嘴里念叨着:“那是我媳妇!我媳妇!抢我媳妇的,都去死!都去死!”说着,从身后抽出一把削甘蔗的片儿刀,直奔向郭家荣。 郭家荣打了个寒颤,腿一软好悬没站住,嗓子里吓得嚎了一声,赶紧跑。 昨夜他与他爹深刻认识到傻子打人不犯法,不管他跟他爹多么愤怒,对方父母赔了两元医药费,这事就被不了了之了。 这次对方拿了刀玩得更大,郭家荣不敢尝试傻子杀人犯不犯法,等到他身子骨都凉了,哪怕是犯法也毫无意义。 他拔腿往大地里跑,遇到河边三四个搓衣服的上门女婿,谁都不说要帮忙。 郭家荣瞧不上上门女婿们,边跑边骂:“嫁给女人,也变成娘们了!” 痴傻男子恶狠狠地跟在他后面,嘴里嚷嚷着:“谁抢我媳妇,我就杀了谁!”比起一瘸一拐的郭家荣,他跑得更快。 第7章 好在痴傻男子跑在前面,他家里人听闻消息,两个壮汉哥哥要去擒他。 苏蕊回家拿绳子想用来控制痴傻男人,谁知道跟着过去以后,只听到痴傻男子被家里人控制住了,郭家荣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别人没伤了他,自己跑崴了脚,又被背到县城医院里做检查去了。 苏蕊想了想,先回到地里继续掰玉米。 “就他娇气非要去医院,寻常都去义望村找人掰几下就好了。”一起干活的婶子瞧不起郭家荣没出息的样子:“咱村里的骡子脖颈歪了,不也被他们掰好了么。” 苏蕊闷头笑了笑,可转头想到痴傻男子叫她“媳妇”,她又有点心慌意乱。 她忽然想到书中有一个情节,一个痴傻男子娶了媳妇后,犯了疯病将媳妇和媳妇一家全给杀了。 苏蕊大白天打了个寒颤。 没想到大姐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说:“那个傻子全家到咱家来了!” “什么?他们没走?” “走什么走?人家是冲你来的。” 苏蕊抱着一怀玉米棒子,心里明白,她最不想要遇到的事情来了。 本以为不被嫁到深山就安全了,原来还有痴傻男子这一劫等着。 旁边干活的嫂子也是个明t白人,中午那个傻子一路叫着“抢我媳妇、抢我媳妇”的话,许多人听到,不过没当苏蕊的面问。 这下听到这话,嫂子赶紧问上一句:“去你家做什么?” 苏红佩傻乎乎地说:“给我小妹提亲来啦!” 嫂子说:“哎哟,那样的人家...这得不少彩礼吧?” 苏红佩比了个“三”说:“大手笔呢!” “嚯,三百块!比城里人家都高。”嫂子问:“啥时候定下来啊?” 苏红佩又要张嘴,被苏蕊捂上。 苏蕊闭了闭眼睛:“大姐,我求你了,少说两句吧。” 再说下去,她都要被传跟傻子生娃娃啦。 第03章 苏家东侧屋里,苏嫦娥和苏玉琴俩人说是见钱眼开也不为过。 痴傻男子被两位表哥左右挽着手臂,站在院子里四处张望着。他的双亲此时在堂屋里喝着热水。 苏玉琴想以苏力不在家为理由,拖延几天时间,好让苏蕊的身价再高一高。 三百块,比黄山陵的瘸子给的高多了。其实她已经很满意了。不过人总是贪婪的。 然而对方似乎看透她的心理,也端着架子说:“家中还有另一份亲在谈,那边岁数大些,只要一百五,比你家少了一半。我儿子怎么喜欢你家闺女的,就怎么喜欢那家闺女。今天回去了,说不定明天我就要到人家家里提亲去了。” 苏嫦娥当时乐了,一个傻子还成了香馍馍?都不是看着两个老的双职工,等到死了以后家中财产都有女方把握。不然谁家闺女愿意嫁个武疯子。 苏玉琴跟苏力有些感情,但感情不深。这次要是趁他在海上把他亲闺女嫁了,八成要闹情绪。不过到时候也晚了,生米煮成熟饭,他也没办法。 “闹情绪哪有三百块来的香。”苏嫦娥想到以后苏蕊要跟傻子一起过日子,心里快乐的不得了。 苏蕊过得越不好,她越得意快活。只是苏蕊目前跟赵主任走的近... 她们还在考虑,窗户外面传来傻子爹的话:“再加一条,每个月我们匀出一个人的工资给儿媳妇,这样总可以了吧?” 傻子爹原意是想加一层筹码,说完以后老神在在地坐回去等着。 苏玉琴的心果真松动了。 要是以后能哄得苏蕊把工资多往家里贴补些,那家里的日子岂不是更好了? 苏嫦娥的脸倏地黑了下来,咬着牙说:“呵,还真要把她当祖宗供着啊?” 让她嫁过去遭罪可以,但不能享福! 傻子爹娘都是老厂工,一个五级、一个六级,说的如果是真的,每个月白白给苏蕊六七十元钱吶! 不说这话,她还想教唆她娘把亲事定下来,说了这话以后,苏嫦娥推开窗户喊道:“你们快走,我是绝对不会把小妹嫁给傻子!” 她的义正言辞,让后赶过来的苏蕊惊愕。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不落井下石啦? 见苏蕊回来,苏嫦娥更是走出来,亲亲热热地挽着苏蕊的手,对他们一家说:“现在提倡婚姻自由,来,让我小妹说说,她愿不愿意嫁一个傻子?” “不想。”苏蕊当然不愿意,但她几乎没有顺过苏嫦娥的话。这一声“不想”说的她憋屈极了。 她抽开手臂,往痴傻男子方向看去。苏嫦娥也不想久装,自己叉腰站着。 痴傻男子想要甩开别人的手臂,咿咿呀呀地往苏蕊这边冲,看样子是想拥抱住她:“媳妇、媳妇!” 苏蕊后退两步,鸡贼地说:“果然是傻子,不知道我二姐才是真嫦娥。” 苏嫦娥想吃了她的心都有,看到痴傻男子将呆滞地视线挪到自己身上,忙摆手说:“她好看,她是大美人呢。你、你勿忘初衷啊。” 还什么勿忘初衷。 傻子双亲在厂里也是有脸面的人,傻子爹可怜心疼儿子,拉下老脸说:“凭白拒绝我儿子,他肯定不同意。你们最好有个合理的理由,他听得懂就不纠缠你了。” 苏蕊惶恐极了,这世道拒绝傻子提亲还需要给理由?! 反倒是苏嫦娥眼珠子咕噜一转,拉着苏蕊的手拍了拍说:“当然有正当理由。” 第8章 苏蕊跟傻子爹异口同声地说:“啥理由?” 苏嫦娥拍拍装有通讯地址的兜,笑着说:“我小妹呀她有对象。只不过不在村子,是外地人,也就没有大张旗鼓地告诉大家。” 说着她把地址掏出来递给傻子爹:“你们看,她对象是位军官,跟我对象一起在川省当兵呢。” 苏蕊张着小嘴,好家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对象了! 傻子全家的心都沉了。 掏再多的钱,跟绿军装可比不了啊。 痴傻男子做个手枪的姿势,对着苏嫦娥“呯呯”两声:“杀了你。” 苏嫦娥冷笑着说:“你敢跟军官抢媳妇?”说着她也做个手枪的姿势“呯呯”两声。 痴傻男子忽然大字躺在地上,抽动了几下,冷静几秒后,开始嚎啕大哭:“打不过,打不过!呜呜呜!我死了,我死了!” 傻子爹咬着牙说:“他能有我给的多?我再加一百。” 苏玉琴心里痒痒,被苏嫦娥拦住低声说:“娘,我不想让她去吃香的喝辣的。等到我这边成了,能弄到更多。” “真的?” 苏嫦娥眼珠子在苏蕊窈窕的身姿上打个转,坏笑着说:“你放心。” 苏嫦娥单是为了苏蕊不好过,殊不知歪打正着帮她挡住一劫。也是帮自己当了一劫。 苏蕊没听到她们的话,冷静地对傻子爹说:“加多少也没用,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你们走吧。” 痴傻男子一骨碌爬起来,豆大的眼泪滚下来,指着苏蕊说:“我会盯着你,你要跟他分手了,我就来娶你!” 苏蕊:“......”有什么比傻子会杀人更可怕? 最后痴傻男子被两位表哥架着出了苏家院子。 苏蕊转头,冷飕飕地望着苏嫦娥:“你打什么算盘?” 苏嫦娥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放在兜里,笑颜如花地说:“这不是为了救你么,我只好提前把妹夫拉出来啦。” “你别乱说,我没对象。”苏蕊再不搭理苏嫦娥,知道这人憋不住好屁。 苏蕊从屋里抓起一把盐巴撒到院子里,去去晦气。完事抱着小笸箩在枣树下缝一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苏嫦娥还想等着苏蕊问她话,可苏蕊就是不问,硬是要憋着她。 苏嫦娥憋不住了,主动来到木椅子旁,嘚嘚瑟瑟地说:“你看军官多厉害,光说出来就把傻子吓跑啦。我说妹妹呀,识时务者为俊杰,二姐我好心好意给你找了个好对象,你要懂得感恩。不然你真要嫁给傻子呀?” 苏红佩抱着柴火满脸惊喜,真把苏嫦娥的鬼话当真,也过来拉着苏蕊的手说:“给你介绍军官?这个是大喜事啊。” 苏蕊无奈极了。 大喜事算什么,比不过有人脑袋瓜缺了大弦。 苏蕊反问:“你真觉得是大喜事?” “对呀,那还能是什么?都是一家人,二妹总不能害你吧。” “......” 苏蕊说苏红佩纯真都是对于亲情的呵护。 也许是苏蕊的怨念太重,苏红佩火速从兜里掏出芝麻饼塞到苏蕊嘴里安抚道:“汪大娘做的,红豆馅呢。” 抛开老汪家迟迟不结婚这件事,他们家烙的芝麻饼酥脆掉渣,的确是好吃的。 苏蕊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不就是不想给彩礼么。拖到大姐岁数大,不用给了,白给他们家做牛做马。 作为本书配角之一的苏红佩,是善良大气的女子,四十多岁亲眼见姓汪的出轨表妹,幡然醒悟,与汪家离婚,独自拖儿带女遭了大罪。好在儿女争气,加上苏红佩自己勤劳踏实,赶上时代红利,搬到城里过上好日子。 但苏蕊是不想大姐前半生也受苦。 哼,早晚要搅黄他们。 苏嫦娥给苏玉琴使眼色。 苏玉琴想把苏蕊的婚事在苏力回来前谈上,走上前虚伪地说:“家里有信纸,回头你写封信过去跟人家认识认识。” 苏蕊浑身拒绝:“谁知道是人是鬼?我不写。” 苏嫦娥说:“你不写也得写,要不然我帮你把傻子叫回来?” 苏红佩也在旁边轻声细语地劝着说:“先把傻子一家打发了吧,又不是让你结婚,你就当多个笔友。” 苏蕊也想把傻子一家打发,但不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啊。 苏嫦娥说:“这可不是笔友,这是相亲。回头记得加张照片过去让你看看。要是人家看不中也就算了。” 苏红佩忙说:“小妹不会让人看不中的。” 苏嫦娥睨她一眼,讽刺地说:“真不知道你是谁的亲姐姐。”说着,从兜里掏出几颗瓜子,咬在嘴里说:“明天上午邮递员来,你别忘了寄信。人家可是副连长,你要懂得抓住机会。” 苏蕊反嘴道:“抓住机会?那你说该怎么写?” 苏嫦娥早就想好了,掰着手指头说:“籍贯姓名、个人资料、兴趣爱好得说吧?要不然你t是谁人家都不知道。” 她嘴上说着,心里盘算着得让苏蕊说的越清楚越好。 要说为自己好,苏蕊是不信的。然而傻子在前虎视眈眈,苏玉琴似乎有心将自己嫁给对方。 傻子一家办事要命,苏蕊担心防不胜防。 再加上苏红佩唬归唬,有句话说的对,就先当笔友处着也行。正好能消停一段时间,让她把这段时间熬过去,等她爹回来再说。 第9章 不过她怎么不记得书中有这样的情节?应当是苏嫦娥那边无疾而终了吧。 那正好。 苏红佩对二妹的本事佩服不已,不在乎她翻着眼白,追过去问:“那你要相亲的也是军官?” 苏嫦娥皮笑肉不笑地说:“那是当然的。可比你家汪大哥好上百倍。要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不嫁人,我们也不好越过你嫁。你看等了这么些年,你都二十四了,依我看拖得越久,结婚的几率越小,你好自为之。” 走到半路,苏嫦娥回头跟苏红佩说:“告诉苏蕊,明天我要检查她的信,别想着糊弄我。” “知道了。” 苏红佩好心得了一顿奚落,讪讪地回到小屋里,见苏蕊坐在桌子边上,一脸的愁闷。 傻大妞把刚才的不愉快抛在脑后,竟给苏蕊出起主意来:“你好歹是初中生,把你的文学水准摆上,先镇一镇对方。然后再说说你多能干活多能吃苦,最后找他也要张照片来。” 反正是过客,苏蕊并不想用功。 她捧着小脸摇摇头说:“大姐,苦不会越吃越少。能吃苦不是本事,不去吃苦才是本事。” 苏红佩从抽屉里的纸钱夹里翻出一张两分钱邮票,递给苏蕊说:“给你,现在哪有不吃苦的。” 苏蕊接过邮票认真说:“咱们坚定党的领导,即便是吃苦也是暂时的,以后一定会过上好日子。” 苏红佩揉揉苏蕊的头发,含笑说:“这半年的报纸没白看。” 白得一张邮票,可惜没有信封,还得花一分钱购买。 苏蕊吭哧瘪肚在桌子前面编瞎话,免得明天早上没信寄出去,苏嫦娥真把傻子喊回来。 她干得出这等事。 按照大姐说的,要先展现出文化水平,免得人家嫌弃咱们文化层次低。 苏蕊思来想去,第一封信无法敷衍,于是落笔写到: ‘敬爱的革命军人同志: 您好。 万山离夏,金穗迎秋。 在这样的美好时节,很高兴认识您。 我叫苏蕊,今年十八岁,初中毕业。 我是一名成长在黄土大地上的农民女性。家住在红河省武庙市继光县粟花乡小坝村。 关于我的情况,我二姐(苏嫦娥)应当与您介绍过。我提起笔来,一时半晌不知所言从何而起,只当缘分真奇妙,让你我在千里之外有了相互认识与诉说的机会。 ... 苏蕊写到后面,想了又想,试探着加上一句:‘如果您愿意,可以简述您的个人情况么?相亲对象的情况,合该亲自说明才好呀。’ 简简单单一封信写完,苏蕊躺在炕上连欣赏碎布头的心思都没了,一肚子的怨念。 苏嫦娥到底会介绍什么样的人呢?要说是军官?她才不信。 要是真的,按照苏嫦娥的性子,两个都得抓。不可能分给她一个。 “你叹什么气呢?”苏红佩拍拍稻壳枕头,面对着苏蕊躺下来,姐妹俩说着悄悄话:“你咋不高兴了?” 苏蕊望着头顶晴朗的星空,喃喃地说:“为什么女人一定要结婚呢?” 苏红佩温和地说:“成家立业,那得先成家才成材啊。” “不结婚就是废料啊?” 苏红佩笑着说:“那你跟大姐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式的?” 苏蕊说:“想找上门女婿。” 别人看起来稀奇的事,在小坝村是正常的。 苏红佩笑道:“你最近着魔了。” 找上门女婿多爽快啊,自己当户主,不用到别人家里端茶倒水伺候公婆。 苏蕊枕在手臂上,闷闷地说:“长相必须英俊,我是村花,他起码是个村草。...我听陈家婶子说过,找上门女婿这点很重要。她找的对象虽然是个瘸子,但胜在脸蛋清隽,说话温柔。每次生气了,看他的脸能忍住不吵架。” 苏红佩感叹道:“看来样貌对婚姻挺重要的,我记得陈家婶子平时就很疼丈夫。” 苏蕊故作老成地说:“其次嘛,得有点本事,还得守夫道。别跟老张家的上门女婿那样,在外面又找个女的,被人闹上门。我可丢不起人。” “守夫道可以理解,谁都不会喜欢勾三搭四的。”苏红佩摇头说:“可有本事的谁又会当上门女婿呢?” 苏蕊说:“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嘛。谁知道来了一帮牛鬼蛇神。”她想了想又说:“还得吃苦耐劳、周全孝顺。” 这话是别人家娶媳妇说的。“孝顺”二字独指孝顺公婆,至于女方家的父母,男方家是希望割裂的。 弄得苏蕊觉得,男人都是女人生出来的,女人反而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不过小坝村的妇女跟石头缝里蹦出来差不多,都跟孙大圣一样,有着数不尽的力量和勇气。她们都是苏蕊的偶像。 苏红佩伸手拍了拍苏蕊的薄被:“睡吧,梦里啥都有。” “你也帮我物色着啊。记住了要英俊能耐守夫道,勤劳孝顺没娘家的。” “好好好,谁再跟我打听你的事,我就这样说。” 苏蕊满意了,翻个身片刻功夫睡了过去,苏红佩帮她掖了掖薄被。 * 清晨雄鸡啼叫,露水从草叶上滚落,浸入土壤里散发出清新的乡野味道。 每天都是全家第一个起床的苏蕊同志,神采奕奕地在院子里挥着木棍子,练习民兵棍子操。 第10章 家里两只老母鸡,每天轮流下蛋。喂完鸡食,苏蕊总会把捡到的一颗鸡蛋上交给苏玉琴。 这一点难得让苏玉琴满意。 早上特意蒸了鸡蛋糕,“大方”地分给苏蕊一小勺。 苏嫦娥与昨天说的一样,检查过苏蕊的信,表示满意。 “我忘记买信封了。”苏嫦娥掏出昨夜自己写的信,苦恼地说:“待会我要去奶奶家,来不及寄信。” 苏蕊说:“那我去寄不就得了。” 苏嫦娥信不过苏蕊,把信捏在手里。昨天夜里,她还用橘子皮熏了熏信纸呢。要是苏蕊拿着,担心苏蕊往她的信上吐口水。 苏玉琴看向不远处擦灶台的苏红佩,喊了声:“待会你去供销社买俩信封,给俩妹妹的信寄过去。” 这话没有商量的余地。 苏嫦娥倒是信得过苏红佩,因为苏红佩是少见的轴,哪怕信给苏红佩,她也不怕苏红佩背着她看里面的内容。 “大姐,给你。”苏嫦娥掏出通讯地址,走到苏红佩面前说:“第一个通讯地址是我的。” 苏蕊还想趁早问问赵阿姐劳动竞赛的事,也说:“好大姐,谢谢你帮我也寄了吧。” 苏红佩没辙:“好了好了,都给我装兜里,我手脏就不拿了。” “欸,你怎么不寄相片?”苏嫦娥知道苏蕊的脸蛋好看,要是加上照片寄过去,更能让劳改犯看中。 苏蕊故意没放说:“没必要,等到聊熟了再寄。” 苏嫦娥不依不饶地说:“那怎么行?你也就是一张脸拿得出手。” 说着她跑到屋里拉开苏力的抽屉,里面有个信封放着苏蕊的照片。这是苏力打算给苏蕊找人家,特意给苏蕊照的。 照片上的苏蕊捧着一挂塑料香蕉,戴着照相馆提供的军帽,杏眼星光灿烂,唇红齿白。花儿般的芳华,肤白貌美,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谁看谁喜欢。 苏嫦娥见了,偷偷用指头弹了弹照片上的脸蛋,随后塞给苏红佩。 苏蕊伸长脖子问苏嫦娥:“那你的照片呢?” 苏嫦娥走过来说:“我给大姐了,不信你问她。” 苏红佩说:“对,在我兜里呢。” 苏蕊这才不说话。 外面喇叭里再次响起优扬的音乐声,这是上工的通知。 苏蕊赶紧回去拿套袖,然后走到堂屋门口跟大姐说:“信封钱我回头给你!” 她套上花里胡哨的套袖,都是一针一线用碎布头缝的。颜色鲜艳,每片碎布上绣着黄色小草花,还能堂而皇之地戴着,不会挨说,特别新鲜美好。 大姐今天轮休,给妹妹们买两个信封的钱她还是有的:“不用啦,娘给的钱我还没花完呢。” 苏红佩还想收拾饭桌,苏玉琴拦住她说:“快趁早去,邮递员该走了。你记得第一排是你二妹的地址,第二排是苏蕊的地址。” 苏蕊敏感地说:“不都是副连长,怎么还分得这么清楚?” 苏嫦娥僵着脸说:“我喜欢第一这个顺序,反正都没见过,其实是谁都无所谓。” 苏红佩怕弄错二妹的幸运数字,特意把两封信分作两个口袋装上了。 供销社今天很热闹,义望村自留地种的花生今年大丰收,赶着毛驴车给供销社送了一车代销。 她们就在供销社外面晒着花生,偶尔t剥来一颗吃,里面脆甜脆甜的。 “苏大姐你来啦,花生一角钱两斤。义望村的老师傅说吃了生花生能养肺止咳呢。你称点?” “好,待会儿来,先寄封信。” 苏红佩来到里面柜台,上面放着浆糊。她把买来的信封并排摆在桌面上依次填写地址。 外头跟她一起长大的艳儿走过来,塞到苏红佩嘴里一把花生粒:“快吃,不要钱的。” 苏红佩往外头看了眼,见其他人也在偷偷吃,于是松了口气。 “欸,你怎么把信封封上了?”苏红佩盯着外面的动静,转过头,见艳儿往信封上抹完浆糊一下急了:“你手怎么这么快?” 艳儿纳闷说:“信封不封?” 苏红佩就带了两分钱,再多没有了。她不知道分别装着的信件是谁的,急得说:“这下弄混了怎么办!” 艳儿不高兴地说:“你不是把信压在信封上了吗?不然我赔你两个信封好了,都怪我手快。” 苏红佩怕朋友生气,想起苏嫦娥的话,忙说:“也不碍事,谁得都一样。就这样寄吧。” 第04章 苏蕊不知道苏红佩干了件大事。 她先到民兵巡防的山上巡逻了一圈,随后在半山腰的巡防木屋里翻出私藏的鸡蛋,开火给自己煮了一颗。 前儿那颗她给大姐吃了,今儿就自己吃吧。 要说鸡蛋哪里来的? 两只老母鸡每天其实能下两颗蛋。只要她坚持第一个起床,拿到第一颗鸡蛋揣在兜里,就没人知道它们能下两颗蛋啦。 嘿嘿。 回到玉米地干活,发现玉米地里干活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她臭美怕晒黑,头上裹着粉色三角巾,露出漂亮的杏眼,头上还戴着草帽。 “你们说什么呢?”今儿起风了,苏蕊捂着草帽凑到一堆人里询问。 “早上赵阿姐跟郭庆旺差点吵起来,要求跟咱们涨工分。要是不涨工分,就提前开展劳动竞赛,让妇女同志们心服口服。” 第11章 苏蕊猛地拉下挡住口鼻的三角巾,追问:“那到底比不比?” “比!你没看到已经在挑人了么?” “陈香兰和丸子家的已经被喊走了,说是要比一条龙!” “一条龙?这是比什么?” 别人不知道一条龙,苏蕊知道啊。 那是她说的从掰棒子开始以剥玉米粒结束。 “我也过去看看。”苏蕊扔下麻袋,往田埂上跑去。边跑边从兜里掏出一个内里带凹点的铁套子。 这是她去年帮了个铁匠,对方给她打的棒子套。把晒干的玉米塞进去,不需要像从前一样用手抠玉米粒,直接握住棒子套使劲扭几下,玉米粒就会全下来。 她能想出劳动竞赛的办法也是有这个秘密武器傍身的缘故。 她追上陈香兰,拉着她把棒子套递给她,在耳边偷偷交代了几句。 “下山了?快来就等你了。”赵阿姐直接跟苏蕊说:“你知道比赛的事吧?待会就在你的负责田里比赛,你负责掐表。” 苏蕊干脆地说:“行,我去拿铜锣。” “等一下。”赵阿姐说:“你看看你还有什么要跟大家说的?” 苏蕊古灵精怪,这次特事特办,让代理小组长在如此重要的时刻发言。 苏蕊想了想说:“我相信三位大姐的力量不输给他们,大家务必要记住了,哪怕落后也不要放弃,不到最后关头都有胜利的机会!我会带着妇女同志们给你们加油助威!” 她还要把正常比赛记录下来,往《妇女日报》上投稿。把事态扩散出去,要是能有领导注意到了更好,郭老贼只手遮天的日子早晚会到头。 这就是她最后的杀手锏! 赵阿姐不知道苏蕊的花花肠子,认真点点头说:“你们放手去做,不要瞻前顾后。” 苏蕊自然不会瞻前顾后,又说了几句话,拿了铜锣后,往自己的负责田赶去。 苏蕊的负责田玉米涨势好,这还是得益于苏小农民日以继夜守护玉米地,抓害虫赶麻雀捉老鼠。就连玉米杆子的高度都比别人地里的高出一掌。 到了负责田,不大会儿功夫周围围着不少乡亲,里三圈外三圈密不透气。 十来分钟后,郭庆旺给庆男村的三个男同志开完会,雄赳赳气昂昂地过来。 这三位当中有两位是大队的“劳动标兵”,还有一个身高体壮,能装下两个陈香兰。 苏蕊提着铜锣,在地里敲了一圈,引得更多的人到来。 郭庆旺看到人来得差不多了,背着手站在地中间开始讲话。 苏蕊不知道有意无意,哐哐哐使劲敲着铜锣,郭庆旺扯着脖子喊得嗓子眼冒烟,最后摆摆手说:“好了好了,比赛分成三个部分,十五分钟一个项目,谁干得多谁就赢。” 苏蕊往艳儿身后捅咕一下,艳儿赶紧站出来说:“赢了有什么奖励?” 郭庆旺打着哈哈说:“你们妇女同志赢了再说。” 苏蕊又捅咕艳儿一下,艳儿说:“不行,不告诉奖励我们比赛没动力!” 苏蕊及时说:“对啊,哪有比赛不事先告诉奖励的呀。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啊,到底比什么不说也不说,这不就是纯纯浪费时间吗?” “姓郭的喜欢卖关子,看来舍不得给奖励。” 小坝村的女人嘴皮子给力,七嘴八舌地嚷嚷着。赵阿姐有意让郭庆旺自己说出口,免得他到时候反悔,这时候她偏不站出来。 郭庆旺的确安了坏心眼,琢磨着先不说给她们涨工分,留一个回旋的余地。 哪知道她们当中有人捅咕出来。看样子又是苏蕊干的! 站在人群中间的丸子娘搓搓手说:“我听说啦,这次是要给咱们妇女同志涨工分!” 不知道具体消息的小坝村妇女们顿时炸锅! “我可以作证!”苏蕊见郭庆旺始终不开口,于是举起小手挥了挥,把注意力拉在自己身上。 她清清嗓子眼说:“大队长说了,赢了以后咱们能有十个工分啦。相信我们赢了以后,郭大爷肯定不会反悔!对不对啊,郭大爷?” 郭庆旺气个半死,看到面前地里、田埂上,甚至还有树杈子上站着的妇女们,无奈地说:“是是是,我一个吐沫一个钉,不会反悔的。” 庆男村比赛的一个年轻男同志喊道:“说这些废话干什么?先赢了再说,赶紧比赛,耽误了干活你们女人家负责不起!” 陈香兰往地上啐了一口:“我们女人家干活的时候,你还在你娘怀里嘬奶呢!吃水不忘挖井人,你长大了就忘记嘬过女人的奶啦?” 话粗理不粗,苏蕊捂着小嘴跟妇女们一起哄堂大笑。年轻男同志哪里见过这样场面,臊得满脸通红。 郭庆旺指着小坝村的寡妇们,最终说道:“你们嘴里不带点荤的,就不会说话了是不是?” 丸子娘跟所有小坝村的妇女一样,只服赵阿姐,不服郭庆旺。反手打开郭庆旺的胳膊,怒道:“你别指指点点,要比赶紧比。” 郭庆旺晦气地拍了拍袖口,跟庆男村的男同志们说道:“给这帮老娘们一点颜色看看。让她们输的痛快,也好对大队部的管教心服口服。” 庆男村也有不少到现场,与其干活不如跟着老爷们一起摸鱼偷懒。别的没本事,偷奸耍滑的本事第一名。 出来竞赛的虽然在他们里头算是比较能干活的,那怎么能比得上小坝村的豪杰。她们是真不把自己当成女人看,干起活来甚至不把自己当人看。 第12章 当他们一趟趟走到麻袋边装袋时,姐妹们在腰上系着麻袋,靠着腰劲拖着麻袋往前走。眼神里对他们的男人智商与腰劲表示怀疑。 当他们扛起两袋麻袋,以为稳操胜券之时。大姐们冲他们咧嘴大笑,随即勾起隆起的二头肌,富有力量地扛起了三袋麻袋健步如飞。 当他们气喘吁吁坐在田埂上,扯着衣领喘不过气时,大姐们听着加油的号声,反问他们要不要考虑嫁过来享清福。 ... 三场比赛看得庆男村的男人们目瞪口呆。小坝村陈香兰、刘竹、刘民希一骑绝尘,连获三场胜利,给庆男村老爷们一个响亮地耳光。 这三人不但躯体上累得流汗,心灵上更是在流血。 比完赛,老爷们全都噤声。 只有郭庆旺跳脚骂道:“平时偷奸耍滑,比赛也偷奸耍滑?!好好的爷们,不如娘们,我看你们以后怎么抬得起头!” 苏蕊低声骂了句:该,让你们老是偷懒不干活。 用苏红佩的话来说,力气是越干越有的,越省越没有。这话在今天得到了完美证实。 当郭庆旺数落完他们,不情不愿地在工分本子上将女同志一栏的“六”改成“十”后,小坝村仿佛迎来了又一次的解放。 促成这件事的苏蕊,甜甜地笑着望着大家兴奋的脸蛋。忽然感觉背后被人拍了拍,转头看到欣慰的赵阿姐。 赵阿姐感慨道:“我替大家谢谢你,要不是你出主意推行比赛,也不会这么快解决了。” 苏蕊t听出其中意思,挽着赵阿姐来到欢呼雀跃的人群后方,小声说:“您还有别的打算来着?”书中可没写啊,要不然她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力气。 赵阿姐也低声音说:“上个月我给乡里送了检举信。他重男轻女,抢占妇女工分,要不给个交代,大队长的职务肯定要被撸下来。” 原来书中郭庆旺不是忽然倒台,是被赵阿姐检举的! 苏蕊这下更快乐了。 果然还是赵阿姐有成算,比她打算找妇女报纸曝光要合适的多。他们三村如今一荣俱荣,家丑不能外扬,关门收拾了更好! 郭庆旺心气不顺,把庆男村的男人都领到别的地方干活。见不得女人家趾高气昂。 苏蕊反而觉得没有碍眼的东西,更好不过了。 她哼着欢快的《草原女民兵》,刚一开头,被赵阿姐抢白说:“去中间唱给大伙们听!” 艳儿从人群里挤出来,对苏蕊挤挤眼睛说:“我今天也帮上大忙了吧?快来给我表演节目!” “小意思!” 苏蕊不怯场,走到人群中间,干脆站在木桩子上,拍了拍手,大大方方地说:“婶子们给我打拍子噢!” 陈香兰她们赢了比赛,是英雄。大家围着她们给她们献花。村里别的没有,大把大把的小草花,美丽极了。 享受着英雄待遇,陈香兰她们还被赵阿姐免除一天劳动,乐得嘴都合不拢。 陈香兰的丈夫给她送来水壶,与有荣焉地说:“温热的水,你多喝点,里头加了白糖。” 陈香兰豪迈地喝了糖水,拍着巴掌喊道:“小苏同志快唱吧!你是我们的歌唱家!” 喝了糖水的嘴巴就是甜呀。 苏蕊如同一只清脆的小黄鹂,唱到:“站在草原上哎~把北京遥望,心中升起不落的红太阳~” ...... “主席思想把我们武装,草原女民兵心红胆壮志如钢!...飒爽英姿横枪跃马,战斗的歌声震天下!” 她声音清亮脆甜,还带有时代特色的歌唱动作。窈窕的身姿与明艳的脸蛋,被暖阳萦绕出一圈金色的光芒。 唱过《草原女民兵》她又唱了首《泉水叮咚响》。欢快的音调,让优扬的嗓音更加动听美好。 唱完歌,苏蕊在妇女群众们的掌声里,鞠躬跳下树桩子。 苏红佩在人群里给小妹鼓掌,转头用胳膊撞了撞苏嫦娥。 “听别人说,这场比赛还是咱小妹提议的!” “哦。” 苏嫦娥刚从奶奶家回来,见到苏蕊站在人群当中演唱,仿佛众星捧月。她木着一张脸,被撞了胳膊,这才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巴掌。 大家原地休息片刻,正打算干活,土路边上陡然传来喇叭声。 小坝村虽然离县城不远,却很少有车进来。它后面是还林的荒山,并没有开发出路,汽车进去没有路。 苏蕊欠登登地看过去,喊道:“快过来,别让车扎着你。” 丸子与一帮少年们一起,停住脚步不再追着军用卡车的尾气。 其他大娘大姐们望过去也纳闷,什么时候村里的小土路通往部队啦? 苏嫦娥显着她了,把打听来的消息大方地告诉出去:“听说要有部队到咱们山里头搞建设。” 别人再往深里问:“咱们小坝村的山能搞什么建设?” 除了被赵阿姐强制要求妇女们还林的树木,其他什么资源都没有。种树的时候没少被庆男村的男人们笑话。 “可别砍了咱们的树呀。”苏蕊每天上山巡逻,格外喜欢后山上欣欣向荣的树木,比庆男村光秃秃的荒山好多了。 “你们不要乱传谣,并不是动咱们的山。”赵阿姐过来跟妇女们解释:“前年不是说要来建设军团给咱们重修水坝么?上个月我接到乡里通知,配合部队工作,等到部队领导来,我再给你们开会。” 第13章 苏蕊大吃一惊,作为女配角不在主要情节里,原来快到男主角过来的情节了。 说话间,一辆辆硕大威风的军用卡车从不远处路过,车后面坐着清一色的绿军装。 孩子们在原地蹦蹦跳跳,跟亲人解放军们挥手。 妇女们停下动作,仰慕地望着战士们。 对面田埂里干活的庆男村人,一个个掂着脚往车厢里头看。谁儿时没有梦想呢?谁在心眼里不感谢解放军呢? 而在苏蕊身后,苏嫦娥插在口袋里的手兴奋的握拳。她知道她未来的对象一定会出现在这些人之中。 随即她又阴狠地看向苏蕊,跟随建设军团开荒的劳改犯们想必也要到来了。 第05章 隔日,苏蕊期待的民兵训练开始了。 “四儿。” “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 “丸子。” “唔,马上吃完,咳咳。” “阿喜奶奶!” “欸,小点声,还喘气呢。” 一个礼拜两次的民兵队锻炼,代理小组长苏蕊点完名,合上点名册。 耳朵边是别的民兵小队嘶吼的训练声,清一色的壮年妇女。木棍舞的虎虎生威。 她面对着自己的组员,一个兴奋的傻子、一个六岁孩童、一个七十岁阿嫲。 今天没有跑丢的、没有挨屁股蛋的、没有喘不上气。她对这帮老弱病残满意。 总算人齐啦,嘻嘻。 她头上绑着纱巾,努力让自己做出严肃的表情,指了指旁边放着的甘蔗跟她们说:“等我爹回来再给你们削棍子,你们先拿甘蔗练吧。” 说着看到傻四儿和丸子扑过来,抢夺最粗的那根甘蔗。 最后傻四儿凭借吃了二十年的白饭,在力气上胜过丸子,得到了最粗的甘蔗。 丸子拿了第二粗的,阿喜奶奶得了个最细的。 “不许啃!练完我还要收走,这是沈大娘要拿去卖的!”苏蕊厉声制止磨牙的傻四儿,又瞪了眼丸子。 “抱着甘蔗蹲马步。”苏蕊以身作则,马步扎的稳极了,拍拍腿给她们看。 傻四儿听话,就是姿势怎么也做不对,得让苏蕊一点点摆挪。 丸子机灵,一下就会,望着甘蔗咽吐沫。 “阿喜奶奶,您就拄着甘蔗站着吧。站五分钟..站三分钟就行。”苏蕊真怕阿喜奶奶噶过去。 后面苏蕊把这些天练习的棍儿操给她们表演了一遍,那叫一个精神抖擞、横枪跃马。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乡村精英范儿。 训练完,苏蕊让年轻人扶着阿喜奶奶去村委会等着吃大锅饭,自己却被陈姐夫叫住了。 他是陈香兰大姐的丈夫,在家对陈香兰挺好,主内的一把好手。在外面...有点事事的。 “陈姐夫,你找我什么事啊?”苏蕊掏出香帕子擦了擦下颌的汗,正在一根根检查甘蔗有没有被啃过的牙印。 陈姐夫长得白白净净,这些年被陈香兰大姐养的挺好的。这些天他弟弟过来看望他,眼瞧着在娘家瞧不起的上门女婿,在小坝村过得舒舒坦坦心里痒痒。 弟弟掏不出彩礼,也吵着要当上门女婿。上过两次吊,跳过一次河,他们爹娘也就答应了。 “是这样的。”陈姐夫蹲在苏蕊边上,装模作样帮着检查甘蔗,和善地挤出笑容说:“我弟弟过完年十七啦,家里想给他相看个对象。” 苏蕊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扔下甘蔗:“好看否?” 陈姐夫乐呵呵地说:“当然好看,我娘家一枝花。” 苏蕊又问:“什么学历?” 陈姐夫说:“小学三年级。” 苏蕊的心沉了沉。 陈姐夫忙找补说:“在家可勤快呢,除了集体土地,他还把房前屋后的自留地里种了黄豆、蓖麻,每年家中油票用不完。” “是个会过日子的。”苏蕊深沉地点点又问:“对家中父母怎么样?” “我嫁过来以后,都是他孝顺着爹娘,下地干活就不说了,做饭洗衣裳收拾家,全靠他。” 苏蕊的心像是被小猫抓了抓,她面上不想表现出来,得端着。于是淡淡地问陈姐夫:“你弟弟那边有什么要求?” 陈姐夫感觉有戏,压低声音说:“彩礼跟我一样给一百,别的条件没有,但有一样,需要夫妻二人分家独过。” 啥?分家? “那我爹怎么办?” “你爹不还有俩继女么,他跟我一样是上门女婿。生是你后娘的人,死是你后娘的鬼,不可能跟你走的。” 苏蕊站起来,抱着甘蔗说:“分家是不可能分的!” 陈姐夫也站起来说:“你们家那么些人,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嫁进去伺候一大家子吧?” 苏蕊说:“我娶上门来的肯定会自己疼。但是分家是不可能的,我还得给我爹养老送终。” 陈姐夫说:“没得商量?” 苏蕊说:“没商量。” 陈姐夫也不浪费时间,往地上啐一口说:“娶进家门就是你们家说得算了,谁知道真疼假疼?孙家的上门女婿就是个典型,没娶之前全家求,娶了以后全家欺!” “那是他自找的,搞破鞋没有好下场!”苏蕊面无表情地说。 陈姐夫恼火地说:“崩了,这事当我没说。” “崩就崩。”苏蕊还嫌他学历低,t以后生闺女影响智商呢。 第14章 陈姐夫走了几步,又转头笑了笑,变脸跟翻书似得说:“要是改变主意趁早告诉我啊。我弟弟在咱们村里肯定被抢着要。” 苏蕊对着老天反了个白眼。 还没嫁进来就教唆着分家,这样的搅家精不要也罢! 苏蕊回到家,苏玉琴正在院子里喂鸡。 看她回来,摔着盆说:“今天我去大队办事,郭庆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你看你干得好事。咱们家以后被穿定小鞋了!” 苏蕊知道她是为自己露脸抱不平。知道苏玉琴生气,她反而不生气,笑嘻嘻地说:“你没见我今天上工,妇女同志们为了表示对我的感谢,还要请我吃肉呢。” 苏玉琴见她死性不改,气得捡起盆离开了。 *** 千里之外,川湘军区军区大营。 一列军车从大营门口缓缓驶入,车身上还有弹孔,远远看去,战士们身上还萦绕着煞气。 艰险的任务总算完美完成,上级领导接到报告后也觉得不可思议。 但这是方池野的部队,常胜麒麟部队,一切又有了答案。 回来以后,方池野让战士们休整,他则马不停蹄地处理军营里积压的军务。 他的搭档团政委秦山推开办公室的门,夹着一迭文件过来。 方池野正在签字,头也不抬地说:“非紧急要务,明天再处理。” 秦山长得人高马大,实则心细如发,要不然也不能成为方池野的过命搭档。 他咧着一口大白牙,把文件放在桌面上拍了拍说:“两件事。” “说。” 秦山坐在方池野对面,见怪不怪地说:“方司令员叫你早点把个人问题解决。他已经跟组织上打了招呼,最近应该会有相亲参加。” “不去。” “哎,你逃不掉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 秦山早料到这样的答案,又说:“回来时我看到通讯二班的人聚集抢夺一封信,我一问,谁都不承认是自己的。我只好把信没收。” 这种小事还需要特意拿出来讲? 方池野总算抬头,露出棱角分明,俊美非常的一张脸蛋,眯着凤眼说:“有什么问题直说。” 秦山还记得初次见到方池野,他顶着张胜过小白脸的俊美面容,居然来负责整个团的武装力量。秦山很不服气。 那时年轻不知道藏着掖着,在方池野赤手空拳放躺他二十次后服气了。这些年竟配合的天衣无缝,成为全国部队出了名的好搭子。 秦山摸摸鼻子,到底是拳头有用,不然谁会甘心给人作配呢。这些年跟着方池野捞下许多战功,越来越让他心服口服。 “你看看这张照片。”秦山再一次看到照片上的美人,还是咂舌:“他们是为了要这张照片。” “一张照片有什么好抢——”方池野难得听到秦山这样的话,把视线挪过去,顿时定住了。 照片上的姑娘美得仿佛仙子下凡,戴着军帽,像是沾了春露的花蕾,笑起来唇角婉约又羞涩,拥有着军人同志们心爱的朴实气质与芳容。 方池野定定神儿,抬眸看向观察自己表情的秦山说:“也不过如此。” 秦山内心感叹,到底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不会被一张照片迷惑。 他正想把照片收回来,却被方池野按住:“怎么?”秦山笑问:“你不是要与革命事业为伴,坚定不婚么?” 方池野说:“想哪去了?”他面无表情地说:“你再仔细说一遍,照片哪来的?” 秦山指着信封上的地址说:“小卓查了地址,地址是正确的。应该是这里粟花乡错寄过来的。” “就是那个要建设军用水电站的粟花乡?” 秦山说:“对。” 这就有些敏感了。 粟花乡已经划分出部分区域,作为军事管辖区,前期部队已经前往那边。 上头正在为到底谁会负责这项艰险又困难的任务而犯难,做得好又是战功一件,做不好很容易暴露给敌特军用水电站的真实目的,从而影响整个大军区的对抗布局。 这时候忽然冒出一张漂亮照片,换成谁都觉得有问题。 方池野蹙眉说:“错寄?错寄的话能让他们抢成那样?” 秦山其实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又不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乌龙事件? 方池野展开信纸,阅读着上面的信件。 上面的字迹圆滚滚,横不横、竖不竖。不似这年代人们惯写的隶书。明明那般漂亮标志的姑娘,内容看起来也无比正常,但是字迹略显敷衍和潦草,像是随手写出来打发人的。 总而言之,正常的内容中透漏一丝古怪,古怪中透漏一丝疯劲儿。 秦山也看过信件,开口说:“是相亲信。”部队经常会收到老家寄来的相亲信,让战士们先书信了解。等到战士退伍,婚事便能及时的提上日程。 方池野敏锐地说:“可是这位叫做苏蕊的女同志并没有写清抬头,难不成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寄给谁寄的信?” 秦山一拍脑门:“对啊,难不成她想广撒网、多捕鱼,反正寄到部队来,谁愿意跟她相亲都成?” 要不然也不会在信尾要收信人介绍自己的情况了。 方池野不赞同地说:“没定性前不要乱说。” 他把照片再起拿起来:“算了,先放在我这里研究研究。” 第15章 “行。”秦山起身,听着方池野又交代了几句公事,走出门口站住脚。 诶,不对啊,照片这下岂不是落在他手里了? 第06章 苏嫦娥还在家中练字。 上次信件寄出去已经有一个礼拜,估计回信要到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十元钱买的仅仅是部队的某个通讯班集体地址,不过是介绍人胡乱打发她的。至于劳动农场中的劳改犯,也是介绍人乱给的。 这件事苏嫦娥瞒在鼓里。 苏蕊却是知道的。 记得书中有个情节,是苏嫦娥被人蒙骗了十元钱,寄过信后无疾而终,为此苏嫦娥在家里寡寡欲欢好一阵。 后又到介绍人家中撒泼打滚,到底将十元钱要了回去。 苏蕊对回信不报希望,只是可惜她那张照片。 苏蕊干完活,跟其他小组长们一起到碾谷场开会。 郭庆旺这些天脸色就没好过,他将乡里下发的文件转交给赵阿姐,随便应付几句,带着庆男村的人走了。 赵阿姐也不介意,拿着文件翻开一会儿,等人到齐了,跟大家说:“大家都知道有部队过来搞建设吧?从明天开始庆男村的人要到荒山开荒,秋收的工作落在咱们小坝村的头上。” 小坝村的妇女们巴不得跟庆男村的人离得越远越好,只不过配合部队干活的工作是多光荣啊,凭什么要庆男村的人抢去露脸? 赵阿姐知道大家所想,解释说:“前些天庆男村的集体地已经收获的差不多,部队首长体恤咱们的集体地不想让外人收,这才选的他们。” 苏蕊与陈香兰等诸位小组长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后来知道是在石头山下面采石,又脏又累,没有额外工分补贴,她们不禁拍手,觉得这是他们偷懒的报应。 “郭队长这些天也要去石头山不能过来,由我暂时主持小坝村最近的日常工作。”赵阿姐说:“咱们也要动员姐妹们,今年秋收人手不足,一定要把粮食作物及时采收。” *** “方团长,请等一等。”孙师长的警卫员欧华堵在办公楼下面,正赶上人来人往的下班时间:“孙首长请您过去吃饭。” 方池野军装上衣搭在小臂上,衬衫一丝不茍的扎进腰带中,勒住精悍的腰身。他似乎猜到孙叔叔请他去是为了什么,漂亮的凤眸平静而淡漠,散发出战场历练而出的坚毅与自信。 欧华笑了笑说:“首长在家,还包了饺子待客。” 意思是孙师长牵头当介绍人。 果然如此。 方池野:“我得收拾收拾他。” “什么?” “我这就去。” 方池野明白欧华这是向他卖好,于是短促客气地回了个微笑,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往孙师长家中去。 孙师长曾跟方司令员是战友,同在武广军区。一起参加过反击战,还在三八线上携手扔过炸/药包。 方池野成长在双军家庭,父母都是军首长,他打小是警卫员带大的。对于家庭的观念全是对门孙师长一家养成的。 他对感情的淡漠,但有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凭借贫嘴多舌,在这方面隐藏的还算不错。 对家庭没有概念、没有憧憬,对感情有他父母常年分居为榜样,更觉得组不组成家庭似乎对他的人生而言并不算重要。 可他不觉得重要,他的干爹干妈,也就是孙师长与夫人却觉得重要。 方池野先回宿舍拿了瓶茅台酒,渴望用此消减干爹的怒火。 来到家属院独栋小洋楼,大门敞开,似乎有种请君入瓮的既视感。 ... “干妈,今天又吃酸菜饺子?我来帮你。”方池野轻车熟路地夹着茅t台酒穿过客厅往厨房去,一眼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位扎着双马尾的姑娘。 截止1973.9.8日,这是第十七位与他相亲的姑娘。 对不住了。 方池野像是眼神不好没看到站起来垂着头等着打招呼的姑娘,一溜烟儿钻到厨房去了。 曼依依:“......” 孙干妈正在包饺子,抬头看他这副鬼德行,怒道:“你进来干什么?快去跟依依说话去。把人凉在外面太没礼貌。” 方池野放下茅台酒,不乐意地说:“出去干什么?大眼瞪小眼,坐在那里干等着吃?” 孙干妈无奈地说:“是我不让她进来包饺子的。人家是省文工团的,要不是你条件好,人家才不过来见面呢。” 方池野往厨房外面偷看一眼,的确身条挺好,手臂长、腿也长、脸拉的也挺长的。 曼依依仅见个侧脸,方团长便消失了。 等到孙师长从楼上打完电话下来,问她:“欸,那小子不是回来了吗?人呢?” 曼依依挖苦道:“人没见到,就见只耗子钻了进去。” 孙师长中气十足地喊道:“池野,过来给我倒杯茶。” 他意在将人从厨房里拔出来,好让女同志仔细看看。瞧人家刚刚怎么形容的,好端端的上校,被人说成耗子。 方池野提着暖壶出来,仿佛刚才没发生任何事,沉稳地跟曼依依点点头说:“你好,曼依依同志。着急和干妈说点话,一时没跟你打招呼,见谅。” 曼依依本是憋着气,流露出刻薄本性。此刻再见赫赫有名的方团长,对方眼神瞟过来,她便春心萌动。果真是个风流人物,顿时有些后悔自己的言谈。 第16章 “哪里的话,是我过来打扰大家了。” 方池野给孙师长倒上茶,也给曼依依倒了杯放在她面前。 曼依依捧着茶杯,脸颊擦了胭脂,灯光下两团微红。应当是化惯舞台妆,略显得不自然。 方池野莫名想起照片上健康红润的漂亮脸蛋,还是那样的自然。 越过刚刚的小插曲,眼下的方池野高大俊美,举手投足符合红墙子弟的潇洒气质,简单说了几句话,女方对他的满意溢于言表。 孙师长也满意。 这是省文工团的台柱子,以后若有机会调到中央去,说不准就成了哪位首长夫人。 对方父亲营职转业做基层干部,母亲原是小学教师。家庭成分好,关系简单,孩子长得清秀,符合方家双亲想要他找部队女方的要求。 加上学舞蹈,比军人气质里多了几分柔美妩媚,对抗拒找军人当对象的方池野,是个很好的选择。 孙师长本应该离开年轻人的相亲聊天。可他太知道方池野的本性,顽劣极了。看起来人五人六的,其实最不是东西。 信不信他从沙发上抬屁股离开,不出一分钟,相亲的姑娘就得垮着脸冲出家门? 这不是一次两次了,两只手摊开数不清了! 曼依依不知孙师长所想,还当孙师长不懂风度,耽误她与方团长的愉快交流。事实上,孙师长若是走了,愉快的就只有方池野了——她只能剩凉快了。 孙师长镇守在客厅,看着姓方的王八羔子。 孙干妈已经把饺子蒸好,招呼他们洗手吃饭。 酸菜饺子东北特色,孙干妈是东北人,腌的一手好酸菜。让京市大院里出生成长的方池野一吃起来,便想到京市大院的...食堂。 不过孙干妈比大院食堂做的好,她用荤油调香不说,还加上猪肉粒,跟色子一样的大小,吃起来很带劲儿。 方池野吃饭时与曼依依偶尔说几句话,孙干妈比孙师长当过太多次介绍人,听着几句便发现方池野在敷衍对方。 吃完饭撂下筷子,曼依依同志起身就往客厅去吃水果,还喊着方池野一起过去说话:“别管那些了,你过来我问你事。” “稍等。”方池野应了声,留下来帮着孙干妈收拾饭桌,拿到厨房给孙师长刷过碗,这才慢悠悠过去。 孙干妈不禁与孙师长说:“你老战友介绍的姑娘眼力见差点。我不会让她真干活,怎么也不装一装。” 孙师长说:“就这两个碗,有什么好装的。” 孙干妈摇摇头,这次又白组局了。 方池野在客厅里坐了几分钟,烧屁似得又来到厨房,装模作样削苹果皮。 孙师长给孙干妈使个眼色,孙干妈过去压低声音问:“怎么样?” 方池野莫名其妙地说:“什么怎么样?” 孙师长怒道:“相亲!” 你不提,他不知。你一提,他惊愕。 “相亲?”方池野惊诧地说:“这怎么算相亲呢?” 孙师长正要发火,想起刚开封喝了两盅的茅台,压下脾气说:“这怎么不算相亲呢?” 方池野说:“当然不算。不是说你老战友家的姑娘过来玩的么?我权当朋友接待。” 孙师长磨着后槽牙说:“你别给我装,你这套留着骗敌军。” “这么一个金贵人,我受不起。” “你再说一遍?” 方池野知道今天必须有一个说服住对方。 无奈之下,眼瞅着干爹要喷火,他施施然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说:“本来并不想这么早坦白——” 孙师长怒道:“你都二十八了,这还叫早?!过完年虚岁三十,再玩几年四十了!” 方池野:“……” 孙干妈指了指客厅方向,让孙师长小点声。随后抽出照片瞟了眼:“哎哟,真是漂亮周正的孩子。她是谁?什么时候认识的?” 方池野厚着脸皮说:“刚认识,正在接触当中。”这也是实话。 他往厨房门外瞥了眼,压下唇角权当不知有人听墙根。 孙干妈眼睛倏地亮了,仔细又看了看。照片上的苏蕊有着让人天生喜欢的明媚气质,脸上染着健康自然的红晕,两颗小虎牙灿烂地露出来,让人一看便喜欢上了。 “哎哟,那咱们可不能脚踩两条船啊。”孙干妈话音刚落,在外面蹑手蹑脚偷听的曼依依一下嚷嚷道:“什么?你居然有对象?!” 方池野:...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方池野无辜地说:“姑娘别激动,我也不知道今天是来相亲的呀。” 孙师长不喷火了,曼依依想要喷火。她扭头看向孙师长,没大没小地说:“孙伯伯,他有对象还让我过来相亲,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方池野乐得自在,拱火道:“是啊,这都什么事啊。” 说着警惕地往后退一步,底下的手摆了摆,招呼他干爹上。 这个烂摊子谁惹出来的,交给谁收拾噢。 半小时后,方池野被孙师长撵出家门。 手里不忘提着干妈的酸菜饺子留作明天的早餐。 他拍拍兜,溜溜达达来到供销社,买了信封和邮票,想了想又买了张空白纸张。 信是要回的。 照片是不给的。 究竟是人是鬼,咱们拉出来遛遛。 第07章 近日,小坝村附近出现不少陌生人。 第17章 有的是路过的庆男村人,有的是听到动静过来找活儿的农民,有的是报刊杂志的记者、有的是便衣巡逻的军人。 前三种好认,后一种便衣是赵阿姐透漏给民兵队的。她们要一起交叉巡逻。 苏蕊的民兵小组经过两个月的训练,也开始在农忙之余轮流巡逻。 谁不想干完活休息啊,可她们小坝村是十里八村距离新部队最近的地方,还挨着半截水坝,也就是要盖水电站的地方,不提高警惕不行。 消失一个多礼拜的郭家荣出现了。 带着人民商厦的糕点,出现在苏蕊面前。他讨好地端着糕点,像是给驴吊着胡萝卜,在苏蕊鼻子前面晃了晃。 苏蕊的爹还没回来,她忍辱负重扛着甘蔗执勤。这是宋大娘特意给的老甘蔗,跟郭家荣的爹一样又柴又硬,看着就讨人嫌。 这个不需要还,苏蕊用起来很安心。 她挥开前面的桂花糕,迎面又两位并排走的便衣同志过来,她与对方相□□点头。 这让她感觉很好,代理小组长当的很有价值。 郭家荣鼻梁上还有淤青,估摸脑袋瓜子里的水被痴傻揍出去不少,这次还算矜持。 也许还是舍不得桂花糕,见苏蕊不为所动,饿狼扑食似得塞到自己嘴里,嘟囔着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苏蕊挥了挥比她还高的老甘蔗,郭家荣吓得蹦起来躲了过去。苏蕊笑着说:“咦,我的打狗棍怎么没打到狗啊。” 郭家荣见她实在漂亮,根本生不出气,赖叽着说:“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苏蕊嫌弃庆男村那一套重男轻女的余毒,开口说:“能惹着女同志追着打的男人,必定不如狗。” 郭家荣根她贫嘴从没赢过,他自己归结为舍不得,实际上脑仁袖珍不顶用。 他见苏蕊频频往后面看那两位身板挺直的便衣同志,想起昨天苏嫦娥的话,问道:“苏嫦娥真给你介绍个副连长啊?” 苏蕊不情不愿“嗯”一声:“也许吧。” 郭家荣又说:“副连t长算什么。” 苏蕊说:“算干部,算英雄。” 郭家荣说:“唷,你这是又想起小时候的事了吧?谁知道人还在不在了。” 苏蕊记得原主小时候遇过洪灾,家乡遭了难,她亲娘是粮仓主任,自己组织百姓避险,让苏蕊等她。结果苏蕊没等到娘,等来的是娘遇难的消息。 最后是一位穿着军装的少年救了她。在第二拨洪潮来临前,少年让她等他。可是少年也食言了。 郭家荣以前还算个人,在苏蕊初来乍到没朋友,他陪着苏蕊玩过几天。后来苏蕊发现他内在的虚伪,渐渐地远离了他。 但这个秘密还是被他知道了。越长大,越耿耿于怀。 “在,他那么有本事,把我从洪水猛兽里捞出来,自己肯定不会出事。” “行行行,我不跟你说他,每次提起来就要吵架。” 郭家荣因为视力被刷下来,不能入伍,部队里还是有亲戚的。他拉回苏蕊的注意力说:“我有个远房表叔在部队里当大官,据说是团长,可比小连长厉害多了。你要是真跟苏嫦娥介绍的人好上了,我就让我表叔给他穿小鞋。” “得了吧你,你说的远房还不知道远到哪去了。你的这张嘴太会胡咧咧,我才不信。” 苏蕊扛着甘蔗一路走到后山下,如今山上种植的橘子树和桃子树开始挂果,赵阿姐说要她们看好这些果树,别让庆男村的人偷偷砍伐了。 她们种树时,庆男村的人笑话她们白费力,口口声声种不活果树。 树活了开始挂果了,庆男村的人笑话不出来了。 眼瞅着要有额外的收入,还是直接纳入小坝村的集体收入,庆男村的人破防了。 这段时间他们路过,对比着毗邻的两座山头。一座硕果累累,一座砍伐殆尽,眼珠子提溜转,估摸琢磨怎么下手呢。 看苏蕊要扛着老甘蔗巡山,郭家荣没话找话地说:“你的组员怎么都不来?” 苏蕊瞥他一眼说:“关你屁事,我就乐意自己去。” 郭家荣又讨个没趣,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他都要被武疯子打出心理阴影了。 “那我走了。回头你觉得那人不靠谱,记得找我。我时刻待命。” 呸,这话留给你打小定亲的表妹说去。那才是你的神仙眷侣。 苏蕊白他一眼,根本不鸟他。 别人小组都是三四个人一伙,她哪里愿意孤零零自己巡山。 阿喜奶奶是小脚上不去山,傻四儿上山比野驴都快,尽抓她了。丸子倒是听话,可才六岁,被爹娘压在家里偷摸学拼音抹眼泪呢。 哎,没个中用的。 当领导难啊。 苏蕊学着郭庆旺讨人嫌的样子,背个小手亦步亦趋的往山上走。奈何当领导的功力不深,差点啃一跤,还是深一脚浅一脚地拄着老甘蔗上山了。 她不至于每棵树查看果实,估摸差不多就行。然后去小木屋签字,照例吃颗鸡蛋。 又在山上转一圈,没见有陌生人,施施然下山。 刚走到供销社门口,今天供销社已经不卖花生,改卖桔梗。又是替义望村代卖的。 他们走南闯北医治禽兽不容易,卖就卖吧。苏蕊虽然囊中羞涩,一点桔梗还是可以买回去腌着吃的。 正好搭配从山上采摘的野山葱,绝美。 第18章 心情刚好些,她在供销社门口见到来回踱步的苏嫦娥。她满心欢喜地往邮递员必经之路上张望,可能是站的时间久了,来回换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属鸟的。 反正也不是什么好鸟。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哪怕苏蕊没有抱有期待,邮递员同志还是喊着她的姓名将翻越祖国一千多公里的信件交送在手上。 苏嫦娥也有。 这可跟剧情不一样啊。后面不应当是苏嫦娥鸡飞狗跳地冲到介绍人家里要钱么? 苏蕊把信件塞在兜里,走在苏嫦娥前面想要回家躲在西屋里偷偷看。 苏嫦娥却也走的飞快,她忍不住哼起五音不全的调子,雀跃地往家里走。 她迫不及待告诉苏玉琴这个好消息。 有回信了! 这代表什么? 代表对方对她有意思! 两位半路姐妹一前一后进了家门。 苏嫦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屋里找苏玉琴。苏蕊想要躲在西屋里,被苏玉琴也喊出来了。 这个嘴快的。 苏嫦娥迫不及待撕开信封,认着上面潦草的字迹说:‘敬爱的苏嫦娥同志,收到你的来信让我非常震惊。人世间居然有如此有魅力的女性,给我的生活添了许多电、电灯?...这是什么意思?’ 苏蕊忍不住笑出声,看来苏嫦娥与对方的文化水平半斤八两。难道这位副连长没有在部队里继续保持学习? 苏红佩听到动静,弯腰揪着洗了一半的头发过来看热闹,好心好意地说:“应该是多了光明吧?他要什么光明?他瞎啊?” 苏蕊又忍不住,笑得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你别乱说...呀!”苏嫦娥娇声欢呼,随手将信件放在一边,端详着里面夹着的照片:“他好英俊。” 苏蕊和苏红佩不约而同凑过去看照片。 苏红佩心直口快地说:“哎呀,有鼻子有眼就叫英俊啊?你家英俊也太不值钱了。” 苏蕊也趁机打击道:“腮帮子比块砖还方,放墙头上分不清是人还是砖了。” 说着,她跟苏红佩一起被苏玉琴扒拉到一边。苏玉琴心想她们应该都是嫉妒老二,人家好歹是军官呢,咱能那样说人家。 她拿起照片看了看,看了又看,最后憋出来句:“应该是个老实人。” 苏嫦娥不服气,话里有话地说:“再怎么也能比苏蕊的那位老实。” 苏蕊见状,干脆把信当她们的面撕开。 这下可好,苏嫦娥好歹还能认识几个字,她信里行间的字龙飞凤舞,一字占了两行,还压线。 ‘山花烂漫,大地铺金。今儿吃了二十个酸菜饺子,甚为好吃...’ 苏嫦娥与苏玉琴相视一笑,这就对了。劳改犯难得吃顿好的,可不是得拿出来说说。 ‘无奈手边没有照片,为表诚恳,自画一张,还请...展展阅。’ 苏嫦娥一拍大腿,这更对啦。没听过劳改农场里有照相馆的,可不得自己画一张么。 苏蕊不知道苏嫦娥的想法,她艰难地认完字,对方只说自己叫“叶迟放”,其他有用的信息一概没有。 她心里恼火地说:“这还当什么副连长,去当飞行员得了。” 苏红佩揪着湿漉漉的头发,弯腰捡起地上的白纸说:“你落下东西了。” 苏嫦娥一下抢过白纸,随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自画像?不会吧,这还是个人?” 苏红佩和苏玉琴凑过去看,可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金刚呢。 苏蕊接过叶迟放的自画像,小手无声地颤抖。 血盆大口浑身毛。 别人相亲玩感情,她相亲是玩命啊。 苏红佩到底说了句公道话:“还是二妹的对象英俊。” 至少还能看出来是个人。 第08章 同一时间,川省军区大院办公楼。 孙师长翻开调令文件,认真仔细的研读。 他与方司令员有猜测,互通消息后,都认为这次新修“水电站”的工作不会落在武装团身上。 等调令真下达,不免觉得烫手。 方池野在对面安静地等候领导发话。 孙师长敲敲桌面,沉下声音询问:“你怎么看?” 方池野能怎么看?军令如山,军人的职责便是无条件的服从军令。 “报告,没有任何意见。” 孙师长笑了笑:“你去把门关上。” 方池野知道这是要跟他说点贴心话,关上门后坐在孙师长对面,乖巧的似乎昨晚的混蛋不是他。 “其实我跟你爸分析过,你年纪轻,在战场上的次数过多。组织上并不是要贬你,而是想要磨磨你的性子。这件任务级别很高,涉及到方方面面问题。同级别职务上没人能顶替你。等你磨炼两三年,年过三十,性格沉稳经验丰富,战场上杀过敌,对敌建设上立过功,你说谁还能再说你年轻,拦住你的路呢?” 方池野明白。国家安定,战争少。他这样的武将必将要展现出与时俱进的能力。这次跟孙师长说的一样,他自己也分析过,实际上明贬暗升。 其实不升也没事,只要能增强国防力量,让老百姓生活在四海升平之中,他连牺牲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 见方池野是真的心服口服,孙师长一肚子劝慰的话没说出口,让方池野在调令上确定签字,随后等待就任通知。 第19章 等到方池野离开,秦山过来接收调令。 他跟方池野通过气,二话不说签字。 孙师长眼见着他也要走,给欧华使个眼色。欧华跟过去,小跑着拦住秦山喊道:“秦政委,稍等。” 秦山慢悠悠地转头,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说:“还有事?” 欧华拉着他到无人办公室,询问:“方团长真找对象了?” 明人不说暗话,直来直往大家都省心。 这是欧华跟他接t触下来的经验之谈。不然一个弯弯他能绕出十里地去,活让人找不到北。 秦山琢磨了下,故作高深地说:“还没定,他在接受考察。” 他心如惊雷,面上不表。兄弟有对象了,怎么没告诉他? 欧华察言观色的说:“那你接触下来,觉得方团长喜欢什么样的女同志?” 秦山知道这肯定是孙婶子想知道的,于是猜测道:“他这样的人肯定不要漂亮的。咱们常年当兵,被戴绿帽子说不过去了。得本分能持家。简单的说,要温柔贤惠守妇道的。特别是军嫂身份不同,还得会包容。” 欧华一脸认真全都记下来。 想来首长夫人提到的照片上的姑娘,也是这么温柔贤惠,本分包容吧。 *** 小坝村。 不温柔不贤惠却漂亮的苏蕊打个喷嚏。 等到其他人进屋,她丝毫没有包容心,堵着要出门的苏嫦娥劲劲地问:“你给我介绍的到底是什么人?” 苏嫦娥面不改色地说:“军官军官军官,让我说几次?” 苏蕊笃定她不会好心介绍军官,在门口不让苏嫦娥出门买信纸:“你不说我不会让你出门的。” “娘!” 苏蕊幽幽地盯着她:“你娘出去了。” 苏嫦娥不信,又喊了声:“娘!!” 苏玉琴的声音从墙外传来:“在呢!” 苏嫦娥望着苏蕊歪歪头。 这下换苏蕊面不改色地说:“哦,回来了。” 苏嫦娥上前推她一把,没推动。 苏蕊比她矮半头,成天干农活全是干巴劲儿。抓着门框就不让苏嫦娥出门。 苏嫦娥挑着火柴棍画过的细眉毛,转头拉开抽屉找锥子。她要扎死这个没大没小的玩意儿。 苏蕊默默地把手放在腰间,这里藏着一把剪树杈的剪子。苏嫦娥敢扎,她就敢咔嚓。 没等她俩动手,苏红佩喊道:“你俩别打了,下午要去修理树杈,赶紧过来吃饭。” 吃饭? 是个好消息。 苏蕊和苏嫦娥俩人不约而同地放下手,来到堂屋里。 然而她们俩刚坐下,苏玉琴和郭家荣的娘亲亲热热地进来了。 晦气。 苏蕊拿起窝窝头,往里塞了些桔梗咸菜。地瓜面的窝窝头咬起来结实,她鼓囊着脸吃着饭,眼神看也不看郭家荣的娘。 苏嫦娥装模作样地站起来说:“郭大娘来啦?吃过饭了吗?” 郭大娘家里条件在农村来说是顶好的。眼神往她们家饭桌上扫过一眼,一家娘们守着一碟咸菜吃饭,她还是不参与了。 郭大娘坐在一边,苏玉琴不好当着她的面吃饭,眼瞅着苏蕊去碗柜里掏出她藏着的咸鸭蛋敲开,流出黄油滴落在窝窝头上。 苏红佩不要,那别怪苏蕊嘴独,谁也不给,一大口咬下去,齁得小脸发白,还硬要说好吃。 三斤盐腌出来十颗咸鸭蛋,苏玉琴恨不得十顿吃一颗,做的齁齁咸。气得苏嫦娥鼻子出气,暗骂她。 郭大娘见了也是嫌弃。这么大的姑娘不懂得分享。绝对不能进家门。 苏蕊故意做给她看,她记得书中郭大娘上家门挑事过,大骂原主臭不要脸,勾搭她儿子。还说她儿子已经有了定婚对象,是他表妹。 这次不骂了。 苏蕊瞅瞅刚才拍在桌面上的大剪子,兴许起了震慑作用。 郭大娘不骂归不骂,先跟苏玉琴客套几句,开始转着弯挤兑苏蕊。 “庆男村那个年轻女同志,平时就爱打扮的妖妖娆娆。走在路上还扭着胯,专门勾引有妇之夫。” 苏蕊:“谁走路不摆胯啊,大娘,我看你摆的也挺好看的啊。” “...”郭大娘:“哎,我儿子性格好,为人大方。在村里许多小姑娘都惦记。你说要是一不小心走上弯路怎么办?” 苏蕊说:“那是得注意了,强迫犯得挨枪子,你家就绝后了。” 郭大娘:“......” 郭大娘往大剪子上扫过一眼,觉得苏蕊的牙跟剪刀尖一样戳她的心呢。 “喜欢他是正常的,不过咱们家的家门不是谁都能进的。他舅老爷是乡里的退休干部,他舅老爷家的大兄弟的孙子的表哥还是部队首长,按照关系还得叫一声表叔呢。你说咱们这样的家庭,怎么能招惹不三不四的女人呢。” 好家伙,这不光是刨自己家祖宗八代,连别人家也刨出来了。 苏玉琴听出名堂来了,儿子不要脸,当娘的也不要脸了。那她还要什么脸?快让苏蕊把丑对象拿出来。 苏蕊笑嘻嘻地取来画像,庄重地递给郭大娘说:“我呀好歹也是代理干部,跟郭大娘的意思一样,咱们干部家庭的人怎么随随便便让人进门呢。” 郭大娘拿着叶迟放的自画像吓一跳,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苏蕊又说:“我跟郭家荣说过一百遍,他没长在我的审美上。你看,这才是我亲对象。你看他茂盛的毛发、血红的嘴,多健康多强壮呀。” 第20章 郭大娘嘴皮子颤抖着说:“你、你居然要这样的,也不要我儿子?” 苏蕊一副理所当然地说:“谁让我喜欢真男人呢。”说完露出娇羞的表情:“大娘,你千万别告诉郭家荣,我担心他吃醋。” 郭大娘闭了闭眼睛,仿佛看到列祖列宗在跟她招手。 “知、知道了。” 她仓皇起身离开,连客套话也说不出口了。 满脑子都在郭家荣连这么个丑东西都抢不过的愤恨中离场。 苏蕊满意极了,这位大兄弟,对她有一定的杀伤力,对烂桃花更有杀伤力啊。 大兄弟丑得深得她心。苏蕊宝贝地收起自画像,打算随身携带,纯当辟邪。 这在苏嫦娥眼里又是另一番滋味。她似乎看到苏蕊未来被劳改犯纠缠,生不得、死不能的凄惨模样。 她心中暗爽,也就不在乎苏蕊把咸鸭蛋全吃了。 午休结束,她们全家休整上山。想要分果子钱,就必须参加劳动。 路上遇见满头大汗跑过来的郭家荣。他拦住苏蕊急迫地问:“我娘跟你说什么了?” 苏蕊淡定地说:“说你跟你的亲亲小表妹快要结婚了。” 郭家荣气得直跺脚:“包办婚姻啊,她是在包办婚姻。小蕊,你知道我根本不喜欢表妹的。” 苏蕊冷酷地说:“你喜欢谁跟我都没关系。反正我有对象了。” “就是你二姐介绍的?” “对。” 郭家荣失魂落魄。 苏蕊趁机绕过他,继续上山。 妇女同志们在桃山上汇合,还有小部分小坝村的男人。他们参与感底,小坝村许多事情都是女人拿主意,他们跟着干就行了。 由富有种植经验的宋大娘给她们讲解剪枝的注意事项。说完以后,小坝村的妇女们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分布在漫山遍野中剪树杈子。 渴了饮口水,累了靠桃树歇一会。 苏蕊看到有几个庆男村的人鬼鬼祟祟,怕他们搞破坏便招呼丸子带着傻四儿打他们走。 傍晚时分,山下传来汽车驾驶声。 苏蕊拎着剪子掂着脚,看着一队队工兵从车上下来,开始对旁边的空山比比划划。 不大会儿功夫,有战士跑上来跟她们说明情况,她们这才知道原来要炸山修路。 这边有了准备,妇女同志们全都蹲在桃树后面捂着耳朵。苏蕊把用粉色三角巾把小脸裹的严严实实。 等这边有了信号,那边收到回馈。 十来分钟后,巨大的爆破声震耳发聩。 有年轻妇女惊叫出声,苏蕊往前面守护她们的军人同志们的背影扫过一眼,心里莫名很有安全感。 苏蕊捂着耳朵,看着山对面的碎石坡上,战士们穿梭浓烟厚尘中。 为了防止碎石滚落伤害小坝村的土地与房屋,战士们逆烟而行,迅速收拾场面,他们坚定的身姿仿佛让她们看到战场上的硝烟,铮铮铁骨下是不破的战魂。 妇女同志们停下手中的活儿,与苏蕊一起望着他们发愣。同样是男人,怎么差距那么大呢。 苏红佩有点害怕爆炸声,虽然隔着一座山,仿佛炸在她的心上,让她心慌。 她四处寻找苏蕊,几圈之后发现苏蕊爬在槐树上。树上灰尘少,苏蕊倒是聪明。 只听苏蕊念念叨叨地说:“他们做我的上门女婿多好,不要太多,就要十个。春天一起光膀子耕地,夏天打赤膊在河里捉鱼。秋天一窝蜂去抢收,冬天砍数不清的柴烧。丈夫孩子热炕头,一人能顶一头大黄牛啊。嘿嘿嘿。” 苏红佩捂着脸离开,心想还不如吓死自己呢。 苏蕊抱着树干,看着恍若千军万马的战士们。可惜啊可惜,好男人都上缴给国家了,她也就做做梦吧。 不过,带领他们的人一定很伟大吧! 记起兜里的大兄弟,她被泼了冷水...人跟人的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祥龙配凤凰,金童配玉女。 哎,她这个牛马只能配金刚了。 第09章 两周后,金秋十月。 苏力总算从海上回来了。 小坝村距离一百多公里的地方有个海湾,是黄海与渤海的交界,盛产鲅鱼和海蛎子。t 苏力回来带了不少半死不活的鲅鱼,还拖着一麻袋红海螺与海蛎子。 这些天,苏蕊先把鲅鱼挂起来晒着,又抽空把红海螺与海蛎子的肉挖出来,切片的切片,晒干的晒干。 一时间,小院子里满是腥鲜的味道。 不光是她家,小坝村三分之一的人家都是这样。 等到十一月份,开始储存冬菜。这些海鲜会与土豆、白菜和各式干菜、咸菜一起成为漫长冬季单调的饮食。 苏力忙了三个月,挣到的钱如数上缴给苏玉琴。苏玉琴表面功夫做的不错,把三个闺女叫到跟前,当着苏力的面一人给了两元钱。 苏蕊回到西屋,屋里还弥漫着洗完澡后的清新香味。 辛劳一天,白得两元钱还是很高兴的。 苏蕊从脖子上取下钥匙打开抽屉,里面有个铁盒,铁盒里装有十三块四角钱。 没错,她穷的坦然。这还是打算留着娶丈夫的。 最近经常给叶迟放写信,渐渐地俩人虚套的内容少了,多说不少当地的民风特色,看起来还算顺利。 就是对方似乎问题很多,有时问她小坝村的事,有时候问她粟花乡的风土,有时候还问几句方言。 第21章 苏蕊反过去问他,他说得含糊不清,怪让人纳闷的。 苏蕊是个急性子,能够虚伪与蛇这些天算是不错。她决定今晚上写一封信过去问问他到底是干什么的,要是依旧不说清楚,她干脆跟他绝交。 反正她爹回来了,一个人单挑武疯子有点悬,她跟她爹俩人还能怕个武疯子? 正想着,屋外传来苏力的咳嗽声,然后听他喊道:“老三,睡了没有?” 这才六点半咋可能睡?大姐都还没回来呢。 她合上抽屉打开门,苏力黝黑的脸出现在眼前,露出疲惫憨厚的笑容。 接着他手里卷着两元钱飞快地丢在苏蕊的桌子上,又咳了两声说:“既然躺下了,我就不进去了。”说着人就走了。 苏蕊看着他爹离开,叹口气,上门女婿想要疼爱自己的拖油瓶,实在心酸啊。 她知道这是他爹给她准备娶丈夫当彩礼的。 她把钱放在一起,数了又数,每一张毛钞都拥有自己的姓名。 知道她的宏伟志向后,他爹一万个同意,仿佛见到未来共同战线上的战友。 父女齐心,其利断金。 苏蕊更加坚定了找一位跟她爹一样贤良淑德守夫道的好男人。加上他爹也没娘家,简直是未来上门女婿的榜样公公。 苏蕊锁好抽屉,躺在床上盘算着目前十七元四角钱到底能找个什么样的上门女婿。 这世道到哪都一样,钱难挣,人难娶呀。 苏蕊迷糊糊睡着了,没发现苏红佩红着眼睛悄悄进到屋里。她还跟小时候一样,给苏蕊掖掖被角,自己抹了抹眼泪睡下了。 隔日,小坝村开始动员摘果实。所有人分成两批,大批的上桃山,小批上橘子山。 拉货的骡子车已经在知青点吃草,一群刚下乡不知五谷杂粮的少年们围着骡子看得稀奇。 苏蕊第一次见到骡子激动地围着骡子转了好几圈,这可是马驹和毛驴的产物,据说没有繁殖能力,有生/殖隔离。她还没看个仔细,结果被更有好奇心的骡子追出去二里地。 因为这件事,还被苏嫦娥笑话一整年。 眼下苏蕊全然忘记两年前自己的德行,挎着水壶瞧不上眼她们一惊一乍。抓上一把干草喂给骡子,骡子吃完,苏蕊拉着缰绳带它到山下等着装美人桃。 对,小坝村曾经以盛产美人出名,桃子也被成为美人桃。意思是漂亮、水灵还甜! 当初洪灾后乡政府关照三村,把每村后山拨分给他们留作种植经济作物,用来补贴四分五裂的家。 妇女们不懂什么叫经济作物,只知道土生土长的大地种出来的桃子又甜又水灵,她们没钱,但有得是力气。 庆男村的人笑她们痴心妄想,石头山能种什么?他们甩手不干,等着看她们笑话。 而妇女们笑不出来,她们流着眼泪流着血汗。买不起桃树,就买便宜的桃苗,自己背自己扛自己种。勤勤恳恳在山上种了四千棵廉价的小树苗。 山地贫瘠,她们花了两年收拾荒山,花了五年照顾桃树苗,又花了两年等待结果。年轻的美人们成了寡妇,寡妇们熬成了大娘大婶。 今年果实终于能成熟,数了数一共存活了三千六百棵桃树。漫山遍野的桃树,跟孙大圣的蟠桃园里的三千六百棵桃树一样多、一样神圣。 年轻的少年们身体灵活,在树上摘桃子。力气大的妇女们背着满满的箩筐往山下运。老人们带着孩子编麻筐,用来装桃子。一如既往地,小坝村拧成麻绳劲儿往一处使,这次虽然累,但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 时间与勤劳抹去她们的泪水,增添风霜与皱纹,又附赠她们面对生活的从容与坚韧,终于得来丰厚的报答。 赵阿姐口气温和地劝退主动过来帮忙的庆男村人。一手将自家的桃山营收捂得严严实实。 她见苏蕊来了,细心交代她往县城里送桃子的事,随后又被妇女们找去忙别的。 苏蕊与其他送货员们分别驾着骡子车,她的送货搭子是傻四儿和丸子。 傻四儿傻归傻,胜在听话。苏蕊用她当保镖。 路上遇上想要顺手偷桃的,又咬又抓,还得先嚷嚷:“傻子的桃你都偷,臭不要脸!还我桃!”路上其他人闻言,都要对偷桃的人指指点点,让其捂面而逃。 丸子小归小,鬼精鬼精。能帮苏蕊记账不说,还会看称。 遇上偷减重量的,不用苏蕊发话,一屁股坐地上蹬着腿大喊大闹:“小孩的钱你都坑,臭不要脸!还我钱!”其他人闻言,也要对其的指指点点,让其羞愧难当。 有此左膀右臂,苏蕊安安心心赶着骡子车,哒哒哒哒地往县城里去。 县城也就十里地,工农商厦、人民大楼还有妇女保健院对面的供销社全是她送货窗口。 她一天能走四五趟,跟她的搭子们饿了吃桃儿、渴了吃桃儿,桃毛捎的脸蛋痒,仨人坐在骡子车上满大街的抓耳挠腮,活像是蟠桃园里的猴崽子。 仨猴崽子送了几天美人桃实在受不了了,申请去隔壁小山头送橘子。 又过了三四天,小脸蜡黄蜡黄的仨人灰溜溜地回来送美人桃了。到底是桃子养人,再顿顿吃橘子,她们都得成小黄人了。 苏蕊和骡子车队连续送了半个月货,桃子卖的差不多了,赵阿姐发话,树上还有些歪瓜裂枣,虽然卖不出去,但胜在味道一样,可以自己摘回去吃。 第22章 只有一条,不能对外售卖。 苏蕊这些天算是吃够桃子了,跟苏红佩合计了一下,准备摘回去做成桃罐头留着冬季慢慢吃。 苏红佩把箩筐递给苏蕊:“你五百斤,我五百斤。” 苏蕊一个踉跄,惊愕地说:“五、五百斤?” 苏红佩头系红布条,跟旁人喊完口号,转头问:“完不成?” 苏蕊闭了闭眼:“区区五百斤。” 苏红佩满意:“好样的,这才是小坝村的女人!” 苏蕊:...... 一天下来,苏蕊觉得浑身浸透着桃味。 赵阿姐担心夜长梦多,把钱款收下来以后,在办公室每家每户分钱。 苏玉琴是一家之主,苏家的钱她捏得紧登登的。不过苏蕊已经不是从前懦弱的苏蕊,她是要娶丈夫的苏蕊。 她蹲在办公室外面的水泥台上,眼神幽幽地盯着苏玉琴出来。 苏玉琴领到一百一十三元桃子补贴金。每家每户按人头分出来的。一人二十三元,每户交两元给桃树买肥料。 苏玉琴笑还没下去,见到讨债的冲她伸手。苏玉琴不想给,但是去年苏蕊厚着脸皮把钱的事闹到赵阿姐面前,赵阿姐说苏蕊成年后有权利自己拿着工钱。 去年苏蕊没成年,白让苏玉琴占了便宜,气得好几天没吃下饭。今年不一样,成年的苏蕊提前在农民信用社开了户,只等着年底工分算完一起跟分红存起来。 “你吃在家里、住在家里还要什么钱?”苏玉琴当着其他领钱的人不好跟苏蕊撕破脸,就往道德层面上讲:“像你这么大的姑娘挣钱都给家里存着。” 苏蕊笑嘻嘻地说:“那是人家娘能帮着娶丈夫,你要是帮我给彩礼,我也不存钱了。” 苏玉琴顿时不敢张嘴。她还得留钱给苏嫦娥呢。老大是要嫁出去的,老二要是嫁不出去,得娶一个回来。 苏蕊又冲她摆摆手,又往办公室门口指了指,大有再不给就去找赵阿姐评理。 苏玉琴掏了半天掏出五元钱递给她:“家里的口粮得扣下来。” 苏蕊说:“家里的口粮不能扣,我也有挣。” 苏玉琴掐着钱说:“那你要多少?” 苏蕊说:“二十三元,一分不能少。” 苏玉琴失声道:“一家还扣了两元钱呢。” 苏蕊抠抠搜搜地说:“那给你留四角,你给我二十二元六t角。”她爹是上门女婿,钱给苏玉琴可以。但她不是。 未成年之前的收入就算给苏玉琴当房租,成年后她必须自己把握收入。 苏玉琴在村子里要面子,这也就是为什么苏蕊要当着别人面找她要钱。 苏玉琴没办法如数给她,怒道:“你把你的钱拿好,以后你就算病了死了我也不会管你。我也犯不着让你管。” 苏蕊收好钱,拍拍兜说:“我知道的,你有苏嫦娥嘛,你怕什么。” 苏玉琴哼了一声,心想着老二一定会有出息,让她过上好日子。 她们一路上没说话,回到家,苏红佩叫来苏蕊飞快地说:“你的信来了,老二要打开我没让。” 光秃秃的枣树下,苏嫦娥正在欣赏纸扎的月季花,血红的颜色,看起来刺眼。 苏红佩悄声说:“是她‘那个’给她夹信里寄过来的,看来很快能有好消息。你呢?你快看看你的。” 苏蕊的信封里有硬邦邦的东西,她不知道是什么,对此很好奇。 苏玉琴进屋生闷气去了,苏嫦娥捧着月季花过来,也想知道苏蕊收到什么玩意。 她歪着头跟苏红佩说:“你给我插辫子上。” 苏蕊近看这朵红艳艳的月季花还是不舒服,她干脆低下头专心拆信封。 叮咚。 一枚金属从信封里掉出来,里面并没有信件。苏蕊弯腰下去捡。 她拿起子弹壳,看了看说:“怎么是个子弹壳?”难道对方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军人?不过不应该是子弹壳做的吊坠、坦克之类的? 苏嫦娥脱口而出:“怎么是子弹壳?真晦气,难道是从法场里捡的?!”她得意忘形,一下说出口。 “法场?”苏蕊飞快地说:“什么法场?” 苏嫦娥当即捂住嘴巴,说什么也不再讲下去。 苏蕊叉着腰站起来,捏着子弹壳在她面前逼问:“法场的子弹壳?你怎么知道来历?” 苏嫦娥心说,这还需要来历吗?那边经常枪毙罪犯,尸体都是劳改犯拉走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蕊暴脾气一下起来,想要活吃了苏嫦娥。 苏红佩怕她们打起来,拉着苏蕊往西屋去,将屋子门反锁上:“你先冷静冷静,咱们想想对策。” 苏蕊气呼呼地坐下来,子弹壳摆在桌面上,怎么看怎么血腥。 劳改犯...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 怪不得没照片。 怪不得时常问她外面的风土人情! 这到底是判了多少年的劳改犯! 门外传来苏嫦娥的声音,她幸灾乐祸地说:“你的照片地址人家可都知道了,我劝你还是好好相处,免得人家刑满释放找过来,你可不好收拾。” 苏红佩挡在窗户前,难得说教:“老二,你怎么能介绍这样的人给小妹认识?”亏她还心惊胆战,以为把两位副连长的信件弄错了。 老二这么坏心肠,现在看来还不如弄错了的好。 第23章 “我也只是猜测,可跟我没关系啊。再说她不是很想要上门女婿么?这样的上门女婿说不定彩礼都不要呢。给她省钱她还不高兴呀?” 苏嫦娥并不在乎大姐说什么,美滋滋地找她娘要钱买布料去了。她跟信那头的军官聊的不错,有些事情也得跟娘商量着来了。 苏蕊脑子嗡嗡响,刚刚还在高兴有了一笔存款,现在觉得存款也没用了,还不如上山抱块石头刻上她的姓名有用。 第10章 “兄弟,最近的信件来往挺频的啊。” 秦山咬着抢来的白面馒头,还不忘挤眉弄眼。他想要揽方池野的脖颈,方池野躲过去,后肘给了他一下:“注意形象,不要勾肩搭背。” 秦山捂着前胸哎哟哎哟几声,瞥见方池野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佯怒道:“你还真下手啊,知不知道自己力气多大?” 方池野抖了抖信说:“你看上回的画像你还说会把姑娘吓走,这次夸我呢。” 秦山凑过去想窥一窥,又被方池野捂着脸挡住。 其实没什么关键内容,也就是对面夸的话太让他震惊。这姑娘怎么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转念一想,估摸收到子弹壳,知道自己军官身份,迫不及待地要套近乎了。 他花了快两个月时间试探对方的身份,又在部队里找到老家是粟花乡的战士询问。 那位战士只记得叫做苏蕊的同志是随上门女婿嫁到小坝村的。他的印象不深,记得对方性格胆小懦弱,瘦小的跟小豆芽菜似得,至于长相,倒真没留心看。毕竟那时候她才九、十岁,谁能对小女孩留心研究,那不成变态了么。 方池野把照片给他看,他顿时结结巴巴地说:“那时还没长开,身上补丁摞着补丁,眉眼的确没怎么变,谁知道长大会变得这么漂亮精致...” 早知道多关心关心了,兴许他娘就不用担心他娶不到媳妇了。 方池野听出言外之意,把战士踹出门,决定再找个靠谱的问问。 方池野回到宿舍,把苏蕊的照片放在桌面上端详。 性格懦弱? 他看眼信件内容,这次奉承人奉承的挺好,这次三页纸有两页半都在夸他气质独特有内涵。 方池野还是觉得苏蕊是使用美人计的骗子。 他隐约闻到一些香甜的桃子味,拿起信纸闻了闻,果然是桃子香。 这下可好,更加笃定对方在引诱他。 确认调令后很快要去新部队,就在小坝村附近。方池野想了想,把通讯员叫来,让他再安排人去小坝村打探一下。 他不信收拾不了这么个小玩意儿。 *** 庆男村。 郭家荣在家里让一位赤脚中医推拿腰身。 上次被痴傻连揍,他时常感觉腰酸背痛。 庆男村男人们在荒山采石场干活,他在家推拿。别人干活我不干,可谓是极致享受。 肉/身愉悦的同时,精神却不大美妙。去省城医院没查出什么,托人找中医看过,说他...肾虚。 “郭家荣同志在吗?”外面清朗干脆的声音说:“我是采石场的陆前行,找他有点事。” 郭大娘不认识陆前行,郭家荣忙起身系着裤腰带说:“在在,陆同志我马上出来。” 陆前行剃着平头,站在当院腰杆笔挺。郭大娘看过几眼,觉得像郭家荣城里的同学,又像是哪里的干部。 郭家荣小跑着出来,亲热地说:“陆兄弟,快坐,怎么还来家里了?” 陆前行客气地说:“你好小郭同志,我有个人想跟你打听一下。” 郭家荣的爹是大队长,家中成分干净。想要了解情况,是最先被询问的对象。 郭大娘被郭家荣指使到别处转悠,屋里的赤脚中医也被请走。 陆前行望着他的作为,顿感不妙。 这人似乎是个不靠谱的。 他挑了几个人,与苏蕊的名字混在一起询问。三个村子的人都有,这让郭家荣倍感荣幸,觉得组织看重他。 等到陆前行离开,郭家荣思前想后觉得不对劲儿。 他望着陆前行离开的方向,皱着眉头绕着院子走了几圈,最后得出结论,这人八成看上苏蕊了。 苏蕊这两年越发像是朵绽开的花儿,经常有人见他在苏蕊身边打转,会跟他打听苏蕊的事。 当时别人条件都不如他,知道他也在追求苏蕊纷纷打退堂鼓。但部队的人就不一样了。农村平时四个口袋都见不到,多稀罕啊。 苏蕊又是个有心气儿的,对军人印象也好,说不准一来二去就被拐跑了。哪怕现在有一个处着,谁乐意舍近求远呢? 郭家荣越想越觉得是对的,他恼火地想,以后再有谁跟他打听苏蕊,一概说成自己对象,让他们有多远走多远。 他在家坐不住,担心陆前行去找苏蕊,顾不上锁门,抬脚往小坝村去。 他娘从隔壁得了颗美人桃,自己舍不得吃拿给郭家荣,回来看到家中自行车不见了,气得跺脚:“表妹就要来了,还顾着外头的小妖精!” 郭家荣把自行车蹬成风火轮,一路火花到了小坝村。 好巧不巧,村路口有不少小坝村的妇女同志蹲在摊位前卖她们的农副产品——桃罐头。 赵阿姐交代不能卖美人桃,她们就卖上这个了。 苏蕊也在。 天气转凉,村路口是个风口。 第24章 她穿着浅黄色春秋衫,小手插在袖子里,靠着苏红佩,跟妇女们说笑话,不大会儿功夫见她露着小虎牙,畅快地笑了好几次。 “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郭家荣将自行车靠在树边,居高临下地说:“快点,天要黑了。” 苏蕊说:“知道天黑还找我说话?安得什么心。” 宋大娘在苏蕊旁边坐着,她得提前提着小马扎回家给孩子做饭。闻言也说道:“现在世道乱啊,有男的找不到媳妇,就把好姑娘往小道上领。你说要是被别人看到,姑娘家的名声还要不要啦。” 苏蕊知道宋大娘并不是挤兑她而是提点她,也顺着话说:“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她们对面有两三个县里同志过来买桃子,以为t这边的桃子能便宜。结果人家根本不卖,买两个罐头送一颗丑桃子。正在路边犹豫。 大庭广众之下,郭家荣不好跟苏蕊拉拉扯扯,干脆捡起地上落下的梧桐叶垫在屁股下面,挨着苏蕊坐下。 看他一副想长谈的样子,苏蕊往苏红佩那边挪了挪。 郭家荣无奈地说:“我问你,你最近跟部队的人接触了吗?” 苏蕊像是听到废话:“我每天都跟部队同志接触。巡山巡路、民兵训练,成天见,怎么了?” 郭家荣又说:“跟你写信的那个呢?” 他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个苏蕊闹心得很:“关你屁事。” 郭家荣说:“你可不能骑驴找马啊。” 苏蕊又是一句:“关你屁事。” 郭家荣“啧”一声,肩膀沉了下去,整个人委委屈屈地缩成一团道:“你这勾三搭四的性格得改改——” 苏蕊一脚踩郭家荣脚背上,郭家荣还没哇哇叫,她先骂道:“我勾谁了?!不是你每天腆着脸过来找我,你以为我乐意搭理你?” 郭家荣知道自己说错话,给自己打了个嘴巴,赔着笑脸说:“我错了、我错了,苏小干部别生气。” “干部什么干部?你不是随时能让你爹给我撸下去吗?” 郭家荣讪讪地说:“逗你玩的,你总当真。” 苏蕊冷笑着说:“因为你是真禽兽。” 郭家荣被她骂习惯了,没脸没皮地笑了笑说:“算了,是我想太多,我走了。” 说着他捞起苏蕊面前的罐头瓶说:“记账。” 记账? 赖账吧。 苏蕊怒火中烧。 这是她老婆本! 呸,是她丈夫本! 她抢回桃罐头,一脚踹到郭家荣腿上。 郭家荣白嫖桃罐头不成,一瘸一拐地推着自行车走了。 “也不知道过来干什么的,尽让我生气。” 苏蕊坐了回去,看着天边漂亮的红色晚霞,还有出发去南方的候鸟群,捧着小脸幽幽地叹口气。 别人的桃花那么美,山花灿烂的美。 她的桃花那么烂,臭出十里地的烂。 不过... 要说部队有什么关系,其实还真有一位。 小坝村有一个入伍成功的大哥,小时候经常给她买糖吃。当然目的不清白,是为了追求大姐。 后来被苏玉琴拿烧火棍赶跑了,不为别的,那时候大哥家里穷,穷到一个完整的碗都没有。 等到大哥戎装加身,苏玉琴后悔死了。 嗐,典型的莫欺少年穷。 苏红佩后来有姓汪的处着,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苏蕊也就不告诉她了。 不知苏蕊的感慨,苏红佩所:“回去吧?” “行。” 苏蕊用草绳捆着桃罐头打算回家吃饭,走到半路被丸子找到,催她到办公室开会。 苏蕊把罐头给苏红佩提着,自己饭也顾不上吃,一副官迷的样子,到了办公室。 正式的民兵小组长都有村干事的职位,苏蕊不是,她是实习生。于是找个最靠后的角落乖巧坐着。 赵大姐最近心情很高兴,桃山给小坝村创收,妇女同志们今年会过个好年,她心里就得劲。 然而当她知道水电站的外围工作正在组织农民参加,郭庆旺并没有通知小坝村。当她得知消息赶过去,郭庆旺甚至把工作使用的工具也分完了。 赵阿姐知道,郭庆旺看小坝村挣到钱,他没从中间捞到好处正在找茬呢。 本来以为他很快会被撸下去,谁知道暗地里调查要那么久。 “水电站的预备工作需要广大农民同志的帮忙。只是...”赵阿姐犹豫着把问题抛出来说:“咱们没有合适的工具,干活的地方也被安排完了。” 农民都希望农闲的时候有活干。 一边拼死攒钱,一边努力挣钱,图的就是晚年安详。 别人先没怎么样,苏蕊先火了。 她还指望冬天打零工挣点丈夫本呢。里外里就这么几年的功夫,不得趁早把彩礼钱攒够? 不光是彩礼,她还打算盖间敞亮的平房好生生过日子,这都是钱啊。 阻我挣钱,宛如杀我父母啊。 可恶啊可恶! 她必须想到对策,不能让郭庆旺如愿以偿。 第11章 苏蕊大半夜回到家睡不着觉,拄着胳膊望着窗外琢磨着郭庆旺。 这丫就是个毒瘤。 赵阿姐那边到底什么时候有消息! 总不能让庆男村的人得意洋洋地把活干完再处理,那黄花菜都凉了。 第25章 卖美人桃时,他们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苏蕊大半夜对着镜子感觉自己也要变异。 夜深人静,苏蕊难免又想到大兄弟的真实身份——劳改犯。 这几天难得把大兄弟看顺眼,吃饭还能摆在一边欣赏血盆大口。虽然没有发展其他情愫,倒也让她到此为止、断情绝爱。 苏蕊寻思一番,干脆拿出信纸来。 她过得不高兴,自然也得让别人不高兴。 她怪他开始不说清身份,还说了一堆奉承话。苏蕊更睡不着觉了,想给自己来一嘴巴子。 苏蕊从铁盒里取出半截蜡烛。她时常被苏嫦娥笑话是个资本家小姐的性格,家家户户都有煤油灯,她不喜欢煤油味道,觉得刺鼻。 点上蜡烛,苏蕊想了想,先按照以往的格式先写上一句工整优美的开头语句式。 但今日做不到让大兄弟‘见信如唔,展信舒颜’,别说他了,一想到大兄弟的芳容,她也舒颜不起来了。 人长得磕碜,怎么干得事也磕碜呢? 坑蒙拐骗、杀人放火,哪一样都不是人该干的。 苏蕊不敢得罪,真怕人跑到家里来。干脆想到物尽其用。 于是写到:‘秋月有信,迁思回虑’。 按苏蕊的心声,那便是“我思考来思考去,打算在秋季月光之下,跟你吐吐黑泥。” 她一吐黑泥便不可收拾,反正也不打算跟大兄弟处对象,秉承着咱们不提分手,让对方分手的目的,龙飞凤舞地写了三大页...正反面都有。 虽然目前关系微妙,还没说要真正的处对象,谈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分手。 不过来回书信里,都是以处对象为目的,不妨让对方先一步知难而退。 她先在开始吐槽人民商厦的营业员态度不好,然后吐槽庆男村的男人想要偷小坝村的桃儿。中间穿插几句对美人桃的赞美,后面引出郭庆旺这个老活驴因为嫉妒没拿到好处,不给农闲的小坝村妇女活干这件事。 又在最后隐约地说明这里有部队搞建设,还上了新闻呢。她认识不少当兵的。敲打对方小坝村不是谁随随便便都能撒野。 随后用上当年考研的功力,奋笔疾书郭庆旺此人的可恶。 秋月登上枣树顶,她终于把骂人的话写完,弹了弹信纸觉得神清气爽。 隔日清早,苏蕊差点没起来拿鸡蛋。 好在大家习惯她每天掏鸡窝,倒也没去再掏。成功把新鲜鸡蛋装进兜里一颗,苏蕊早饭都没吃,要抓紧去供销社把邮票贴上将信寄出去。 苏嫦娥从门缝里看到她走,拉着苏红佩说:“我没看错吧?她这样还跟劳改犯联系?心甘情愿?” 苏红佩最近也没睡好,夜里辗转反侧,憔悴地说:“你也帮她想想办法,我看她一夜没睡。” 苏嫦娥高兴都来不及,眼神里闪烁着得逞的兴奋,言不由衷地说:“我哪里知道的呀,要是知道是劳改犯,我宁愿替苏蕊去相亲。” “真的?你要知道坏人会有恶报。”苏红佩扭头看着苏嫦娥。 苏嫦娥觉得她眼神瘆得慌:“大姐,我是诚心让她好。” 苏红佩淡淡地说:“为什么你要嫉妒她?” “嫉妒她?她胸前都没二两肉,犯得着嫉妒她吗?”苏嫦娥怒道:“没咱家收留他们父女,他们得饿死。大姐,咱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姐妹,你别被她卖了还替她数钱。” 苏红佩叹息说:“这些年来,咱家对他们的恩情早就还尽了。你好自为之。”说完她就出门了。 苏嫦娥定定望着苏红佩离开的背影,往地上啐了口。进到屋里,坐下来对着镜子梳头,一下一下心不在焉,最后又把木梳扔到一边。 *** 三天后。 早上开会,赵阿姐特意留下来找苏蕊谈话。 她觉得苏蕊年纪虽然小,但主意正,想跟她聊聊郭庆旺的事。 俩人合计半天,唯一的办法只有等。 苏蕊跟民兵小组长们一起参加棍儿操的演练,手里还握着老甘蔗。因为憋气,苏蕊舞的虎虎生威,谁见了都得叫声好。 练完棍儿操,苏蕊难得看到丸子。丸子爹娘走亲戚去了,放她出来撒野。 苏蕊不想回去吃午饭,于是跟她到供销社打算买块卤水的菜豆腐,一起到小木屋里炖了吃。 一大块菜豆腐能当饭能当菜,过去一点荤腥吃不上,还把豆腐当成荤菜来吃。 丸子抱着豆腐蹦蹦跳跳往外面走,差点被个男人撞倒。 苏蕊赶紧拉过丸子,小姑娘低头看着怀里的豆腐,幸好没碎。 苏蕊见到过来的人是庆男村的人,三五成群地走到柜台前面,买烟的买烟、买酒的买酒。 艳t儿看的真切,从柜台出来在苏蕊耳边蛐蛐:“这几个人挣了几个钱烧包,天天过来买油炸花生米下酒吃。” 苏蕊说:“是不是在部队干活的?” 艳儿说:“哪是进部队干活,就是在部队外面帮着修路。不知道的还以为当领导了。” “唷,这不是嚷嚷着要同工同酬的苏蕊同志么?”其中一个秃头男说:“同工同酬?做梦,让你们连活儿都没干的。” 另一个浑身带着酒气,挤眉弄眼地说:“还说什么活儿,寡妇们守着桃树就能做生意了,哈哈哈。” 苏蕊的脸一下沉下去,冷笑着说:“今天嘲笑别人是寡妇,明天自家媳妇变寡妇。” 第26章 秃头男当即怒了,握着酒瓶子说:“你咒谁呢?别以为你是女同志我就让着你。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 苏蕊拿着老甘蔗拦在面前说:“被你看顺眼那是对我的侮辱。” 秃头男暴怒,往前猛冲一步。他边上的人想要拦他没拦住,眼睁睁看着他踩下豆腐,出溜两米远,裆部撕裂,劈叉停下。 酒瓶子在大家的注视下,一边流着酒水,一边滚远... “哎哟老子的酒,哎哟疼死我了!小兔崽子暗算我!” 苏蕊拉着丸子躲在身后:“她还是个孩子!” 艳儿也跟着说:“对,她还是个孩子呢!” 丸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你、你连小孩都欺负,你臭不要脸!哇哇哇——” “赔老子的裤子!” 大中午过来买东西的人不少,秃头男夹着腿被人搀扶起来,还想要找丸子的茬儿,结果被颤颤微微出现的阿喜奶奶挡在面前。 阿喜奶奶一走三颤,指着秃头男的鼻子说:“我干孙女的事,就是我的事,赔、咱们上你家找我表侄女,我当她面给你跪下赔不是,咳咳咳——” 阿喜奶奶的表侄女是秃头男的奶奶。 秃头男:“......”活祖宗,惹不起。逢年过节,他奶还得给人家拜年呢。 他被人搀扶着骂骂咧咧地走了。 阿喜婆婆望着他们的背影哼哼,她一个老不死的没别的本事,就三字——辈分大。 苏蕊抿唇笑,艳儿又去拿了块豆腐塞到丸子怀里:“小祖宗你也别哭了,再哭我跟你娘告状了。” 丸子掂掂豆腐,抹把眼泪。她泪珠子来得快,去得快,他们走没影了,她的泪珠子也没影了:“谢谢艳儿姐姐。” 苏蕊拍拍她的头,转头问阿喜奶奶:“怎么不去吃饭?” 村子里年纪满六十的孤寡老人有大锅饭吃,跟知青同志们一起,每天还有颗鸡蛋。 阿喜奶奶撇撇嘴,从兜里掏出一元钱颤颤巍巍递给艳儿说:“孙儿,给奶来二两烧刀子。” 苏蕊一把抢过钱,塞到阿喜奶奶荷包里,跟丸子一左一右架着她往外面走:“走走走,回家吃豆腐去。” 阿喜奶奶吧唧嘴:“最近吃饭没味道,卡嗓子。” 苏蕊面无表情地说:“我不信。” 阿喜奶奶跟着她们倒腾着小脚说:“慢点慢点诶。” 到阿喜奶奶家里,苏蕊挽着袖子做蘸水。阿喜奶奶和丸子并排坐在门槛上,数着房檐上的麻雀窝。 供销社的菜豆腐是娘家在陕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arget=_blankgt;西汉中的一位大叔做的。他的酸浆水点豆腐是绝活,点出来的豆腐白细嫩,略甘甜。配着蘸水,或者熬豆腐粥都不会发涩发苦。 不大会儿功夫,傻四儿闻着味儿跑过来,哭唧唧地说:“你们不叫我。” 苏蕊指着豆腐说:“没你家伙食好。” 傻四儿家中照顾的好,长得膘肥体壮。她主动把桌板扛出来架好,擦擦嘴角的口水:“我要吃。” 苏蕊笑嘻嘻地说:“少不了你的。” 苏蕊把豆腐边用锅炕的焦黄,撒上盐巴和花椒粉,跟菜豆腐一起蘸着吃。大家吃的斯哈斯哈的,又麻又爽。 吃完饭,苏蕊让她们看着阿喜奶奶不让她去买酒,自己往部队修路的地方去。 就算揽不到活儿,她也得去恶心恶心他们。 修路的动静不小,部队里用的轻型卡车在路上来来回回。听说先用碎石垫基排水,铺上几层最上头要浇灌水泥。 水泥路呀。 苏蕊知道,这条路修完部队不可能不让老百姓走,最后受益的还是小坝村多些。 她见施工现场旁边有个临时岗亭,里头有位熟人正在跟部队的人赔着笑脸说话。 郭庆旺把自己摆在监工身份上,他太知道自己手下那些人偷奸耍滑,每天从早到晚在这里盯着。 苏蕊的出现,让他眼皮子狂跳。 又来了,又来了。 上次同工同酬的事就是她闹的。 苏蕊见郭庆旺严阵以待,连手也不背了,大拇指钩在人造革的腰带上,还往上提了提。 准备好了么亲? 苏蕊往上凑了凑,惊愕地关切道:“郭大爷,脸蛋子怎么发紫呢?是不是晚上睡不踏实呀?”坏事干多了呗。 “叫大队长!”郭庆旺做好迎战准备,皮笑肉不笑地说:“承你吉言,我睡得很好。你过来干什么?这里没有小坝村的事,赶紧回去。” 对方发动反击。 苏蕊笑嘻嘻说:“小坝村的事也轮不到我管,我就是过来看看兵哥哥。” 苏蕊以退为进。 郭庆旺眼珠子一转,看她单薄的小身板眯着眼问:“兵哥哥?是你们村那个当兵的?” 对方开始试探。 苏蕊点头说:“都是当兵的兴许认识,能给我介绍点活干。你也知道四个半月农闲,人不能坐吃山空啊。” 苏蕊虚晃一招。 郭庆旺闻言,嗤笑道:“那你的算盘打错了,别人交代给庆男村的活儿,我怎么能给你呢。” 来了! “谁这么大的本事——”苏蕊正要追问他的后台是谁,大不了她带上左膀右臂找过去,却被打断! 在供销社滑一跤的秃头男跟几个哥们扛着水泥袋过来:“诶,你怎么又追到这里来了?!” “换好啦?”苏蕊往他裤/裆上扫过去,秃头男下意识地把腿一夹... 第27章 苏蕊嗤笑出声,这么不自信呀。 秃头男莫名觉得自己被她开嘲讽了,捂着裤/裆挪到旁边去。 旁边的男人上次想要“帮”小坝村摘桃,被赵阿姐撵走,红着眼看苏蕊一趟接一趟送货数钱。 他如今得意,挺着肚子嘚瑟道:“你们小坝村有桃山,可咱们郭队长有金山。眼红吧?嫉妒吧?没你的份。” 苏蕊看他明显比别人少一圈的水泥袋,笑道:“怀二胎啦?干活这么不利索不如回家保胎去呀。” 男人:“......你笑话谁呢?” 郭庆旺随意摆摆手,让他们继续干活。 遇上路过的一队战士,他马上点头哈腰跟他们打招呼。 苏蕊木着一张小脸,琢磨他们的话。 郭庆旺知道她肚子里没好水,打着官腔道:“苏蕊同志呀,部队把修路的一部分岗位交给我,我一定要给他们一个交代,不能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过来干对吧?你别让我为难,赶紧上你的桃山去啊。” 苏蕊被他恬不知耻气笑了,明知道他以后没好果子,还是讨厌他小人得志的脸孔。 她问:“那你总得把部队的岗位要求告知给三村,让合适的人自己报名吧?将工作的事情藏着掖着,你觉得这样对吗?” “我跟你们赵主任说过许多次原因!”郭庆旺说:“我最后跟你说一次,我是大队长,三个村子谁家劳力合适干活我比谁都清楚。这事情就算面对部队首长质问,我也说的出道理。你有本事去找部队去,别来烦我。” 他明知道苏蕊没有部队关系,又拿这样的话来噎苏蕊。恨不得苏蕊当下跟他哭天抢地。 来吧,小丫头片子,哭吧! 苏蕊:“哈哈哈。” “......”郭庆旺:“你笑什么?” 苏蕊:“哈哈哈哈。” 郭庆旺毛了:“你到底在笑什么?” 苏蕊叉腰仰天:“哈哈哈哈哈!” 知道有人气晕的,不知道有人气成神经病的! 郭庆旺怒道:“小胳膊能拧得过大腿?总不能让便宜都让你们小坝村占上。” “我争取的是合法权益!”苏蕊笑完,继续对线:“你是三村大队长,不单是庆男村的村长!” 郭庆旺哑然,半晌笑了笑说:“人不为己天地诛,我就算死了也要埋在这里不让你们小坝村的女人动一下!”这世道哪有男人被女人压一头的。 苏蕊正要反驳他,石头路对面过来一位军人。 他身边还有随行人员,苏蕊觉得应该是位职务比较高的军官。 “郭庆旺大队长是么?麻烦你跟我去一趟兵务处。” 郭庆旺脸上一僵:“什么事?” “不用紧张,接电话。”对方客气地说:“乡政府办公室的。” 乡政府办公室? 郭庆旺跟着他们一路走,一路回头。 想起刚才的笑。 难不成,这丫头真有点子东西在身上? 第12章 苏蕊见到军人还是很乖的,欣赏着对方宽肩长腿,感觉气下去不少。 女配的乳腺也是乳腺啊! 她还t得回去跟赵阿姐商量个办法。 苏蕊往妇女办公室去,里头没人。问才知,赵阿姐组织集体采买的豆角到了,正在碾谷场给大家挨家挨户发呢。 收到的豆角需要自己腌制、晾晒,用来添补冬季营养。 每年这时候家家户户都挺忙的,当院里的海螺肉与鱼干可以收在房檐下挂起,新一批干菜要占据主要舞台。 苏蕊过去时,碾谷场已经排起老长的队伍。 前面宋大娘拉着陈香兰说:“这种810长豆角比五月鲜老点,但我家那口子说了,腌起来做酸豆角,一根能下一碗饭,贼香。” 陈香兰说:“我对象不爱吃酸豆角,他喜欢吃酸菜。回头咱俩家搭伙积一坛酸菜?” 宋大娘笑道:“平时你家那口子就够酸的,你还给他吃酸得呀?” 不等陈香兰反应,苏蕊等人哄笑起来。 陈姐夫出名的醋坛子,见女同志说话一个态度,见男同志说话又是一个态度。 苏蕊排了大半小时的队,回到家看到她爹在当院给她削棍子。 见她回来,放下棍子过来接她,苏蕊说:“爹,这是给我的?” 苏力放下箩筐说:“答应你的,爹记得。” 苏蕊扭扭哒哒地过去,捡起棍子挥了挥说:“再细些,不要毛刺儿。” 苏力笑出一脸褶子:“明白,做完小苏组长来验收,不合格我再做。” 苏蕊心满意足。 当年她爹为了不让她被饿死,践踏着男人尊严求苏玉琴当上上门女婿。是小坝村第一位上门女婿。 那些年真不好过。 她爹性子懦弱,但爱她,这就够了。 苏玉琴知道其他事情苏力可以无底线包容,只有苏蕊的事,他会真拼命。 这也是苏蕊与她对抗的底气。 苏蕊扭扭哒哒地准备收拾长豆角。她打算一半晒成干菜,等过年杀了年猪,熬起猪油,到时候用荤油炒就很好吃。 剩下的自然要做成酸豆角。 苏玉琴不爱吃,但她爹爱吃,多做点,嘻嘻。 “我说怎么没咱们家的豆角,原来你先领了。”苏红佩背着空箩筐回来,放在地上跟苏力打招呼:“爹。” 苏力放下斧头:“我去给你拿水喝。” 第28章 苏红佩说:“我自己拿,你小心手。” 苏力憨厚地说:“好。” 一年到头,家里吃不上几次白米饭。 苏蕊今天给他爹专门做了白米饭。 常年海上捕鱼,苏力身体不好,得吃点有营养的大米和青菜。 这一点苏玉琴也是同意的。 每次吃白米饭,苏力碗里总会最多。 吃饭时,又见到苏蕊给苏力盛起满满一大碗白米饭,饭香直往苏嫦娥鼻子里钻。 她再看饭盆里下去一大半,忍不说:“盛个饭,你咋不脚踩呢?” 苏蕊不想再让自己生气,当做没听到,跟苏力说:“爹,你吃完我再给你盛。” 苏玉琴不做声,苏力也不做声。 苏嫦娥气得要死,自己起身想要把剩下的白米饭盛起。 苏红佩捞起饭盆,跟苏嫦娥说:“你每天不干活,少吃些。” 苏嫦娥:“...娘!你看她们!” 苏玉琴和善地说:“一点白米饭,又不是天天吃。” 苏嫦娥说:“我一口没吃上。” 苏红佩说:“小妹不也没吃上?这是给爹娘吃的,你别吵吵了,这个窝窝头也给你吃。掺了白面的。” 苏嫦娥不情不愿咬着二面窝窝头,想着以后她当上军嫂,吃最好的商品粮,一口也不给她们。 苏红佩洗碗时约苏蕊一起看电影。 八部样板戏翻来覆去看,苏蕊兴致缺缺。想着在家看着苏嫦娥的驴脸大下巴,还不如出去透透气,也就答应了。 县里下来的放映员这次还兼具配音的任务,原因无他,电影播放时声音播放不出来了。 临时凑上六七位认字的同志,独缺一名声音好听清脆的女同志来念女主角的台词。 唱歌好听的苏蕊被赵阿姐推荐,拿着简陋的话筒,情深意切地吼着台词:‘告诉俺娘!俺不是孬种!!’ 这一嗓子,震得过来请人的郭庆旺一个踉跄,差点摔成狗啃泥。 “她她她怎么——” 赵阿姐得到好消息,压着上翘的唇角说:“放映器的播放箱损坏,她在帮忙。” 郭庆旺背着手,想了想又把手放下。熬到苏蕊过足瘾,赶在她捧着话筒要把片尾曲也给唱了,赶紧让人把她请下来。 苏蕊不高兴。 还以为能k上一首释放压力。 黄了。 苏蕊心情不美丽,见到郭庆旺心情更不美丽。 她拍了把胳膊打掉蚊子,挤出笑说:“郭大爷,找我啥事呀?” 郭庆旺在下面等她大半天,脚脖子被花蚊子叮了四五个包。见到苏蕊却不生气,笑眯眯地说:“小丫头,你在乡里有关系咋不早说呢。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 苏蕊感受到赵阿姐的视线,佯装深沉地说:“我说了你能信?” 郭庆旺给身边大队干事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小丫头片子有点东西在身上! 下午苏蕊才找他,乡政府办公室的电话就来寻他。 要他‘公平、公正、公开’地进行农闲工作安排。三村劳力人数、劳动时间、劳动报酬,要‘平等、公开、透明’。 等到他接完电话,部队军官给他一张清退名单。全是这段时间庆男村浑水摸鱼的蠢货! 郭庆旺这下与苏蕊地位互转,他凑过去正要开口。 苏蕊大拇指插在布腰带上提了提,做好防御准备。 “......”郭庆旺:“赵主任的意思,让你——” 苏蕊伸手打住他的话,犀利地说:“赵阿姐有事可以直接跟我吩咐,不需要别人传达。” 赵阿姐在侧边抿唇笑。 郭庆旺咳了一声,眼瞧着答应过后三五成群往家走的妇女们,他心急地说:“是这样的,我把你的意见跟部队说了,他们同意让小坝村的妇女过去干活。” 苏蕊眉毛一挑:“你跟部队商量啦?” 郭庆旺忙说:“不是不是,这也是乡里的意见。” 苏蕊精着呢,当即明白郭庆旺被领导调/教过了。她端起架子说:“不去。” 郭庆旺大吸一口凉气说:“你再说一遍?” 赵阿姐在边上打辅助道:“我们今儿发了长豆角。这些天都要忙着准备冬菜,没时间去干活。” 宋大娘夹着小板凳从旁边路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说给郭庆旺听的:“忙啊,罐头还没做完,长豆角又来了,真是忙不过来啊。” 陈香兰也说:“今年钱也挣够了,爱基霸咋咋,不干了!” 郭庆旺幽幽地瞅着陈香兰。 陈香兰腼腆地笑了笑:“我没素质。” 郭庆旺:“......” 你还骄傲上了? 她们走后,苏蕊也说道:“干活还不如酸豆角重要,先走啦。”说着她往家里去了。 郭庆旺转头跟赵阿姐说:“你看看你们村的妇女,无法无天!你赶紧把她们组织起来,让她们明天过去报道!” 赵阿姐客客气气地说:“你是领导,我哪能越过你来管啊,你能者多劳,我也走了。”她弯腰拿起小板凳离开了。 郭庆旺每次都拿自己是一把手来压制赵阿姐,这次砸脚了。当晚气吼吼地回到家。 人民公社安排的任务不能不完成,他辗转反侧一宿。 第二天,小坝村的广播里传来郭庆旺的声音。 他说:‘咱们跟部队是军民鱼水情,部队需要咱们出工出力,咱们妇女同志这个时候就要站出来,帮助部队趁早把水泥道路修完。这不也是你们小坝村受益最多吗?’ 第29章 他又絮絮叨叨地说:‘我积极动员各位广大妇女同胞们,不要再端架子、不要记仇、一心用在建设上。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 苏蕊手头上有点钱,抠抠搜搜买了二尺小花布,在屋里给自己做小裤头。 广播站的郭庆旺口水说干了,抱着搪瓷缸喝了一杯又一杯,就是没有妇女报名干活。 大家都生气呢。谁要是偷摸报名干活,谁就是小坝村的叛徒。 小坝村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叛徒。 苏蕊乐悠悠地缝小裤头,缝完小裤头给长豆角犯面。难得休息,她一天过的很悠闲。 她并不知道乡里领导如何得知郭庆旺的事,还以为是赵阿姐的检举让领导们发现。想着郭庆旺马上会下马,她整个人精神焕发,嘴里哼着小曲儿。 到下午,郭庆旺待不住了。 他领着几位大队干事,驾着毛驴车挨家挨户地请,请妇女同志们去上工。还把庆男村占的干活工具,锄头、铁锹、镐子等等,亲自送到人面前。 来到苏蕊家时,苏蕊见他嘴上起着大燎泡。 苏蕊大惊小怪地说:“你咋还起球了呢?” 郭庆旺勉强挤出笑,刚一咧嘴嘴疼。 他挥挥手,后面的干事递给苏蕊一把崭新的铁锹,郭庆旺明白苏蕊嘴巴不饶人,如今居于下风,干脆把铁锹给了苏蕊以后,带着人就走了。 白瞎苏蕊提着一口气,想要跟他pvp掰头。 郭庆旺满村溜达一圈,耷拉着t肩膀回庆男村去了。 在苏蕊旁边冬棉袄缝补丁的苏红佩小声说:“听说乡里批评大队长了,还让他做检查。” 这事能让苏红佩知道,那肯定三村传遍了。这等同于把郭庆旺的脸皮刮下来踩。 苏蕊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正好赵阿姐上门与她商量,俩人一拍即合,明天带人干活去! 妇女同志们不给郭庆旺面子,赵阿姐的面子肯定要给。苏蕊晚上吃完饭,挨家挨户通知动员。 大清早,妇女同志们一个个扛着公家的工具嬉皮笑脸地打招呼。路上遇到郭庆旺,眼神里连夹带拧,眼刀子嗖嗖飞。 郭庆旺还得给她们赔着笑,生怕一个不乐意又撂担子不干。 苏蕊走在队伍里,扛着铁锹还把丸子的吸铁石借来。 听说修路的山里会有废铁,她打算吸点铁皮、铁丝或者钉子,回去给丸子换麦芽糖吃。 她人长得漂亮,干了这一票,越发的神采飞扬。 陈姐夫跟陈香兰走在一起,见了又在心里盘算他弟弟跟苏蕊的可能性。 稀稀落落过来干活的庆男村人,有几位目前还是单身。他们怨念着本村人被苏蕊搅得不能过来混钱,还想着打击报复。 见到苏蕊本尊,胜雪的肌肤在妇女当中发着光,脸蛋美得跟天上仙子下凡般,他们顿时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新仇旧恨成过眼云烟,都想在苏蕊面前刷刷脸。 苏蕊也在悄么悄地观察附近村庄里的单身男同志。她只想问问他们有没有娘家。 这一点很重要,三天两头往娘家跑那怎么行。万一小两口吵架,七大姑八大姨过来群殴她,她的幸福日子不就泡汤了么。 英俊能耐守夫道,勤劳孝顺没娘家。 缺一不可。 正在此刻,山下又上来一队车队。 有股非比寻常的气势,开头十辆全是超重型卡车,沉甸甸的车仿佛一座移动小山。 后面跟着十数台吉普车,吉普车后面的普通军卡上,近千名战士们全都持械武装。 路边配合干活的工兵同志们,当即站好全都噤声,几十号人集体给第一辆吉普车里的人敬礼。 老百姓们也站在路旁,苏蕊旁边传来宋大娘的惊呼声:“哎呀,这肯定是个大官!我听到有人喊‘首长’。” 苏蕊伸长脖子看半天,没看到“首长”长什么样。 终于第一辆插着一对红旗的吉普车在路岗前面停下,打开车门,踩着牛皮军靴的大长腿出现在苏蕊眼前。 哇。 刺激。 这身高肯定过185了。 首长同志军装挺括、风纪扣紧锁抵在咽喉。下车后,背着苏蕊等人给战士们回军礼。举手投足稳重俊美,闪亮的军衔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站岗的小战士首次见到传说中的方池野上将,战场上历练的气场,压迫的他话都说不利索了。 苏蕊与对方相聚三十多米,肩膀上还扛着铁锹。 她隐约看到首长同志的军衔比别人都多,苏蕊认不清这是什么级别的军官,但也知道肯定是一位天之骄子。 “好年轻!” 等到对方侧过身,苏蕊远远地看着脸庞勾勒的曲线,还没看清,对方又转了回去。 老天,好帅! 还是个凤眼! 对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微微向她这边侧了侧头,接着淡漠地转过去上了车。 过路岗,那边是军事禁区,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 对面的战士奔跑过来给无声威严的车队开门。等到车队的人远去,威压久久不散。 车队轮胎扬起的尘土还在半空中飘飘浮浮。 苏蕊旁边的宋大娘捂着胸口说:“妈呀,他看我那一眼,我的心肝都颤了。” 苏蕊扛着铁锹大吃一惊:“怎么就看你?” 宋大娘自认风韵犹存,淡淡一笑:“不看我,难道是看你呀?”她眼神在苏蕊胸前打转。 第30章 苏蕊忍无可忍,挺起小胸膛,证明自己还是有点子东西在身上的。 宋大娘轻蔑一笑:“小菜鸡也知道看男人了?” 苏蕊冷笑:“我当然会看男人。” 宋大娘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刚才那位你怎么看?” 怎么看? 那宽厚的肩、闪亮的衔、精悍的腰、修长的腿!至少有一米八五的身高,双臂展开能有她的小床长! 苏蕊张口就来:“一看就是套被套的好苗子!” 宋大娘:“...你油盐不进是吧?” 第13章 周围妇女们的欢笑声炸在耳边,苏蕊红着小脸悻悻地搅合水泥。 苏蕊被安排的工作是搅水泥。水泥有初凝时间,她和工友们要在初凝前把水泥搅拌均匀。 她搅拌着水泥,脑海里还闪有刚刚的惊鸿一瞥。一天活儿干完,灰头土脸地回到家,脑子里还甩不掉那位军官的绝世模样。 扛着铁锹雄赳赳地去干活,扛着铁锹累哒哒地回家,一天能得八角钱,还包一顿饭,剩下全是丈夫本,还是很不错哒。 回到家,苏蕊猛然发现苏红佩蹲在枣树下面哭,脚边放着一碟芝麻饼。 她扔下铁锹跑过去,蹲在苏红佩旁边问:“大姐,你哭什么?是不是姓汪那小子又欺负你了?” 苏红佩在书里吃了大半辈子的苦,苏蕊来到这里,并不想让她吃苦。只要听到汪路兴欺负大姐,她撸着袖子要跟他干架。 “你快说,别让我担心。”苏蕊拉起大姐,让她坐在木椅上,低头看着她哭红的眼眶,心疼地说:“这次又因为什么?” 苏红佩这些天哭了许多次,今天实在忍不住,颤抖着肩膀手帕捂着脸说:“他说他家没攒下钱,给不了我彩礼。” “就他那五短身材、三级残废,被套都套不清白还敢这样跟你说话?”苏蕊心下了然,这是汪路兴觉得吃定大姐,要开始收网了。 按照书中的情节走向,大姐今年年底就会进他的家门。 苏红佩痛苦的不行,被苏蕊揽在怀里嗓子哭哑了:“他说我都二十四了,村子里二十四的女同志有的都生了两个娃娃了。他、他——” “别说了,我明白。”苏蕊打断她的话,让大姐回忆这样伤人的话对她而言是二次重伤。 苏蕊起身给苏红佩倒了水喝,等苏红佩平静下来,这才冷静地说:“他是故意拖着你,你看我都说他心肠不好,你还相信他是个好人。几块芝麻饼哄得你嫁过去。” 苏蕊越想越气,一脚踩上地上的芝麻饼,碾了几下说:“二十四岁那还是黄金年纪,有许多地方大学毕业也才二十四,三十岁能成家立业已经不错了。” 苏红佩抹着眼泪说:“可是、可是,我跟他处了六年。” 苏蕊呲着小虎牙想吃人,怒道:“那更可恶,早就算计你了。拖着你六年不结婚,头几年找你说亲的人少吗?你跟他讲感情,他跟你讲感情了吗?” 苏红佩想到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上门说亲的媒人的确不少。不能说隔三差五,一个月至少有一两个。 跟汪路兴处对象以后,推掉不少相亲,还以为早早能成家。也不知道为什么,明天明天又明天,居然到了现在。 “我说什么来着?姓汪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苏嫦娥从外面回来,她穿着新做的白衬衫,跟她们灰头土脸的样子全然不同。 苏玉琴和苏力也从门外进来。苏力扛着一袋大白菜,走到房檐下挨个摆着。跟往常一样,沉默寡言。 苏玉琴瞅了眼,又望着哭泣不停的苏红佩说:“那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苏蕊心惊,苏红佩的想法她是知道的,委屈自己,成全了姓汪的王八蛋! 她赶紧拦住苏红佩的话,大声说:“分手!” 苏红佩惊愕抬头,泪珠子滚下来说:“分手?这些年...” 苏蕊拉着她的手说:“不分手还留着过年吗?你没进门就把你欺负成这样,要是进门肯定要把你当牛马使唤。不,你说定还不如牛马呢。” 牛马命苦,好歹也是996。 苏红佩这样的,铁定007! 苏红佩失声:“我还不如牲口?” 苏蕊猛点头:“对!” 苏嫦娥又靠着枣树吃瓜子,冷笑着说:“这样也不错,咱家就有两头活驴了。” 苏蕊瞅着她的大腮帮子说:“色子精能不能少说两句?我跟你的事还没算呢。” “我跟你有什么事?” 苏嫦娥见苏蕊来劲,把瓜子往兜里一揣,走过来想推苏蕊。苏蕊侧过身撞了她一下,苏嫦娥往后退了几步倒在枣树上。 苏嫦娥开口:“娘!” 苏玉琴皱眉:“又怎么了?” 苏嫦娥正要开口,苏红佩嚎一嗓子道:“我不活了我!” 苏蕊反应敏捷,飞快拉住她,晚一点得撞枣树上。还没等苏蕊庆幸,再一看,苏红佩怒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昏厥过去。 苏蕊赶紧掐人中,见她进气没有出气多,慌忙背起她往医务站跑。 苏嫦娥跟在后面捏着苏玉琴的钱包,仓皇地喊道:“你慢点,别摔了!” 苏蕊跑得极快,边上有拉驴车的,都被她赶超过去。 毛t驴不服气,往前撵了几步,对着苏蕊的背影:“呃昂呃昂——” 在医务所,义望村唯一一位给人看病的医生,据说是兽医转行。拿着给牛扎针的大针头过来。 第31章 苏嫦娥吓得往后躲,苏蕊忙说:“钱大夫,我们不打土霉素!” 开玩笑,从前打土霉素副作用太大,不少人中招。肝肾、牙齿、骨骼、神经等等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钱大夫摆摆手,指着另一张病床上瑟瑟发抖的秃头男说:“把裤子扒了。” 苏蕊这才发现他也来了。咬牙瞅着钱大夫的牲口针,觉得细了。 秃头男单手提着裤子,顾不上体面,露出半个屁股蛋。 一针下去,哀嚎遍野。 钱大夫低声说:“诶,针头怎么弯了?没打进去,你放松嘛,再来一针。”说着用镊子从铁饭盒里取出酒精泡着的针头。 秃头男趴在病床上露着屁股蛋,奄奄一息。 前尘往事成云烟,消失在彼此眼前... 苏蕊,原谅他了。 钱大夫给苏红佩打的是滴溜,葡萄糖。这次准头比较好,苏红佩没遭罪。 苏玉琴和苏力过来时,她已经转醒。有他俩照顾着,苏蕊从医务所出来。 刚走两步,被苏嫦娥叫住:“你做什么去?” 苏蕊说:“揍人。” 苏嫦娥吐掉瓜子壳:“真巧,一起?” 苏蕊冷笑:“临阵脱逃的我可不要。” 苏嫦娥说:“这次不见兔子不撒鹰。” “行,走。”苏蕊眯着眼看着间歇性犯病的苏嫦娥说:“回头再找你算账。” 苏嫦娥冷笑:“我等着。” *** 汪路兴大半夜回来,气恼自己把不给彩礼的话说的太早。傍晚去苏家想要探探口风,没成想,苏家一个人都没有。 “早知道生米煮成熟饭,我看她还嫁不嫁。” 汪路兴拎着酒瓶子,本是要给老丈人的,想了想自己找个犄角旮旯坐着喝了一口:“还跟老子闹上了。她那么大岁数,我要给也给小娟,小娟才十八呢。妈的,老子明天跟小娟提亲去。” 自言自语完,他缩了缩脖子,觉得脖颈有寒风扫过。 他若是抬头看看,便能发现背后墙上趴着两个人,正在冷飕飕地瞅着他。 苏蕊与苏嫦娥在他的必经之路上蹲守四个小时,越等越恼火。听到这话以后,更是怒火中烧。 原来有后手,还劈腿找了小娟! 苏蕊指了指路尽头的臭水沟,苏嫦娥捏着鼻子点头。 正要动作,巡逻村庄的民兵小队过来了。 “没事没事,我歇一会。”汪路兴跟她们说:“这点喝完我就回去。” 带队的伍组长强调说:“喝完赶紧回去,不许打牌、不许闹事。” 汪路兴连连赔笑:“好好,伍大姨我知道了。” 等到伍组长离开,汪路兴拿起脚边的酒瓶子,往地上啐一口:“臭娘们,关上门揍一顿就老实了。” 说话的同时,头上出现展翅的身影!苏蕊拿着麻袋从天而降,把他从头到脚罩了起来! “是谁!放开——唔唔唔!” 汪路兴正要大嚷,一个闷棍敲得他疼的无法呼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接着雨点般的棍子落下,他一时数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只知道眼圈发黑,但凡他叫一声,打的更加猛烈。 该不会是要账的吧? 汪路兴打牌欠钱不还,已经有人要上家门。 他闷声喊道:“我错了,我马上给钱!” 苏蕊套人麻袋就想揍死他,把麻绳捆在他的脚上,指挥着苏嫦娥一起使劲,趁他没发应过来将他倒吊在树上,拿着老甘蔗一顿抽。 汪路兴呜哇乱叫,在树上拼命挣扎。 “要来人了。”苏嫦娥忍不住发出声音。 汪路兴一顿,接着嗷嗷叫:“是你,我就知道是你!苏红佩!” 苏蕊当下拿着甘蔗抽的更加狂野! 汪路兴最终疼的没法呼吸,不知何时昏厥过去。 苏嫦娥吓得魂不守舍,她第一次干没经验:“死、死了?” “死什么死!”苏蕊怒道:“快把酒找来倒他头上。”这样被人发现,最多说他醉酒摔下去。 苏嫦娥被她吓得赶紧去找酒。苏蕊麻利地往他头上浇上酒,势必让他都是酒气。而后,把人拖拽到臭水沟边,一脚蹬下,叽里咕噜滚下去,只剩鼻青脸肿的脑袋瓜露在外面。 苏嫦娥看的目瞪口呆:“你干过多少回了?” 苏蕊:“少废话!” “什么人?!”远处传来一声厉喝,是年轻男性的声音! 苏蕊心惊,糟了,她忘记部队也有巡逻的人在村子里了! 她再回头,苏嫦娥已经跑了... 她跑了... 苏蕊当即拔腿就跑,呼哧呼哧地往家里颠。 几十米外。 执勤巡逻的战士小跑着来到臭水沟,检查一番后,回去禀告首长:“发现一名被袭击者。” 被袭击? 方池野拿着军用手电筒,往臭水沟里照了照:“把他送往医务所。” 战士们训练有素地把汪路兴捞起来,陪同方池野了解附近村庄情况的郭庆旺缩着脖子,“啧啧”两声,叨叨说:“首长,我就说寡妇村全是悍妇,你看这不又出事了。” 方池野看过去:“村名叫‘寡妇村’?” “不、不是,叫小坝村。” “不是你为什么叫寡妇村?” “习、习惯了。” “习惯?”方池野瞅过去:“是习惯还是有意见?” 第32章 郭庆旺听人说过这位军团长不好对付,没想到能把话说的这么直,当即喊道:“首长冤枉,我做基层工作怎么会对老百姓有意见。我发誓...” 方池野没说话,凤眼静静地睨着他。 郭庆旺咽了咽吐沫,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自责道:“首长我肯定改!绝对认真本分搞好工作。我以后再也不叫寡妇村了。” 治安巡逻队在附近搜查一圈,除了酒瓶子没别的发现。 临离开现场前,方池野的手电筒照到一根滚着泥巴的老甘蔗。 他屈尊降贵地捡了起来:“带走。” 第14章 苏蕊回到家,第一件事奔到苏嫦娥屋里去逮她。 苏嫦娥关上门不敢打开,在屋里骂骂咧咧。 “我的祖宗们,你们怎么又开始吵架了?”苏玉琴挎着篮子走在前面,苏力单手扶着虚弱的苏红佩进到院子里。 苏蕊迅速放下仇恨,跑过去扶着苏红佩:“怎么样?打完针感觉好点没?” 苏红佩还没张嘴,苏玉琴骂道:“回来都不知道把饭做上,岁数大了心也野了,不把家当家就早点给我滚出去!” 苏力默默接过她的篮子,走到堂屋放下,绕到后屋抱柴火去了。 苏蕊见苏玉琴叉着腰,要跟她斗法,正要迎上去被苏红佩捏了捏胳膊:“扶我去躺一会儿。” 苏蕊忍气吞声,扶着苏红佩往屋里走。 苏玉琴恼火地说:“赔钱货就是个赔钱货,谁家二十多岁的大丫头还在家里吃老娘的棺材本?隔壁老鳏夫带着孩子正愁没后娘养,明天我就跟你说亲去!” 咚! 斧头劈在木头上发出脆响。 苏玉琴吓一哆嗦,闻声看过去,苏力正在劈柴,抡着胳膊带着利刃,将粗木劈成两半。 她咬着牙说:“劈劈劈,劈死我得了!我有眼无珠,让个锯齿的葫芦进家门!大的小的没一个让人省心!” 苏力闷声说:“劈了柴给你做饭,你进屋等着。” 苏玉琴狠狠剜他一眼:“用不着你做我的主。”说完到底还是进屋了。 苏红佩在西屋里躺着,眼神放空,不知道想什么。特别是苏蕊跟她说,汪路兴兴许跟小娟有点什么。 苏红佩回想起这两年汪路兴的所作所为,的确偷摸找一个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口口声声不给自己彩礼,转头又要给别人彩礼,这件事叫她无法接受。 原本想着好了以后要找汪路兴聊聊,如果他家真有苦衷她也就认了。现在看来也是枉然。 “小妹,你说得对,长痛不如短痛。”苏红佩这一天要把半辈子的眼泪流干,她肿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哑着嗓子说:“有些人的心是石头做的,捂不热。” 苏蕊又说:“你娘的话你别听。” 苏红佩咧咧嘴:“她刀子嘴豆腐心。” 苏蕊不觉得她有多豆腐,见到的全是刀子。也就苏红佩觉得大家都是好人。 苏红佩侧过头,看到苏蕊漂亮的小脸上溅着泥点,伸手擦了下说:“怎么成小猫脸了?” 苏蕊没跟她说狂抽汪路兴的事,推说:“回来时不小心摔一跟头。” 苏红佩挣扎着起来:“摔哪了?给我看看。” 苏蕊忙说:“没事没事,皮都没破。” 苏红佩又被她扶着躺下,慢悠悠地说:“没破就好,谁像你成天拿个甘蔗到处跑,我老怕你杵到眼睛。” 苏蕊笑着说:“不能够呀。” 笑着笑着...傻了。 老...老甘蔗呢? 她的包浆大杀器怎么不见了! *** 隔日。 “赵阿姐!你要给我的大儿子做主啊。”汪大娘抹着眼泪,想着在家里奄奄一息的汪路兴,她又哭着说:“肯定是t苏红佩,要不怎么一提不给彩礼,我儿子就挨打了呢?” “派出所的同志说现场没有找到斗殴的痕迹,而且你儿子在路边喝酒的事,不光被供销社的小艳同志证实,巡逻的伍组长也可以证明。” “他爱喝酒的毛病不是一天两天。”赵阿姐苦口婆心地说:“被找到时身上的酒味臭水沟都盖不过去,醒过来还五迷三道的呢。” “那是五迷三道吗?那是被揍的脑浆子糊涂了啊。”汪大娘见赵阿姐不帮助处理,抹了把眼泪说:“我一定要找到凶手。” 边上吴干事小声说:“死了的才被叫凶手。” 汪大娘横她一眼,迈出门槛。 回到家,汪路兴还躺在炕上哼唧。 他娘跟他说派出所的还要调查,他艰难地从炕上爬起来说:“我分明听到苏红佩的声音。” 汪大娘说:“快躺下,哎,赵阿姐说苏红佩当时在医务所打针,医务所的钱大夫还有大秃头都能证明。” 他们一筹莫展时,外面传来声音:“你好同志,我是部队治安室的,想询问一下昨晚的状况。” 汪路兴一拍大腿:“对啊,地方管不了,部队肯定管得了!” 两名戴着袖章的战士过来,站在炕前仔仔细细问了一遍汪路兴的事。汪路兴记得清清楚楚,把当时的自言自语也说了。 两名战士相互看了眼。 汪路兴喋喋不休地说:“绝对是苏家人干的。不是苏红佩就是苏蕊,对,肯定是苏蕊!你们把她抓起来劳改!她平时 ——” 稍微高一点的战士打断他的话:“我们做事要讲究证据,不能靠猜测,你有证据吗?” 第33章 汪路兴左思右想,最后抱着脑袋躺下说:“要是部队不给处理,我就躺你们部队门口——” “禁区不容侵犯,还望你自重。”另一名战士低声说完,跟高个子战士说:“可以了。” 两名战士给他们敬个礼,随后前后脚离开了。 他们前脚从汪路兴家出来,后脚来到苏蕊家门口。 苏蕊今天在家照顾苏红佩,没去修路。正蹲在灶坑前面熬红枣水,打算给大姐补补气血。 前一阵义望村的人卖大干枣。个头大,价格便宜,可惜十里八村的人家家家户户都有枣树,难得的狗头枣卖不出去。 苏蕊识货,家里的小酸枣哪能跟狗头枣比,营养价值都不一样。她静心等待狗头枣降价甩卖,用两元钱买下三十斤狗头枣,性价极高。 每逢那几天,她就拧两颗狗头枣煮糖水,把自己的气色养的白里透红。 “大姐,你多喝点。养好脸蛋,回头娶上门女婿,人家看你好看的份上,能少给点彩礼。”苏蕊真心实意地劝着苏红佩,端着红枣水递过去。 苏红佩见她每天神采飞扬的漂亮脸蛋,想了想终于被打动,端着碗一口气干了。 的确,与其嫁到别人家被算计,倒真不如娶一个。 见苏红佩情绪稳定下来了,苏蕊也松了一口气。 苏嫦娥闻着味儿找过来,靠着门框像是没骨头似得:“咋不给我也弄一碗呢?吃独食啊?” 苏蕊冷眼看着她的脚:“你敢进我屋,我折了你的腿。” 苏嫦娥赶紧把脚往回缩缩,不服气地说:“有本事你折啊?” 苏蕊猛地站起来,苏嫦娥转头往自己屋里跑。 呵,小乐色。 “苏蕊同志在吗?”高个战士站在院子门口,等到她们说完话,客气地说:“我是部队治安室的。” 苏蕊一个激灵站起来,走到门口看到两位战士守在院子前面,咽了咽吐沫说:“干嘛?” “我们首长——” 苏蕊指着东屋说:“报告首长,还有她!” 苏嫦娥正躲在门缝后面偷窥,当即推开门怒道:“你是水鬼投胎啊,非得拖我下水!” 苏蕊说:“抱歉,我不喜欢孤独。” 苏嫦娥气得跺脚!这一天天的烦死了! “那两位一起吧。”另一位战士让开路,客客气气地做出邀请的手势。 苏红佩从屋里出来,看看对方的军装,看看对方的袖章,转头咔咔咔望着两位妹妹:“你们又背着我干什么好事了?” 苏蕊一把握住她的手:“为了真爱、为了自由与平等!” 苏嫦娥吐出牙签:“走吧,等咱们再回来,大侄子都能满地跑了。” 苏蕊不放心地交代:“大姐,千万不能跟姓汪的王八蛋结婚啊。” 苏红佩担心的不行,追到院子门口,听高个子战士说:“我们首长就问个话,很快能回来。” *** 苏蕊坐在三轮摩托车的车斗里,苏嫦娥坐在她腿上。 这人脸上的骨头有棱有角,屁股蛋的骨头也有棱有角,碾的苏蕊大腿根痛。 她疼,自然不让苏嫦娥好过,抱着苏嫦娥腰身的手开始使劲掐。 苏嫦娥暗暗千斤坠被发现,嗷一嗓子说:“你疯了吗?” 苏蕊面无表情地说:“换我坐你腿上。” 苏嫦娥服气了,苏蕊真是一点亏不吃。 于是三轮摩托车停下来,她俩相互换了个位置,由苏嫦娥抱着苏蕊继续坐下。 苏蕊抓着车兜的扶手,她怕苏嫦娥这个恶毒女配将她撂下去。不大会儿功夫,感觉腰上有胳膊盘上来,接着火辣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气。 旁边摩托车上的战士自然发现她们的小动作,俩人憋着一路的笑,终于到了路岗边上的治安保卫室。 苏蕊刚进门,一眼看到地上横着的大凶器——老甘蔗。 苏嫦娥像是犯了病,一瘸一拐地进来,扑上来指着老甘蔗说:“报告首长,昨天晚上——唔唔唔——” 苏蕊冲过去捂住苏嫦娥的嘴。 苏嫦娥恨不得苏蕊现在就去劳改,跟大兄弟双宿双飞,做一对铁窗鸳鸯。她拼命地挣扎,誓要当污点证人。 苏蕊料到她会反水,决定在进去之前把她活剥了。 “闹什么呢?不许打架,都给我立正靠墙站!” 高个战士一声吼,唬得俩人瞬间分开,垂头丧气地站在墙边。 “站半个小时,等首长过来再坐下。”说完,两名战士出去跟其他值班人员做工作交接去了。 苏蕊知道老甘蔗就是她的罪证,等到外面动静远离了,蹲下来偷偷摸摸地把老甘蔗拿到手里,戳了戳苏嫦娥:“给!我!啃!” 苏嫦娥刚要跑过去打报告,老甘蔗带着风武到她鼻子前面。 苏嫦娥不情不愿地说:“为什么我要啃根子?根子最骚。” 苏蕊又把老甘蔗转了个面,威胁比划了一下。 苏嫦娥没办法,跟苏蕊俩人一头一尾蹲在墙角开始啃罪证。 苏蕊抚摸着紫色的杆子,腮帮子啃的发酸。 瞥眼见到苏嫦娥又在偷懒,怼了怼甘蔗,嚼嚼嚼嚼呸嚼嚼嚼嚼呸,然后低声催促道:“快些啃,只有半小时。啃完回家我给你做假领子。” 苏嫦娥眼神顿时亮了:“真的?” 苏蕊做得假领子板正大方,尖领子、圆领子、云朵领子她全会做。苏嫦娥早就眼馋了。 第34章 “好。”苏嫦娥抱起老甘蔗迅猛地嚼嚼嚼嚼呸嚼嚼嚼嚼呸。 ...... 听到治安室没有动静,还以为她们老实罚站。 高个子战士见到首长同志来了,敬个军礼,想要过去开门。 方池野摆摆手,让他到一边,帮秦山打开门。 眼前出现两位农村女同志背对门,蹲在地上抱着同一根甘蔗啃的欢畅。 他往门外退了一步,仔细看着挂着的“治安保卫室”的招牌,又进去了。 “咳咳。”秦山怀里还抱着东西,他轻咳一嗓子,正要说话被方池野拦住。 苏蕊迅速站起来,嘴巴里还有没呸出去的甘蔗渣鼓鼓囊囊的含在脸颊。 苏嫦娥狰狞地啃下最后一块甘蔗,唇角都呲血了,还冲她比着大拇指。 这波稳了。 苏蕊没眼看,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以头抢墙。眼瞅着要撞上去了,一只宽厚的大手隔在额头与墙之间,阻挡住力的冲击。 哈? 苏蕊立马站好,感受到背后有个人在她耳边询问:“苏蕊同志?” 苏蕊后脑勺发麻,含糊不清地说:“是我。” 对方好像短促地笑了一声,随后问:“昨天的甘蔗?” 来了,来了,算账的来了。 苏蕊死不承认:“没有甘蔗。” 军官走近:“吐。” 苏蕊:“不吐。” “吐!” “不吐!” 这位军官见她油盐不进:“得罪了。” 得罪什么?有我会得罪人? 苏蕊还在纳闷,接着高大的身影靠过来,从后环住她并掐住她的腮帮子暗暗使力。 苏蕊被迫张大嘴,窘迫仓皇的眼神仿佛藏粮的仓鼠,眼睁睁看着甘蔗渣被挤了出来却无能为力... 这位军官同志也不嫌弃,接在掌心端在苏蕊眼前展示了一番,感叹道:“牙口不错,嚼得挺干爽。” “谢谢夸奖。”苏蕊小脸麻了:“牛马的牙口自然好。” 第15章 “所以...你们是要还甘蔗的?”苏嫦娥按住唇角冒血的地方,瞅了瞅苏蕊,这个搅屎棍子!吓死她了! 刚才苏蕊死活不转过来,还是t她掰着她的小肩膀转的,呵,出息。 苏蕊脸颊似火烧,她坐在方池野对面战战兢兢,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雷劈成灰。 秦山放下怀抱里的甘蔗说:“对,昨天捡到一根甘蔗,被值班的战士误吃了。我们不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自然要把甘蔗加倍奉还。” 方池野细细打量面前的姑娘。很好,眉眼比照片上的更精致活泛。他上次收到信,光顾着处理还没来得及回信,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小姑娘自然不知道他是谁,丧头丧脑的模样挺有趣。知道她担忧的事,方池野不说破。 部队初来乍到,跟地方部门说好下个月才会接手军管区内的治安问题。这种小打小闹算个事? 他听战士复述过汪路兴的被打缘由,没想到小姑娘怪有侠胆豪情。方池野陷入思考,一时间无人说话。 苏蕊低头看着布鞋面,脏了吧唧上面还有水泥点。反观不远处的锃亮的军靴,她自卑了、她羞愧了。 让这位仁兄套被套,似乎有些屈才了。 见她偷偷抬头瞄过来,方池野把视线落在别处,让她尽情打量。 苏蕊的目光逐步放肆,越看越觉得方池野好看,这么俊美罕见的五官!这么有力强健的臂膀!的的确确专属于男主角啊! 本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听到战士称呼他“方团长”,她忽然反应过来是方池野。这本年代文中的小坝村情节展开了! 按照原定的情节,她此刻已经被锁在家里跟山里暴戾鳏夫准备结婚了,这么说来,她是绕过既定路线啦? 方池野安静看着小姑娘的表情,这张小脸真是精彩纷澜。修长有力的食指在茶几上点了点,苏蕊瞬间拉回注意力,目光从他的手背、小臂扫向凤眼。 似乎觉得这样唐突了,苏蕊马上把视线下挪,最后目光定在紧抵在喉结的风纪扣上。随着喉结的一上一下,性感又克制,苏蕊觉得自己要栽。 这哪里是男主角,这就是个男菩萨啊。 她斜眼往苏嫦娥那边看,呵,小乐色还不如她,眼珠子都直了,说起话来嗓子夹的细细的!要不是还有位“副连长”吊着她,估摸这时已经跟人家套近乎了。 方池野见她面上老老实实,背地里把人捆起来抽,一肚子黑水,不由得压着唇角说:“好了,要是没什么事,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苏蕊噌地站起来要往外面走,又被方池野叫住:“等等,甘蔗没拿。” 苏蕊转头抱着甘蔗一把扛起来,非常凶猛。 方池野绅士地走到门边替猛兽开门,笑着问:“对了,还有件事。” 苏蕊昂着头扛着甘蔗:“什么事?”苏蕊心中石头落地,美滋滋地想,她只是个炮灰女配,万万不要爱上她噢。 方池野长得漂亮,说话的声音也清澈明朗,身上的味道也干净好闻,但就不干人事:“忘记告诉你,在治安室打架给予口头警告一次。” 苏蕊憋气:“......”住脱口而出的脏话,苏蕊扛着甘蔗,倔生生地走出去,理都不想理他。 活该他单身solo到六十岁没对象,该! 再!也!不!见! 苏嫦娥扭到方池野边上,撩撩头发刚要开口,苏蕊背后像长了眼睛喊道:“二姐!该回家奶孩子啦!” 第35章 天杀的搅屎棍子! 苏嫦娥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 汪路兴这件事,就这样落下帷幕。 他后来又找过大姐几次,都被苏蕊撵走了。 过了一周,苏蕊在家缝棉被。今年手上有钱,她把新旧棉花掺在一起弹了。 上次从治安室回到家,她疯狂地给大兄弟吐黑泥,男主角了不起了?管天管地还管炮灰啦? 她在愤怒下,描写方池野是个青面獠牙,头上长犄角的混球。表面上人五人六,骨子里不像个好人。 回到家复盘后,她琢磨着对方应该猜到那一票是她干的。 因为派出所没证据,证据在部队,于是把她叫过去,表面上说是还甘蔗,实则为敲打。好告诉她,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震慑她早日金盆洗手,别在吊着人抽!肯定是这样! 苏蕊知道要跟男主角保持距离,一来怕蝴蝶效应把主要剧情给扇歪了,二来怕主角光环太大,不小心把她炮灰了。 思前想后,还是大兄弟好啊。要是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那也不可以! 给犯罪者一次机会,那谁给被伤害的人一次机会! 苏蕊疯狂吐槽方团长整整五页,这是男主角吗?这是绝世大寡男!别以为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她最讨厌这样的男人。别说是套被套的好苗子,看他脑袋瓜子里的水,捉弄人的态度,这人肯定有大病,治好了也会流口水。 信寄走以后神清气爽,整个人佛了起来。 她专心缝棉被,忽然听到外面有喧闹声。 她把针线往竹笸箩里一甩,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她。 十多位妇女们围着一位年轻军人从门前路过,苏蕊扶着小矮墙震惊,这不就是那位莫欺少年穷嘛! “陈海盐大哥!”苏蕊喊了一声。 陈海盐随军调配到家乡参加建设,上级领导特批他一天假,让他回来看看家中父母。 陈海盐路过苏家心里还嘀咕能不能看到苏红佩,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本还有些失落。结果苏蕊的一声大哥,喊得他来了精神:“是我!小蕊妹妹!” 苏蕊忙说:“你等等!”接着风风火火跑回屋里,把躺在床上还在恢复上一段失败恋情的大姐拽起来:“大姐,快起来,陈海盐回来了!” 苏红佩蔫儿吧唧地说:“陈海盐?我跟他不大熟。” 苏蕊心想,你跟他不熟,我跟他熟啊!当年为了打探你的心思,他的三瓜两枣全被我骗来了吃了! 可惜后来被苏玉琴棒打鸳鸯,八字没一撇人家就去当兵了。 “别管熟不熟,快跟人家打个招呼。”苏蕊给苏红佩披上外套,探头往窗外看,正巧遇到一脸忐忑的陈海盐。 陈海盐站在苏家门口不是小事。 他如今当兵回来,算是荣归故里,锦衣还乡。从默默无名的小战士,因为立功破格提拔成副排长,是四个口袋的军官了! 加上他年轻,未来可期,还知根知底。他前脚进小坝村,后脚就被广大妇女同志们包围住,嘘寒问暖,心思活络着呢。 香饽饽般的陈海盐紧张地站在外面,终于等到朝思暮想的苏红佩出来。人虽然有些憔悴,但没有出嫁,这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苏蕊站在苏红佩边上,冲陈海盐挤眉弄眼。陈海盐双手握拳垂在裤缝边上,结结巴巴地说:“苏红佩同志,好、好久不见。” 苏红佩抻着衣摆,小声说:“好久不见。” 陈海盐身边还围着不少小孩,叽叽喳喳要糖吃。他从兜里抓了一把给了她们分,然后下意识地要给苏蕊。 发现有无数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的动作,他刚想把手缩回去,苏蕊一把抓住手心里的糖,脆生生地说:“我替我大姐谢谢你的糖,我爹让你回头上家吃饭来啊。” 单身姑娘不好邀请,她只能把苏力推出来。想必她爹不会拒绝的。 苏蕊把糖塞到苏红佩手里,就听陈海盐飞快地说:“这次时间不够,下次、下次我一定提酒来。” 苏蕊脆生生地说:“行。” 有戏,嘿嘿。 苏蕊和苏红佩望着陈海盐离开,等到人走光了,苏红佩摊开掌心看着五彩斑斓的水果硬糖说:“这可怎么办,明天这帮人就得把今天的事传出去。” 苏蕊巴不得传出去,让她大姐先把绯闻对象的名声打出去,谁要是想跟陈海盐好,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比不比的过她大姐。 再说了,今天陈海盐明显还对大姐一往情深,大姐的好日子要来了。苏蕊美滋滋地拉着苏红佩坐下。 苏红佩望着苏蕊不赞同地说:“人家刚回家,屁股还没坐热乎你就要找人家来吃饭。万一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苏蕊拉着苏红佩的手说:“不要为未来的事情烦恼,要抓住眼前的幸福,懂吗?” 苏红佩跟汪路兴掰了以后心灰意冷,不觉得男人是什么好东西。更不会往那方面想。 陈海盐是什么人?无依无靠地在部队闯出一片天,是小坝村广大妇女同胞们承认的男子汉。岁数也比她小三岁,家中虽然穷,但父母和善,是不少待嫁姑娘的第一人选。 她呢,老姑娘一个。全村上下都知道她跟汪路兴处了六年...说到底,她都嫌弃她自己。 ‘所有人请注意,所有人请注意。广播通知。’ ‘下周六下午三点,将开展拥军晚会。请有时间参加的乡亲,到联防办,也就是原青凤中学参与晚会。届时,将有部队领导与广大官兵们与大家见面。’ 第36章 ‘......’ 后面广播一连重复了三遍,苏蕊静静听完,转头看到苏嫦娥一张方块色子脸出现在面前t。 她被广播的内容吸引,喃喃地说:“部队领导?广大官兵?我的亲娘,会不会是相亲啊!” 苏蕊睨她一眼:“美得你。” 其实不光苏嫦娥这样想,广播播完以后,许多村民们走出家门相互打探着消息,似乎也都往这方面想。对于难得有娱乐活动的她们来说,无疑于是平地一声惊雷。 “拥军晚会?”苏蕊坐在炕边,抓抓脑袋瓜:“该不会能见到方池野吧?” 第16章 距离拥军晚会还有三天时间,苏蕊在家就看苏嫦娥花枝招展地打扮着。 苏嫦娥得知未来对象要到附近做建设,盘算着这次拥军晚会说不定能见到,就算见不到,寻人打听打听人品也是不错的。 苏蕊不愿接触男主角方池野,默认这次不去参加拥军晚会。继续在家里缝棉被。 得知她不去,苏嫦娥松了口气,在家里安心梳妆打扮。 苏红佩提着潲水桶往后面水沟去,躲在不远处守着的汪路兴忽然跑出来。他个子矮,人又黑,鼻青脸肿地把苏红佩吓了一跳。 苏蕊半天没见苏红佩回来,往房后找去,正好遇到汪路兴跟苏红佩拉拉扯扯。 苏蕊转头抓上甘蔗冲过去,扬起胳膊往汪路兴的肩膀上抽:“上家里欺负人了?你活腻味了吧!” 苏蕊连抽十来下,汪路兴终于松开手抱着肩膀躲在一边指着苏蕊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你就跟你大姐说说话,你凭什么打我?” 苏蕊把红着眼眶的苏红佩扯到身后,骂道:“我原来不打你,以为你还是个人。现在看清楚你就是个畜生,打不死你。以后走夜路小心点,姑奶奶见你一次收拾你一次!” 汪路兴想找苏红佩复合,苏红佩一向听他的话,竟被拒绝。想也是这位好妹妹在耳旁煽风点火的缘故。 他想要跟苏蕊打过去,吃惊地发现居然不是她的对手,又白挨了几下,疼痛之下口不择言地说:“苏红佩不跟我好,我就跟所有人说,苏红佩跟我睡过了!我看——” 苏红佩提着潲水桶从头到脚浇过去,又馊又臭的味道让汪路兴傻愣在原地:“呸呸呸,你、你——” 苏红佩涨红着脸说:“你说我跟你睡过了,我就敢说你不中用!我看谁敢嫁给你!” 漂亮反杀! 男人怕什么?最怕别人说他不中用啊。 苏蕊疯狂给大姐鼓掌! “谁不中用,你说谁不中用?”汪路兴没想到笨嘴拙舌的苏红佩能说这样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你赶紧走,以后别来了。”苏红佩拉着苏蕊的手,跟她一起回屋去,再也不会多给汪路兴一个眼神。 回到屋里放下潲水桶,苏红佩撞见出门回来的苏玉琴,顿时又蔫了。 “又要往哪里去?站住。”苏玉琴抱着下大力气抢回来的碎花棉布,在苏红佩身上比划着说:“别老丧着脸,你又不是寡妇。” 苏红佩说:“娘,我真不想去。” 苏玉琴瞪大眼珠子说:“别不知好歹。外面娘们全都疯了,争着抢着要去!这辈子的翻身机会就这么一次,找个好男人一定要抓紧。赵阿姐说,每家每户只能去俩人,不然学校装不下。既然老三不去,你跟老二俩必须给我去。” 苏红佩往苏蕊这边看过来,苏蕊有心让她跟陈海盐见面,紧闭小嘴不帮她说话。 苏嫦娥得了盒上海牌的明珠胭脂粉,在屋里喊道:“老三,过来帮我看看抹的匀不匀。” 苏蕊挑眉,哟呵,胆子大了啊。 她抬脚进屋,正要挤兑,发现苏嫦娥面前摆着封信。 苏蕊拿到手里一看,是大兄弟寄过来的。 苏嫦娥抬头:“抹得怎么样?” 苏蕊假惺惺地挤出笑说:“挺好看,再涂厚些显得气色更好。”猴屁股多精神! 苏嫦娥满意了,摆摆手,苏蕊抱着大兄弟的信退下了。 他爹的,不是说了必须她本人收信,怎么还让苏嫦娥拿到了! 苏蕊仔仔细细检查,发现信封完好无损,这才坐下把信封撕开。 这次大兄弟回信慢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劳改农场管理的严格不让寄信了。苏蕊开始还高兴来着。 今天又收到信,她内心忐忑地打开。 回信的笔迹板正不少,但也看出是匆忙间写下的。 ‘西风落叶,桂子飘香。’ ‘人与人之间许多误会是因为距离产生的...’ 什么意思?不想要距离了? 苏蕊小手发抖,完了,这是要刑满释放了。 ‘你的来信我一字未落,试想对方给你那般印象,应让他跟你道歉为好。’ 苏蕊闭了闭眼,大兄弟是想要帮她跟方池野掰头? ‘苏同志,在我的世界中没有你这样恣情快意、灿若骄阳、畅所欲言的女性。’ 大兄弟,要不你多看看你上铺的兄弟? ‘我将于本月初抵达粟花乡,千言万语无法在信中说清,希望能有缘一见,望不计前嫌。’ 还不计前嫌? 您老人家违法犯罪要跟档案走一辈子,子孙三代不能考公啊! 苏蕊成功用自己的思维理解了信件内容,没发觉有人过来。 “哟,他这是要跟你处对象了吧?”苏嫦娥伸着脖颈,通红的脸颊像是唱戏的,她兴奋地叫着说:“娘,娘!苏蕊要搞对象啦!” 第37章 苏蕊还没伸手掐她,苏嫦娥转头就跑。 “你别胡说,他就是想见一面。” 苏嫦娥扭头说:“放屁,谁知道你们信里还说什么了,看他想要见你的猴急样,见面保证抱着你亲嘴!” 苏蕊羞愤极了:“我哪里要跟他处对象,我跟狗亲嘴都不跟他亲!” 苏嫦娥冷笑说:“他又要帮你出头,又夸你人美性格好,这不就是把你视为他的囊中之物了吗?我劝你不要拒绝他,小心他从劳改营里跑出来找你。” 苏蕊怒道:“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苏嫦娥说:“谁让你不去打听打听,就知道闷头修路。你看北面山下面背石头的全是穿着劳改犯衣服的人,他肯定在里头改造。要不然还能在什么地方?” 近年各地方会投入少量劳改犯参与体力劳动,进行劳动改造,用来让他们学习技能、融入社会。粟花乡前后来过三批。家乡人已经习以为常。苏蕊还帮做过两次大锅饭。 苏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思前想后竟然觉得苏嫦娥说的没错。 苏嫦娥见苏蕊没了锐气,悠闲地走过来说:“我劝你先给他处吧,拖延着再说。兴许等他找你之前,你存够钱娶了丈夫呢?到时候他敢来,那就是破坏你的婚姻关系,是流氓罪,再把他抓起来也不迟。” 苏红佩从堂屋出来,看了苏嫦娥一眼,走进屋里拉着苏蕊的手说:“我见他是个诚心的,我想你要不给他一次机会。就像你劝我一样,就当做多给自己一次机会。” 多给自己一次死亡机会吗?我的好姐姐。 苏蕊都要疯了。 烂桃花到底什么时候到头。 苏红佩拉着她的手不放,想了想说:“你现在跟他回信,就说愿意跟他处。让他不要心急,先慢慢了解。” 苏蕊在苏红佩的强迫下,草草写下几行字,算是被她按头认下这个对象。 *** 到了拥军晚会这天。 吃过午饭,苏嫦娥和苏红佩俩人结伴往青凤中学去。 苏蕊来到丸子家,下午她要跟丸子值班巡逻。 丸子虽然小,好歹也是个人,作为巡逻搭子还是不错哒。 要去参加拥军晚会,就得经过小坝村。人来人往的景象,比过年还要热闹,空气中都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苏蕊知道这时候人多手杂,越发注意生面孔。派出阿喜奶奶等四五位小脚老太太,让她们坐在村口监视。赵阿姐也派出两队人巡山,绝对要把桃树保护好。 苏嫦娥与苏红佩俩人在人山人海中,挤到青凤中学。 青凤中学被部队征用,墙面重新粉刷,写着‘威武之师不容侵犯’‘为革命奉献生命’等口号。气氛庄严肃穆。 北面墙体上播放着电影《上甘岭英雄》,已经有人抢在前排观影。操场上偶尔有两组战士整齐的走过。 操场中间划出临时舞台,有军乐队在上面调试乐器,发出优美的弦乐声。 苏嫦娥没有苏蕊的功夫,爬不到树上登高望远。她挤在人堆里掂着脚望来望去,没看到有部队首长出现。 前几天,在治安室遇到的方团长,后来她听人家说是这所建设军团的一把手,还是单身!那么年轻、那么英俊,大好的机会在眼前她居然错过了。 今天她有备而来,嘴上涂着红嘴唇,眉毛修的弯弯的。衬衫特意在背后做了收腰,能看出窈窕的曲线。 可惜她在拥军晚会上待了一大半的时间,都没看到他出现。反而是那天抱着甘蔗的军官上台说话。 苏嫦娥难掩失望,随即目光又落到别的军官身上,跟着其他人一起追逐过去。 在她身后,联防办的办公室里,方池野摊开厚实的五页信t纸逐字逐句的读。偶尔唇角露出冷飕飕的微笑。漂亮的凤眼眯起来,让人读不懂他的情绪。 他把这封信翻来覆去看过许多遍。整整五页纸,原来在她眼里自己是青面獠牙般的形象。 方池野本以为俩人的相亲会因此打住,过来前收到的一封信,让方池野的眼睛微微睁大。 ‘叶对象,你好。展信舒颜...’ 叶对象? 这是默认成为对象了?她小脑袋瓜里究竟想干什么? 秦山在外面讲完话,被老百姓们包围住,问他什么的都有,恨不得生辰八字都要交代出去。更多的是借着他问方池野的情况,他好不容易回到办公室,却看到方池野安静地看向窗外,视线在寻找什么。 秦山:“她不在。” 第17章 方池野挑眉。 “我知道你找谁。”秦山一脸我都懂的表情说:“上次在治安室啃甘蔗的那位同志就是照片上的那位吧?我就说信里写的太婉转,直接说要请人家过来参加拥军晚会不就得了嘛。” 方池野诚实地说:“我以为她会来。” 秦山揶揄地说:“外面都说今天办的是相亲会,兴许她不想相亲呢?” 方池野愕然:“相亲会?怎么会是相亲会。” 拥军晚会的举办主旨,是为了部队与地方老百姓能更好的融合熟悉。这里偏僻,鲜少遇到军人,更需要办一场晚会,让老百姓和军人双方了解、认识,好让部队尽快的融入当地,掌握当地的民风民俗。一句话,是为了日后办事方便。 他以为苏蕊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即便不邀请也会过来。 可是一整晚上,他没见到苏蕊。 第38章 难道秦山说对了,苏蕊同志因为‘叶迟放’的缘故认为自己有对象才没来? 方池野咂摸了一下,觉得小姑娘出乎意料的乖巧。 调查之中,方池野知道苏蕊的家庭情况。想到她连自己随手画出来的丑陋画像都能当做对象来看待,真是缺关爱的小可怜。 人也是瘦瘦小小的一个,跟他日常接触的女兵战士完全不一样。 方池野于心不忍了。 也许真的误会她了。 对象的事下次找机会跟她说清楚。 也不知道小姑娘能不能接受得了。 方池野正在思考斟酌中,门外传来声音:“报告首长,治安室电话。” 方池野打开门:“什么事?” “上次那位姓苏的女同志捆了两个人过来,说是抓到了人贩子!” 苏蕊? 方池野哑然。 前一面觉得她乖巧,后一秒就成了霸王花...该不会是拿着他给的甘蔗抓捕的人吧? 他瞥过去,发现小战士脸色紧张,又问:“有特殊情况?” 小战士点头说:“团长,我们从对方身上发现密码信,信里夹着山区地形图,应该不是普通罪犯。” “跟他们说,我马上过去。”方池野冷下声音,当即站起来说:“把人带到禁闭室审问,没我的同意不许任何人接触。” 小战士哽了一下说:“现在审不出来。” 方池野:“为什么?” 小战士说:“苏同志...苏同志把他们揍得半死,现在还没睁开眼呢。” “......”方池野:“我现在过去。” *** 青凤中学南边七里,竹叶山山脚。 建设部队临时治安室。 苏蕊蹲在治安室外面,把捆人的麻绳一圈圈缠绕在胳膊上。小脸蛋冷酷的不行。 傻四儿拄着甘蔗站在她旁边,盯着甘蔗流口水。身后丸子站在椅子上往治安室里张望。 郭庆旺气得跺脚:“部队首长正在办拥军晚会,你还闹出这种事,你、你——” 苏蕊抬头看他,义正言辞地说:“这两人鬼鬼祟祟跟在丸子后面,还要抓她,不是人贩子是什么?难不成听你的真把人贩子放掉?” 郭庆旺怒道:“你要是抓错了怎么办?你付得起责么你!” 苏蕊凶巴巴地说:“我宁愿抓错十个人贩子,也不会放走一个人贩子。我告诉你,责任我担,你要是还想放人,我把你一起捆起来!” 郭庆旺气得血压飙升,闭着眼睛靠在治安室外面的墙上。 两小时前,他正要带着郭家荣去拥军晚会跟他介绍远房表叔,走到半路上就看她们几个喊打喊杀,要不是发现的早,被抓的两个人命都得没了。 按他的意思打一顿得了,何必招惹是非。 苏蕊偏不,非要把人押送到部队治安室,必须要严惩。 她胆儿肥的可怕,天不怕地不怕,可郭庆旺怕啊。一家老小都在这里,万一被打击报复怎么办? 好几次他都想把人放掉,苏蕊就是不同意。 奈何人贩子是小坝村抓过来的,一球子妇女都听苏蕊的话,连打带踹的,地上飙着血,天上飞着牙。 他在边上嗓子喊哑了要求放人也没人听他的。其中还有极个别妇女同志趁乱给了他几脚。 陪同一起过来的郭家荣,他跟值班战士套了半天近乎,一点信息没套出来。他有意讨好苏蕊,凑过去说:“没事,你别怕。” 苏蕊压根没怕,邪不压正。 她缠好麻绳往丸子脖子上一挂说:“怕不怕跟你没关系。伤错人我去蹲局子,不拖累任何人。” “我也揍人了。”丸子喊道:“我陪你一起去。” 苏蕊揉揉她的头:“你还是在家做作业吧。” 丸子郁闷了。 郭家荣前后看了看,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你就算打错人也没事,我上次跟你说我远房表叔在部队当一把手,你说巧不巧,他就是这个部队的!回头我帮你说几句好话,他肯定不会为难你。” 苏蕊鼻子里冷哼一声。这边部队一把手除了方池野这位男主角,谁能敢说自己是老大。 他一个芝麻粒大点的男配角能认识方池野?呵,郭家荣吹牛都不会吹。 苏蕊不以为然的态度让郭家荣生气,他往路口走了几步,翘首盼望着远房表叔的到来。 不大会儿功夫,路的尽头终于出现汽车声。 吉普车转弯开进大家的视野内。 郭家荣蹦起来挥手:“这里这里。” 苏蕊挺直腰杆,往车上看过去,好家伙,男主角方池野亲自来了! 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吗? 郭庆旺刚才还奄奄一息,顿时精神来了,赔着笑脸走到刚下车的方池野身边,冲郭家荣摆手,让郭家荣过去。 郭家荣跟苏蕊抬抬下巴,麻溜地跑过去,瘦麻杆似得站在方池野面前。 对比虽然惨烈,但苏蕊依旧傻眼了。 他们家真跟男主角有关系?郭家荣居然没吹牛! 方池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爷俩,当然知道郭庆旺是想带着儿子套近乎。 郭庆旺见郭家荣跑过来了,赶紧说:“上次没见到小表叔,这次见了还不赶紧叫人。” 郭家荣忙喊了一声:“小表叔好,小表叔受累了。” 方池野比郭家荣大不了两岁,被成为长辈还是很受用,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第39章 他看到苏蕊在不远的地方,准备问问她抓捕人员时的情况。不料郭家荣转头就喊:“小蕊,过来。” 苏蕊小心肝一颤,站在原地。 郭家荣又跟她挤眉弄眼,摆手让她过去,苏蕊感觉到方池野的视线也掠了过来。 郭家荣仿佛没感受到方池野的疏离,得意地喊道:“快来啊,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小表叔。” 方池野:“......”感觉不大妙。 苏蕊磨磨唧唧走过去,不大感兴趣地说:“哦。”前些天刚被方池野敲打过,现在她真不想面对他。 郭家荣不满意她的态度,对方池野讨好地笑了笑,然后低声跟苏蕊说:“叫人啊,你的礼貌呢!” 苏蕊抬头惊愕:“我也要叫?” 方池野眼皮子一跳,说道:“不用了。” 郭庆旺在边上呵斥道:“她平时就没大没小惯了,让她叫人!长辈在面前不知道喊,家里怎么管的!” 苏蕊仿佛看到方池野的唇角抽搐了一下,不过应该是幻觉。 她立正站好,不情不愿,声音小小地喊了声:“小表叔。” 方池野静了几秒没说话,半晌“嗯”了一声。 苏蕊偷偷撇嘴。 “小表叔?”从吉普车上下来的秦山呆若木鸡,这、这闹哪出呢? 方池野不想搭理他,想着赶紧把这爷俩应付走。 郭家荣厚着脸皮继续套近乎,乐呵呵地说:“这才对嘛,叫了小表叔,以后我俩一起孝敬他老人家。” 老人家? 苏蕊噗呲笑出声,赶紧低下头抿着嘴唇强忍着。 方池野人都麻了:“不必客气。”他话题一转,快刀斩乱麻地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话说的直接,不直接也不行了,方池野心脏不行了。 郭家荣说:“哦哦,忘记介绍,她叫苏蕊,是我对象。” 方池野镇定自若的脸上似乎出现裂痕:“对象?” 秦山一个脑袋两个大,瞅瞅苏蕊,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刚才他们还以为她在家里乖乖待着,转头抓了敌特不说,到这里居然脚踏两条船了? 苏蕊见他们误会了,t疯狂摆手说:“不是的,我跟他清清白白。我有对象。” 秦山一口气又咽下去了,这才对嘛。 方池野凤眼睨着苏蕊说:“那挺好的?” 苏蕊虽然不明白方池野问这话的意思,但长辈嘛,一切又变得合情合理。为了防止长辈要给她介绍对象,她不大老实地说:“对,我跟我对象很好,你看。” 她扯扯自己的假领子,佯装是“对象”送的,假笑着说:“谢谢小表叔关心。我跟叶迟放虽然是异地,但琴瑟和鸣、情投意合、王八吃了秤砣,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分开我俩。” 秦山忍不住笑道:“王八吃秤砣?” 苏蕊大义凛然、坚贞不屈地说:“铁了心。” 秦山乐得肩膀一耸一耸的,赶紧说:“那挺好。对吧,老方?” ...真有这么好? 方池野表面平静如水,内心惊涛骇浪。他看着苏蕊诚实的小脸,甚至怀疑自己了。 秦山捂着肚子忍着笑,看看苏蕊,又看看方池野,这个热闹好看极了。 郭家荣受不了了,他拦住苏蕊的话说:“见都没见过就喊对象,说多了小心你对象让你当寡妇。” 不等苏蕊开口,方池野先呵斥道:“你怎么说话呢?” 郭家荣:“啊?” 不是,小表叔你激动个什么啊? 第18章 苏蕊也望向方池野, 觉得纳闷。 方池野蹙眉说:“为什么在你嘴里‘寡妇’能成为骂人的词汇?她们是受害者,更需要尊重与平等。” 郭家荣不大服气,小声说:“能平等吗?我是高中生, 有文化。她们知道个什么。” “有没有文化也要尊重妇女同志们。”郭庆旺忙找补道:“方团长, 我回头一定好好教育他。” 郭庆旺到底不敢叫方池野一句“老弟”。 方池野没功夫继续跟他们废话, 叫苏蕊与他到隔壁的会面室问了一些关于抓捕两位人贩子的具体情况。 问完以后, 秦山亲自开车把她们送回小坝村。 到了地方,苏蕊正要下车, 秦山在驾驶座上转头说:“车把手往外提门就能打开了。” 苏蕊像是第一次坐汽车,打开车门跟他感激地笑了笑:“麻烦您了。” 秦山深深地看了眼苏蕊说:“举手之劳。”临走前, 又跟苏蕊说:“这次的事情不要外传, 一切情况先保密。” 保密?抓人贩子就要敲锣打鼓, 让十里八乡的人贩子肝颤才对呀。 苏蕊虽然不明白,还是点头答应了。 丸子跟傻四儿蹦蹦跳跳地回家吹大牛了,村子里坐军用吉普车的她们是头一波。 苏蕊肚子饿得叽里咕噜叫, 来到堂屋里准备找点东西充饥,正好听到苏嫦娥的说话声。 苏蕊倒了碗玉米碴子粥, 顺手倒了两滴香油拌了拌, 走到主屋门口。 苏嫦娥眉飞色舞地跟苏玉琴说:“娘, 你去了就知道,清一色的全是军人,长得都很板正。” 苏玉琴坐在炕沿上,恨不得自己也年轻几岁好找个军人热乎热乎。 苏嫦娥还在喋喋不休地说:“里头电影随便看,还有人唱歌跳舞。还给我们果汁喝。怪不得从前资本家们喜欢办晚会, 这也太享受了。” 第40章 她难掩脸上的兴奋劲儿:“你们可不知道啊, 上次我在治安室遇上的姓方的军官,居然是他们的一把手。那群老娘们都在偷偷找他, 可他就是不出现,也不知道跟谁家姑娘说话去了。” 苏蕊吸溜一口玉米碴子,心想着,还能跟谁说话,跟他大侄女我说话呢呗。这样想完,自己还逗乐了。 她何德何能,居然成了男主角的亲戚。虽然她知道郭家跟方团长肯定不会有血缘关系,但还是觉得有意思。竟然这样兜兜转转还有点小联系,她这位炮灰女配当得也行了。 苏红佩看到苏蕊回来了,起身去堂屋给苏蕊拿了豆腐乳的罐子,让她夹了块红油豆腐乳下饭吃。放下罐子,听苏蕊小声问:“你见到陈大哥了吗?” 苏红佩说:“见到了,还说了不少话。”后来被苏嫦娥找到,还跟陈海盐问了不少关于方团长的事。 苏嫦娥丝毫没有感受到陈海盐的怨念,乐此不疲地说:“陈海盐说他们首长同志是出名的钻石王老五。追他的人数不胜数,组织给介绍过不少女同志,他全都拒绝了。说要把终身奉献给革命事业,估摸着是不打算结婚。” 苏蕊第一反应,不结婚是不是那里不行啊? 转念一想,应该不是。那可是神仙级的男主角,怎么可能有这样的bug。一般而言,是异于常人的生猛。也不知道哪个小妖精能尝尝鲜儿。 咳咳,一不小心又带上色彩了。 她事不关己地吸溜一口玉米碴子,听苏嫦娥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关于方池野的事迹。苏蕊知道她跟方池野的交道估计到此为止了,这样的人她高攀不上,也高攀不起。 他有他的阳光路,她过她的独木桥。 苏蕊吃过玉米碴子,胃部舒坦起来。看到灶台边还有热水,甭管那娘俩留着什么用的,她先舀出来洗个头发。 她头发极好,柔顺黑泽,发量还多。 上辈子996,经常掉毛。来到这里,她重新拥有一头浓密的秀发,跟她精心保养是脱离不开的。 洗头膏是自己做的,用皂角和马油,皂角是村头的树上摘的,马油是找义望村的兽医弄到的,还添加了野生蜂蜜,洗护俱佳。 趁她们还在说话,她把碗柜里头藏着的鸡蛋液拿出来,倒在发梢上轻轻揉了揉。 口渴出来倒水的苏嫦娥看到了,尖叫着说:“这是我洗头发烧的,你怎么用了!” 苏蕊撅着屁股把头发包起来,欠了吧唧地说:“哎呀,早知道是给虱子洗澡的,我肯定不用啦。” 苏嫦娥气不过说:“你才长虱子。” 苏蕊说:“谁长虱子谁知道。”说完也不恋战,来到枣树下面在月光下吹着秋风晾头发。 苏嫦娥站在门口骂骂咧咧了几句,苏蕊一回头,苏嫦娥怕她揍自己,连忙跑回屋了。 麻蛋,这小玩意长得没她高大,揍人可疼可疼了。 *** 这场拥军晚会无疑取得良好的效果。 小坝村这几日的话题全都围绕着拥军晚会展开。 阿喜奶奶和几位小脚老姐妹们坐在村口乐呵呵地听着热闹,听来听去,都知道拥军晚会上最受欢迎的是位姓方的英俊军官。 还说他跟别的小姑娘幽会去了,没参加晚会。 有的说是青梅竹马,女方是军官。一起风雨同舟,立过不少功。那叫一个般配。 有的说哪里是青梅竹马,是家里介绍的小媳妇,长得像个矮倭瓜,过来求他回去结婚吶。 还有的说是个黄毛丫头,要腰没腰、要屁股没屁股,都有人亲眼见到了,就在治安室外面,俩人在一块嘀嘀咕咕好半天呢。 苏蕊木着小脸听着自己与方池野的绯闻。 听到大家都夸他办事周全还和善时,摸了摸腮帮子,感觉有点牙痒痒。 那声富有磁性的“得罪了”,时常会在耳畔响起。同时苏蕊会记得他大力捏自己腮帮子的混蛋样子。 上次因为“人贩子”的事又见面,他成了长辈。 苏蕊发现他对郭庆旺等人眼神里都是疏离,可还是会简单的客套几句,让人觉得他挺好来往的,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她记得书里曾经形容方池野,是骨子里带着征服欲,喜欢挑战,并不喜欢与人周旋,情绪上保持着疏离和客气。而冷静、克制是他的代名词。 ... 私下里怎么喜欢捏人脸蛋呢。难不成他有两幅面孔? 村子里一面倒的夸方池野,苏蕊凑在阿喜奶奶旁边说:“其实未必这么好。” 阿喜奶奶怒道:“怎么不好,他还让部队战士给孤寡老人送温暖呢,昨天上午帮我剥了一上午的苞米棒子。” 说完怕苏蕊吃醋,又说:“不过还是你给我温暖比较多,我最喜欢你了。” 苏蕊失笑着说:“能温暖你就好,咱们感谢部队,感谢党。” 苏蕊说着话,前面路过几名赶着毛驴车的义望村人路过,看样子像搬家。 苏蕊没接到这方面的通知,转头看向小脚侦察队。 大花家姥姥有消息,当即说:“他们村儿主动把一部分地让给部队,希望部队能把路延伸过去。要我说呀,挺好的。” 苏蕊颔首:“是挺好的,要想富先修路嘛。”看来义望村的负责人是个有远见的。 薛老太太露着喝风的大板牙,不甘落后地说:“部队不白要他们的地,还要在北面给他们建新房子。” 第41章 苏蕊点头:“噢,还给还建房呀。” 苏蕊得到一手消息后,又跟她们坐了一会儿。免t不了话题重新回到方池野身上。 苏蕊不由得感慨,男主角不愧是男主角,走到哪里都是主角啊。 这时宋大娘走过来跟大花姥姥说了句:“太劲爆了,跟咱们猜得一样!简直活不了了。” 苏蕊凑过去想要吃瓜,急切地说:“什么,你们说什么呢?” 阿喜奶奶说:“天老娘啊,怎么这样啊!呸呸呸!” 苏蕊又凑过去问:“怎么回事?!” 她转头看向阿喜奶奶她们,眼神炯炯,像是等瓜的猹。 小脚老太太们纷纷摆手:“小宋说得清楚,让她跟你说。” 宋大娘瞅她一眼,拍拍挎着的篮子说:“等我回来跟你说啊。” 苏蕊急切地说:“不是啊,你可以简明扼要提炼主题宗旨啊!” “哎,来不及了,我走了。” “跟我说一句!”苏蕊在后面失声喊:“就跟我说一句啊!!” 宋大娘摆摆手走了,留下吃瓜都赶不上热乎的苏蕊。 苏蕊怒道:“热闹说一半,找不到老汉!” 正好旁边有个男同志穿个短袖,领口有点开,与宋大娘擦肩而过。 宋大娘匆忙赶路间还不忘上下瞥了眼,嘟囔句:“好好一男同志,穿这么暴露出门给谁看?” 苏蕊闪电般看过去,啧啧两声:“我可不找这样的。” 悠闲走路的小年轻当即捂住领口加快脚步。 阿喜奶奶瞪了苏蕊一眼:“这种不正经的你少看,肯定生不了闺女。” 苏蕊“嗯”一声,转过头一脸老实相的说:“我还是要找贤惠人的。” 小年轻转头狠狠剜了她一眼,迅速离开是非之地,留下一帮妇女咧嘴哈哈笑。 好不容易有个热闹,这个瓜是圆是方都不知道。 苏蕊可惜完,去桃山转了一圈,挑着扁担一颤一颤地浇了几十棵桃树。累归累,但是人勤地不懒,早日攒够钱娶弟弟。 浇完水回到家,大兄弟的回信迟迟没来也不要紧,谁会等树洞给她回信呀。要是被她那声“叶对象”给吓回去了那更好不过了。 不过今天想跟大兄弟说说心里话,哎,人跟人差距真的很大啊。 她写来写去,偷偷摸摸跟大兄弟吐槽‘方团长好看是好看,大家都说好,其实我觉得他有点坏心眼。’ 写完又把‘好看是好看’给划掉了。怕一不小心刺激到金刚兄的弱小心灵。 *** 竹叶山部队营房。 方池野在操场上跑步,汗珠从脸颊滚到脖颈。他撩起军背心擦擦汗,转头跟跑步的队伍喊道:“最后三圈!” 秦山站在台阶上看着,忍不住跟警卫员说:“瞧你的好首长,每天亲自领兵作训。这体格,也难怪是咱们全军散打冠军。” 警卫员一脸钦佩地说:“我们是钢铁之军,麒麟百胜部队,这样的首长才是我们的好首长。” 秦山笑道:“那我就不是了?” 警卫员立正站好:“你第二。” 方池野跑完步走过来,肩膀上肌肉勃/发,背心贴在精悍的腰身上露出健硕的腹肌痕迹:“大清早什么事?” 秦山说:“方司令的电话。” 方池野:“不接。” 秦山说:“不接也没用,人来了。” 方池野:“我爸过来了?” 秦山摇摇头说:“方司令锲而不舍,让组织又给你介绍了一位相亲对象。二十二岁,原女兵连长,立过二等功。退伍以后分配在中央报社做军报记者,曾经采访过你,估计那时候对你就有意思了。对了,还特意强调了,这位是精英中的精英。” 精英? 方池野脑海里忽然闪过红着小脸蛋的乡村精英范儿,敢拿着甘蔗抓敌特情报人员的,全国数不出来第二个。 “人家马上到咱们部队做采访,其实采访咱们部队是次要的,主要是要在各地采访民兵标兵份子。也是抽空跟您老人家见一面的。” 听到“您老人家”四个字,方池野一脚飞过去。 秦山早有准备,格挡下去后,往后一连退了两步说:“我让小食堂准备——” 方池野收回长腿,皮笑肉不笑地说:“要去你去,我不去。” 秦山说:“那怎么办啊?方司令给我下达了死命令,必须要你去相亲。而且抓的人已经审出来了,跟领导报告过了,你还能有什么事?” 方池野不管秦山的死活,往台阶上边走边说:“吃水不忘挖井人。” 秦山不懂。 方池野说:“老百姓冒着生命危险抓捕敌特情报人员,部队肯定要出面进行表彰,这不比二等功差到哪里去。以后再遇到了,也得让她们知道应对的方法,不可能再像这次莽过去,出了人命怎么办?” 秦山嗤笑了一声:“行吧,兜了一圈子,不去相亲,去找小相好。” 方池野转过头又要过来踹他,秦山嬉皮笑脸地躲过去了,不忘对着他背影,嘴皮子动的飞快,跟报菜名似得: “记者名叫赵飞敬,身高一六八。双军家庭出生,父母身体健康,退居一线在京市军校当□□。噢,对啦,她跟你还是校友,都是苏联维埃共产大学的高材生!!” 方池野头也不回地说:“算你完成任务。” 第42章 “那你见一面?” “不见。” “...行吧。”秦山拍拍警卫员的肩膀:“走吧,跟着一起看看去。” *** 苏蕊同志在碾谷场训练的第三天,成功把苏力给她削的第七根木棍折断,重新拿起了老甘蔗。 “还是这个有手感。”她麻利地转了几圈,威风地将老甘蔗杵在地上。 丸子跟傻四儿非常捧场,使劲给她鼓掌并吆喝道:“再来一个!” 苏蕊端举起老甘蔗,“嚯”一声,双手轮番将老甘蔗武成了大风车,转得都能看到残影。 “好!” “好啊!” 苏蕊露着小虎牙,非常得意,要说抡大风车谁能比的过她呀!她虽然是个小吗喽,那也是花果山的小吗喽。 嘿嘿。 掌声越来越大,苏蕊舞的虎虎生威。 “掌声不要停呀。” 没办法,她就是个虚荣的小女孩。 “好!” “好啊!” “继续!” 苏蕊乐着乐着,总算察觉不对劲了,怎么是个男的喊?她猛回头,吓得一激灵。 方、方池野! 他怎么在这里? 不知什么时候,赵阿姐陪同方池野在她后面看,还给她鼓掌助威。 这不就班门弄斧了么。 苏蕊红着小脸蛋把甘蔗扔到甘蔗堆里,拍拍手上的灰,羞答答地说:“什么风把小表叔吹来了啦?” 小表叔? 方池野原本绷着笑意的脸顿时绷不住了。 赵阿姐给苏蕊使了个眼色,苏蕊马上心领神会,重新说了开场白:“方团长好。” 方池野似笑非笑地说:“是挺好。” 苏蕊呲着小虎牙脱口而出:“您老——” 方池野安静地凝视着她,说,你继续说。 无声的威胁让苏蕊肝颤,她差点咬到舌尖:“您老、老是往这边来啊。” 方池野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找你有事。” 在石头上坐着休息的阿喜奶奶挺身而出,挡在苏蕊面前喊道:“那两个人贩子是我打死的,要抓抓我!老太太在下头有好多朋友,枪毙我吧!” 方池野诧异地说:“您老高寿?” 阿喜奶奶大义凛然地说:“七十二!来,枪毙我吧!” 赵阿姐拉住她的手,搀扶着她说:“您误会了,不是来抓人的。是有好事情。” 阿喜奶奶马上指着苏蕊说:“都是她干的。” 方池野忍俊不禁,对苏蕊说:“你们人虽然少,分工却很明确啊。” 苏蕊挠挠头:“因材施教嘛。” 她瞅见方池野不只一个人过来的,远处吉普车那边走过来几个战士,手里拿着大红花和花篮,看样子要真要办喜事。 苏蕊再看向赵阿姐,平时都很平静的脸上难得出现兴奋的表情。 方池野不卖关子,接过大红花正要往苏蕊身上戴。赵阿姐忙说:“先别急,我去广播室广播一下。到底也是表彰仪式,还是要有仪式感。” 苏蕊怔愣,转头傻乎乎地说:“什么表彰?” 赵阿姐难掩高兴,压低声音说:“你上次抓到的不是人贩子,是敌特!俩敌特!” 苏蕊小手开始抖,弟弟还没影呢,她抓了敌敌敌特?还是个哒波敌敌敌特。 她实在抖得受不了,蹲下来抓起老甘蔗,有了傍身的这才镇定下来:“我、我抓到敌特了?” 为了确信,她看向方池野。 方池野颔首说:“是的,苏蕊同志,你立功了,我代表部队过来感谢你。” 苏蕊忙叫来傻四儿和丸子:“她们俩也帮我抓人来着。” 方池野见她并不居功自傲,也不抢占功劳,欣慰地说:“部队经过了解,是你率先发现并且擒住敌特份子。但是她们两位小同志在侧面帮助了你,我们会t给与一定的奖品和奖金鼓励。” 苏蕊乐得露出小虎牙,脆生生地说:“谢谢部队给予认可和鼓励!” 很快广播响起来。 小坝村妇女们听说苏蕊立功了,倾巢而出。到了碾谷场,看到村干事把红地毯都给铺上了。 苏蕊站在红地毯上面,小胸脯挺起,神采奕奕地抓着老甘蔗,特别有面儿。 方池野总算在老百姓面前露了脸,大家惊讶他的年轻英俊,又在他的举手投足间,感受到强势气场,啧啧称赞。 阿喜奶奶给傻四儿梳着头发,傻四儿长这么大没戴过小红花,跟苏蕊学着挺着胸脯,一脸的骄傲。傻四儿的爹娘则在人群里抹眼泪,傻闺女这么有出息。 丸子站在苏蕊身边,她爹娘听说有人照相,忙给她套上过年的新棉袄,热得小少年一头汗,脑瓜里全是赵阿姐让人去请杀猪匠,今天能吃到肉啦! 不知谁把鞭炮点了起来,噼里啪啦将现场的气氛点燃。小坝村的妇女同志们全都给苏蕊鼓掌,比过年的鞭炮声还要热烈! 苏蕊戴着大红花,提着花篮,低头看到里头满满当当的苹果香蕉,非常满意。 方池野站在她身侧,低头见她得意的小模样,在掌声中恭喜她说:“那两个敌特很重要,具体详情我不能跟你细说,但是可以说,你保住了正在建设中的军用水电站。” 苏蕊也不傻,知道许多军用设施虽然当地老百姓都见怪不怪,实际上在敌特那里都属于保密设施。要不然也不会老有新闻,说有人花钱买一些具体建筑的照片,这其实都是军事机密。 第43章 小坝村的半截水坝就是军用水电站的地址,能保住它就代表水坝能继续启动,苏蕊还是很高兴的,半截水坝是小坝村妇女同志们的心病啊。为什么小坝村的妇女当寡妇,不就是因为它么! 大喇叭里放着革命歌曲,时而兼插着对苏蕊同志的表彰词汇,苏蕊小脸一直都是红扑扑的。 人群里可以看到苏家人都来了,家中真心实意为她高兴的应该就是她爹和苏红佩了吧。苏玉琴和苏嫦娥没等表彰仪式结束就走掉了。 苏蕊想到苏嫦娥会在家里气得发疯,顿时觉得更高兴了。 “这里是五百元奖金。”方池野把红包递给苏蕊说:“这是我代表部队,给立功人员的小心意。” 多少?五百元还是小心意?! 苏蕊眼睛放光。 方池野识相地给她塞到兜里,怕她脸皮薄不好意思收。 苏蕊却是满脑子想,丈夫本!丈夫本终于攒够啦! 表彰大会持续了一上午。到了中午,妇女办前面的空地上摆了酒席,庆祝苏蕊的立功表现,同是也宴请方池野。 跟部队搞好关系百利而无一害嘛,军民鱼水情也要多多交流。 苏蕊跟着赵阿姐给方池野敬酒。 方池野很识相地夸赞苏蕊:“有勇气,有智慧。” 赵阿姐给这桌上了菠菜肉丸汤,拍拍苏蕊的肩膀说:“小坝村的年轻人当中,我最看好的就是她了。别看她瘦瘦小小的,是咱们民兵小队的组长呢。” 苏蕊憨笑着说:“代理、代理。” 方池野轻笑着说:“也很不错,年纪轻轻前途无量。” 虽然知道他说的客套话,苏蕊还是很受用。 席间,过来两位妇女,她们牵着小孩。以为苏蕊抓到的是人贩子,抱着一大包黑木耳送到苏蕊面前。 “我们家娃娃喜欢到处跑,天黑了找了才回家。听说村里闹人贩子可把我吓死了。知道被抓了,有孩子的人家都特别感谢你。” “是啊,要不然都不敢让娃娃出门玩了。你说咱们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还能有人贩子。小苏同志,这是我们自己摘的黑木耳,你快收下吧。” 苏蕊摆着小手不要:“我不能收,代理干部也是干部,我不能犯错误。对吧,赵阿姐?” 赵阿姐反而把黑木耳接下来,塞到苏蕊怀里说:“拿着吧,好歹是个心意。乡里乡亲的,不算你受贿。” 苏蕊漂亮的杏眼看向方池野,方池野点头说:“没事,过意不去的话可以给点还礼。” 得到两位领导的同意,苏蕊美滋滋地把黑木耳收下,转手装了两根猪血肠给她们说:“我也不白要,这是赵阿姐奖励我的,给你们分两根。” 好说歹说,那两位收下猪血肠离开了。 苏蕊坐在方池野旁边,打开袋子抓上一把黑木耳惊叹:“唷,小碗耳知道吗?营养价值非常高。” 秦山在对面插嘴道:“吃了能长高个儿吗?” 苏蕊感觉他在笑自己矮,把袋口系上皮笑肉不笑地说:“回头分你一份,保证吃了不流口水。” 秦山:“...”她这是在拐弯骂他傻呢? 方池野看向秦山:“你惹她干什么?吃饭。” 秦山又看了他一眼,哟呵,现在就护上了? 方池野不管秦山怎么想,他的确想要了解一下苏蕊,于是说:“民兵队是不是每周都有训练?” 苏蕊嚼着肉丸子,点头说:“是呀。” 方池野问:“目前是谁在教?” 苏蕊咽下肉丸子,夹起一块汆白肉:“老民兵队的同志会教两次,后面全靠自己悟性。没办法,咱就是悟性高。” 方池野忍不住笑了,把面前小烧鸡裁下来的鸡腿推到苏蕊面前:“你多吃点。” 苏蕊也不客气,吃了肉,拿起鸡腿嚼嚼嚼一脸满足,小嘴有多少吃多少。 好久没有大快朵颐的吃肉啦。 她还偷偷把骨头放在她跟方池野的中间,这样就不会以为都是她吃的了,嘿嘿。 抬头,看到方池野在看她,苏蕊掏出香帕子擦擦小油嘴,装模作样地说:“你也吃呀。” 方池野乐了,夹起一块鸡肉放在自己碗里:“小苏同志饭量不错啊。” 苏蕊就当在夸她,扒拉着大米饭说:“是啊,力气活干多了,饭量自然就大了。” 秦山好死不死地问:“每天那么辛苦为点什么啊。” 秦山边上闷头干饭的丸子抬头,捻起嘴边的饭粒放在嘴里说:“她要攒钱嘛。”说完又抓了块肉吃。 方池野纳闷:“你缺钱?” 苏蕊坦然地说:“娶上门女婿需要给彩礼呀。我家穷,只能自己攒。” 方池野差点呛着,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裂痕:“你说什么,你要娶上门女婿?” 苏蕊老实巴交地说:“我们村的风俗都是娶上门女婿。不过现在不用攒钱啦,部队给的奖金够啦。” 秦山轻声“靠”了一声,看看苏蕊,又看看方池野,感叹道:“羊毛出在羊身上了啊。” 方池野批给苏蕊的奖金还没拿,那五百元钱是方池野自掏腰包垫付的。 苏蕊不知这一层:“什么羊不羊的?” 方池野叹口气,又把另外一个鸡腿夹给苏蕊:“这条路不好走,你加油努力。” 苏蕊没听出言外之意,把鸡腿转送给丸子,扭头笑着说:“谢谢首长鼓励,我一定努力。” 第44章 秦山要把肺管子呛坏了,起身跑到远处咳咳咳去了。 过来两拨人给苏蕊敬酒,苏蕊不喝酒,拿着汽水瓶豪迈地炫了一瓶。 秦山咳嗽完回来,沉重地拍拍方池野的肩膀:“放心嫁吧,部队永远是你的娘家。” 赵阿姐忙完落座,还以为他们继续谈论民兵队的话题。 借着苏蕊得到部队嘉奖的面子上,她跟方池野打申请说:“我们民兵队训练比较散漫,首长你看,能不能抽空让人给民兵队的大伙儿演示一下擒拿格斗的技巧呢?” 方池野正色道:“我们的确有这方面的考量。竹叶山距离小坝村最近,小坝村将成为我们的群众防线。武力方面的确需要培训,这次算运气好,下次如果碰到持械份子,也得学会自保。” 赵阿姐听到有戏,再接再厉地说:“那方团长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派人来给她们教学?” 方池野说:“明天开始就可以。” 苏蕊一直想学点正规的防身技能,不能老是野路子的吗喽,打的再凶残,哪有部队里的擒拿格斗有面子。 她挺感兴趣地问:“那谁来教?找个班长同志?” 方池野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我来教。” 苏蕊小脸一垮,挤出虚伪的假笑说:“您老人家哪有功夫训练我们呀。” 方池野:“正巧了,有工夫。不欢迎?” 苏蕊忙拍手:“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老是要躲着自己,方池野善良地没有戳破小姑娘虚伪的假笑。 下午方池野等人离开,苏蕊去了趟县城,把五百元钱存在信用社。 县城里有不少路边摊卖些农副产品,苏蕊给苏力买了草药治疗腰突的,买了一包江米条回家吃,又给苏红佩和t自己买了漂亮的绢花。 新衣服做不起,过年戴朵漂亮花儿也行嘛。 得了一笔意外之财,苏蕊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回到家,苏嫦娥阴阳怪气了几句,苏蕊爱答不理。 “那你答应给我的假领子什么时候给?” 苏蕊翻脸无情地说:“我什么时候答应给你假领子了?” 苏嫦娥指着唇角结痂的伤口说:“这这这,你这人也太没良心了吧。” 苏蕊说:“给你做假领子的前提,是销毁证据。那是证据吗?” 苏嫦娥哑口无言。 苏蕊冷笑着说:“你那天还丢下我自己跑了,咱俩扯平。” 苏嫦娥说:“我听人说还给了奖金,挺厚的一包直接塞你兜了。” 苏蕊看着她身后站着的苏玉琴,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兜扯出来说:“奖励五元钱,我全买东西花了。” 苏玉琴冲上来看她手里提着的乱七八糟的玩意,气恼地说:“败家玩意,有点钱就烧包,回头上街讨饭去吧你!” “娘,你少说两句。小妹这也是给咱们家挣脸了。”苏红佩推着苏蕊往西屋里去,小声说:“我娘跟人玩花牌被赵阿姐发现,罚了两元钱还把‘赌资’没收了,正心气不顺呢。” 苏蕊管她顺不顺,自己高兴就好,转头瞪了苏玉琴和苏嫦娥一样,进到屋里。 清晨,薄光穿透云层。 视野里雾气蒙蒙,泥路两旁的小草叶片上附着白霜。 随着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广播的通知传到小坝村每个角落。 ‘通知,所有民兵队成员,七点半钟准时到碾谷场训练。’ ‘通知,所有...’ 苏蕊看着今天有点起风,在春秋衫里鸡贼地夹了件薄薄的夹袄。 苏力给她削的木棍赶不上她消耗的,说好上山给她劈竹子,今天还得用甘蔗当金箍棒挥舞。 虽然丢人现眼,但是渴了还能啃两口想想也值了。 她到碾谷场时,碾谷场上还没多少人。 但是有个分外瞩目的人影在正前方空地上一起一伏地做着俯卧撑。 方池野应该是直接下了早操跑步过来的,穿着军背心,肩宽窄腰。单手俯身下去时,宽厚的脊背肌肉隆起,手臂结实有力。迅速起来后,从领口喉结顺着往下,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肌。 看到有人来了,方池野不紧不慢地起来。警卫员跑过来递上毛巾,他大大咧咧地擦了擦脸和脖颈,浑身腱子肉流畅健壮,腹肌线条性感紧致。 他野欲性感的气质,让苏蕊耳根红的发烫,站在三步外再也不敢往前一步。 “怎么了?”发现小姑娘的视线,方池野不以为意。根本猜不到苏蕊的脑仁能有多黄。 苏蕊结巴了一下,脑子被黄色废料夹坏了,脑子一抽喊:“小表叔好。” 方池野正准备套军装,闻言停下动作:“故意的?” 苏蕊摆手:“不是故意的,我以后不叫了。” 方池野抬抬下巴。 苏蕊回头看向灰土墙:“怎么了?” 方池野说:“那就是注意力不集中,过去罚站。” 苏蕊望向三三两两过来的妇女们,讨价还价:“...能不能不罚?” 方池野笑了笑:“不能。” 这一早上,晦气! 苏蕊倔生生地往墙根下面一杵,手握老甘蔗,跟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一样,特别不服。 方池野不用看她的正面,也能猜到小姑娘在心里骂他呢。 好在方池野有点数,在大家集合之前,保住苏蕊的颜面没有让她继续罚站。 第45章 “巾帼不让须眉。”方池野检查小坝村民兵队的训练,基本功扎实,练起来也不虚。虽然招式不多,也是勤学苦练过的。 碾谷场站满民兵队的成员,九成以妇女同志为主。方池野看出来了,赵阿姐对小坝村的管理有方,而小坝村的妇女同志们都有点东西在身上。 他沿路检查到第三小组,唇角压不住笑。 阿喜婆婆把甘蔗拄成拐杖,迷瞪着眼睛望着桃山放空。丸子扎着马步,心如死灰地背着九九乘法表。 傻四儿高大魁梧,能装下两个苏蕊,哭唧唧地抱着苏蕊的大腿,要她给自己撑腰,去打死那只敢拱她的集体猪。 老弱病残,齐活。 偏偏就是她们立功了。 “立正。”方池野吹着铁哨,下达命令。 傻四儿谁都不怕,就怕方池野。听到铁哨声,马上松开手。 间接被拯救的苏蕊赶紧归队,呲着小虎牙对方池野乐。 方池野六亲不认:“我跟你笑了吗?” 苏蕊小脸一垮:“没有。” 方池野用小棍戳戳苏蕊的肩膀:“抬起脖颈,肩膀用力。” 苏蕊挺起腰杆,面无表情。 方池野这才满意,绕着人走了一圈,离开了。 苏蕊心里已经起草给大兄弟吐槽的信件了,一定要好好骂骂这位方团长。 不过她很快把别的想法抛在脑后,因为方池野站在碾谷场的中间给她们打了一套标准帅气的军体拳! 知道要将军体拳教给她们,苏蕊高兴极了。顿时看方池野顺眼了。 练到中午,赵阿姐派人送来大锅饭给她们吃,看样子下午也要训练。 苏蕊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整个人还是神采飞扬的。 其他人就不一样了,一上午训练下来,比连轴干农活还要累啊。傻四儿更是躺在地上,一下子睡着了。 下午训练还要会功夫,方池野走到碾谷场下面的田埂上,跟警卫员安排工作。 苏蕊蹲在地上扒拉着饭,望着他的背影下饭吃。 她觉得方池野应该比自己估计的185还要高,真不知道这人吃什么长大的。个子高不说,还精悍结实,实在让人羡慕。 “同志,请问这里是小坝村民兵队训练场地吗?” 一位穿着干部服的女同志从灰土墙外面绕过来,她拿着罕见的真皮手提包,胸前的口袋里插着两支派克钢笔。 “是,小坝村的民兵都在这里训练。”苏蕊发觉干饭姿势不大美观,托着大海碗站起来说:“你有什么事?” “你好同志,我叫赵飞敬。是京市过来的记者,这是我的工作证。” 赵飞敬发觉苏蕊是这里的小头目,把工作证递给她说:“我想问问方团长是不是在这里帮助民兵训练,我有点私事想找他。” 苏蕊站起来才发现面前的赵同志有点高,听到她有私事找方池野,二话不说指着百米开外的小黑点说:“喏,就在那边跟警卫员说话呢。” 赵飞敬对这位漂亮的农村姑娘很有好感,主动握了握手说:“谢谢你。” 苏蕊对赵飞敬也挺有好感的,特别是她一口标准的京片子,听起来很带劲儿。 赵飞敬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回到苏蕊面前说:“我可以向你打听点事吗?” 苏蕊说:“你说。” 赵飞燕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又笑着说:“还是算了,我先去问问他。” 这个他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苏蕊目光炯炯地看她往方池野那边走,走到半路上还停下来挽了挽头发,抻了抻衣角。 哎哟喂,这是真的找上门来了。 方池野见到远处有吉普车过来,已经转头往碾谷场这边过来了。 俩人在碾谷场边上见面,交谈了几句,就看方池野抬手看了眼手表,拿着铁哨准备集合。而赵飞敬看他的眼神不光有崇拜,还有钦慕。她似乎还想继续聊下去。 被这样的女同志喜欢,还不正眼看人家,这个男人的心是铁打的吧。 虽然但是...苏蕊还是叫上丸子她们,争取做第一个站好的小组。 苏蕊盯着方池野吹铁哨,盯了半天也不见他吹,反而冲她招招手。 苏蕊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远处的方池野点头。 苏蕊哒哒哒跑过去,方池野把铁哨塞到她手里说:“你先带着大家把上午学的练一遍。” 苏蕊不经意间发现赵同志脸色不大好,心里知道,八成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呀。 她正要走,不料赵飞敬嘴比她的脚步要快,对方池野说:“他们说你有心上人了。” 苏蕊脚步一顿:心上人?! 大新闻啊,方池野居然在搞暗恋!这是书中的隐线吗?这么刺激! 方池野似乎看到小姑娘竖起了耳朵,无奈地说:“并没有。” 苏蕊:还不承认? 赵飞敬一把抓住苏蕊的手腕,吓得苏蕊一哆嗦:“你干什么?” 赵飞敬说:“我看你跟他挺熟的,你知道他的心上人是谁吗?” 方池野上前阻拦:“别胡闹,放手。” “我们不熟。”苏蕊忙说:“我不知道。” 赵飞敬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松开手,吁了一口气说:“我大老远过来你不见我也就算了,你还不承认自己有喜t欢的人?” 苏蕊望向方池野,希望他做人诚恳点。没看到赵同志眼眶都红了么。 第46章 方池野发觉小姑娘满脸的谴责只得说:“我不会说谎,我说没有就是真的没有。” 苏蕊的理智被拉回来了,别人她不能保证,但这可是方池野,他说的话,她信。 赵飞敬往后退了一步说:“好,你不承认也没事,我要戳穿你的真面目。” 方池野问:“你要做什么?” 赵飞敬说:“他们说你有一张心上人的照片,就在你办公室里,我现在就去看。我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把你迷得五迷三道。” 赵飞敬扭头就走。 警卫员紧张地说:“怎么办首长,要不要拦住她?” 方池野目前用的是临时的集体办公室,人来人往,不存放重要文件。但有一点赵飞敬说对了,那张照片的确就在抽屉最上面放着。 方池野觉得说再多也没有,她是存心想要胡闹发泄:“找人跟着她,不能让她胡闹。” “是!”警卫员看看方池野,又看看苏蕊,再看看赵飞敬,一个头两个大。 首长出息了,居然能让他处理感情问题了。 苏蕊没发现他的视线,见赵飞敬走了,快速地跟上去,拉住她的手腕。 赵飞敬甩下手腕,哑着嗓子说:“你干什么?” 苏蕊指了指反面说:“你走反啦,竹叶山往北面走,你这边西面。” 赵飞敬脚步一顿,转过头飞快地说了声“谢谢”,继续大步流星地走。 苏蕊又跟上去。 赵飞敬侧头说:“我又走错了?” 苏蕊扭扭哒哒地说:“没走错,往竹叶山走的台阶滑,你小心噢。” “知道了。”赵飞敬敏锐地说:“那你还有什么事?” 苏蕊看了方池野一眼,压低声音说:“看到照片能不能给我也分享一下呀。” 赵飞敬:“为什么要分享?” 苏蕊神神秘秘地说:“我也好奇那个小妖精长什么样。” “好!”赵飞敬被“小妖精”三个字取悦,拍了拍包说:“我有胶卷,等我翻拍出来送你一张!” 第19章 下午三点来钟, 天刮起北风。 苏蕊迷瞪着眼,吐出嘴里的沙子,蹲着马步, 小腿肚子微微发颤。有种大学军训的既视感。 “军体拳一共有十六个动作, 用来培养你们的身体素质、反应速度和实战能力。” 方池野叫来警卫员, 让他做出弓步冲拳的动作, 他在旁边说着动作要领:“看清他的动作,主要用来袭击敌人的面部和腰部, 穿喉弹踢则可以同时攻击敌人的身体要害。” 警卫员又把动作演示了三遍,方池野让大家练习, 他亲自一个个纠正动作。 苏蕊见他从队伍里穿梭过来, 大眼珠子赶紧正视前方。 方池野看在眼里, 抬脚往她这边来。 退!退!退! 没成功,人在她身边驻足停留,站了半分钟偏不说话。 她以为男主角会清一色有雪松或者冷梅味儿。他身上有股薄阳充分晒过的皂香, 给人温暖晴朗的感觉。 但举动就不那么温暖了。 他又拿小棍戳了戳苏蕊的小臂:“再举高点,抖什么?” 苏蕊能不抖么, 练一天了, 累都累死了。 他在苏蕊侧面把出拳姿势摆出来给她看, 苏蕊斜眼瞥过去,面无表情地把手抬高了点。 也就坚持三秒,胳膊又下来了。 方池野气笑了:“来,咱俩把招式对一遍。” 苏蕊顿时激动,摇头晃脑松了松筋骨打算大干特干。 方池野极有眼色地说:“只练我教的动作。” 苏蕊“噢”, 她还打算扑上去勒脖呢, 遗憾呀。 苏蕊第一拳挥过去,方池野的大手一把包住, 随即拌腿。苏蕊反身躲过,抱住他的胳膊想来个大背摔。 旁边暂时休息的民兵们当即叫好。 方池野体格优势大,力量强,定住脚,先挡住踢过来的腿,二头肌发力轻而易举地将苏蕊捆在臂弯里。 苏蕊胜在灵巧,踮脚往上拱,天灵盖差点怼方池野下巴上。方池野侧过下巴低声说:“招式,学的招式!” “来了来了!”苏蕊一脚穿喉弹踢,方池野抓住她的脚腕格挡住了。 苏蕊明袭不成,想要偷袭,想迅速抽回脚给他下绊子。 抽一下,没抽动。 再抽,还是没抽动。 她原地单脚站着,晃了晃说:“松开。” 方池野紧抓着她的脚腕说:“刚才那招谁教你的?” 苏蕊金鸡独立怔愣住:“哪招?” 方池野冷下声音说:“穿喉弹踢前面,谁教你的,你怎么学会的?” 苏蕊浑身一震。那是她没穿书前,报的女子防身术班学的。放在这里恐怕说不清楚。 就在这时,一阵巴掌声响起。 赵阿姐走过来,扶着苏蕊说:“看来老李教你的动作你没忘,回头他要是知道他的那些歪招能跟方团长对上,一准儿的高兴。” 方池野松开手:“老李是谁?” 苏蕊总算不用大庭广众下单脚跳了,站稳后气恼地说:“原来的民兵队长。” 赵阿姐笑着说:“是省武术队的训练员,下乡过来教了两年。” 方池野重新捡起地上的小棍,歉意地笑了笑说:“难怪民兵队底子扎实,原来是省武的人教导过。” 赵阿姐说:“时间不早了,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里?” 第47章 “行。”方池野抬手看表,吹了声铁哨:“就地解散。” 苏蕊不知赵阿姐是有意还是无意解围,反正看样子方池野是信了。她还有点后怕。 赵阿姐对方池野说:“昨天的猪还剩点,做大锅饭的婶子卤出来给大家做猪杂面吃,你吃了再走吧?” 方池野还有工作要做,并不打算在这里吃饭,正要说话,看到不远处往回走的赵飞敬。 他看到苏蕊整个人来了精神,恐怕也对那张照片感兴趣,顿时心情复杂。 赵飞敬大老远看到他俩贴在一块,心里骂了句“臭不要脸”,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站在苏蕊面前。 苏蕊好奇死了,隐藏情节,多让人激动啊。 赵飞敬眼眶发红,厉声说:“好玩吧?有意思吧?” 苏蕊的确觉得有意思,微微点头,含蓄地说:“也还行。” 赵飞敬要气死了,天知道她拉开抽屉看到那张小脸的震撼。照片上的女同志还高高兴兴的捧着香蕉,跟她眼前的这位一模一样,根本就是她本人! 方池野站在身边观察赵飞敬的一举一动,生怕她暴起伤害到苏蕊同志。至少在他的角度来看,苏蕊是无辜的。 不过看她兴致勃勃地小表情,顿时觉得也不是那么的无辜。 老话说得好,挨打的都是看热闹的。 不揍你揍谁。 苏蕊发觉赵飞敬被气傻了,一直瞪着自己。她试探地伸出小手摊在赵飞敬的面前,小心翼翼地瞧着赵飞敬的脸色,勾了勾小手:“姐们,说好的呢。” 完事见赵飞敬还在死死瞪着自己,苏蕊想了想,从兜里掏出垫饥的锅巴,递过去小声说:“撒了白糖吶。” 欠的。 方池野闭了闭眼。 揍两下他再过去挡着吧。 赵飞敬从没发现有人能这样气人的。这还撒什么白糖,无疑在受伤的心灵上撒盐啊。 她打掉锅巴,冷着脸掏包。 方池野还以为她要拿家伙什,结果掏出个洋相机:“知道我是记者吧?” 苏蕊点头,羡慕地说:“凭一张工作证能走南闯北,太酷了。” 讽刺她心里苦? 赵飞敬吁了一口气:“站好。” 苏蕊:“昂?” 咔嚓。 赵飞敬不等苏蕊反应,以其他训练完的民兵为背景拍下照片,拍完照片冷飕飕地说:“别得话我不想说了,你好自为之。以后到婆家别这样耍心眼。” 苏蕊还呲着小虎牙准备乐呢,闻言说:“嗐,这么大得人谁没点子心眼啊。傻四儿都有心眼呢。” 赵飞敬来相亲之前了解过方池野的家庭,方司令夫妻对儿子的相亲对象无比挑剔,比政审还要严苛。没想到方池野居然、居然找了这么位小村妞。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肯定是相中人家漂亮水灵了。 赵飞敬说:“你是听不懂好赖话是吧?想被婆婆撵出家门?” 苏蕊正色道:“我一个娶丈夫的人,我还被他们撵出家门?我不撵他们就不错了。” 赵飞敬重新审视了苏蕊,看她的表情不像说假话。 她又把视线转到方池野脸上,上下扫了一眼,随即哈哈哈哈捧腹大笑:“上门女婿?哈哈哈,方司令员肯定无比欣慰。” 方池野:“...只要是符合《新婚姻法》的夫妻关系,都值得尊重,不能用t歧视、不尊重的目光看待他们。” 赵飞敬摇摇头说:“有几个能瞧得起上门女婿?” 苏蕊说:“有什么瞧不起的?妇女可以嫁出去,男人怎么不能嫁出去?都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我们村里这么多上门女婿,日子过的红红火火,哪有那么多毛病?我爹还是上门女婿呢。” 赵飞敬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感受到身上落下不少眼刀子。旁边三三两两的强壮妇女都在打量着她,仿佛在看她哪里肉厚。 “原来是家传。”赵飞敬把相机放到真皮手提包里,保护地放在胸前抱着:“行吧,我说错话了。既然你们家学如此渊源,那我就祝你们早生贵女了。” 方池野挥挥手,警卫员利索地跑过来:“报告。” 方池野说:“送赵同志去火车站。” 赵飞敬冷笑着说:“谢了,祝你婆婿和睦,光宗耀祖啊。” 方池野面不改色地说:“谢谢你的祝福,回头我会跟组织解释。” 赵飞敬说:“呵呵。你最好解释清楚,后面排着队等着跟你相亲呢。” “...”方池野目送她离开,转头看向苏蕊。 苏蕊还在懊恼刚才反应慢半拍,不知道照片能照成什么样。看人走了,问方池野:“真会登到报纸上吗?” 方池野说:“也要看编辑审查,一般不好看的不会登上去。” 苏蕊小小叹口气:“哎,那完了。我这么好看,肯定上了。” 方池野乐了。 苏蕊说:“笑什么?我这也叫有自知之明好么。” 方池野摇摇头:“你啊,脑子缺根弦。我走了。” *** 日子一晃眼,到了十一月。 苏蕊的棉被、棉衣和棉帽子都已经做好了。 早上去训练时,趁着日头好拿出来晒晒太阳。 军体拳已经全都学会了,是方池野教导她们的最后一天。苏蕊满心欢喜地来到碾谷场。 方池野一如既往地提前到达,正在做单手俯卧撑。 第48章 苏蕊见怪不怪,背着新制的小竹竿躲在避风的地方啃大饼。 大饼是苏嫦娥昨晚上做的,跟有大病似得,锅底那么大的饼烙了三十张!没一张圆的!昨晚上一家人使劲吃了七张,今儿早上,大家一人揣两张大饼出门了。 苏蕊咬着龇牙咧嘴,像是嚼着苏嫦娥的皮儿。 气死了,好不容易年根下面发了二斤白面,全让她祸祸了。 苏玉琴还帮着苏嫦娥说话,说她早晚要嫁人,得把灶台上的活儿学明白。 苏蕊噎得翻白眼,捶着胸口咽下大饼,离老远盯着方池野锻炼。 她在灰土墙下面,侧面路牙子上蹲着一帮老娘们,都在远远地欣赏方池野锻炼。这些天人越来越多,闻着肉味就来了。 这帮色胚,呸! 苏蕊重新把目光转到方池野身上。 方池野在最后一天没打算继续给她们训练,检查了一遍军体拳,让她们相互打了套路拳,也就没事了。 苏蕊带着丸子她们相互对练两遍,别人满不满意她不清楚,反正她挺满意的。 十点多钟的时候,正在休息。赵阿姐从乡里开会回来。 难得没钻到妇女办学习文件,直接到碾谷场叫来苏蕊。 苏蕊把小竹竿交给丸子,走过去问:“赵阿姐,有什么吩咐?” 赵阿姐从兜里掏出表格,递给苏蕊说:“这是人民公社基层村干部任命书,你把你的个人信息添上。下周一我到乡里开会交给公社。” 苏蕊抖着小手说:“这是?” 赵阿姐揽着苏蕊的肩膀,笑道:“代理小组长干得不错,我跟大队部申请将你转正,从今往后你就是咱们小坝村的村干事。” 苏蕊说:“正式的?” 赵阿姐说:“对,正式的,每个月还有十元钱的岗位补贴。” 苏蕊小脸兴奋地红彤彤的,她拿着表格跑到丸子她们面前说:“家人们!我转正了!我是真正的干部了!” 丸子高兴地跳起来说:“有岗位啦,苏蕊当干部啦。” 傻四儿和阿喜奶奶也跟着高兴,一人得道鸡犬飞升,以后她们也成为正式的民兵小队啦。不会再担心哪天被淘汰了。 方池野在边上看着真切,很给面子的鼓掌。 阿喜奶奶从兜里掏出碎花小手帕,擦着眼角:“好啊好啊,当干部就不会被卖到大山里当媳妇了。” 方池野鼓掌的手停顿下来,弯下腰问:“奶奶,您刚才说的什么?” 阿喜奶奶说:“她后娘不是个人,对她不好。收了老鳏夫的定金要把她卖到山窝窝里去。要不是她机灵,哪都不去,咱们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丸子飞快地说:“还有大傻子要娶她,一家子上门说得话可难听了。还把郭家荣揍得不敢回家,都不是好东西。” 阿喜奶奶慈爱地摸摸丸子的头说:“幸好她有对象了,不会再有人纠缠她了。” 方池野说:“是那位经常书信往来的对象?” 丸子往后看了眼,苏蕊蹲在路牙子边上吭哧瘪肚填表呢,压低声音说:“对,没错。听说长得像个大猩猩。这样她还乐意呢。” 方池野:“......” 知道小姑娘的处境,方池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柔和了些。前有狼后有虎,难怪要赶紧找个对象。 方池野已经不再怀疑苏蕊是敌特玩的美人计,谁家敌特自己把自己抓了。 训练完,临走前把苏蕊叫到跟前儿:“以后就该叫你苏小干部了。” 苏蕊羞涩地说:“对。” 方池野唇角压着笑容,递给她一支上海宝钢的钢笔:“回头我给你送两瓶墨水过来,算是给你的转正礼物。” 苏蕊的的确确想要一支钢笔,上回赵同志的派克钢笔让她羡慕极了。家里的钢笔写信老漏油,她舍不得买新的。 拿到珍贵的钢笔,苏蕊笑得越发灿烂:“我是真需要钢笔,也就不跟你客气了。谢谢方团长。” 挺好,拿了礼物知道不叫“小表叔”了。 方池野表示满意。 方池野走了以后,丸子她们吵着让苏蕊请客。 “来来来,使劲吃,吃完再找我要。”苏蕊小手一挥,从兜里抓了一把小鱼干分给大家,抠搜的不行。 不值钱的玩意哄得小组搭子们其乐融融,苏蕊一整天下来人都是飘的。 回到家,苏嫦娥知道苏蕊真转正当村干事了,气得晚饭都没吃。苏蕊把白天剩得大饼从窗户缝给她塞进去,然后自己美滋滋地在西屋里偷吃鸡蛋。 今天鸡蛋吃的讲究,水煮鸡蛋蘸了香油、酱油和盐巴,香极了。纯当庆祝。 第二天开始,每天去妇委会开早会。开完会...还是得扛着铁锹去修路。 挣完部队的工分,到了傍晚轮到她和丸子值班巡山。借着赵阿姐的大手电筒,在山脚下转了两圈将丸子送回家,她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地往小木屋去。 再过不久要下雪,气温会降到零下二十度。小木屋里有涂白剂。她得检查够不够明天使用的。 桃山如今是小坝村的命,快到冬天会有些越冬的真菌、害虫藏身在树干上。涂白剂涂抹上去,不但保温还能除虫,早点保护好桃树,明年才会有更好的美人桃售卖。 她想着很好,六点半钟上山,最多九点半下山。 可怕的是,她前脚刚到半山腰,天幕尽头传来响雷声。 第49章 “不会这么倒霉吧。”苏蕊加快脚步,没走几步路,黄豆大小的雨点落了下来。 她把手电筒缩在衣袖里,两步跨做一步地往前冲。 眼下回头下山肯定来不及,好在这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暴雨,从前还因为大雪在小木屋困过三天。 苏蕊闷头往小木屋方向跑,浑身湿漉漉。前方照得不真切,树影晃动,黑漆麻黑,什么也看不清。 她觉得身上的夹袄应该是淋透了,风雨浸透她的身体,让她止不住颤抖。 响雷伴随着闪电凌空劈下,苏蕊赶路的脚步停滞,微微昂起头发现台阶正上方有个高大阴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不知道看她狼狈登山多久了,对方一动不动地盯着,让胆大的苏蕊难得仓皇起来。 她瞅瞅石阶旁边被雨水湿透的泥泞小路,人踩上去保准摔个狗啃屎。 可这时候能有谁出现在山上啊!不是盗伐树木的,就是年底严打流窜的! 苏蕊转头就要往后跑,她速度快,阴影下来的速度更快! “啊啊啊啊!!” “别叫。” 苏蕊脚下一滑,差点出溜下去。 方池野抓着她的衣领,手背肌肉暴起,将人活生生地提溜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t 俩人异口同声。 方池野穿着军绿色雨衣,大手不小心擦过苏蕊冰凉的脖颈。他想也没想脱下雨衣罩在苏蕊身上:“先穿上,待会再说。” 苏蕊感觉温暖的气息将她包裹,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快,快去小木屋。” 方池野还寻思得连夜冒雨下山,知道有小木屋松了口气,打开手电筒,明亮的光芒照得前方雨雾蒙蒙。他擦擦手电筒说:“你带路。” 苏蕊瓮声瓮气地说:“往上面走,北边就是。你先走,我在后面跟着。” 方池野这才发现苏蕊小脸发白,蹲下来一看,发现她捂着脚脖子:“崴了?” 苏蕊小脸上全是雨水,她胡乱擦了一把说:“没事,能走,就是慢——” 方池野转过身:“上来。” 苏蕊:“没事。” 方池野又说了一遍:“上来,别耽误时间。” 苏蕊顾不上羞涩,爬到他背上,感觉方池野不费什么力气就将自己背了起来。 嚯,真高。 苏蕊抱着方池野的脖子,惜命地说:“慢点,别把我摔到了。” 方池野拍拍她的胳膊说:“轻点。”他都快喘不上气了。 温热软嫩的身体趴在宽阔的后背上,稍稍松开点手。可方池野一走动,她又勒了上去。 方池野没办法,只能加快脚步。 苏蕊拿着手电筒照着前方指路,方池野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似乎没什么东西是他所畏惧的。 小木屋没有锁,专门留给山上人员避难休息的场所。 苏蕊从方池野的后背爬下来,打了个哆嗦。 “你站着别动,我先生火。”方池野摘下军帽挂在门后,夜色隐藏住他发红的耳尖,打着手电简单巡视一圈,提着炉子走到苏蕊身边。 他燃上炉子以后,屋里有了光线和温度,俩人这才有功夫细细打量对方。 方池野从柜子上拿到药酒,很自然地伸手:“脚给我看看。” 苏蕊抱着膝盖在火炉边,摆手说:“不了,我自己来吧。” 方池野也不去强迫她,男女有别,他将药酒递给苏蕊以后,自己来到远处,脱下外罩的军服。 苏蕊说:“柜子里有衣服,你一件我一件。” 方池野顺着她说的方向找到两件打补丁的旧外套。他闻了闻,有肥皂的味道,就听苏蕊说:“前天我洗过的,一般没人穿。” 方池野递给苏蕊一件,自己留下一件,背对着苏蕊说:“你换吧,我不看你。” 苏蕊:“......”万一我看你呢... 方池野说到做到,走到门口,拱起后背,背对着苏蕊脱下军背心。 苏蕊咽了咽吐沫,您还真是说脱就脱啊。 影影绰绰的火光中,苏蕊看到他倒三角的身材下,精悍的公狗腰与侧面凹凸有型的腹肌。此情此景,伴随着阵阵雷雨声和微弱的火光,微妙的气息在空气中漂浮。 刚刚她还趴在上面来着,感觉很宽很有力量。 苏蕊的脑仁又要带上色彩了。 不,不行!人家刚帮了你! 你这个牲口! 啪! 方池野弯腰拧着背心,没听她答复,正在纳闷她换没换衣服,随即清脆的一声“啪”,让他定住身影:“你怎么了?” 苏蕊捂着小脸,咬着后槽牙说:“我没事,你千万别转过来!” 第20章 不知方池野有没有感受到自己乱瞟的眼神。 苏蕊对着火炉, 黄着小脸烤着夹袄,对面板凳上搭着方池野的军装,正好将俩人隔离开。 扔在火炉里的红薯已经漫出香味, 苏蕊用小棍扒拉出来, 戳滚到板凳后面:“应该熟了, 你吃吧。” 方池野始终面对着木门, 没有锁的门用木棍当做插销,外面使劲一推便能打开。 他拿起红薯, 不觉得烫手。耳后传来小姑娘剥红薯的窸窸窣窣声,还有微小的吞咽声。 倾盆大雨砸在房顶上, 狂风从窗缝里呼啸穿梭, 空气里漂浮着药酒的味道。 苏蕊套着宽大的外套, 冷风往衣摆下面钻。她往火炉前面凑了凑,咽下最后一口红薯:“你怎么会在那里啊?” 第50章 方池野说:“值班战士发现有陌生人徘徊,我正好在这边顺便看看。” 说完, 起身来到窗户边,用抹布将钻风的缝隙堵住:“还冷?” “没风就不冷了。”苏蕊老老实实地说:“你冷吗?可以往火炉这边来。” 方池野笑了:“算了, 我还是离远点不要吓唬小姑娘了。” 苏蕊抿唇, 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旧衣服, 穿在方池野身上显得紧绷。苏蕊心想,还挺占布料的,要不是吃部队饭,光凭发的布票,恐怕一年换不上一身新衣服。 方池野像是脑后长了眼睛:“看什么?” 苏蕊说:“我过来是想看看涂白剂还够不够。” 方池野又换了个方式问:“怎么盯着我不放?” 苏蕊往后仰了仰说:“感觉你很高。有一米八五吗?” 方池野又笑了:“可以再往高一点。” 苏蕊说:“一米八六?” 方池野说:“一米八八...点五。” 苏蕊笑道:“好高啊, 一米八八...点五。” 方池野咳了一声:“习惯缜密了。” 苏蕊说:“也对, 当首长的人嘛。” 知道小姑娘在偷笑他,方池野也笑道:“苏小干部有意见?” 苏蕊喜欢听他语气温和地叫自己“苏小干部”, 明明白白知道“苏小干部”与“方团长”不能放一处比的,但她还是喜欢听方池野这样叫她。 雨声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方池野重新坐在椅子后面:“听说你差点被嫁给鳏夫和傻子?” 苏蕊“噢”了一声,抱着膝盖埋下头,一副不想多提的样子。 方池野顿了顿说:“芝麻再小也是官,当了干部以后不会有人随便动你。赵主任更不像能容忍这种事发生的人。” 苏蕊小声说:“过去了。再说我现在有对象了。” 方池野平静地说:“相处的如何?” 苏蕊说:“有时候觉得人很好,有时候觉得很奇怪,反正神神秘秘的。” 方池野问:“那你打算娶他?” 苏蕊说:“先处处看,要是不合适就踹了。另外彩礼也不能高,高了也得踹。” 方池野背对着她的表情有些复杂,几秒钟后,淡淡地说:“先了解一下再说吧。” 苏蕊不能光听他聊自己的事情,她也想了解方池野,趁机说:“你还暗恋别人呢?” 方池野说:“算不上暗恋,只是莫名其妙地想多关心一下。” 苏蕊:“我还没看到照片。” 方池野说:“没什么好看的,长得应该跟你对象差不多。” 苏蕊惊叹:“你怎么知道我对象什么样?” 方池野心想,那幅画还是他亲笔画的呢。他避开重点说:“阿喜奶奶说来着。” 苏蕊深信不疑:“那她没说错。”想到方池野暗恋的对象居然是个女金刚,苏蕊全当自己探到书中隐秘剧情,又激动又可惜。方池野这样的人,应当能配上更好的呀。 方池野若是回头,定能看到苏蕊一副难兄难弟的小表情瞅着他。 “你说山上还有陌生人,该不会又是敌特吧?” 方池野说:“应该是流窜份子。河郑那边有个绑架杀人团伙,上个月开始严打以后,被打草惊蛇开始向外省流窜。据我所知还有两人还在抓捕。粟花乡是他们的逃亡路线之一。” 苏蕊紧了紧衣服,担忧地说:“希望不会是他们。我们小坝村好不容易日子好了点,可不能出事情。” 话音刚落,一道惊雷破空而响。 木门被风刮得咚咚咚敲打着门框,冷不防还以为有人在砸门。 方池野低声说:“别怕。”说着起身来到门口检查了一下,的确是风刮的。 苏蕊觉得自己抓抓小偷小摸的还可以,要是碰上专业杀人的,就有点力不从心。特别是今晚,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冲进来一个手持钢锯的变态杀人魔。 她努力烤着衣服,觉得夹袄干了,转过身穿起来。穿完以后,大着胆子探手摸摸方池野的军装,也干了。 她走到方池野身边,将军装递给他:“你穿上吧,柴火不够,到了半夜肯定冷。” 方池野接过军装,没着急穿上,看到苏蕊小脸发白,跟苏蕊说:“你睡一会儿。” 苏蕊不大困,又听方池野说:“我守前半夜,你守后半夜。” “好吧。”苏蕊来到狭窄的木床边,摸摸下面垫着的稻草,略潮,但也能睡。 她强迫自己眯上眼睛,听着风雨大作的声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开始有些冷,到了后来全身感觉很t温暖。 到了早上,她猛地睁开眼坐起来发觉自己身上盖着方池野的军装,火炉也被挪到小床边为她取暖。 而方池野一整夜坐在门边,应该是刚合上眼,躯体还保持着随时可以暴起袭击的姿势。 ...谁遇到他算是倒霉了。 苏蕊走过去,没两步,方池野睁开眼转过头,眼神清明。 “雨停了。” “雨停了。”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相视一笑。 “脚怎么样?”方池野见苏蕊走路缓慢,以为脚踝还没好。 “没事了。” 苏蕊昨日上了药酒,又在火炉边睡了整宿,除了走得慢点不感觉疼了。若不是方池野问起,她都忘记了。 俩人简单收拾,苏蕊检查过涂白剂后,一起下山。 第51章 路上遇到雨水泥泞之处,方池野走在前面便蹲下来。苏蕊也不矜持了,径直趴上去,方池野背着她淌过泥流。 苏蕊松垮垮揽着他的脖颈,闷闷地说:“这里原来没有溪水。” “兴修堤坝,有一处河岔改道排水。看来对山体有影响,回头我再跟他们研究一下,不能破坏山中生态。” 方池野和专家们进行土体研究时发现小坝村的桃山生态是人为扭改而成的,石头山本不应该有如此茂盛的植被和富有营养的土壤。 知道是小坝村的妇女同志们数年如一日,靠着双手和背篓修缮整座大山,当时专家们的震撼历历在目,这是劳动人民创造的奇迹,是人定胜天的最好书写。他心知其中艰难,感同身受。 劳动人民有自己的前线,一样流淌着血汗。 俩人身后有飞鸟徘徊,清脆的啼叫声悦耳动听。 后面的路也不好走,方池野干脆将苏蕊背到山脚下避人的地方放下:“可以自己走回去吧?” 苏蕊小脸红彤彤地:“谢谢方团长,我能回家。” 方池野说:“最近可以不用上山,我会派人巡逻。” 苏蕊说:“可是我们还要给桃树上药呢。” 方池野说:“日常工作正常进行就好。有事情可以拨打我的电话,能记住号码吗?” 苏蕊脆生生地说:“能!” 方池野说下一串电话号码,特地交代苏蕊说:“军用线路,有事再打。” 苏蕊明白,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军用专线那边都有话务班的战士接听和监听,哪能随随便便打过去闲聊呢。 苏蕊正要离开,方池野又叫住她:“等等。” 苏蕊扭头,漂亮的小脸上阳光明媚的笑着。 方池野不知道她怎么那么开心,想了想说:“要是有人强迫嫁娶,也可以打。” 他顿了下解释理由说:“治安室就是为了保护老百姓,这也管的。” 苏蕊惊喜地说:“真的?” 方池野颔首。 苏蕊仿佛得了颗定心丸,压在心中的重担骤然减轻。她知道方池野是个说话算数的主儿,他说能管,那肯定能管。 俩人离开以后,苏蕊慢悠悠地往家里去。路上不由得思考着,自己一开始对方池野有偏见,其实他人真的蛮好的咧。 回到家,看到她爹和苏红佩站在院子当中,俩人正商量着什么。 发现苏蕊回来了,苏红佩跑过来说:“可叫人担心坏了,昨天天像是漏了,你在山上我跟爹俩人都想上去找你。” 苏力把斗笠摘下来,看到闺女全须全尾的下来了,也不多说什么,指了指堂屋说:“去洗把脸。” “好。”苏蕊收拾好自己,屋里苏嫦娥和苏玉琴娘俩还没起来。她被苏红佩拉到西屋里,神神秘秘地掏出一封挂号信说:“你对象寄过来的。” 苏蕊其实还不喜欢自己有对象这件事,内心还没多少认可感。她接到挂号信,发觉鼓鼓的,撕开以后没有信,只掏出一件荷叶边的确良的假领子,天青色的布料上还绣了一只欲飞蜻蜓。 “头一次见到比你做的还漂亮的领子。”苏红佩大喜:“肯定是叶同志给你贺礼,别管其他的,好歹你也是当干事的人,也得有体面衣服。” 苏蕊觉得烫手,上次她当着郭家父子和方池野的面说谎,说叶迟放给她假领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还真寄了假领子,还是市面上最潮流好看的。 想想昨晚的方池野,想想远方的叶迟放,苏蕊一时间收获这些好意,让她无法描述此刻的心情。 既然觉得烫手,也就不能白收别人的礼物。 苏蕊思考着如何还礼,也不知道劳改犯需要些什么,更不知道为了这幅假领子,叶迟放求了多少人。 还有方池野,昨天为了照顾自己一晚没睡,她也得给人家送点礼物聊表心意才好。 *** 苏红佩望着苏蕊出神的小脸,陪着她发了会儿呆。 等到鸡窝里的母鸡咯咯哒哒地叫唤起来,苏蕊猛地起来跑去收鸡蛋,留着大姐在屋里偷笑。 装好鸡蛋,她还没进屋,院子外面传来两声咳嗽。 “孙大娘。”苏蕊走过去说:“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孙大娘也是位寡妇,五十岁的年纪并没再婚,独身到现在。 她为人可怜,身体也不好,但是在村里口碑不大好。 原因无他,她喜欢占小便宜。东家借点酱油,西家借点盐巴,再去小年轻人家讨点柴火,从来也不说还。 村子里对她谢敬不敏,而苏蕊这样火爆脾气的人,却对她出奇的有耐心,占了自家的便宜,苏蕊也认下来不去找她,说来也是奇怪。 孙大娘大清早过来,苏蕊知道肯定是又来借东西了。 果不其然,孙大娘眯着浑浊的眼,讪笑着说:“好闺女,大娘家的咸盐吃完了,能不能找你家借上两小勺?锅里豆儿饭还热着,就等着两勺咸盐下饭吃呢。” 苏蕊话不多说,转头到灶台边倒了半罐咸盐,拿了草纸抱着递出来给她:“不用还了,你赶紧回去吧。” 孙大娘知道苏蕊肯定会说不用还,捧着值不了二分钱的咸盐谢了又谢的离开了。 苏红佩站在门口看着,她叹息着说:“你何必对她这么好,惯得她上房掀瓦就好了。” 苏蕊笑着说:“大姐,我看人没错的。一点咸盐而已,回头我给家补上。” 第52章 苏红佩说:“哪里是点盐巴的事。就怕她欺负你。你如今当了村干事,干部身份更不好找她要回来。” “要不回来就不要了。”苏蕊拿着鸡蛋晃了晃说:“早上吃蛋花汤?” 苏红佩说:“你进屋歇着,我去做。要是娘看到打鸡蛋了,也不会说我。” “行。我再眯会。”苏蕊把鸡蛋给苏红佩,径直进屋去。 说来不好意思,昨夜在小木屋里知道有方池野守着,她晚上睡得竟不错。回到小炕上,她辗转反侧,直到早饭要好了,她还在做梦。 梦里头的方池野,背心透着肉色,腹肌尽显。伴随着雷霆暴雨,他越走越近,最后贴在她身前,炙热的大手掀开空荡荡的衣摆... 苏蕊心悸的不行,惊呼一声,从春梦中飞坐起来给自己一个耳光! 人家好心好意帮你,你还在梦里造作! 苏红佩端着饭碗站在门口,见状赶忙放下饭碗走过来摸了摸苏蕊的脑门。 见她睡得披头散发,脸烫如火烧,还以为是刚才的缘故,赶紧说:“一点盐巴而已,以后愿意给就给,我也没怪你,何必因为这点东西伤害自己。” 苏蕊捂着小脸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梦里方池野的腹肌太好摸了,触感似乎还在掌心,烫得她心魂荡漾。 早上小坝村例会,苏蕊肿着半边脸到了妇委会。 “没事没事,昨夜巡山摔到脸了。”苏蕊面对询问的同事和领导,不得不往别处扯。 “这是上次记者寄过来的报纸。”赵阿姐结束例会后,把苏蕊叫过来,指着报纸最下面豆腐乳块大小的照片说:“快,小苏同志,你上报纸了。” 苏蕊没想到自己真上了,拿起报纸眼珠子都快贴上去,才在里面找到自己——半闭着眼睛,唇角要笑不笑...整个脸蛋看起来有些扭曲啊。 赵阿姐遗憾地说:“她主要拍后面训练的民兵同志,你的相片有点模糊,要是再清楚一点就好了。” 苏蕊说:“这样挺好。”不仔细看认不出是她,面部狰狞、笑容诡异,幸好照片的主角不是她。 不是,既然不是特意照她的为什么还要喊她?故意让她狰狞的吗? 苏蕊想了想应该不会...人家专业着呢,可能就要看这种原生态的表情? 赵阿姐把这份报纸送给苏蕊做纪念t,苏蕊揣在兜里,半喜半忧,闷头去山里修路。 另外一边,方池野翻看着报纸,偶然见发觉一张熟悉的小脸,仔细瞅了瞅,果然是苏蕊。 虽然半笑不笑的,也能透过报纸感受到那刻小姑娘的欢喜情绪,到底跟着照片上也翘了翘唇角。 “诶诶,烫烫。”秦山捧着四五个大肉包子进来,来回倒腾着说:“快快给我垫上,烫手。”说着,就要把大肉包子放在报纸上。 方池野迅速抽了一张,当着秦山的面折起来,放到落锁的抽屉里。 秦山凑过来说:“这是传达了重要思想?” 方池野说:“没有。” 秦山放下大肉包子,好奇地翻了翻下面垫着的报纸,纳闷地说:“那你收起来做什么?” 方池野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举动,随口应付了句:“不为什么。” 秦山好不容易抢到新做出来的大肉包子,咬了一口,见方池野离开,拉了拉抽屉没拉动。 这小子,自打上次顾记者来了以后就给抽屉加了锁头,也严加教训了跟顾记者说了他私事的干部。 秦山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报纸有问题。他咬着包子去隔壁办公区要了同一份报纸来,翻来翻去没发觉什么。 最后对着页码,在一个不仔细看绝对发现不了的小角落看到了狰狞微笑的苏蕊同志。 这、这样都要保存起来? ......方池野看来要栽进去了啊。 *** 山中都是清新的雨汽,没多少风,感觉略微潮湿。 苏蕊汗水打湿刘海贴在额头上,抱着水泥袋从仓库出来。扔到地上后,她捶捶腰与宋大娘说:“不行,我喝口水去。” 宋大娘走上来,看着她满头大汗,囫囵地给苏蕊擦了擦小脸,指着自己的水壶说:“里头有绿豆汤你喝点。” 到了秋季,苏蕊不再吃喝有寒性的食物,免得伤身体。 她爹不会疼人,大姐也不讲究,她得自己多宝贝宝贝自己。 饮下几口凉白开,苏蕊叉着腰看着加班加点干活的工地,希望通车的那天早点到来。 义望村那边的路线已经规划好,跟小脚老太太侦察队说的一样,拆了十二间房,让出土地修水泥路。 他们的还建房建在北头,听说全是好石料的砖石房。甭管之前家中房子是黄泥稻草还是青砖红瓦,一律搬进砖石房,反正都比从前的好,大家都挺配合的。 今天又听说可能会给拉电线,苏蕊更是羡慕坏了。 就在休息的功夫,远处过来两个扁担,后头跟着郭家荣。 要说郭家父子的表面功夫做的还不错,隔三差五就要过来给干活的人送点吃喝。今天大家围过去看,送来的是水灵灵的旱黄瓜和烀土豆。 苏蕊不渴不饿,便坐在一旁休息。 不大会儿功夫,干活的人们都拿完了,郭家荣手里掐着两根旱黄瓜走过来,站在苏蕊面前递给她。 苏蕊不要,摆摆手。 郭家荣像是吃错药了,忽然来了句:“攀上高枝就瞧不起人了?” 第53章 苏蕊诧异地抬头,看着他面色不虞,整个人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什么意思?” 郭家荣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苏蕊噌地站起来说:“有话就直说,酸溜溜的不像个男人样。” 郭家荣冷笑着说:“我也是为了你的名节,你要是非想知道,我就大声嚷嚷了。” 苏蕊反嘴说道:“我的名节?我的名节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在我这里是一点名节都没有了。” 郭家荣说:“男人要什么名节?像你们女人,大半夜跟别人私会到清晨,还让人背着下山,这样的女人换到过去是要浸猪笼——” “郭家荣!”一声呵斥声,让吵吵嚷嚷的郭家荣当即闭嘴。 陈海盐正好带人过来巡逻,见到有人围在那边争吵,走过去听了两句就恼火:“你父亲是大队长,你怎么还能说这样封建余毒的话?” 郭家荣指着苏蕊眼珠子都红了:“是她不守妇道!” 陈海盐怒道:“你闭嘴,这样指责与你无干系的女同志合适吗?你有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来指责?” 宋大娘在边上拉着苏蕊,喊道:“这个郭家荣老是围着苏蕊同志打转,他被苏蕊拒绝不止一次两次,两人什么关系都没有,他还上赶子污蔑她,我看根本就是仗着当爹的是大队长,故意纠缠骚扰女性。” 陈海盐转头看向其他人,大花娘、丸子娘等人纷纷证实:“他骚扰好久了,得有两年了吧。” 苏蕊说:“是的,他总用各种原因骚扰我,不光在我工作的时候骚扰我,还会闯到我家中骚扰我。我跟他爹说过几次,他爹根本不管他。” 陈海盐气得不行,哪想到部队脚下还有这样欺男霸女的人,而且还是基层干部家庭。 郭家荣最近在家心情不好,他爹不知道怎么了,整日在家长吁短叹,基本工作也不管了,庆男村的日常工作都由他来接手。 大清早睡不着觉想找苏蕊说说话,谁知道走到桃山下面看到苏蕊被个穿军装的背着。 他说什么来着?苏蕊肯定要勾搭一个! 他气不过借着送旱黄瓜的理由找到这里质问,刚说两句就被陈海盐打断。 陈海盐是小坝村人,自然会向着苏蕊。 郭家荣气不过,瞪着眼睛看向苏蕊身边围着的一圈人,知道今天自己不是对手,只能忍气吞声地离开。 苏蕊看他忿忿不平的离开,只想着得罪这种心胸狭隘的小人,后面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等着。 她心情不大美丽,婶子大娘们纷纷过来安慰她。 苏蕊的情绪好转了些,继续搅拌水泥。 陈海盐奉命巡逻,与人交接时,便把这件事情告诉给换班的战友。 谁知道传来传去,到了方池野的耳朵里。 想着他就是那晚的当事人,本是处处小心想要避免其他人误会,谁知道还是被人误会了。 又得知郭家荣骚扰苏蕊多时,方池野敲了敲桌面,沉下脸。 第21章 郭家荣从施工地回到庆男村。 想到朝思暮想的女人随随便便就趴在别的男人的后背上, 越想越生气。 他原本不屑于用些手段,现在想想,还不如早点用了, 省得她勾三搭四, 若是真成了别人的人, 那他就不好办了。 他在家闭门不出, 整日盘算着,想来想去, 还是要从苏嫦娥入手。苏嫦娥是苏蕊的继姐,也看苏蕊不顺眼, 俩人要是里应外合, 应该会有法子整治苏蕊。 郭家荣说做就做, 让人找了苏嫦娥过来,俩人窃窃私语两个小时,最后想到主意要逼苏蕊一次。 苏嫦娥临走前说:“她过得不好, 我可以帮她。但她过得比我好,那就不行。” 郭家荣说:“你就是嫉妒, 想要展现从没有过的优越感。等她嫁给我, 你保准会更嫉妒。” 苏嫦娥听到些郭家的风言风语, 一改往常的巴结,笑道:“哈哈,那我就等着嫉妒。” 郭家荣拿到痴傻家的联系方式,迅速写了封匿名信。 要不是苏嫦娥告诉他,苏蕊的对象是个劳改犯, 他还犹豫着敢不敢得罪人家。没了后顾之忧, 他托人把匿名信送到痴傻的家里。 能帮着苏蕊对付痴傻的只有他,到时候他带人过去, 苏蕊在他和痴傻当中只能选择他。 郭家荣心里有千万种想法,等到苏蕊到了他的手心里要怎么对付她。想到她绝美明艳的脸蛋上流满泪水,那种惊心动魄的刺激,让郭家荣更是想要得到她。 他在家中无所事事几日,成天白日梦,等待痴傻一家动身的消息。 万万没想到,自己算计别人的同时,也被别人拿捏住了。 郭庆旺听到一些风声,想要到县里找人走动,这天上午提着奶粉饼干正要离开,忽然他听到院子外面有年轻女人破口大骂的声音。 郭家荣从床上弹起,扑到窗户边看到过来的女人,这人不是别人,是他父母打小给他定亲的对象,按理来说,还得叫声妹妹。 对方跟他没有血缘关系,是干亲家领养的姑娘,从小刁蛮任性,是被惯着长大的驴脾气。 她不光一个人过来的,还把爹娘哥哥们也带来了,站在院子门口大骂郭家荣是个负心汉,上次亲了嘴就不再去找她,让她独守空闺。 郭家荣怒极了,从屋里跑出来说:“谁跟你亲嘴了?” 丽娜说:“就是你,你自己喝多酒不记得我记得!那天晚上你还睡在我边上了!我现在肚子没起来,等我肚t子起来再来找你,我不要脸你也别要脸了。” 第54章 郭家荣发觉不少人围了过来,都是看热闹的。庆男村光棍多,难得有妙龄女人过来,一个两个目光都直了。 丽娜在他家前面大闹,她爹娘虽然觉得丢人但也管不了。女儿要是肚子大了,一辈子不就完了吗? 后来郭庆旺出来,两家人一碰头,要么郭家荣娶她,要么她报警抓他! 郭家荣又想拒绝,郭庆旺先给他一个耳光,扯他到屋里问:“你到底有没有跟她睡过觉?” 郭家荣支支吾吾。 郭庆旺恼火,又给他一个耳光:“说实话!” 郭家荣半晌,结结巴巴地说:“那、那天喝多了,谁知道是她啊。” 郭庆旺已经焦头烂额,不顾郭家荣的拒绝,干脆把亲事定了下来,逼着郭家荣去打结婚证。 丽娜得意地靠在门框边上,看着傻眼的郭家荣,鼻子里出气说:“要不是我大舅,你爹能当这么久的大队长?我劝你知足吧,等跟我结婚了,再让我大舅给你安排个好活儿,这辈子你都妥了。” 郭家荣受不了她高高在上的态度,垮着脸说:“外面那么多人,你开口就是跟我睡过,你还要不要脸?” 丽娜厚着脸皮说:“我又没说谎,能得到你不要脸也行。这次你要是不跟我结婚,到时候我还来闹你。就算你有了媳妇孩子,我也不会让你安宁!” 郭家荣被她骚扰的受不了,再加上郭庆旺的确需要丽娜大舅的帮扶,于是打完结婚证,俩家人定下婚期,没几天的功夫就把酒席彩礼准备上了。 *** 小坝村。 “我就说你不是个享福的命!” 苏玉琴知道郭家荣马上要办喜酒,怒道:“让你抓住你不抓,你这辈子就是个穷命。” 苏蕊盘腿在小炕上拧铁丝卷门帘,报纸丝成条状缠绕在铁丝上,上下钩子一个扣一个,坠挂在那里像是串成的珠帘。 夏天忙,没工夫做,屋子里老有蚊虫进来。赶上农闲,她干脆提前把报纸门帘卷好,等到暖和过来直接给挂上。 看她爱答不理的,苏玉琴就来气。又站在门口骂了几句,喋喋不休地走了。 郭家荣结婚虽然没有请她,她也想着过去巴结巴结,到底是大队长的儿子,别因为苏蕊把人给得罪了。 要是单记恨苏蕊倒好,要是把她们全家记恨上那就完蛋了。 苏蕊等她走了,小脸一下变成八卦兮兮的。 “他怎么突然要结婚啊?” 苏红佩套着顶针缝棉鞋垫呢,使劲戳着厚底子说:“听说是跟那姑娘不清不白的,那姑娘直接找上门大闹特闹。他爹要面子,也有求人家,干脆就把婚事提前了。” “嚯,那他可真不是个东西。”一边追求着自己,一边跟别的姑娘搞在一起。 她记得书中也有郭家荣的剧情,知道那位丽娜姑娘也是个浪荡人,后来给郭家荣没少戴绿帽子。现在想想,他也是活该。 一周后。 郭家荣结婚当天,苏玉琴带着苏嫦娥去了酒席。 苏蕊兢兢业业当她的村干事,走访村中孤寡老人。 眼瞅着寒冬到来,房顶修缮、取暖、粮食都要准备足了,绝不能让小坝村出现被饿死或是冻死的老人。 苏蕊拿着笔记本,用新钢笔在上面书写。要不怎么说方池野会来事,那天回去以后说要给她送两瓶墨水,结果小战士送来的不光是墨水,还有两个笔记本。 白色封面写着“先进”“拼搏”倒是让苏蕊很喜欢。 知道郭家荣在隔壁村办喜事,修路干活的庆男村人不少都请假去参加了。赵阿姐因着工作原因也要去。 苏蕊要把检查完的工作报告给赵阿姐,想着她肯定会吃过午饭再回来,偏偏等到十一点来钟,赵阿姐和几个人表情都很凝重。 “苏蕊同志,你可真是命好啊。”黄蓓是知青落地扎根的干事,脸胖鼻梁有颗痦子。整日与这个好、跟那个好,全是多嘴多舌的婆娘。 “这话怎么说?”苏蕊站起来跟赵阿姐打了招呼。奇怪自己才被苏玉琴骂了命不好,怎么到黄蓓嘴里就说她命好了? 黄蓓满脸都是兴奋,看到苏蕊感兴趣,当即拉着她坐在办公桌另外一头说:“郭庆旺被抓啦!郭家荣结婚的炮竹还在放,就有公安同志到场,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铐上手铐。” 苏蕊大惊:“为什么抓?”说着她看向赵阿姐,赵阿姐颔首笑了笑。 苏蕊明白了,应当就是赵阿姐检举的事情落实下来了,这也太赶巧了! 黄蓓在边上兴致勃勃地说着当时的场面,还说郭家荣的新媳妇家里也出事,说是家中舅舅贪污腐败,早就被控制了,跟郭庆旺一样都是集体的蛀虫。 苏蕊问:“那郭家荣怎么样?” 黄蓓奚落地说:“能怎么样?要是有他的事早就跟他爹被抓起来了,八成他爹贪污受贿没告诉他,他也被蒙在鼓里。不过你还是命好,万一你跟他——” 苏蕊冷下声音说:“别老是把我跟他说在一起,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也是个当干事的,是位稳重的大姐,何必老是把话带在我头上。” 黄蓓怔愣了下,随即讪笑着说:“我也就是说着玩,你别往心里去。我见你好,替你高兴。绝对没有别的原因。” 苏蕊说:“没有最好。” 赵阿姐在对面说:“我有个好消息。” 第55章 苏蕊喜欢跟赵阿姐说话,不喜欢黄蓓,起身来到赵阿姐面前说:“什么好消息?” 黄蓓想要抢着说,想了想又咽了下去。她知道消息是什么,见苏蕊不跟她八卦,起身说有事走了。 苏蕊转头看着她离开,小声与赵阿姐说:“这样长嘴多舌的人也能当干事?” 赵阿姐也挺无奈的:“她有初中学历,又是知青办代表扎根农村的先进榜样,组织直接安排的工作,好鼓励其他知青扎根。” 黄蓓头两年刚来时,那简直把村头当做根据地,整日里跟老太太嚼舌根,说些有的没有。 后来被赵阿姐连番敲打,唯恐她把工作的事情到处宣讲,破坏基层干部的形象,如今就让她负责精神文明宣传工作,写写大字报、念念广播之类的。其他的各家各户的工作都不由她做,免得将人家里的隐私说出去。 苏蕊想着以后跟她远着点,省得前脚跟她说了什么事,后脚就被宣传出去了。 郭家出事,光是这件事就能让黄蓓到处宣传好些日子。 赵阿姐让苏蕊坐下,笑盈盈地递给苏蕊一份文件。 苏蕊看着红头文件不禁紧张,打开后仔仔细细阅读了一遍,惊喜地说:“这是要重建小坝村基层组织,以后小坝村和庆男村、义望村不再统一由大队部管理了?” 赵阿姐说:“以后咱们小坝村有自己的村委会,会由自己村里的同志担任村委书记,直接跟乡里对接,不再归其他村子的人管。” 这个消息真让苏蕊高兴,三村合并本就是容易偏心眼,谁不为自己村子多着想呢。 郭庆旺总把“人不为己天地诛”的话说来说去,现在好了,郭庆旺别想再对小坝村指手画脚。 “那村书记的人选?”苏蕊笑着看向赵阿姐:“赵书记?” 赵阿姐颔首:“乡长亲自任命的,还需要公示三十天。她说我这些年工作做的不错,不将个人情绪放在工作里,她都看在眼里。” 苏蕊真心替赵阿姐高兴,当年三村合并要不是庆男村的人多,投票占了大头,指不定大队长的人选是郭庆旺还是赵阿姐呢。 比起郭家的坏事情,苏蕊更喜欢听到这种好事情。 从办公室出来,苏蕊回家的路上,听到不少八卦。都在说郭庆旺的事。 这下真是让她知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么快村子里的人全都知道了,一个两个仿佛亲眼见着似得。 村委会重组是件大事,苏蕊没有声张。 回到家,看到院子里有不少礼品,不由得眼皮子又跳了起来。 当听到院子里痴傻呼喊的声音时,苏蕊觉得天要塌了。这下子该不会要跟她动武了吧? 脑子里第一时间想起来的不是别人,而是方池野给她的电话号码。 “苏蕊!苏蕊!”痴傻看到苏蕊回来,从院子里头冲到门口,跳脚喊:“回来,回来!” 傻子才回去呢。 苏蕊要回办公室给部队打电话,要是赵阿姐在那更好,可以帮她抵挡一阵。 “苏蕊!苏蕊!”痴傻还在后面跳脚大喊,引得左右邻居出来张望。 苏蕊正想跑,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说了声:t“苏小干部。” 苏蕊当即宕机,站在原地咔咔咔转头,院子里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方池野。 他怎么会在这里? 痴傻浑圆高大,站在方池野身边却像是小鸡见到老鹰。弯腰缩脖,眼珠子不敢直视他。 跟着方池野出来的有痴傻的双亲、媒人和苏力等人,唯有苏嫦娥不在,也不知是不是惧怕再次提亲的痴傻看上她。 苏蕊静静地望着他。 方池野微微点头。 苏蕊的心一下定了下来。 不用痴傻催促,她自个儿走进院子。没等痴傻想要凑上来,他的双亲、兄弟们还有媒人纷纷上前阻拦。 苏蕊看到地上摆放着瓜果梨桃,还有香肠干货等物,明知故问道:“这些是要做什么的?” 痴傻的爹娘面面相觑,其中一位大哥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我们走亲戚正好到你家,我弟非要看看你也就顺路过来了。要、要拿走的。” 苏蕊又看向方池野,方池野笑了笑。 苏蕊知道肯定是她不在的时候,方池野敲打过他们。不然,凭借凶神恶煞的兄弟们,她今天跟她爹俩人也无力应对。 痴傻一家也是冤枉,痴傻这两个月回家天天在家闹腾,不吃饭也就算了,还往河里跳,非要娶苏蕊。为了拦着他,还砍伤了两个人。 前儿听说苏蕊找的对象不是军官而是劳改犯,他们一家又动了念头。要不是她如今当了小干部,不好动手,只能带着礼品上门来给些压力。 万万没想到他们前脚进苏家的门,后脚就有部队首长过来做客,他们是半个字不敢多说,只能在心里怒骂那个给假消息的人,下辈子通通当鬼子去。 “既然你回来了,正好不需要转交给别人了。”方池野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两封信封递给苏蕊:“这是叶同志托我转交的。” “你认识叶迟放?”苏蕊当即木在原地,僵硬地伸出手接过信封。 方池野看她脸色不好,体贴地帮着圆了一下:“也不熟。” 苏蕊小心地说:“他在里头挺好的?” 方池野当她说的是部队,颔首说:“表现优异。” 苏蕊唇角抽了抽,得,这下说不定真会提前释放了。 第56章 苏蕊打开信,里面没写太多内容,不过是些最近看了《钢铁是怎样练成的》的心得体会。 另外一封信封里东西就多了,里面有两张豆油票、五张一市斤的商品粮粮票、还有半市斤香油票、两张全国通用细棉布布票。 痴傻男子一家见到苏蕊跟对象感情好着呢,板上钉钉那位是军官。忙推说还要去走亲戚,推搡着痴傻男子离开。 院子里一地的东西又被拿走,苏玉琴心疼的要命。转头看到苏蕊手里这些商品票,眼睛都不会打转了。农村最不缺的就是瓜果梨桃,反而商品票精贵,平时难得发两张下来。 “人家这样对你,你还要动不动就把人家踹了吗?”方池野低下声,用苏蕊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苏蕊抖着小手说:“这些他是哪来的?” 方池野说:“发的。” 苏蕊惊愕:“福利待遇这么好?” 方池野说:“当然,全国一等一的好条件。” 苏蕊闭了闭眼,靠。 方池野细心地问:“你怎么不高兴?” 苏蕊强颜欢笑说:“他...” 方池野说:“他很好。” 苏蕊不知为什么,听到方池野说到叶迟放的事,觉得自己心里酸涩难受。她跟方池野又没什么,他也不过是顺手帮个忙。 “谢谢。”苏蕊想来想去不知说什么。 方池野留意她的神情,有些迷惑。 苏玉琴赔着笑脸走过来,还没说话,苏蕊迅速地把商品票塞到口袋里,歪着脑袋瓜瞅她。 苏玉琴:“......”这个吃独食的。 方池野忍住笑意,转头对苏玉琴说:“我刚说的话——” 苏玉琴假惺惺地说:“包办婚姻是封建余毒,见她跟叶同志感情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我肯定会支持自由恋爱,以后谁再上门提亲,我全都给打出去。” 方池野又看向苏力,眼神从他后腰的镰刀掠过:“叔,你要相信党和部队不会放任任何强迫行为的发生。过激伤害要付出刑事代价,到时候你保护的人反而会因你难过。” 苏力憨厚地说:“谢谢你了,方团长,我以后知道了,要找党和部队撑腰。” “她有我电话,可以随时打。” 方池野不管苏家人的震惊,抬手看眼时间,他临时过来还有别的事务要忙。 苏蕊送他出来,走之前见他跟苏红佩点了点头。 苏蕊跟他一起走上石头小路,等到离家远了,问他:“你跟我大姐认识?” 方池野不卖关子说:“苏红佩同志见到痴傻一家进到村子里,先一步找到赵阿姐要了治安室的电话打过去。” 苏蕊不知道自己的照片已经在部队红了一圈,得知她家有事,值班战士第一时间将消息转告给方池野。 苏红佩也算歪打正着,找对了人。 他俩刚离开,苏嫦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得知方团长还没走远,追了上来。 苏蕊站在方池野边上,看苏嫦娥涂着红嘴唇一步三扭的过来,想要掐死她的心都有。 苏嫦娥没发现苏玉琴脸色不好,追过来先跟方池野问了声好,接着又问他:“方团长,我想跟你打听个人。” 方池野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你说。” 苏嫦娥自然问的是她对象,战欢。 “战欢?”方池野迟疑了下,反问她:“你确定是军官?”这个姓氏在北方不多见,反倒是最近要押送过来的劳改犯里有一个姓战的。 苏嫦娥说:“对,副连长呢。” 方池野见她说的如此肯定,便回答道:“没有,我的部队没有任何一位姓战的同志。” 苏嫦娥急了,原地跺着脚说:“肯定在你部队,你再好好想想!” 方池野感觉不悦,他手下有哪些军官他一清二楚,这些都是在战场上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位置,他怎么会记错遗忘。 苏蕊拦着苏嫦娥说:“不是就不是,你再问问你对象。有些部队都是数字标号,兴许记错了。” 方池野沉声说:“如果连自己的部队编号都记不住,这个兵不如不当。” 苏蕊冲他挤眉弄眼,让他赶紧走,免得又被苏嫦娥纠缠。 方池野见她神态灵动,不免装聋作哑,硬是让苏蕊挤得脸要抽筋了才施施然地离开。 刚走两步,听到苏蕊喊道:“欸,回头给你谢礼。” 方池野笑道:“拭目以待。” 苏蕊嘟囔着说:“还拭目以待,我能送出花儿啊。” 苏嫦娥冷冷地盯着苏蕊说:“你什么时候跟方团长这么熟了?郭家荣该不会说的真的吧?” 苏蕊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跟他是一丘之貉,他什么下场你也小心点。” 俩人前后脚回到家,苏红佩紧张地看着苏嫦娥,小声说:“打听到了吗?” 苏嫦娥不给她好脸色:“关你屁事。” 苏蕊推着苏红佩进屋:“你别理她,她找了个傻子当对象,自己部队编号都记不清,白让方团长挤兑了。” 苏嫦娥说:“你别得意太早,我现在就写信好好问问他去。” 苏嫦娥气恼进屋,撞见欲言又止的苏玉琴:“怎么了?” 苏玉琴觉得苏蕊的对象不对劲,今儿感觉不像是当劳改犯的,哪有当劳改犯的能支使动首长帮忙。 她越想越不对劲,可见到苏嫦娥的脸色,苏玉琴又把话咽下去。 第57章 苏嫦娥趴在饭桌上写信,想了想只当对方以为她条件不好对个人信息有所隐瞒,又将新照的照片夹在信封里一道寄了过去。话里言间对战欢多了催促,让他尽早过来见一面。 一连郭家荣和痴傻的事情被解决,苏蕊容光焕发。特意给自己冲了半缸红糖水抱在怀里,坐在小炉子边上挑挑选选碎花布。 说了要给方池野礼物,花钱买是不做考虑的,跟苏红佩商量着要做手工礼物。 苏红佩前儿得了陈海盐送得一副线手套,苏蕊觉得不错,想着给叶迟放做,又怕他劳改不方便。想着给方池野做,部队应当有发,想来想去一拍大腿,得,宝贝宝贝自己,给自己做吧。 苏红佩见她琢磨着,出主意说:“要是怕耽误干活,不如送棉帽子。冬天北风吹得脑仁疼,有棉帽子就不会了。” 苏蕊觉得靠谱,人家给了那么多商品票呢。她不管以后踹不踹了人家,也得回个礼。 不过要是以后不处了,商品票得原封不动还给人家,肯定是不能用的。所以大礼不必,给点合适的小礼物就成。 至于方池t野,那天在小木屋她看的清楚,浑身上下全是部队发的,连袜子也是深绿色。 ...袜子上面、腹肌下面她没敢看。 苏蕊不知道部队会不会发裤头,应当会有。要不然洗完衣服一片绿中姹紫嫣红的裤头那就太美妙了,哈哈。 思前想后,苏蕊决定给方池野缝一对鞋垫,怕礼物轻,又在上面费劲巴拉绣了两朵红艳艳的牡丹花。 这样藏在鞋里,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偷偷穿着就好啦。 这几日忙完回家,苏红佩总能见到苏蕊埋头苦绣鞋垫子。 “再点上几滴花露水,保管一穿鞋能把他香迷糊了。” 苏红佩在边上一言难尽。要说方池野是人间四月天,她的宝贝妹妹就是东北地三鲜啊。 第22章 她一连半个月忙活, 总算将鞋垫和棉帽做好。 等到要送过去,治安室的小战士告诉她方团长执行任务去了。 眼看着天要下雪,苏蕊不免担心几分。 又想到方池野强壮的体格, 又放下心, 眼前浮现那日的片段, 差一点又给自己来个嘴巴子。 小战士见她阴晴不定, 随时会切换成抽风状态,忙跟她说:“明天方团长就回来了, 要从修好的爱民路上走,你可以看到他。” 爱民路就是苏蕊参与修建的水泥路。 苏蕊不好把礼物直接给小战士, 从治安室离开, 便在第二天到了爱民路上。 爱民路是双车道水泥路, 修好以后一半在养护,另外一半已经通车。 苏蕊扛着铁锹挎着筐觉得很骄傲,这也是她的劳动成果。 郭庆旺那日被抓后, 没隔几天就被查出贪污受贿和挪用公款的事情。庆男村的人不再趾高气昂,这些天干活都是谨小慎微, 与从前大不一样。 到傍晚五点来钟, 天幕青黑, 逐渐暗淡。 一道明亮的车灯从远处驶来。 准备回家的人们在路口纷纷站住脚,往路那边看去,只见一队军车开到面前停下,车上跳下上百名全副武装的持械军人。 苏蕊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从前在电视上也没看到。 苏蕊跟其他人一起不由得往路边躲了躲, 就怕枪口不小心晃到自己。 前面领头的军吉普轮胎上满是泥泞, 也不知道开了多远回来。苏蕊低头看眼竹筐里的礼物,这下感觉更不好送出去了。 “啊!你看他们的衣服, 是劳改犯!” 苏蕊当即抬头,跟苏红佩等人掂着脚往队伍里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四五十名戴着手铐的劳改犯,被蒙住头眼,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起等待发号施令。 有战士站在前方命令他们摘下头套,其中有名神经紧绷的劳改犯,大叫一声:“到刑场了,要杀人了!” 他拔腿就要往围观群众当中跑去,苏蕊等人吓到躲无可躲,仓皇间,一声枪响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在空荡的山间回响。 想要挟持人质的劳改犯被方池野拿枪冷眼指着,他感受到方池野身上的煞气,这是真见过血的。 方池野身上的冷峻让劳改犯胆寒,嘴唇止不住哆嗦,下一秒被方池野的枪顶住额头:“敢跑?” 劳改犯僵在原地,知道自己但凡再动一下,迎接他的就不再是冲天鸣枪。 他拖下去了,留在原地一摊水渍。 “全部戴上脚镣。” “是!” 方池野掩下眼底的狠厉,不经意间对上不远处苏蕊一张惶恐的表情。 他不动声色地收起枪,无声地说了句“别怕”,随即快速回到队伍里,指挥战士将所有劳改犯进行最后交接。 等他离开后不久,跟在方池野身边的警卫员跑过来,跟妇女们解释:“大家不要担心害怕,这批劳改犯手上没有人命官司,绝大多数是偷鸡摸狗的。都是即将要刑满释放人员,倒时会遣送原籍,还请各位大婶大娘们放心。” “那刚才为什么跑了一个?”有人问。 “是别的单位的问题,不是咱们的问题,别担心。” 听到警卫员的保证,苏蕊她们算是放了心。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在说方池野那声震耳欲聋的枪声,拔枪冷酷肃穆,跟平时温和的他截然不同。 其他妇女们交头接耳,都觉得人不可貌相,上过战场指挥过战斗的人实在厉害。 第58章 苏蕊闻言说:“他那是对待敌人秋风扫落叶。咱们不是敌人,自然会春风化雨,和蔼可亲。” 苏红佩偷偷看了她一眼,笑着附和道:“人民子弟兵为人民,没做亏心事,怕个什么。” 这话得到妇女们的认同。 原本亲眼见到方池野拿枪对人的样子让她们感到恐惧,但是说来说去不也是为了老百姓的安宁么。老百姓最不应该怕的就是部队官兵。 她们回到小坝村,修路的工作已经结束,年根低下准备过年的柴火年货,剩下的等过完年再说。 赵阿姐每年这时候都会分派一些零散手工工作给大家,谁愿意做谁做。 到了晚上,妇女们听着广播齐齐聚集在碾谷场上,还以为又跟往年一样,要给她们介绍手工工作,没成想得来天大的好消息。 “政府推行男女同工同酬开始,人民公社给咱们妇女同志每人下发的是十工分,而郭庆旺连续两年中饱私囊,只给咱们八工分,另外两工分全都揣到他个人口袋里。” 赵阿姐的话一下让妇女们炸开锅,郭庆旺真不是人,在她们面前吆五喝六的,背后还贪污她们的血汗钱! 赵阿姐把两年工分记录情况递给苏蕊,让她给大家念了一遍。挨家挨户的工分都在上面,如果没有异议,明天将会按照上面的工分给大家进行补贴。 苏蕊简单过了眼账目,见上面有统计部门的红印章,知道错不了,于是按照赵阿姐的吩咐开始挨家核对。 赵阿姐办事妇女们都放心,信不过郭庆旺还信不过赵阿姐啊。再说还有公社干部跟着一起监督,务必要把老百姓的血汗钱返还到手里。 大家排着队在上面确认签名,就等明天相关部门把她们的钱还回来。 苏蕊晚上回到家吃过饭,大概估算自己能得到一百来块钱,越发的高兴。 隔日清晨,秋霜落在野草上白蒙蒙。空气中漫布清冷的气息。 苏蕊还在鸡窝里找鸡蛋,听到石头路上有人经过。 宋大娘等人路过苏蕊家,还不忘喊她:“快去领钱啊,不瞒你说,我都没睡好觉。” 苏蕊眼皮下面挂着淡淡的黑眼圈,大言不惭地说:“我睡的可好啦。” 苏红佩塞给她一个地瓜,又往她兜里放了个水煮蛋,拍拍苏蕊催促道:“你快去给赵阿姐帮忙,我收拾一下就来。” “好。” 苏蕊还当宋大娘她们去的早,到了碾谷场看到碾谷场已经有不少妇女同志排队了。 而碾谷场旁边停了辆面包车,郭家荣一脸憔悴地蹲在面包车边上抽烟。 他看到又有人来了,赶忙把烟头扔在地上碾了一脚,拿着一张纸冲上来。 苏蕊吓一跳,几天没见郭家荣整个人瘦一大圈,面色蜡黄、缩脖驼背,一点没有从前的意气风发。 他见到来的是苏蕊,怔愣了下,听到面包车里有刺耳的咳嗽声,赶紧回到面包车边上说了几句。 不大会儿功夫,郭庆旺戴着手铐从车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位公安。 “苏蕊干部,请等一等。”郭庆旺一下子像老了二十岁,黑紫的脸浮现一圈蜡黄,嘴唇上满是燎泡,颤颤巍巍地走到苏蕊跟前,还有三两步的距离,被公安控制住不让他继续靠近。 苏蕊问:“找我什么事?” 郭庆旺这时候知道尊重人了,挤出从未见过的和蔼笑容,渴求地说:“苏蕊干部啊,工分的事我也是为了你们好,想着怕你们乱花,留下来给你们搞建设的——” “我们乱花?”苏蕊觉得可笑极了,这时候还在找借口:“难不成我们还要感谢你帮着存下来?” 郭庆旺慌忙摆手说:“不是的,我原来想着把钱留着给你们修路用,一分一毫都没敢花啊,今天全还给你们。你看我平时对你们不薄的份上,能不能找人在谅解书上签字?只要你们肯原谅我,我这辈子下辈子都给你们做牛做马。” “修路有政府有部队,跟你有什么关系?” 苏蕊油盐不进地说:“不要为你的贪污腐败找借口。种什么因、结什么果。去年老五家媳妇住院动手术要找你预支工钱你t怎么说没有?那是乱花?冬天阿喜奶奶家房顶塌了没钱修,你怎么不给钱?贪污就是贪污,少找借口。” 郭家荣拿着谅解书,走到苏蕊面前噗通一下跪下了。他整个人麻木了,哪有新郎官的喜气。 苏蕊后退了一步说:“你们不要道德绑架我,惩罚你们的人也不是我,是法律。” 郭庆旺浑浊的老眼里全是泪花,他泣不成声地说:“这些年我为了村子也算是鞠躬尽瘁啊。” 苏蕊说:“你是为了庆男村鞠躬尽瘁,跟我们小坝村没关系。” 郭庆旺挣扎着也想给苏蕊磕头,他知道在年轻一辈人里头苏蕊说话好使,整日风风火火大家爱听她的话。 而公安同志们及时拉住他,呵斥道:“签谅解书是自愿行为,你不要逼她!” 宋大娘几人见郭家父子对苏蕊说话,赶忙过来拽着郭家荣起来。 “小蕊说的没用,她原谅了我们也不原谅。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你爹重男轻女吸我们小坝村的血帮你们庆男村的人不是一天两天,你要是签谅解书,就去找他们,何必找我们。” 苏蕊想起头两年的事,气得牙痒痒。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都是他自己活该。 第59章 郭家荣被说的没脸,不得不说实话:“我跟我爹昨天到庆男村去了,没人给我们签字。” 宋大娘问:“他们得了郭家那么多好处,怎么不签字?就算不签谅解书,签个求情书也行啊。” 郭家荣闷声说:“他们怪我爹藏了钱没分给他们。” 苏蕊沉默了。这笔钱多亏没分给庆男村的人,要是分了,恐怕收不回来,庆男村的人也太贪得无厌了。 苏红佩和艳儿她们过来时,看到郭家荣他们还在乞求妇女同志们签谅解书。 她看到苏蕊已经到一边跟赵阿姐在一起商量发钱的事,也就放下心。 郭家荣求到艳儿面前,哀求道:“艳儿同志,求你签个字原谅我爹吧,你们的钱我们一分都没花啊。” “不原谅!凭什么原谅?”艳儿怒道:“要不是出了事,你爹能把钱拿出来?不都是留着以后你们一家子吃香喝辣,谁管过我们死活?” 郭家荣心灰意冷,他脑门上、膝盖上全是泥土,都是给人磕头弄的。原以为妇女同志们能心软,可她们一个两个都像吃了秤砣,全都不愿意原谅郭庆旺。 他打听过,他爹涉案的金额超过五千元,属于巨额贪污,弄不好会挨枪子。要是得到谅解,兴许有从轻发落的机会... 现在看来,完了,一切全完了。 赵阿姐按照原定计划,跟公安同志们一起核对完签字表,然后开始挨家挨户的分钱。 苏蕊小手数钱数的快抽筋,数完一户发一户,队伍能排到碾谷场外面绕两圈。 “郭庆旺可真行,一分钱都没舍得花啊?”宋大娘数了数发下来的工钱,足足有七十七元。这还是她家里事情多,有些时候没有上工。 像苏蕊这样早出晚归干活,两年里除了农闲和节庆一天不落的,更是发了一百二十多元。 苏蕊发完最后的钱,甩甩手,高兴的眼睛眯在一起,小手揣在兜里捏了捏钱卷子,倍儿幸福。 郭庆旺在发钱的时候还过来求谅解,但无人愿意原谅,最后被公安同志强硬地塞进面包车押送走了。 郭家荣颓废地坐在空地上,抽完一包香烟,黯然离开。 妇女们得了这笔意外之财,都在感谢政府感谢党。苏蕊也在心里无比感谢,让郭庆旺这样的大蛀虫受到应有的惩罚。 她抠抠搜搜在心里算了好一阵,准备忍痛拿出五元钱作为过年资金,其他的全部存起来,统统作为丈夫本。 进到腊月里,天上终于开始下雪。 村委会正式组建完毕,赵阿姐把六名村干事进行职责分配。苏蕊分到劳保后勤这一块。 农村放假早,但思想工作不能落下。 从今儿礼拜一开始,就要开展为期一周的忆苦思甜活动。 这是要一起背语录、唱红/歌、吃糠咽菜,相互间还要进行检讨和自我检讨的交流汇报。 其他的都好说,就是吃糠咽菜... 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盼望的目光落在苏蕊身上。 苏蕊站在妇女们面前,小手一挥:“同志们,一切包在我身上。” 妇女同志们有她这句话也就放心了。 要知道,头几年忆苦思甜的时候,是庆男村的人做忆苦思甜饭。 那帮人给自己村的人做的油水足,但遇到小坝村打饭,就不做人,好好的高粱米、玉米碴子里给你掺沙粒,本来米糠做的饼子就拉嗓子,还故意等着放馊了再给大家吃。这哪里是精神学习,完全是精神摧残。 去年开始,苏蕊带领妇女们强硬反抗,最终小坝村的忆苦思甜饭落在苏蕊身上。 在规定的还原旧社会必须使用的米糠、豆腐渣、烂菜叶、芋头花、南瓜花等包括野菜在内的材料,苏蕊小手翻花,同样的材料作出来的东西就是好吃。 得了苏蕊的保证,大家伙也就不觉得多难受,白天半天功夫自己在家做手工,编笸箩、箩筐之类的,到了下午集体学习,学习完就排队吃大锅饭。 方池野从堤坝回来,脚下的军靴满是泥泞。 手中的设计图纸还没放下,办公桌的电话响起。 听到母亲穆雁的声音,方池野低下头脱下军靴放到一边,换上行军鞋。 “怎么不说话?知道我要生气是不是?”穆雁同志此刻在大西北参加军演,声音伴随着电流声没有多少柔情。 方池野儿时对母亲的印象都来自电话里的斥责,长大以后他驻守一方,一家人更是难得见上一面。他的家给他的记忆只有冰凉与空荡。 “您为什么要生气?”方池野嗤笑着说:“我能有这样的本事?快两千里的距离,我还能惹您生气。” 穆雁声线冷肃,与方池野说话和下属说话没两样。 她没时间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等我忙完,你回京市重新见一下赵飞敬同志。我把她双亲也请到京市,正好一起过个年。” 方池野早有应对,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拉开抽屉抽出报纸,指尖在报纸的一角划了下,不急不忙地说:“我回京需要调令,没重大事宜,不得随意离开这里。或者您找大首长给个指示,我现在收拾行装到军用机场,晚上您就能在京市见到我。” “我是做不了你的主了。”穆雁知道他在推脱,在电话那边语气不轻地说:“过年也不回去见一面?” 方池野说:“从前过年也没见过您跟我爸回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再说我这里是真走不开。” 第60章 他拿起报纸放在腿上,看着红苹果般的小脸蛋,波澜不惊地说:“没别的事挂了。” 穆雁说:“赵飞敬同志都跟我说了。” 方池野淡淡地说:“除非我亲口说,不然这世界没有任何人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穆雁听赵飞敬提起一位靓丽的女同志照片,其实并不当回事。给方池野介绍对象的人多了去,谁知道是不是偷偷塞到抽屉里。 她不当真,方池野也不想多说。 母子二人隔着冰冷的电话线静了半分钟,最后穆雁先挂了电话。 秦山在办公室里,坐在他对面。 赵飞敬走了以后,方池野从公共办公室挪出来,在新盖的平房里办公。 他身后正在建造职工区和家属区,以后水电站就算落成也需要专门人员长久维护、保护。军人、军人家属和部队职工要落脚的地方。 秦山见他挂了电话,递过来一把山楂说:“野山楂贼酸,待会泡水喝了开胃,免得中午吃不下饭。” 方池野弹了下山楂,保持沉默。 没等一口气吁出来,电话又响了。 秦山过去接了电话,捂着话筒说:“说曹操曹操到,是赵飞敬同志。” 方池野说:“工作?” 秦山说:“应该不是工作。” 方池野说:“挂掉。” 秦山知道方池野除了以外,不会跟任何女同志私下联系,哪怕赵飞敬在电话那头诚恳地说,要跟方池野道歉,应该是误会那位女同志了。 秦山又不傻,觉得赵飞敬道歉是假,过来探口风是真。 他大大咧咧地说:“别说误会不误会,咱们军区重点t办公室的电话不是这样打的。这是第一次,要是再有下一次,我会代表部队联系你所在单位,问问是不是贵单位喜欢占用国家资源用作私人事情。” 赵飞敬在电话那边被他唬住,慌忙挂掉电话。 方池野抬眸瞅他一眼,秦山拿起电话给食堂打过去:“喂,老张啊,今儿中午吃啥呀?” 方池野笑了笑,走到窗户边。他们所在竹叶山山腰上,北边是略矮的桃山,桃山山脚下便小坝村。 此时,他可以看到从小坝村飘上来的炊烟。顺着风,炊烟袅袅升起,比平时少了些。 秦山挂了电话,望着村庄的炊烟,感叹地说:“这才是生活啊。” 方池野问:“平时比今天多一些。” 秦山说:“看不出来你还挺关注啊。这不是开始吃忆苦思甜饭了么,一天就一顿大锅饭,全在村委会吃。” 方池野跟赵阿姐有工作联系,知道小坝村有了所属的村委会,不禁勾了勾唇角。 秦山想到中午要吃清水三件套,土豆、地瓜、胡萝卜,嘴巴都没味了,于是怂恿道:“要不咱们下去看看?反正下午还得去工地,顺路。” “顺路蹭吃蹭喝?” 秦山嬉笑着说:“我宁愿吃黄豆也不要再吃三件套,正好看看下面吃的什么,也好让炊事班学习学习。” 他看方池野嘴上那么说,实际上已经取下外套穿上,赶紧跟了上去。 *** “再来点盐。” 苏蕊站在小板凳上,拿着一米长的铲子搅拌着锅里的面糊糊说:“行了行了,少放点柴火,面糊都要熬了。” 旁边摘灰灰的艳儿笑道:“就要熬干点,不然赵阿姐又像去年一样被批评了。” 去年苏蕊第一次做忆苦思甜饭,没把握好,烙出的野菜饼子能香出二里地,排队的人挤人。 公社下来检查的领导看到了,批评赵阿姐,说这是忆苦思甜饭,不是吃大席!一张饼吃不够,抢着排队吃了又吃,不像话!旧社会哪里是这样的。 苏蕊今年做忆苦思甜饭,赵阿姐特意找她聊了,让她不用做的太好吃,至少不能像去年一样发生争抢吃忆苦思甜饭的行为。 她说完要求,自己都笑了,更别提其他同志们,捂着肚子笑。 苏蕊挠挠头表示知道了,昨天晚上提前到村食堂,泡了三十斤的米糠。 饥荒年时,米糠也有许多人吃不惯。这都是喂猪吃的东西,人嗓子细嫩,咽下去嗓子眼火辣辣的疼。 苏蕊提前泡过一晚,早上让集体驴用水磨盘磨了又磨。磨完以后加上些许的陈年谷子面,又倒了二斤香味浓郁的地瓜面,熬好以后发成面团,用清香脆爽的蒲公英也就是婆婆丁做馅,烙成菜饼子。 这样一来,野菜也吃了、陈谷子面和米糠也吃了,完美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 为了表示自己对工作的热情,她让艳儿帮忙把晒干的灰灰菜收拾干净,打一锅灰灰菜汤,完美呈现饥荒年间的救荒菜汤。 她在这边干得热火朝天,脸颊粉透,蒙着薄汗。苏蕊是个讲究人,包着粉头巾,戴着花花绿绿的套袖,嘴上捂着口罩,哪怕做大锅饭,也得争做食堂标兵。 方池野和秦山到的时候,还以为走错地方。 里三层外三层排队的是干什么啊?村里这么早杀年猪啦? 秦山吸吸鼻子,转头跟方池野说:“不对劲,有香味。” 方池野不想看他,下了车没多久被丸子发现,拉着他的手往食堂门口排队:“叔叔、叔叔快来,这儿还有吃的!姐姐做的可好吃啦。” 秦山跟在后面吃醋地说:“怎么不拉我的手呢?” 丸子笑嘻嘻地说:“你也没给我糖吃呀,是不是叔叔?” 第61章 方池野从兜里掏出一块水果糖给丸子,丸子大大方方地谢过他,然后小声说:“姐姐在挨骂呢,咱们先等等再吃饭。” 方池野顺着食堂门口看过去,大锅饭的灶台前面站着熟悉的纤细身影,瓷白的手腕紧紧抓着长锅铲。 很显然她对检查的公社同志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较劲儿般拼命搅和着面糊。 她脚下小板凳晃悠悠的,方池野担心她一头栽进锅里。 进去后,听到公社同志并没有丸子说的在骂人,而是苦口婆心地说:“我都看到有几位大娘过来打两次饭了,还有那位姓孙的大娘,她不光吃,还往兜里揣野菜馅饼。哪有这样吃忆苦思甜饭的啊。” 苏蕊倔生生地说:“怎么就不能做的好吃点?又不是饥荒年里的厨子都死绝了,明明能做的好吃,为什么非要往难吃的做?” 公社同志是为年轻干部,拿不准苏蕊的路数。苦口婆心说了一圈,苏蕊不为所动。 公社同志便要自己动手,往大锅里倒醋。不吃馊的,可以吃醋吧? 他刚拿起醋瓶子,手腕便被一股大力抓住。 方池野说:“这闻起来味道就不对,怎么可能好吃。再往里面加醋老百姓都不吃了,那不就把粮食都浪费了。” 公社同志闹不懂苏蕊的路数,更不会懂方池野的路数。 秦山当即抓起野菜馅饼,里面香气扑鼻,咬上一口外酥里香:“哎哟喂,这也太难吃了,我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难吃的烙饼。” 丸子趁机挤进来,秦山递过来给她咬了一大口,孩子吃的吧唧嘴:“难吃,难吃死了!宋大娘你说呢?” 刚接过野菜馅饼的宋大娘大嗓门喊道:“真她爹的难吃!” 苏蕊:“......”你们、大可、不必、如此。 方池野见她小脸抽搐低头望着一锅野心之作,明白小姑娘这是怀疑人生了。 怕她抓起醋瓶子要往里头倒,旁边站着的公社同志慌忙把醋瓶子抢到手上说:“别介啊,都这么难吃了,其他同志不吃了怎么办?!” “我没想倒醋。”苏蕊伤心欲绝,待到方池野将公社同志哄出去,秦山赶紧过来说:“快快,给公社同志特制一份!” 这事找她干就对了。 苏蕊倏地站起来:“咋做?” 秦山说:“馊的糙的烂的,管他什么,塞到面饼里头烙上。” “好!”苏蕊瞬间明白怎么回事,小手飞快地烙饼,贴在锅里两块。转头哄着人出去的方池野进来,苏蕊看到公社同志抽完烟了,端着特制馅饼过去说:“同志,你也吃点吧,吃饱了咱们好继续革命啊。” 公社同志严肃地点点头,接过烙饼咬了一口,嚯,没等咽下去,先冲出去吐掉了。 他见边上妇女儿童们吃的怪香的,不服气,又咬了一口,马上又吐了。吐完眼泪含在眼圈里打转。 怪不得苏蕊同志发脾气,这样的烙饼已经够难吃了。难为她们吃的那么香,小坝村的忆苦思甜的精神传达的到位、非常到位! 在食堂屋里。 “纯用铁锅烙的能这么酥脆?”秦山一连吃了六七个,要不是怕老百姓不够吃,他还能再吃这么多。 方池野把公社干部送到赵阿姐那边,回来以后还以为没有野菜馅饼。 见到苏蕊神神秘秘地拉着他,走到食堂里头从橱柜里端出两个扣在一起的大海碗,打开以后,热腾腾的香味在他鼻下流转。 此时此刻,小姑娘捧着野菜馅饼像是捧着天大的好吃的,眼神闪亮亮地望着他说:“这锅馅儿特多,我特意给你留的。你快尝尝,要是冷了我再给你溜个锅。” 方池野怔愣地望着她,一时忘记如何反应。 苏蕊没发现他的表情,踮起脚往他身后看了看,抠抠搜搜从灶台边的小坛子里夹出一根腌黄瓜条,想了想又给他加上一根:“快夹上解腻,别人我还不给呢。” 方池野被催着咬下一大口,当即酸的眼泪要冒出来。 苏蕊还在问:“好吃不好吃?” 方池野说:“好吃。” 苏蕊笑了:“必须好吃。” 见她笑了,方池野也笑了。 又咬下一口烙饼,他不觉得黄瓜酸,反而觉得挺甜的。 第23章 “小苏同志, 棉花买回来!”外头有妇女喊着,苏蕊闻言让方池野先吃,自己哒哒哒跑了出去。 躲在一旁又摸了块烙饼的秦山, 嚼着烙饼来到方池野身边, 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苏蕊的背影, 应该是得了好棉花, 小脸喜笑颜开的。 “也厉害啊,干这么多活, 挺有精神头的。” 方池野t吃下最后一口烙饼,见秦山想要摸苏蕊的咸菜坛子, 打掉他的手, 架着他往外面走。 秦山怒道:“我吃根腌黄瓜不成吗?” 方池野说:“你配吗?” 秦山说:“我不配, 你就配?我可看到她谁都不给,给了你两根!” 方池野说:“你也知道她谁都不给就给我了?” 秦山顿时哑然,不用他吃, 他已经闻到空气中的酸腐味。 苏蕊本来只打算做一床棉被,也已经做好了。可这不是又发钱了嘛, 干脆想着把褥子也给换新的。 陈年的褥子已经不保暖, 拿起来沉甸甸很唬人, 其实一点保暖效果都没有。原先的棉被也是这样,压在身上她老做噩梦。 今儿知道张婶子坐驴车赶集,便托她帮忙带三斤棉花回来。 第62章 褥子不比棉被要一张整棉布,她攒的那些碎花布头都能用上,花花绿绿的反正别人也看不到, 她只管暖和就好。 她想着今年会过个暖和年, 小脸非常高兴。 张婶子得意地说:“是托我表姑买的,她在棉花店有熟人。都是今年的新棉花, 你看不用弹就宣软。” 苏蕊说:“这样式的最好啦,张婶子我识货着呢。给,鸡蛋给我外甥女吃了。今天陪着你上街,她也累坏啦。” 张婶子不要鸡蛋,苏蕊就往小女孩手里塞,几个人就在食堂外面拉拉扯扯半天。 站在一旁的方池野见了,眉眼染上笑意。 张婶子跟苏蕊说着话,忽然看到传说中的部队首长在一边听着,顿感意外,还有点不好意思:“哎哟,我们这家长里短的,听了没意思啊。” 方池野接茬说:“挺好的,很有烟火气。” 张婶子目光刚从方池野俊脸上挪下来,看到苏蕊飞快地剥好鸡蛋塞到女孩嘴里,她哭笑不得地说:“慢点吃,别噎着。” 方池野在这边站了会儿,准备回部队。 苏蕊赶紧叫住他:“你等等。” 她做给叶迟放的棉帽,还有给方池野的厚鞋垫正好能给出去。 她临时跑回家,又跑回食堂,气喘吁吁地提着筐说:“拿走、别让别人看到了。” 方池野意外地说:“真给我准备谢礼了?” 苏蕊说:“可不是么,还有给叶同志的,麻烦你帮我转交...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我寄个包裹也行。” 方池野接过筐,看到一针一线缝制的物件,笑着说:“方便,都给我吧。” 苏蕊挠挠头说:“那个,我想问问叶同志在具体哪个位置呀?我不是故意要打听的,就是有些好奇。” 方池野能把叶迟放的信给她,那就是说明叶迟放也在最近几批的劳改犯当中。她听说劳改犯分作两个地方进行劳改活动,一边是□□、文化犯,一边是偷鸡摸狗、拦路抢劫的,性质大不一样。 方池野沉默了下,迟疑地说:“真的可以不说?” 他不愿意骗苏蕊,谎言只能用谎言来弥补。 苏蕊虽然有点失望,不过也理解,这种事的确不能随便说出来:“没事的。” 方池野环视周围,有几个晚来吃饭的妇女,不知为什么,她们都在偷偷看着他。 “能不能到那边去一下?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方池野决定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把他就是叶迟放的事情跟苏蕊说。 苏蕊望着他说:“好啊,要很久吗?要是很久我就先把锅泡上。” 方池野说:“用不了很久,也可能会需要点时间。” 主要是要解释这件事,前后因果关系,他快要弄清楚了,但是跟苏蕊解释,可能要花点时间。 苏蕊说:“好,那就到那边吧,待会我还要去孤寡老人家慰问,咱们快点。” 方池野顺着她的方向,走过升旗台,后面是一片废弃的花园。花园土地应当被重新耕种过,边上翻着干枯的地瓜叶。 方池野没走两步,秦山从村委会办公室跑出来:“老方,速回部队,有任务!” 方池野站住脚,垂在裤缝边的手指搓了搓。 苏蕊见他有任务,她自己也有事,虽然不知道方池野要跟她谈什么,她野性的第六感告诉她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顺水推舟地说:“要不你先忙,等你下次过来再说?” 方池野今天也没准备,想着小姑娘本来挺快乐的,要是惹得她心情不好,他也有罪过,反正晚不了几天,也就点头答应下来。 秦山开车频频看着副驾驶,方池野受不了说:“好好看路,不然下次让汽车班小金开,你老实坐着。” 方池野腿上放着格格不入的竹筐,竹筐外围用一圈粉色碎花布兜着,竹篮把手用嫩黄色的布块裹着,一阵一阵冒着香味。 “你抱着什么东西?” 方池野不瞒着他,拿出厚实的鞋垫仔细看了看,上面绣的红牡丹娇艳欲滴,就跟绣她的人一样。他哪里舍得踩着穿。 想到这一层,方池野的脸色倏地冷了下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阴晴不定的?”秦山说:“不就是双鞋垫吗?我又不跟你抢。” 方池野说:“你抢一个试试。” 秦山认命地说:“行吧,我也抢不过你。那还有什么东西啊?费大劲儿装个筐里,怕被人见着?” 方池野拿出厚实的棉帽,上面细密的针脚全是小姑娘一针一线亲手做的,他感叹地说:“这是苏蕊同志让我捎带给叶迟放的。” 秦山怔了下,然后哈哈哈大笑。 方池野不明所以。 秦山说:“给叶迟放的好歹是厚棉帽,给你的就一双鞋垫,你可真好打发。” 虽然都是一个人,方池野隐约感受到小姑娘的...厚此薄彼。 回去的路上,秦山再没听到方池野说一句话。 方池野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专心开车。然而内心却在打鼓,老方这个劲儿不对呀。 *** 苏嫦娥蹲在爱民路上。 路修好后,动不动有战士在路上经过。或是跑步、或是出门办事,苏嫦娥便独自在路边坐着,希望有军人跟她说说话,好能打听打听战欢的事。 也不知抱着什么心思,每天都偷摸涂着红嘴唇,像个红嘴鸥似得蹲在路边,让人见了她也离得远远的。 第63章 苏红佩下午没见她,一路找过来喊她去听宣传课:“还不快回去,要是遇到赵阿姐点名,你不在肯定会被批评。” 苏嫦娥吐掉嘴里的草叶子,站起来拍拍膝盖说:“纪律严明就是好啊,老娘打听个人,打听三天没一个过来搭腔的。” 苏红佩推了她一把:“没大没小的。过来搞建设的军人全都是出类拔萃的革命战士,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来啊?没见着他们都背着枪弹,这都是人命关天的事,谁能轻易告诉你。” 苏嫦娥蹲的有些恼火,泄气地说:“要是再问不到,我就找别人处对象去。方团长也没跟他似得,成日里神神秘秘的。” 苏红佩低头咽了咽吐沫,再抬起头说:“也是的,处对象也讲究个缘分,你说呢?” 苏嫦娥猛地转头看她,冷笑道:“我知道苏蕊嫉妒我找个军官当对象,本以为你不会嫉妒,原来你也在嫉妒我,是不是想趁这个机会让我们干脆分手?” 这话太刺耳,苏红佩涨红着脸说:“我是想你们都过上好日子,谁会嫉妒你。” 苏嫦娥说:“我嫁给军官就能过上好日子。” 苏红佩咬着嘴唇半晌说:“你知道找军官就能过上好日子,为什么还要给小妹介绍个劳改犯?” 苏嫦娥说:“我乐意。” 苏红佩说:“你乐意?就为了你乐意,你要把她一辈子推到龙潭虎穴里?” 苏嫦娥嬉笑着说:“对呀,看她过得不如我,我就高兴。” 苏红佩深深吸了口气,她认真地说:“我劝你跟她道歉,咱们一家人总会想办法把劳改犯甩掉。” 苏嫦娥不做声。 苏红佩又说:“这不是我第一次劝你了。” 苏嫦娥说:“人家俩人打得火热,用不上咱们分开。说不定真成了一对佳偶。你看她当了干部,以身作则娶个思想落后的同志进行改造,岂不是为她以后当官的路打下先进的基础嘛。” “有个劳改犯当丈夫还当什么官?根本过不了组织审查。”苏红佩被她的话刺激的心灰意冷,下定决心说:“你小心会后悔。” 苏嫦娥冷笑着说:“不巧,我做事就不会后悔。你以后也别再跟我说,翻来覆去你不嫌烦我还嫌烦。” 她们说着话,远处走来两位战士。他们见到苏嫦娥在,相互看了眼,客客气气地走上前:“请问是苏同志t吗?” 苏嫦娥酸溜溜地说:“你别找错人,我叫苏嫦娥,可不叫苏蕊。” “你好苏同志,我叫程毅。”程毅有些尴尬往旁边看了看,旁边的战士摇摇头。 苏嫦娥看到程毅肩膀上的孤零零的一道杠,撇撇嘴说:“有什么事?” 程毅跟战友是想问问照片上那位女同志是否在这里,之前有人见过。不过眼前的女同志心情不是很好,他也就算了。 当他和战友要走,苏嫦娥又叫住他说:“喂,我跟你们打听个事。” 程毅说:“什么事?” 苏嫦娥说:“你认识一个叫战欢的吗?” 她光顾着说,没发觉身后苏红佩的紧张。 程毅摇头:“我不认识。” 苏嫦娥说:“你们也要找人?” 程毅又看了边上的战士一眼,想了想说:“你刚才说的苏蕊同志,是不是很漂亮上进的一位女同志?经常在这边修路?” 苏嫦娥说:“我随口说的,谁知道苏蕊是谁。你问这人要做什么?” 程毅不好意思说自己对那张照片上的姑娘一见钟情,听说在这里出现过,赶紧请假出来。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等他过来这边修路的同志都已经回去了。 程毅边上的战士倒是机灵些,看苏嫦娥的样子不像是不认识那位女同志,斟酌着说:“小坝村的村花你认识吗?” 苏红佩拉住苏嫦娥,自己先开口:“我小妹倒是被人叫过村花,说来挺不好意思的。” 程毅眼睛亮了,露出健康的大白牙笑着说:“原来真姓苏。”说着,他挠挠后脑勺说:“请问她...她有对象了吗?” 苏嫦娥刚想说苏蕊跟劳改犯处着呢,被苏红佩拦下来,苏红佩跟程毅他们说:“有了,相处的挺好,别的事情我也不好继续跟你透漏。” 程毅料想到这样的女同志肯定不会单身,伤心至于倒也没那么失望:“理解。谢谢你,那我们走了。” “等等。你们真不认识战欢?”苏嫦娥追着问:“他说在你们部队当副连长,你好好想想。” 程毅站住脚回头说:“我是新兵,不大知道领导们的名字。不过之前听说有位姓詹的连长,但不是我们连队的。” “啊,真的是连长啊,不是副连长?” “不是,我见詹连长带队参与招兵,副连长没资格去。” “战连长?那我知道了,真是感谢你。” 苏嫦娥没听出“詹”与“战”的区别,以为自己终于打听出战欢的消息,顿时心花怒放。 原来战欢是正连长,不是副连长,这比想象的还要好。 *** 苏蕊并不知道有人询问她的名字,对她抱有好感。 就算有,被苏嫦娥背着拒绝也是常事。 她在村委会开着会,开到一半办公室外面过来一位哭丧着脸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四五。她还以为是赵阿姐的亲戚。 等到赵阿姐领着人说话去,黄蓓凑过来说:“你看,这是庆男村的新书记。城里下来的干部。” 第64章 苏蕊看到对方消瘦的背影,找人说话也是柔声细气的,顿时觉得他压制不住庆男村的那帮瘪犊子。 果不其然,等到他离开,在黄蓓的追问下赵阿姐无奈地说:“庆男村的人不听他的指挥,非要自己推举书记。他算是遇上大麻烦,想找我取取经。” 妇委会办公室原本只有一间,上个礼拜将小杂物室清出来,作为赵阿姐的独立办公室,其他干事全都在原来的办公室办公。 苏蕊的办公桌靠墙,对面桌坐着的就是黄蓓,三不五时找她说八卦,苏蕊选择性的听,听不过去的就怼,这些天下来,黄蓓不大爱找她说话,估计生气了。 但苏蕊乐得清净。瓜可以吃,但话不能乱讲嘛。 苏蕊放下钢笔捧着小脸说:“庆男村的人这两年被郭庆旺惯得不行,贪小便宜无大义,并不好管理啊。” 赵阿姐拍拍苏蕊的肩膀说:“你说的太对了。说实在话我也没有好办法告诉他,只能让他坚持工作,持之以恒地动员庆男村的劳动力,争取...哎,争取以德服人吧。” 苏蕊说:“以德服人啊,那得看对方是人还是白眼狼咯。” 赵阿姐也摇摇头,似乎看到新书记的最后结局。 中午休息过后,苏蕊继续走访孤寡老人家庭。 检查她们的煤炭、屋顶与大炕、粮食。 这些天下来,苏蕊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笑容,都有种慈眉善目的感觉。 腊月二十八,不用去村委会上班。 苏蕊在西屋缝着褥子。 眼瞅着天要下雪,她的褥子的加紧缝出来。 苏力在外面劈柴,苏蕊爬起来看了眼,感叹地想,还是得尽快找个上门女婿。她劈不动柴火,只能让她爹受累了。 “你们相处的怎么样了?怎么不看你写信给叶同志?”苏红佩端着一盆面进来,要捂一晚上发起来,提前一天把过年的饺子包好,后天当天直接热了吃。 苏蕊随口说:“写了也寄不出去,大雪把路都埋住邮递员都不来。” 苏红佩说:“那你托方团长送去?” 提到方池野,苏蕊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她佯装专注地缝着褥子,小声说:“不想让他送了。” 苏红佩没发现小妹的异常,哪里能想象的到苏蕊上次和方池野分开后一个劲儿地梦到他。 还以为很快会见面,一晃眼大半个月过去。 苏蕊捧着大茶缸咕嘟咕嘟灌下半杯凉水,看得苏红佩直皱眉:“也不怕寒到你?” 苏蕊剥开下嘴唇,跟苏红佩看:“我都起大燎泡了。” 苏红佩诧异地说:“好端端地怎么还起包了?抹点牙膏?” “不用。”苏蕊不敢说是因为方池野和叶迟放的事,她这些天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对叶迟放其实没有感觉。反而对方池野报以非分之想。 “我不想跟他处了。”苏蕊放下针线,认真地跟苏红佩说:“当初也不过是为了不被痴傻缠住,现在有部队在,我也是干部,不怕他们再纠缠。” 苏红佩不赞同地说:“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苏蕊挠头:“...他是个好人。” 苏红佩:“......别跟我来这套,我问你到底怎么了,突然这样?” 苏蕊小脸被炉子烤得有些热,她打死也不会说自己连日梦到方池野。她悄悄摸了摸胸口,小木屋里的悸动还在胸腔里回荡。 明知道俩人差距太大,而方池野也有喜欢的人,她还是不想让自己心里有个人,然后又跟别人来往,她过不去心里的坎儿。 “就是没感情。”苏蕊说:“不喜欢。” 苏红佩不想苏蕊跟“叶迟放”分开,当晚劝了许久,勉强让苏蕊跟“叶迟放”保持书信联系。最好让对方主动说分手。 苏蕊也觉得大姐说得对,那人是劳改犯,要是被逼急了兴许会做出不可想象的事情,于是磨磨唧唧地拿出信纸,在上面冷淡地写了写天气和过年的情况,表现的比气候更加的冷酷无情。 不知邮递员什么时候来,往邮筒里投了信,苏蕊整个人投入在过年之中。 小坝村今年过得热热闹闹,再也不用把集体猪分给庆男村的人吃。中午吃了饺子,听着广播里欢乐的春节歌曲,整个村庄洋溢在快乐中。 丸子这帮半大孩子们总算有压岁钱买鞭炮,村子里霹雳吧啦到处都是炮竹声。 ...... 过完正月十五,开年上班第一件事,不快乐了。 “凭什么要把扫盲学校盖在庆男村边上?咱们过去不得两个小时?”苏蕊盯着公社下达的文件,想要把它看透。 赵阿姐无奈地说:“庆男村过年期间选举了新书记吴丹,吴丹带人把自家三间老平房收拾出来,用作扫盲学校使用。这样不需要公社批款省下建校的钱,公社领导自然是愿意的。” “三间平房能装多少人学习?”苏蕊说:“顶多二百人。庆男村自己都不够装的。” 赵阿姐说:“我跟吴书记商量过,能不能两村各自出一笔钱在中心地带建一所扫盲学校,也可以动员义望村的人也出点,这样规模大一些,以后就算不办扫盲班,作为村庄小学也是可以的。” 不用赵阿姐说后面的话,苏蕊也知道吴丹八成要跟小坝村对着干,不会同意她的建议。 既然扫盲班的选址定下来,她们也没有其他办法。在开春前,动员文盲与半文盲希望她们能参与学习。 第65章 苏蕊也在其中参与动员,然而等到扫盲班开学当天,又出问题了。 以宋大娘为首的妇女同志们欣然前往,发现扫盲班三间教室门上贴了名字。这些人虽然没有到t,但有自己的座位。跟义望村的人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扫盲班需要提前报名,不报名就不能过来上课。 “可是也没人通知咱们报名啊。” 宋大娘等人从庆男村那边回来第一件事来到村委会跟赵阿姐诉苦:“还说晚报名上不了课。我问了下一期能不能提前报名,吴丹说下一期的扫盲班也已经报完名。赵阿姐,你看他的意思,是根本针对咱们,不让咱们参与学习进步啊。” 丸子穿着厚实的棉袄跑进来告状说:“庆男村的大孩子还骂我是文盲,说我这辈子当定文盲。我数数能数到一千,还会加减乘除,他们会个臭狗屎!” “你陪我上乡里一趟。”赵阿姐把门后的大棉袄套在身上,跟苏蕊说:“我必须跟乡里反映。” 苏蕊赶紧起来把敞开的棉服扣子扣上,也生气地说:“庆男村的人太不地道了。” 黄蓓捧着大茶缸,悠悠地说:“他们不地道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外面冰天雪地,北风跟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远处传来战士们的呼喊声,应该在冬训拉练。激情洋溢,也不知道会不会是方池野指挥。他身材那么精悍,铁定狠狠/操练过。 苏蕊打了个寒颤,爬上毛驴车,裹在棉被里说:“咱们过去告状能行吗?” 赵阿姐说:“不能行也得行,哪怕这次管不了,也得让领导们知道庆男村的情况。” 苏蕊想一想也是的。 她跟赵阿姐赶到乡政府,发现乡政府门口站了好多人,都是有事情找上来的。 苏蕊跺着脚在外面冻了大半天,陪着赵阿姐进到里面找到革委会的干部,对方非常繁忙。 听到这样的情况跟赵阿姐说:“他们的一切程序都是符合标准的,上级领导很难插手啊。基层工作总会有许多不如意的地方,你们多包容包容嘛。” 等了大半天,等来这几句话,回到小坝村苏蕊都是气呼呼的。她一定要想办法狠狠打他们的脸! 第24章 回小坝村的路上, 途径庆男村。 他们敲锣打鼓给扫盲班庆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村的独立教学点。 站在最前面方脸瘦矮的男子应该是吴丹,他的派头比郭庆旺还要大, 拿着大剪刀在鞭炮声中剪彩。 “为人民鞠躬尽瘁的岗位, 到了他们这里成了香饽饽。”赵阿姐看了一眼便不看了。 苏蕊瞅着扫盲班边上还有几位义望村的人, 脸色都不好。 苏蕊冷笑着说:“都已经开班了, 现在还要剪彩,恐怕是寻了个黄道吉日, 明摆着搞封建迷信。” 赵阿姐说:“吴书记年纪轻轻,我也没想到他是这样性格的人。” 回到小坝村, 又过了两日, 时常有妇女过来打听扫盲班的事。知道没有名额, 一个两个都遗憾离开。 苏蕊打听到乡里文教部也许能管到扫盲班,跟赵阿姐说:“要不让我试试运气?要是成,咱们的同志能进去学习, 要是不成,咱们也不亏什么。” 赵阿姐看她年轻劲头足, 从抽屉里拿出两毛钱给她:“拿着坐车去, 给你报销。” 黄蓓在一旁酸溜溜地说:“还是她待遇好啊, 我上次去乡里也没说给我报销。” 赵阿姐冷下声音说:“你是去乡卫生所打预防针。” 黄蓓被戳破了,她站起来说:“我出去画大字报。” 苏蕊不理她,接下两毛钱揣兜里就往乡里去。 路上先蹭了一段毛驴车,来到车站坐着乡间公共汽车晃悠悠地到了乡文化教育部。 她来的时候还是上午九点,站在门口门卫不让进, 告诉她说:“部里的同志们都出去开会了, 有事情明天再来。” 苏蕊说:“开会开一天吗?” 门卫挥挥手说:“走吧,要来办事的太多了, 见不过来。” 苏蕊张望着四周,并没看到几个过来办事的人。 门卫不给进,苏蕊偏不走,站在围墙栏杆边上硬等。快到中午肚子饿了,掏出饽饽啃了一口。 捶着胸口啃完结实的地瓜面饽饽,趁门卫吃饭的功夫,踩在台子上往里张望。 发现从办公楼出来得经过大门不远的小路往食堂走,干脆瞪着漂亮的杏眼盯着办公楼里出来的人。 约莫一刻钟,里面陆陆续续有人出来。 男的女的看起来都挺有知识文化的,大多数戴着眼镜。她看了看去,盯上一位面善的中年女同志,看起来像位领导。 苏蕊冲她摆手说:“大姐呀,我来啦!”这热乎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姐妹。 对方眼镜不合适,眯着眼看到有个纤细的人影对她招手,还真以为是熟人,跟门卫那边招招手,门卫将苏蕊放了进去。 苏蕊哒哒哒跑进去,小脸挤着甜甜的笑容说:“同志——” 对方一下愣住说:“你谁啊你?” 苏蕊忙说:“我是来办事,听说负责农村扫盲的部门在这里,我有情况要报告。” 对方扶着眼镜上下打量苏蕊,见她漂亮的小脸冻得发白叹口气说:“也难为你了,怎么不进去取暖?” 苏蕊老实巴交地说:“门卫不让我进,我倒是想进去。” 第66章 这时守在门口的门卫见状不对,跑过来跟说:“周部长,怎么回事?这人你到底认不认识?不认识我就把她撵出去。” 周部长端起饭盒无奈地说:“咱们是做群众工作的,哪里能对群众这样?你看她都冻成什么样了,咱们这是办事机关,不是封建衙门,怎么能见人下菜碟,有的让进有的不让进?” 门卫说:“但她没有手续啊。” 周部长说:“那你也不问问为什么找?问了往里面反应一下,她也不至于在外面冻一上午!” 周部长看到大门口并没有多少人,远不至于办公楼里的人忙不过来。 她训了门卫几句,门卫讪讪地跟苏蕊道了歉,这才带着苏蕊到食堂里。 “你来的巧,咱们机关食堂做的豆腐汤好喝。正好你喝了暖暖身子。” 苏蕊感动极了,忙说:“谢谢周部长,我刚才吃了地瓜面饽饽正觉得噎得慌呢。” 周部长被她逗笑了,亲自去给苏蕊打了豆腐汤,盛了饭菜,与苏蕊一起边吃边说。 了解过扫盲班的事,周部长疑惑地说:“他们不是刚被抓掉一个贪官,怎么又出现这样的事?” 苏蕊很想说是那地方风水不好,养出的全是刁民,但是忍住了。 “你说的情况我理解,不少基层老百姓都希望得到教育。国家正在推行初步扫盲计划,这次的扫盲班已经定下来一段时间,恐怕我不能为你做些什么。” “上级部门真管不了吗?” 周部长说:“这次是他们做的不地道,思想过于狭隘,我会对吴丹进行批评。我答应你,下次再有此类教育活动,优先小坝村展开,可以吗?” “谢谢您,您是好领导。” 苏蕊明白了,这还是跟上次的干部说的一样,他们踩着政策低线活动,没有违规,符合扫盲班的各项要求,所以上级领导就算是想要干涉也干涉不了,最多就是口头批评。 “小苏同志,你要是不来,我还不知道基层工作上出现此类漏洞。后面其他乡村的扫盲班建设,我会以此为戒。” 周部长虽然是领导,应当是跟农村老百姓打交道的多,说话直爽真诚。 苏蕊还是很喜欢她这样的领导,虽然小坝村遭过这次,但能避免其他类似小坝村的情况发生,那今天不白受冻。 “还是谢谢您。有您这些话,相当于寒冬里的一口热汤,暖在我的心头上。” 苏蕊把碗放下,虽然有失望,但更多感激周部长的耐心说明,要不然她对上级领导也会抱有怨念。 临走前,苏蕊问周部长:“要是我们村子里自己教学呢?” 周部长说:“这样当然可以,我们鼓励自主教学。对了,我这里还有两本扫盲教材,最后剩下的两本都给你。要是自己教学的话可以让有文化的同志照着上面来。” “那可太好啦,谢谢周部长。”苏蕊屁颠颠跟着去办公室拿回教材。 *** 春季大练兵进行了三周。 方池野每天检查战士们的身体素质和训练情况。 再过半个月就要去外地进行征兵,他好不容易得了空,从竹叶山下来,到了小坝村。 这些天他翻来覆去想着应该怎么跟苏蕊说清楚,思前想后,还是坦白一切,然后道歉最好。 从得了照片以为她是敌特开始,慢慢沟通了t解,他也在过程中进行了背调,事实证明,苏蕊是位很上进的革命小青年。人长得漂亮,工作认真,还是热心肠。 他估计苏蕊还在办公室,径直来到村委会找她,哪知道扑了个空。 “她去乡里碰碰运气。”赵阿姐倒杯茶水给方池野,客气地说:“这姑娘工作热情高,关心小坝村的一草一木。我知道她内心跟我一样,都希望小坝村的妇女同志们能过的更好、更进步。” “是的,她的确是这样性格的同志。”方池野喝了口茶,思考了一下说:“也许不需要非得参加扫盲班学习。” *** 苏蕊站在马路边,抱着两本扫盲班教材,觉得自己不算白来。 回头她发动干部一起抄写出来,每周在碾谷场上教两天,也算是给小坝村妇女们做个启蒙。扫盲的目的就是让她们不做睁眼瞎,苏蕊的目标也是如此。 想着宋大娘还有丸子娘她们,都挺热爱学习的。偏偏热爱学习的同志无法参与学习,反而让那帮好逸恶劳的人得了好处,她心里不服气。 正好马路对面有一家书店改成的杂货店,她等着交通警察的指挥,走过马路。 苏蕊平时抠搜舍不得花丈夫本。想着刚过完年,村委会资金不多。教学器具她不要赵阿姐报销,算是个人捐赠。 她以后要娶贤惠人的,贤惠人应当理解。 “有小黑板吗?” 店内左手有个到房顶的书架,放着革命书籍与语录。对面的架子上卖的是大剪子、刀片、连环画、挂历、红袖章、英雄海报等。旁边柜台里还装着信封信纸和笔。 “黑板有。”营业员走到仓库,费劲地把带灰的黑板提到柜面上:“小的没有,只有三米长,一米五宽的。” “这么大啊。”苏蕊问:“那你有粉笔吗?” 营业员往外面瞅了瞅,压低声音说:“你要这些做什么?现在不是学习的时候。” 苏蕊也压低声音说:“给村里办扫盲班用。” 营业员顿时松了口气,从柜台出来绕到架子下面掏出三盒粉笔说:“早说啊,我还以为你要干什么呢。给你,一共五块六。我多送你一盒彩色的,有点受潮但还能用。” 第67章 “谢谢!”苏蕊结了账。 营业员找了零钱问她:“这么大的东西你怎么拿回去?” 苏蕊说:“有绳子吗?我背回去。” “行吗?”营业员瞧着苏蕊瘦瘦小小的,回到仓库拿出旧绳子递给她。 苏蕊麻利地用绳子捆着黑板背在身后:“的确有点沉,不过还行。” 营业员佩服地说:“你可真能干,回去小心点,可得受累了。” 苏蕊笑道:“为人民服务,不怕苦不怕累。” 营业员竖起大拇指:“走好。” 苏蕊背着沉甸甸的黑板,站在杂货铺门口瞅着车站,过去还得两站路,只能咬牙往那边去。 远处的天阴沉沉,空气里带着灰土的味道。 感受到起风了,苏蕊顶着风,噌噌使劲往前走。都说路遥知马力,她今儿就把自己当成骡子使。 小坝村的女人绝不服输。 她闷头往前走,没注意马路边上缓缓开来一辆军用吉普车。吉普车跟在她后面,约莫跟了十多米的距离。 方池野望着噌噌往前移动的...黑板,把前面整个人都挡住,堪堪露出绣着小草花的鞋后跟。 秦山吐槽道:“怎么跟个小王八似得。” “不会说就别说。”他忍住笑意,一眼认出来是谁了。 秦山正要按声喇叭,被方池野阻止让他把车停下。 方池野下了车,大步流星地往苏蕊方向追去,留下秦山在后边继续溜车。 “苏小干部。” 苏蕊顶风往前走,想着下雨前快点回村里去。 路对面有逆行的人,苏蕊被撞了一下,她没什么事,身后的黑板歪了下来,眼看掉在排水沟上。 苏蕊反手要抓,谁知一下抓到一张炙热的大手。她猛地回头,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方池野会出现在这里。 方池野托住黑板,看到苏蕊的小脸由惊讶变成吃惊再成为惊喜,压着唇角说:“好巧。” 苏蕊放松下来,悄悄挪开手,忽略坚硬的骨骼与肌肉的触感:“对,好巧。我还以为后面有人偷我东西呢。” 她抓着绳子说:“给我吧,挺沉的,我重新捆一下就好。” 方池野笑道:“沉的我拿。走,车在后面,我送你回去。” 呀,顺风车! 方池野不等苏蕊回答,自行提起黑板。 苏蕊发现他说的188.5还真是不虚,没有一厘米是白长的。对她来说那么大一块黑板,在他手里小了不少。 苏蕊美滋滋地说:“那我今天运气真不错,眼瞅着要下雨还有车回家。会不会麻烦你呀?” 方池野笑道:“顺路而已,不麻烦。” 顺路?大老远找过来的好么。 秦山在前面透过后视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硬是没敢说实话,调侃道:“苏同志为人民鞠躬尽瘁背黑板啊。” 苏蕊小手一挥,很有领导派头地说:“不值一提。” 方池野将黑板捆扎在车顶,苏蕊独自坐在后面捶了捶肩膀。 往小坝村回去的路上,副驾驶的方池野跟苏蕊说个好消息。 “赵书记跟我说了庆男村的事。”方池野转过来,凤眸望着苏蕊说:“他们经常欺负你们?” 苏蕊说:“也不是一次两次,还以为郭庆旺被捉他们会收敛点。不过也管不到我们头上,我们小坝村独立了嘛。” 方池野看她腿上放着扫盲班的教材,见小姑娘如此辛苦也不兜弯子:“春节过后,军区下达‘三助政策’。主要内容是助农助学助思想。用来帮助部队周边老百姓在生活劳动,思想学习上进步。” “‘三助政策’?”苏蕊认真地说:“这就是说不光是能让老百姓学习,还能教授她们劳动知识?” 方池野说:“正是这样。我们部队也接受到这样的指令。因为部队新落成,事情比较多,这件事推到立夏后进行。但是部队看到小坝村与义望村老百姓学习的紧迫性,那就按照原计划,争取在三月初开班。” 他顿了顿说:“因为条件限制,恐怕一周只能上三节课。不过思想课堂上的笔纸等所有文具由部队提供。跟你想的一样,不光提供扫盲教学,也会根据农业部的最新成果教授农业知识、还会有伟人语录的学习和深入讲解、革命歌曲的演唱弹奏、农副产品的制作、基础手工学习等。” 苏蕊大吃一惊:“居然能教授这么多内容?全都是我们迫切需要的!我们真能参加?” 方池野笑了笑说:“是的。负责的战士会根据老百姓的需求,及时调整教学内容,以此达到军民共同进步、宣传部队理念的目的。” 苏蕊小手不停地搓着扫盲教材,她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仿佛天上掉下个大馅饼,正好砸中她的脑袋瓜。 方池野见了,体贴地说:“至于你的扫盲教材和黑板,正好用作知识预习和巩固。每个人基础不一样,还得需要苏小干部受累,多操点心。” “那当然,我很乐意的。”苏蕊抓着扫盲教材,越看方池野越觉得他人好,周身都是男主角的光辉! 吉普车直接将苏蕊送到村委会。 苏蕊临下车,往前凑了凑小声地问:“那个...鞋垫子码数合适吗?” 方池野还在心里想着如何跟她坦白,说道:“挺合适的。”他没好意思说自己还没用,那么娇艳欲滴的牡丹花不应当踩在脚下,应该要好好珍惜的保存。 第68章 苏蕊又问:“那棉帽?” 方池野说:“给了。” 苏蕊点点头,下车的功夫,站在车门口说:“谢谢你方团长,你真是个大好人。” 方池野猝不及防收到张好人卡,一时哑然。 卸下黑板,苏蕊欢快地冲到办公室里跟赵阿姐说这个好消息。 方池野站在车边等了一会儿,听到里面雀跃地声调,小嘴巴叽叽喳喳说着话,摸了摸兜里的坦白信...重新回到车里。 秦山挑眉说:“就这么走了?” 方池野说:“我来开?” 秦山说:“那我干什么?” 方池野说:“跟在后面跑回去。” 秦山腹诽着想,老方八成被“大好人”三个字刺激,一时无法跟苏蕊同志说实话了。 这八字还没一撇,怎么就先惧内了呢。 “等等,方团长。”赵阿姐从办公室出来,她询问方池野:“请问教学选址在什么地方?我好让人提t前收拾准备。” 方池野说:“青凤中学怎么样?” 空置的青凤中学去年底用作部队临时办公场所,里面休整的差不多。地方也合适,距离小坝村村委会,步行过去也只需要二十分钟。 “那自然是最好的。”赵阿姐犹豫着说:“但是会不会太大了?白浪费那么好的地方。” “那就作为中小学教学场所预备着,我会跟县里通气,这件事不用你们操心。” 方池野说:“附近村庄学龄儿童不少,总不能一间学校也没有。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得有。知识的火焰终究需要代代传承。” 赵阿姐频频点头:“你说得对,要往以后打算。” 方池野走后,苏蕊站在赵阿姐身边见她满心欢喜。 赵阿姐是个情绪不大外露的人,苏蕊忍不住问:“赵阿姐,你怎么这么开心呀?” 赵阿姐是过来人,笑了笑说:“托你的福了。” 苏蕊不明所以:“我就去了乡里一趟,事情也没办好。” 赵阿姐说:“不是这个。我说的是青凤中学要作为附近中小学预备校址。以后咱们的孩子上学,再不用路过庆男村到县郊去了,这比思想班的意义更长远。” 黄蓓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也说道:“我还记得听人家说,庆男村的人忒不是东西,从前还在去学校的必经之路上设闸口。不让咱们村的孩子过去考试。现在可好了,轮到咱们给他们设闸口了。” 苏蕊说:“他们到青凤中学去,来回得三个小时。我见着他们未必愿意。” 黄蓓说:“他们不乐意那更好不过了。书籍是进步的阶梯,他们不乐意进步,咱们没必要拽着他们往前走。” “回头安排人把青凤中学再收拾一下,至少准备三间教室出来。” 赵阿姐往办公室走,嘱咐道:“这件事情既然方团长说了,想必不会再有改变,回头我跟大家伙宣布一下这个好消息。” “那我把黑板放到空办公室,过两天组织大家过来学学拼音,争取打个好基础。”苏蕊又把扫盲教材递给赵阿姐:“方团长说可以用这个先学着。” “你居然弄到扫盲教材了?”黄蓓大惊小怪地说:“宋大娘她们找庆男村的人借,他们谁都不借。还说宁愿用来烧炕,也不给咱们呢。” 苏蕊说:“他们算个什么。正好没事,你跟我一起抄一份出来。” 黄蓓硬着头皮说:“那我再找几个人,总不能就咱俩受累啊。” 正合苏蕊的意思,她跟赵阿姐打了招呼,便跟她一起找人在办公室开始抄教材。 黄蓓的大嘴巴起了作用,知道苏蕊弄到扫盲教材了,宋大娘她们几个玩得好的,叫上会写字的知青和年轻同志,先一步来到办公室,跟着一起抄书。 比起前段日子的丧气失意,宋大娘笑得合不拢嘴,守着她们抄了一整晚,还约好后面几天继续抄。 隔日。 苏蕊扛着大扫帚,跟其他人一起来到青凤中学打扫卫生。 部队用过的地方就是不一样,收拾的干干净净,许多落了墙皮的地方,也给简单修缮过。 经过几天的打扫,青凤中学显出曾经的体面来。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操场上坑坑洼洼,苏蕊跟赵阿姐打了报告,打算买来水泥添补上。 赵阿姐说什么也把苏蕊买黑板的钱报销,又给青凤中学的大铁门配上一把拳头大的铁将军。 苏蕊锁上门,将钥匙塞到碎花布小钱包里,耳后传来假惺惺的招呼声:“同志们好啊,你们这是要打扫学校啊?” 吴丹来晚一步,没看到学校里的景象。伸着脖子瞅了瞅,被苏蕊挡住了。 苏蕊皮笑肉不笑地说:“吴书记呀,大忙人啊,怎么到我们小坝村的地界来啦?” 吴丹挤着笑,眼尾的皱折炸开花:“听说你们军民联合,要办思想班?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通知我们庆男村?” 苏蕊说:“哟,郭庆旺不是进去了么,怎么还有人要管我们小坝村的事?” 吴丹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见苏蕊不想跟他说实话,也不绕弯子了说:“思想班比扫盲班好太多了,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事。你们小坝村遇到好事怎么能贪吃贪占呢。” 苏蕊乐得不行,这就是恶人先告状吧。 她笑呵呵地说:“我也想让你们庆男村报名参加呀。” “那现在报名来得及吗?”听到这熟悉的腔调和话语,吴丹眼皮子骤然一跳。 第69章 苏蕊假惺惺地说:“我们都提前报好名了,你们也不知道早点来。这也是没办法的,只能等下一期了。” “关键没人通知我们啊。”吴丹冷下声音说:“下一期是什么时候?我现在就把庆男村的所有人报上名!” 不等苏蕊说话,在庆男村受了气回来的宋大娘喊道:“下一期满了!下下期也满了!” 吴丹忍着脾气说:“你们这样小心我往部队告,到时候谁都别想好!” 苏蕊这些天折腾的人困马乏,闻言走上前,欣慰地说:“那你快去吧。” 第25章 这些天, 苏蕊都在忙思想班的工作。 临到思想班开学前夕,她下班去了趟供销社,回到家后发现苏嫦娥居然围着围裙在干活。 苏蕊不管她闹幺蛾子, 先去找苏力。 海湾上的冰已经解冻, 这代表着苏力又要跟船干活, 这一走又得几个月。 苏蕊买了五斤钙奶饼干, 还去医务所开了维生素片,又给苏力收拾两套防水的护膝、护肘。 “爹, 这次通知你去多久?” 苏力在后院缝补渔网,每年都是同样的画面。 苏力说:“三到四个月, 养了一冬天海里的东西肥, 爹想多挣点钱。” 苏蕊望着缝缝补补的破渔网, 从兜里掏出十元钱说:“买张新渔网吧,这是我发的工资,我想给你用。” 苏力摆摆手, 憨笑着说:“我闺女大了,都能挣钱给爹花了。爹不用, 谁家渔网不都是缝缝补补过来的么。用新的我反而舍不得, 旧的好用顺手了。” 苏蕊强硬地将钱塞到苏力的口袋里, 往身后看看说:“你自己留着,头疼脑热别忍着,给你带的药你舍得吃。土霉素千万别吃了。” 他们去也不会持续漂在海面上,会有两个渔村做落脚点。那里有黑市场,东西多但是贵, 苏力从来不买。 苏蕊特意给他换成毛钞, 就是想让他用。老一辈的人有张大票舍不得破开花。 “行,爹知道了。”苏力放下手里的活儿, 望着出落的水灵漂亮的苏蕊说:“爹这次走也放心了。” 苏蕊忙“呸呸呸”,埋怨地说:“这话说出来苗头不对,你以后别说。等这次回来,你也别去海上了。” 苏力叹口气,往主屋里看了眼:“不去我在家里待不安宁。” 苏蕊说:“我成年了,村委会有成年人口宅基地的分配,回头我跟赵阿姐问问。要是给我分地了,我就把房子先盖起来,我带着你过好日子。” 苏力这辈子没享过什么福,他吸了吸鼻子,发现闺女不知不觉中和前妻一样,都有了要强负责的性格。 现在她也进村委会,更跟前妻一样了。 “你还是要保护好自己,万事不要强求。早点找个知冷热的,爹也放心了。”苏力想起前妻,心中不免伤痛。说完这话,又沉默寡言起来。 苏蕊回到主屋里,在苏玉琴的监督下给苏力收拾行李。 苏玉琴看着钙奶饼干这类好东西都放到苏力的包里,忍不住说:“咋不见你往家里拿点什么好东西。” 苏蕊说:“那也看值不值得。” 苏玉琴忽然说:“跟你写信的是谁?” 苏蕊莫名其妙:“还能是谁?怎么劳改犯你们也要抢?” 苏玉琴细细打量她的表情,不似作假。 苏蕊将苏玉琴给苏力塞的土霉素扔出来,把自己买好的药写上说明放到包里。 苏玉琴捡回土霉素说:“真是良心喂了狗。” 苏蕊说:“那你吃吧。” 苏玉琴又想骂她,刚张嘴觉得头有点痛,便放过苏蕊,自己去倒了水咽下两片土霉素。 苏嫦娥此刻端着面盆进来,浑身冒着喜气:“快来包饺子,我买了半斤五花肉呢。” 苏玉琴躺在炕上说:“让老三帮你,我头疼想歇歇。” 苏蕊见她就要骂她一句小乐色。不等苏蕊问,苏嫦娥先开口说:“回头给我多准备点份子钱。” 苏蕊t:“啊?份子钱?你要结婚了?” 苏嫦娥难得羞臊地说:“嗯,我跟战连长定下来了。他说找个时间就过来提亲。” 苏嫦娥知道苏蕊最近没怎么给叶迟放寄信,自己幸福的同时,催促着说:“你那边也别老是冷着人家啊,回头找上门怎么办?” 苏蕊坐到炕沿上,按了按发起的面团说:“少来管我。” 苏嫦娥大喜的心情并没有被打破,嘴上这么说着,心里也是无所谓的态度,反正苏蕊以后肯定比不过她。就算劳改犯找上门,也有战连长镇着,她什么都不怕。 苏红佩晚一步到家。 三月的天,乍暖还寒。早晚温差大,回来时她还穿着棉褂子。 苏蕊从窗户里看到苏红佩回来,也不知她抱着什么东西,没跟大家打招呼,径直去了西屋。 苏蕊包完最后两个饺子,把剩下的活儿丢给苏嫦娥。 苏嫦娥喊道:“懒丫头,你把灶坑烧上!” 苏蕊没搭理她,进到西屋,看到苏红佩神神秘秘地推了推桌子上的包裹:“快来看看,这是给你的。” 苏蕊的心一下沉了下去,看着沉甸甸的包裹她摇摇头说:“我不要了。” 苏红佩小心掩上门,掏出一封挂号信说:“那你看看信?” 苏蕊坐到小炕边,撕开信,看到叶迟放洋洋洒洒写下不少内容。细看不过是写生活琐事,倒是比从前只知道问她的时候表现的熟络多了。 第70章 他越是熟络,苏蕊越想跟他保持距离。 “先放这里吧。” 苏红佩问:“不打算拆开看看?” 苏蕊说:“不看了,我明天拿到邮局重新寄过去。” 外面传来苏嫦娥的催促声,苏红佩压低声音说:“你看人家多热情...” 苏蕊哭丧着小脸说:“我真不该招惹这个麻烦。拿他的越多,我越觉得需要加倍奉还。” “傻孩子。”苏红佩对着窗户外面应了声,起来说:“我不再强迫你了,你问问自己的心。” 等她走后,苏蕊回想着这句话。 要是问问自己的心,心里总有一个充满力量的背影出现。她更不能跟叶迟放有瓜葛,这是对两人的不尊重。 哪怕知道跟男主角不会有机会,她也不想这样继续下去。 苏蕊冷淡地写了回信,潦潦草草三四句话,说明她不方便收包裹,将包裹退还回去。其他就没有了。 她想着来往两次对方看出她的意思,应当就会主动断了联系吧。 晚上难得吃到肉饺子,苏蕊的心情才又好转。 苏红佩给苏蕊和苏力分别添了两个饺子,没顾着苏玉琴脸色难看,面无表情地跟苏嫦娥恭喜。 苏嫦娥不免得意,又说了几句苏红佩,让她赶紧嫁出去:“省得我还要越过你办喜事,哪有这样的道理。” 见苏红佩不搭腔,苏嫦娥又看向苏蕊讥笑着说:“估计我办完了,苏蕊也要办了。有些事情,由不得她的。” 苏蕊鼓着小嘴一口一个肉饺子,管她风凉话呢,吃饱再干! 苏嫦娥一时没注意,盆里最后两个饺子也被苏蕊吃掉,生着闷气回屋里去了。 隔了两天,苏蕊先送苏力出门上海。 送完苏力,马不停蹄地到了村委会,拿上笔记本和钢笔坐上毛驴车往部队出发。 军营建造完毕,军事区域辐射小坝村以外十五里。在范围内的村干部和农民代表每个月要到部队一次,进行军防思想实践学习。 简单来说,是让她们学习如何分辨敌特、发现敌特的处理方法、民间情报传达、基础武器的使用等等。 毛驴车在爱民路上滴答滴答奔跑,铃铛晃荡一路。 通过岗亭,毛驴车被领路的战士牵到一边。苏蕊与黄蓓等人先到军营参观,等到人到齐了再一起上课。 进到大门内,国旗与军旗迎风飘动。经过几排营房和办公楼后,眼前出现的是操场。 战士们正在进行各种训练,有列队列的、有进行体能训练的、还有组着整齐的队伍跑步的。他们步伐一致,口号洪亮,一个个英姿飒爽,汗水打湿身上的衣服,依旧坚持着向前奔跑,让苏蕊看了就难忘。 “这里是武器库和战术训练区。”带路的战士给她们介绍所:“前面正在实弹射击,以后你们也有机会可以尝试。” “外面不显山漏水的,原来里面这么大。”黄蓓感叹地说:“什么时候把山挖成这样了啊。” 苏蕊提醒她说:“你回去不要到处跟人宣传,这是保密的。” 黄蓓说:“不用你说我也不敢啊。” 军营内的肃穆和庄严让她们震撼,耳边不断传来枪弹声和“一、二、三、四”的跑操声。 苏蕊跟她们来到靶场,离得老远,捂着耳朵看了一会儿。看到有战士成绩不错,不由得小声欢呼。 方池野站在办公楼二楼,警卫员低声说:“需要催一下吗?” 苏蕊雀跃欢喜的背影落入他的视野,抬手看了眼手表:“不用,还有一批人。” 军营北门。 接了农民代表的毛驴车停在大门口。 苏蕊她们进来的大门有车队出行,他们绕行到后面进来。 与前面热闹的状况不同,这边多了许多庄严与肃静。原因无他,北门侧角通向劳改所。准备出去干活的劳改犯们,戴着手铐和脚镣,跟着队伍前面的人半步半步地往前挪。 替苏红佩过来的苏嫦娥,不巧撞见他们。哪怕经过政府改造和思想学习,外表变得温驯无害,依旧把苏嫦娥等人吓了一跳。 苏嫦娥今天特意脱下棉褂子,提前穿上鲜嫩的春衫。火柴棍化的细柳眉,嘴上抹着红嘴唇。在一干农村妇女中,非常惹人瞩目。 义望村的一名农妇说:“哎,你看那个劳改犯怎么一直盯着你不放。” 苏嫦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吓得一激灵。注视着她的劳改犯身形像座小山,都快要赶上方团长高。但给人的气场完全没有方团长如浴春风,而是狠毒的毒蛇一样。 他剃着光头,头上一道刀疤,国字大方脸。下巴青色的胡茬连在耳朵后面。若是留起胡子,肯定是络腮胡。 他直愣愣地看着苏嫦娥,苏嫦娥躲到别人后面别过头不敢跟他对视。 看守的战士呵斥他一声,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冲着苏嫦娥笑着招招手。看守的战士手拿枪柄砸向他,让他老实点。转头跟苏嫦娥她们说:“赶快离开。” 苏嫦娥等人疯跑着离开北门口,等到转头过去看,那队劳改犯已经被押送往劳动的地方。 “这也太可怕了。要说他身上没有人命官司我可不带信的。”另一位义望村的妇女说:“好在有军人同志在,其实我一点不害怕。” 苏嫦娥打了个寒颤,本来想说几句,忽然没什么心情。 她走在人群当中,偷偷用手背抹掉口红,心理感觉很不舒服。 第71章 她娘今天起不来炕,说是头疼。大姐在家照顾,这才让她有机会过来。本来想长长见识,反而被吓破胆。 “我瞅着那人怎么像是认识你?”有个庆男村的老爷们嬉笑着说:“长得这么招人啊。” “谁能认识他?!”苏嫦娥骂他说:“肥头大耳的猪八戒也招人,你照着镜子看看你像不像。” 庆男村的人还想再骂,看到前面带路的战士看过来赶紧把嘴闭上。 到了学习的办公楼,安排的教室在一楼。 应该是大会议室,三个村子近百号人在里面绰绰有余,鸦雀无声。 课程与苏蕊知道的差不多,惊喜的是上课的竟然是陈海盐大哥。他先讲了军防、民防的重要性,又结合实际给大家讲了两个案例。 苏蕊听的津津有味,上半身坐得板直。她们来的早,发扬风格,把前排座位让给后来的同志们。苏蕊坐在最后一排。 正听着课,旁边有人敲了敲她的胳膊。 苏蕊推了推胳膊,眼睛盯着陈海盐动也不动。 旁边人有敲了敲她的胳膊,从桌面那边弹过来一样东西,苏蕊低头看到居然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她猛地想起旁边没有坐人,飞快地转过头撞进满含笑意的凤眸之中。 方池野做个嘘的手势,面前装模作样地摆放着笔记本。苏蕊见他唰唰唰写下一行字,推到她面前:‘奖励给专心听讲的同学的。’ 苏蕊抿着笑,回写道‘谢谢领导,现在可以吃么?’ 方池野回她:‘吃可以,不能吧唧嘴。’ 苏蕊胆大包天地白他一眼,拿着大白兔奶糖偷偷摸摸剥开,趁着陈海盐不注意塞到小嘴里。 台上讲课的陈海盐站在高处,后排的情况一览无余。 刚想批评某位小同志上课偷吃糖,侧头就看到顶头领导的顶头领t导抱着胳膊幽幽地望着他。 得咧,他瞎。 陈海盐转过身,默默地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方池野今天有备而来,先把小姑娘哄开心了,临下课递给她一封信。 苏蕊高兴的小脸一下垮下来。 方池野说:“回去再看。” 苏蕊皱着眉头,不知为何在其中感受到一股请求的感觉。这一定是错觉。 没等她继续感觉,见方池野往边上看去。她顺着也看过去,只见到靠着墙边的苏嫦娥飞快低下头,往本子上写写画画。 “有请方团长给我们讲话。”台上陈海盐带头鼓掌,前排零星有人站起来鼓掌,苏蕊也倏地站起来,笑着给方池野鼓掌。 方池野在小姑娘的注视下,走上台与大家讲话。跟他私下里不一样,台上的他穿着挺括的军装,站得笔直。俊美非凡的脸,发言掷地有声,不失领导风范。 等到方池野表达完对她们的欢迎与一番理想的军民协作愿景后,掌声雷鸣,唬的小姑娘巴掌都拍红了。 方池野在信中坦白了一切,临送苏蕊离开前,有意地提了句:“下次上课估计不能见到我。” 苏蕊诧异地说:“你不在这里在哪里?” 方池野不想让她误会自己躲着她,干脆明说:“参与国家征兵,西北方向会有两千名战士名额,我要一个个挑选过来。” “噢,择优录取。”苏蕊笑着说:“你这么优秀的首长肯定也要找优秀的战士。那你大约什么时候回?” 方池野说:“应当在两个月左右。” 苏蕊点头说:“正好我们也要春耕,等你回来就能看到绿油油的麦田啦。” 她眼神清澈明亮,昂着头看着他,既单纯又美好。耳边的碎发随着窗外的风浮动,耳尖上细浅的绒毛可爱而活泼。 方池野片刻间抬手,察觉不对,迅速放下来背在身后。 苏蕊听到前面有人喊她,哒哒哒跑过去,还不忘转头跟方池野笑着摆手再见。 在这一刻,他仿佛看到茁壮成长的小草花,在四月的花田之中肆意蔓延。 方池野迟疑着离开教室,他走后,在教室里和人说话的陈海盐望着后排的苏嫦娥,纳闷地说:“苏嫦娥同志,你在苏蕊同志的位置上做什么?” 苏嫦娥迅速把捡起来的信塞到兜里,脸上僵硬地说:“我看到她的钢笔忘拿了,我拿了给她。” 陈海盐说:“那好,快点离开吧,待会这边还有会议。” 苏嫦娥插口袋里,摸着厚实的信件,又当是那位劳改犯托方池野给的商品票。 走到转角无人的地方,她随意团起信件,扔到远处的水沟里。 回去的毛驴车上,苏嫦娥不知道为什么,眼皮子一直跳。刚刚她以为信里都是商品票,没敢留着,免得被人抓着说她偷盗,落个人赃俱获。 反正苏蕊拿着也不会给家里用,都被苏蕊私藏,还不如扔了。 可右眼皮跳得都要抽筋了,她心里打鼓,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回到家,苏玉琴还在炕上躺着,嘴里哼哼唧唧。 她使唤苏红佩到屋后抱些柴火过来,见苏嫦娥回来了,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怎么样?见到战连长了吗?” 苏嫦娥摇摇头,晦气地说:“战连长没见到,反而见到一帮劳改犯。” “怎么这样的人让你给撞见了。”苏玉琴说:“你瞧你脸色比我还差,快去洗把脸,用香胰子好好洗洗。” “这就去。”苏嫦娥打了个哆嗦,听话地出去洗脸。 第72章 苏蕊比她先一步回家,此时正在屋里翻箱倒柜的找那封信,小脸急得通红。 苏红佩抱着柴火路过,问道:“你这是丢了什么东西?” 苏蕊翻着棉褂子的口袋,里面还是没有。她扔到一边,恼火地说:“方团长给我的信,明明放到口袋里,不知怎么偏偏找不到了。” 苏红佩放下柴火,帮着苏蕊把身上的口袋搜了一遍,也着急地说:“这可怎么办,要是信里有什么东西岂不是错过了。” 苏蕊怔了一下,更加恼火地说:“我摸着挺厚实的,万一丢的是商品票,回头我还要赔给人家。” “快过来烧火。”外头苏玉琴趴在窗台上喊道:“老三把饭做了!别当个干部就不知道干活。成天也没见你忙什么。” 苏红佩低声说:“算了,先吃了饭我再帮你找。” 苏蕊坐在小炕边上,回忆着上午的事。方池野把信给她,随手揣到兜里。那应该是从兜里掉出去。 苏蕊赶紧跑出去,跟苏红佩说:“我去村委会打个电话。” 苏红佩应了一声,就看苏蕊跑了。 苏蕊到了村委会给治安室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值班的战士表示会跟今天上课的陈排长联系。如果东西不慎落在部队,那肯定丢不了,让苏蕊放心。 苏蕊估计就是掉在教室后排了,盘算着回去要把兜接高掉,别什么东西都往外面掉。 回到家,难得见苏嫦娥下厨,做了一盆地瓜面鱼。配着爽口的芹菜叶咸菜和拌土豆丝吃。 苏嫦娥等到她们都进屋吃饭,偷偷摸摸从橱柜深处掏出香油瓶子,没多大会儿功夫,苏蕊听她在外面喊:“苏蕊,是不是又偷吃我的香油了!你属耗子的啊你!” 苏蕊捧着面鱼吸溜一口,就着土豆丝吃的嘛嘛香。完全不理会她的鬼哭狼嚎。 吃过饭,下午苏蕊还要去上班。路上遇到邮递员。 邮递员得了苏嫦娥的礼物,每次战连长来信,他都会第一时间送到家门口。再不用苏嫦娥守在供销社外面傻傻等候。 苏嫦娥冲到院子里拿上信,来不及说感激的话,撕开信封看了几样,又尖叫起来。 苏玉琴被她叫的脑瓜子疼,打开窗户说:“又怎么了?” 苏嫦娥兴奋地说:“他说下个月就来看我了!” 苏玉琴来了精神,笑着说:“他来看你那你们俩是不是就能把证拿了?” 苏嫦娥一扫刚才的晦气,得意地说:“既然提亲当然要拿,我怎么会让他跑了。” 苏玉琴说:“这才是娘的好姑娘。回头你随军去了,一定要带上娘啊。” 苏嫦娥敷衍地“嗯”了声,进屋换鞋:“我得去趟村委会。” 苏玉琴说:“去那儿干什么?” 苏嫦娥说:“他说那边管得严,要咱们村委会盖章邀请,那边才会给开介绍信,有了介绍信,他才好过来。” 苏玉琴说:“离咱们这里不过二十里地,要什么介绍信。” 苏嫦娥说:“我今天在部队看了,里面管得特别严格。可能部队跟地方的要求不一样,我开了就是了,省得他来不了。” 苏玉琴闻言说:“那你快去,去了就找赵阿姐,让她给你加急办!你要是成了军嫂,也少不了她的好处。” 苏嫦娥前脚出门,后脚被苏红佩拦住:“二妹,我问你,小妹的信是不是你拿了?” 苏嫦娥气恼地说:“我才是你亲妹妹,你到底让我说多少遍!” 苏红佩一把抓着她的胳膊说:“跟我说实话。” 苏嫦娥说:“我没拿。” 苏红佩放下手,低声说:“真的?你要知道有许多事情都在一念之间,你最好不要后悔。” 苏嫦娥轻笑着说:“我说没拿就没拿,不是我。” 苏红佩特意给陈海盐打过电话,陈海盐说最后看到苏嫦娥在苏蕊的位置上。 苏红佩低声说:“做坏事会遭报应的。” 苏嫦娥哼了一声:“我怕?” 她抖了抖手里战连长的信,笑道:“那让我的报应快点来吧!” 第26章 隔了两日, 苏蕊再次到治安室等着消息。 陈海盐大哥说,要是找到信会放到治安室。要是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了。 苏蕊空手而归,在家里郁闷了几天。 也是奇怪, 她越是不想收到叶迟放的来信, 这两天来的越是频繁。信中的内容她再粗心也能感受到其中隐隐的关怀。 这种体贴让她害怕, 她不敢想丢掉的那封信里到底是什么内容。 她憋了几日, 一个字也写不下去,后来干脆先放一放, 没着急回信。 很快小坝村春耕开始,女人们都将自己当成牲口使。 苏蕊不甘落后, 裤脚挽到膝盖, 走近冰凉的水田里开始插秧。 早上伴随着鸡叫声起床, 夜里随着蛙声回家。披星戴月,春耕期过的飞快。 与此同时,思想班终于开课了。 上课时候, 吴丹带着人过来找过两次茬儿。上课的战士不会放任他们胡闹,明确告知他们:“资源不可能永远向一方倾斜。参加扫盲班就先将扫盲班的学习做好, 思想班优先没有教育资源的其他t老百姓。要是再胡闹, 直接联系人民公社下来处理。” 吴丹骨子里欺软怕硬, 知道庆男村上不了思想班,后面再也没出现过。 赵阿姐知道情况后,还跟苏蕊说:“吴丹这人恐怕连部队也记恨上了。” 第73章 苏蕊管他记恨不记恨,人正不怕影子歪。她们小坝村难得有好的资源,她才不会因为谁记恨, 就把利益拱手让人。 用郭庆旺的话, 人不为己天地诛。她如今是小坝村的干部,自然一切要为小坝村着想。 大家累归累, 兼具着农耕任务,一手抓劳动,一手抓学习。 她在这边忙得忘我,在千里之外的新兵营,方池野跑完步坐在台阶上望着明朗的星空。 “遇到什么事了?”秦山递给他汽水,试探着问:“你这表情怎么跟失恋一样?” 方池野淡淡地望着远方,也不知透过星幕想念着谁。他还没读懂此刻的愁绪,平静地说:“苏蕊同志应该是真生气了。” 秦山坐到方池野身边,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纳闷地说:“按理说,你跟她解释清楚就没你什么事了啊,你怎么还惦记着人家?” 方池野收回目光,转了转手里的汽水瓶说:“我希望她能原谅我。这么久没跟她坦白,的确错过不少机会。” 秦山笑了声说:“你这一副表情,看起来不是等待原谅。” 方池野看向他:“那是什么?” 秦山说:“像是心爱的姑娘不搭理你,你怕了。” 方池野蹙眉说:“别乱说,我跟她没什么。” 秦山拍了拍他的胸口说:“老方,活这么大岁数应该开窍了。你平时怎么给战士做思想教育的?你也分析分析你自己,你到底现在所求的是她的道歉吗?” 方池野垂下视线,一时间不知是不是真的在思考。 秦山叹口气说:“二十八了,再混两年三十。你看老张家的小丫头都会背唐诗了,咱们得加把劲。” 他见方池野还不说话,问:“那她是怎么说的?” 方池野说:“没说。” 秦山说:“那她说什么了?” 方池野说:“我给她去了六封信,一封也没回。” 秦山听出兄弟语气里的小情绪,忽然笑了:“老方啊老方,你也有今天。我问你,你想她回什么给你?你愿意听什么?” 方池野沉默了一下,半晌说:“我愿意听什么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她愿不愿意。” “你有这话我就明白你不是石头做的。”秦山把话说到这里,尽了做兄弟的义务。 他起来拍拍屁股说:“行了,这次征兵很顺利,应该会提前回去。到时候你跟她见面说。我看小姑娘每次看你眼珠子都不挪,应该对你有点意思。趁这个时间,你好好理理吧。” 方池野定定地望着操场,总觉得自己的心遇到苏蕊以后,比从前活络了起来。 *** 陈海盐到苏家多少有些拘束。 他每次回到小坝村都能受到许多妇女大娘们的欢迎,今儿进到苏家的院子里,仿佛大家看着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揶揄。 苏蕊挽着袖子切鸡食,见他来了,第一反应往屋里喊:“大姐,陈大哥来啦,你领着进屋说话,我忙呢。” 苏红佩不等她话音落下,已经穿戴好走了出来。 陈海盐晃着大白牙,把手里提着两瓶洋湖大曲和大桃酥递给苏红佩。 他身上的军装应当是提前烫过,非常板正。脚上的解放鞋,连鞋带都是干干净净的。 苏红佩客气地说:“来了就行,怎么还花这么多钱呢。” 陈海盐结结巴巴地:“都是、是给叔叔、婶儿的,你,你的在这里。” 说着又从挎着的解放包里掏出一包葡萄干,不好意思地说:“记得苏蕊妹妹说过你爱吃葡萄干,这是新疆战友给的,你留着慢慢吃。” 陈海盐只想让苏红佩收下葡萄干,这是他特意托了人找到新疆的战士千里迢迢买回来的,为此还搭了人情。 买回来的葡萄干不辜负他的折腾,比平常的葡萄干都要大,一粒粒晶莹剔透,带着葡萄香气。 “谢谢你,你进来坐,我给你倒水喝。”苏红佩在他面前也有点束手束脚,给陈海盐安排在堂屋里坐着,赶忙出来喊苏蕊:“你快来,我一个人不像话。” 苏蕊故意在外面磨洋工呢,正好今天苏玉琴和苏嫦娥赶集没回,她乐意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 “我还要做饭,你跟陈海盐大哥说说话呗。”苏蕊喂完鸡食,对屋里喊道:“陈大哥,有什么想吃的啊?” 陈海盐走到堂屋门口说:“麻烦你,给炖白芸豆吧,这一口我总也吃不够。” 苏蕊说:“那用土豆炖?再给你放点五花肉!” 陈海盐感激地说:“那我下次给你弄两张肉票。” 苏蕊乐着说:“我如今也发肉票啦,今儿算我的,你放心大胆的吃。” 陈海盐憨笑着说:“那我借你光了。” 苏红佩发现陈海盐跟苏蕊说话就不结巴,偷偷在边上抿唇笑了。 她再一抬头,发现陈海盐正看着她,四目相对,两人闹了个大红脸。 苏蕊看在眼里,觉得这俩小年轻也太纯情了,也是时代的原因,一男一女相处总让人觉得不好意思。 苏蕊乐得看他俩动不动大红脸,乐呵呵地吃了一顿饭。 陈海盐知道疙瘩汤是苏红佩亲手做的,一口气喝了三碗。 吃完饭坐在一起聊天,苏蕊趁热打铁说:“那你下个礼拜再来吃饭,我还给你做白芸豆,让我大姐继续给你做疙瘩汤。” 这句话的重点自然是后面半句。 第74章 陈海盐感激苏蕊的撮合,无奈拒绝道:“近期有一批劳改犯释放,有不少手续要办理,应该忙不过来。” 苏蕊有些紧张地问:“释放了他们去哪里?” 陈海盐说:“当然归户籍地管。” 苏蕊说:“万一有人不愿意去户籍地,想要投奔亲朋好友呢?” 陈海盐说:“他们这种情况其实很常见。毕竟出狱以后,回到家乡大家都会歧视与抵制。不少人没了生路,会进行二次犯罪。要是有好的生活环境,有人愿意主动给予帮助,在一定手续下,他可以去到其他地区生活。” 听到近期有劳改犯要释放,苏蕊不免想到越来越迫切的信件... 苏红佩送陈海盐到院子门口,临走前问陈海盐:“你说的一定条件是什么?” 陈海盐说:“需要异地文件邀请,一般需要到公社或者街道办开具邀请资料,咱们这儿应该就是村委会,有了手续我们才会给出介绍信。” 苏红佩小声说:“有了介绍信,他就可以到对方家里去了。” 陈海盐愣了下,笑道:“这是自然的。” 苏红佩勉强笑了下说:“最近谢谢你,好多事情都得跟你打听。” 陈海盐不好意思地说:“人民子弟兵,愿意给人民解惑答疑。要是还有不懂的,随时跟我联系。” 苏红佩目送他离开,还没进到屋里,邮递员骑着自行车驮着俩绿搭袋过来。 苏红佩说:“又是苏嫦娥的信?” 邮递员说:“不是,是苏蕊同志的,加急信。” 苏蕊洗过碗,来到西屋坐下。 她一连几次没有回复叶迟放的信,内心还是很忐忑。特别是知道马上会有一批劳改犯释放,更加的恐惧。 她撕开信,里面只有两行字,‘有些话我会过来当面与你说’‘请回复’。 苏蕊小脸刷白,并不认为有见面的必要。 她拉开抽屉,找出信纸,又见前面叶迟放托方池野带来的商品票一一摆好,镇定下心神,先写了一封‘分手信’。 信中内容简单,强调两人有缘无分,有些感情不能强求。得到的商品票尽数奉还,若还有亏欠,请说明欠了多少,她会第一时间寄过去。 另外不忘祝福叶迟放,一定会幸福美满,儿孙满堂,请勿强求见面。 ...... 横竖就是这一下了,苏蕊把挂号信寄出去以后,紧张兮兮地过了几天。 作为村干部,苏蕊不但要多干,还要把自己当成劳动标兵来要求。 赵阿姐点名让她做生产队小队长,带领一干妇女在地里躬身忙活。 水田的稻秧已经插好,思想班的老师教导她们可以少放一些河蟹,稻田蟹可以吃害虫,不需要专门喂养,还能增加经济效益。 苏蕊一连几日往农市场上跑,挑挑选选了五十斤蟹苗放到责任田里,预备着先实验一年,等到秋收时看看效果,要是效果好,来年再多加大投放。 她这一忙,就把寄出去的分手信忘在脑后。 等到闲下来想起这件事,还侥幸地琢磨着,会不会是叶迟放真的放手了。 等到四月中旬,农t忙过了一阶段,苏蕊坐在田埂上跟妇女同志们唠嗑。 她年轻有能力,浑身上下都是拼劲儿,又得赵阿姐的青睐,家中有未婚男同志的妇女们又动了心思。 若是从前,她要什么没什么也就算了。 现在又是干部身份,听说还在申请个人宅基地,应该是打算盖房子独立出去。这样独门独户的人家,入不入赘都一样,对男方有大大的好处。 丸子坐在苏蕊旁边,吃着麦芽糖,小声说:“怎么老有男同志在你身边转悠呀?咱们的劳动力够了呀。” “他们不是想当劳动力,是想当我的上门女婿。可我一个也看不上。” 苏蕊正为这个苦恼,偶尔来一个两个也就算了,每天都有人过来看她干活,整得她跟浏览窗口似得,这算怎么一回事啊。 丸子信誓旦旦地说:“田埂上有土垃坷,要是再有男的过来看你,我就扔他们!” 苏蕊深情地握了握小战友的手,信了她的鬼话。 “肥料到了!快来吧!”远处,几个婶子招呼人过去帮忙。每人都要对自己的责任田负责,苏蕊也赶紧去领肥料,争取早干早完事。 五十斤的肥料抱在怀里,让她额角出了薄汗。她踉跄着往前面走,丸子在旁边用小细胳膊帮忙拖着。 “有吉普车来啦!”丸子松开手,想要捡土垃坷,又想起大人说吉普车是部队的车,里面坐着的都是好人,于是又把土垃坷扔到田埂滚了下去。 苏蕊一开始以为吉普车只是路过。 没成想,一路开到小路尽头停了下来。 苏蕊莫名地心跳加速,抱着肥料袋看到方池野从驾驶室里走了下来。 她看不清方池野的表情,但能看到吉普车身上的泥泞,应当是千里迢迢开回来的。不知道什么事情会让方池野这么赶。 田埂上有不少妇女认识方团长,打招呼说:“方团长这是有事找苏干部?” 方池野点头跟她们打了招呼说:“对,有点事。” 方池野走到苏蕊跟前,脱下军外套递给丸子,然后接过肥料扛在肩膀上,一言不发地把化肥扛到苏蕊的责任田。 放下化肥袋,丸子指着远处的化肥说:“叔叔,还有五袋呢!” 第75章 叔叔? 方池野幽怨的心情更加乌漆嘛黑。 “那你叫苏小干部什么?” 丸子说:“姐姐呀。” 方池野又把军衬衫脱下来,扔给丸子,蒙了她一脸。 丸子傻乎乎地拍巴掌喊道:“加油加油,热烈加油。” 方池野闷不吭声,穿着军背心把剩下的化肥全都扛了过来。 苏蕊发现在周边一直打量她的几个男同志,看到方池野过来了,神色复杂纷纷离开了。 剩下一些妇女同志,不是她批评她们,眼睛都往哪看呢?!哪不该看,偏要看哪里! 方池野把最后的肥料摞放在一起,拍了拍手上的灰。 苏蕊拿着军衬衫递给方池野,板着小脸说:“快点穿上,男同志也要注意身体隐私。” 方池野被气笑了,难得见面,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他淡淡地说:“知道了,下次改。” 下次改? 方大团长说话有这么温驯? 苏蕊眼皮子一跳,诧异地抬头看向他,不小心落入一双凤眸中。 苏蕊挪开眼,方池野拿起军衬衫盯着苏蕊的小红脸蛋,一枚扣子一枚扣子地扣上,一路扣到顶上的风纪扣,克制又性感地顶着喉结。 他静静地看着苏蕊,苏蕊从没见过他这样,感觉不同寻常的气氛:“要不要去喝杯水?” 方池野沉下声音说:“不用了。” 苏蕊说:“最近有不开心的事?征兵不顺利?” 方池野说:“征兵很顺利,大部队在后面,我提前回来找你。” 苏蕊惊愕地说:“为什么要来找我?” 方池野说:“我想让你多了解了解我。” 苏蕊无措地说:“为什么要了解你?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方池野说:“奇怪?这样的反应不是应当的吗?” “我有点不明白你的意思。”苏蕊挽过耳鬓的碎发,感觉落在身上有许多目光,她说:“要不咱们到别的地方说?” 方池野说:“上车吧,我带你去吃饭。我想书信无法把我的情绪完全表达,有些话我思前想后,总觉得要当面说比较诚恳。” 苏蕊反问:“书信?” 方池野点头。 苏蕊跟着他往吉普车走,路上遇到跑过来的丸子,跟她说:“我去吃个午饭,要是有人问帮我应一声。” 丸子说:“好!”说完又跑到田埂上挑选土垃坷。 方池野走到吉普车边,打开副驾驶车门静静地看着苏蕊。 苏蕊还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感觉方池野给她憋了个大招。 上了车,俩人坐的不远,苏蕊在副驾驶上乖巧安静。 方池野余光看到她如此,决定不浪费路上的宝贵时间,争分夺秒地说:“我们之间有许多误会。” 苏蕊张着小嘴转过头来看向他说:“误会?” 方池野扶着方向盘往左边打,再往前几公里便是县城:“你怎么想的?” 苏蕊说:“我闹不懂你在说什么。” 方池野转头看了她一眼,想从她的表情里分辨她是生气才这样说,还是真不知道。 得来的结果让他皱眉。 苏蕊正要开口反问,方池野干脆把吉普车停在马路边上,转过来真诚地说:“首先,我要跟你道歉。” 苏蕊惊愕地说:“为什么?” 方池野叹口气说:“你有没有将‘叶迟放’的名字倒过来念?” 叶迟放? 放迟叶... 方池野?! 苏蕊抖着小手指着方池野说:“你别告诉我你就是叶迟放!” 方池野说:“对,跟你往来信件的一直都是我。上次最后一次见面写给你的信便是坦白信。可惜你没有给我任何回复,我又给你寄过几次...” 苏蕊‘哈哈’两声,靠在座椅上茫然地望着前面的行人:“...坦白信?我、我弄丢了。”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方池野垂眸说:“不然你今天不会如此惊讶。先不说那封信,我想把这件事情跟你捋一遍,希望你听完前因后果原谅我对你的隐瞒。” 苏蕊也很想知道方池野为什么会成为叶迟放,她才不会信苏嫦娥真给她好心地介绍一名军官,而且还不是普通军官,是方池野! “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敌特,故意接触下来,询问你的日常和生活习惯,初步判定你不是敌特。” “等等,我怎么可能是敌特?”她一个炮灰女配接不了这样的重头戏啊。 方池野觉得耳朵尖有些烫,他侧了侧头,希望苏蕊没发现,故作淡定地说:“因为...你实在太漂亮了。我与秦政委都认为你可能会是敌特的美人计。因为军用水电站的建设非常重要,关系到中部地区的战略布局。我不能丝毫马虎。” 如果是私人事情,苏蕊不会原谅,毕竟说她是敌特,还不如说她是小王八好听呢。但是涉及到军区安全层面,她不得不说:“好,这件事我可以理解。” 方池野双手在方向盘下面捏了捏拳头说:“至于你的照片和信件为什么出现在部队,我调查过,应该是寄信方出现问题。这件事我会继续调查。” 苏蕊说:“当时苏嫦娥说给我介绍一名军官,后来坦白说对方是劳改犯...” “劳改犯?”方池野诧异地说:“你一直以为自己跟一位劳改犯联络?甚至是处对象?” 第76章 苏蕊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当时被个武疯子缠住,我也没办法。再说你也不能生气,你还以为我是敌特呢。一来二去,咱们算扯平。” 她说完,听到方池野短促地笑了一声,应当又是气笑了。 “行,这个也翻篇。”方池野说:“她欺骗了你,你就假戏真做?” 苏蕊更正道:“是将计就计。不过,我想问题应该出在我大姐身上,当时是她帮忙寄的信。我们还特意说了不要弄混淆,苏嫦娥跟她说,其实都一样。我想大姐会不会以为真的一样就随便寄了。” 方池野斟酌着说:“也有这个可能...回头你可以询问一下。”说着,重新启动吉普车。 苏蕊偷偷瞥过去,内心很复杂。她居然一直跟方池野写信,也难怪他后来直接把叶迟放的东西给她。 苏蕊懊恼地想,她应该早点发现的。不过不说那时候,她现在都难以置信。 方池野冷静片刻,大手握住换挡杆,拍了拍,神色自然地说:“那我还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苏蕊听他的语气以为是随口一问,便说:“问吧。” 方池野没着急t启动汽车,而是转过头,凤眼望着苏蕊白里透红的小脸蛋说:“那你,还要跟我分手吗?” 苏蕊震惊的睁大瞳孔:“你、你来真的?” 第27章 方池野正视前方, 幽幽地说:“后面六封信我都是以方池野的身份跟你联系,所说的没有半句假话。” 苏蕊剧烈地咳嗽着,方池野下车买了凉茶回来端给她。 苏蕊一口气干掉凉茶, 抹了下嘴唇, 使得嘴唇更加红艳艳:“你是说真的处对象?” 方池野站在车门边, 微微点头说:“我认真考虑过。如果你觉得不够正式, 我可以与组织申请,让组织出面介绍。咱们属于军民结合, 双干部家庭,挺般配的。” 苏蕊直勾勾地看着他, 希望他没在开玩笑。 这么性感的薄唇, 怎么能说出“挺般配”三个字? 男主角跟炮灰女配挺般配? 方池野见她不吭声, 依旧满脸的不可置信,笑了笑说:“我可以给你点时间缓冲。” 苏蕊的确需要时间缓冲,她感激地说:“谢谢, 哪天有时间,回头我——” 方池野指着不远处姚集鸡汤馆说:“回头喝完鸡汤告诉我答复就可以。” 苏蕊:“......” 行吧。 苏蕊跟着方池野往鸡汤馆去, 路上想着要是跟方池野处对象, 占了天大好处的人是她。而且以她对方池野的了解, 方池野是个执着忠诚的人,绝不会有背叛、暴力、歧视等行为发生。 方池野掀开帘子,等苏蕊进到鸡汤馆里,带着到靠窗户的空位上坐下。 他们俩从吉普车下来就足够吸引眼球,进到这里看到俊男美女的组合, 引得鸡汤馆的服务员和顾客都频频往这边张望。 负责这边的服务员过来点菜, 方池野见苏蕊心不在焉的样子,点了一道阴米鸡汤, 又点了辣子鸡丁和虎皮鸡爪。最后加了道鸡丝汤面。 苏蕊听到服务员提醒:“两位同志,这些恐怕点多了吃不完。用不用减个菜?” 方池野说:“吃得完,麻烦都上吧。” 苏蕊静静地看着他,忽然笑了。 方池野扭过头,看着她捧着小脸嘻嘻笑,也跟着笑了:“这么快缓过来了?” 苏蕊老实巴交地说:“其实还算慢的,应该在你说的同时答应你。” 方池野明知故问:“答应什么?” 苏蕊指尖搓着桌面不好意思说。 方池野压下声音,凝视着她说:“看着我说。” 苏蕊抬头说:“你还没跟我表白呢。” 方池野笑了说:“苏蕊同志,我是真心喜欢你,被你深深吸引。请你继续跟我处对象,不要不负责好么?” 前面倒挺好听,后面怎么说的不像话呢? 过来倒茶水的服务员把茶杯重重地放在苏蕊面前,仿佛看到一位世纪大渣女。 这么气质非凡的高级军官放下身段说出这样的话,这位女同志的心肠是石头做的呀? 苏蕊诧异地抬头,对方还瞪着她。 “......”苏蕊,这人管得够宽啊。 方池野把茶杯重新摆放好,抬头跟服务员说:“谢谢同志,后面不需要你服务了。” 苏蕊等到服务员走,抬头跟方池野说:“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但是咱们俩个家庭差距太大。” 方池野说:“你这是封建思想,现代婚姻是两个年轻人的结合,家庭背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是两个想要在一起的心。” 苏蕊觉得自己不是铁石心肠,当下拍着胸脯说:“没事,要是你跟我爹吵架,我向理不向亲。” 方池野纳闷:“我怎么会跟叔叔吵架呢?” 苏蕊说:“嗐,牙齿还有咬嘴唇的时候,相处久了什么事情都能发生。我也就提前说说。” 方池野没往深处想,点头说:“我不需要人无条件的迁就我。” 这么懂事? 苏蕊满意了,太满意了。 等到上菜的时候,苏蕊的确没再见到那位服务员。 方池野作为对象表现的体贴细心,一顿饭吃下来,硬是没让苏蕊主动夹菜。 苏蕊吃得舒服,心情更是爽快。 方池野结完账回来,看着小姑娘叼着虎皮鸡爪,吐着一小节一小节的骨头,笑着说:“不是吃不下了吗?” 第77章 苏蕊是真的吃不下,半道都是看方池野吃的。 不过鸡爪子不占肚子,一小碟也才五个居然敢卖一块五,不如就在这里吃完再走。 方池野坐在对面笑着看她小流氓似得吐骨头,想着待会送她回去,自己到部队下次再见面得七八天后,不免找着话题说:“你什么时候对我有意思的?” 苏蕊吐出一块小骨头,脱口而出:“在小木屋觉得你不错。” 方池野似笑非笑地说:“偷看我了?” 苏蕊差点没把自己卡死,咳咳咳咳嗽半天,饮下方池野递过来的茶水说:“别乱说,是那天晚上你背着我上台阶,我觉得你挺可靠的。其他的没了。” 方池野笑道:“真没了?” 苏蕊黄着小脸猛点头。 回去的路上,方池野将吉普车停在距离村口有一段距离的路边。 苏蕊见他从扶手箱里拿出一个黑色绒布盒,看起来很高级。拿出来的时候飘着一股香气,比鞋垫子的花露水味道好闻多了。 方池野打开绒布盒,里面是一款大方优雅的女士手表:“这是给你的礼物,上班能方便点。” 苏蕊要么听主屋大挂钟知道时间,要么听广播估计时间。身上的钱也够买块手表,就是舍不得,太贵重了。 方池野见她想要拒绝,温柔的拉过她的手腕替她戴上:“希望能每分每秒都陪伴着你。”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苏蕊的心漏跳了几拍。 方池野的手还在她的手腕上,苏蕊狠下心一把抓住他的大手使劲搓了搓,彻底感受到皮肤下的骨骼和肌肉:“你放心,我每分每秒一定想着你。” 方池野失笑道:“你好像在占我便宜。” 苏蕊说:“以前光看的到,摸不到。现在有机会可不是得好好摸一摸。” 话说完,发觉自己说漏嘴了。 她当下想松手,被方池野反手握住手腕。 苏蕊惊愕地看向他,方池野注视着她说:“别想跑。” 苏蕊垂下头,心中小鹿乱跳,扭扭捏捏地说:“我没想跑。” 方池野只是笑,笑了好一会儿才说:“下次我穿便服来,不要扣子,方便你摸。” 远处跟赵阿姐说话的苏红佩,看到苏蕊从吉普车上下来,脚步虚浮,脸蛋涨红。 她跟赵阿姐说:“宅基地的资料我现在拿给她,谢谢您替她操心了。” 赵阿姐望着吉普车远远地点了点头,笑着说:“应该的。” “赵阿姐是不是有事情找我?”苏蕊走向苏红佩,用手背贴了贴脸,小声说:“找我什么事?” 苏红佩揶揄地说:“反正跟方团长的不一样。” 苏蕊大吃一惊:“你知道啦?” 苏红佩诧异地说:“知道什么?” 苏蕊前后看了看,拉着苏红佩跑到村口大榕树后边嘀嘀咕咕半天,苏红佩惊得嘴巴合不拢:“居然是方团长,你俩真处对象了?天啊,天大的好事情。” 苏蕊撸起袖口给她展示新手表,羞臊中带着三分嘚瑟:“他送我的,我说不要,非要给我。” 苏红佩捏捏苏蕊的小脸:“我看看,你这脸皮厚成什么样啦。” 苏蕊挽着苏红佩的胳膊,下巴搭在苏红佩的肩膀上感叹说:“我真没想到会是方池野。你看,方池野、叶迟放,咱们怎么就没发现呢。” 苏红佩松开她,往前走了几步,摸着大榕树的树干犹豫地说:“我、我有件事情憋了好久,想跟你说。” 苏蕊走在她身后,信誓旦旦地说:“大姐,如果是你找我借钱,我一定借!” 苏红佩气笑了,转头看着苏蕊一副慷慨的表情差点没绷住,她拉起苏蕊的手,摸了摸精致昂贵的手表说:“你还记得最开始的那封信是我寄出去的么?” 苏蕊当然记得,那天苏嫦娥还逼她把照片塞了进去。那时她花了大价钱照的写真照,留着骗未来丈夫的。 “我还想过会不会是苏嫦娥真给我介绍了军官。”苏蕊哭笑不得地说:“原来真是从你这里开始就错了。” 苏红佩也无奈地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的照片在他们部队。是陈海盐跟我说了一句。我以为跟你通信的会是普通军官,你也知道就算是普通军官对于咱们来说已经是高攀了。谁知道——” “谁知道你妹子我这么有魅力,直接将方大团长拿下了是吧?”苏蕊咯咯乐,转头说:“那你知道跟苏嫦娥通信的是谁?难不成真是劳改犯?” 苏红佩最近忐忑的就是这t件事,她拉着苏蕊坐在花坛边,跟苏蕊说:“这是赵阿姐让我给你的宅基地资料。位置挺好,应该是照顾你,特意给你安排在离大地近的地方。” 苏蕊打开资料,看了看说:“离爱民路和村委会也不远,真是个好地方。” 苏红佩劝道:“既然有了宅基地,我想劝你干脆早点把房子起了,趁早回去把家分了。” 苏蕊说:“大姐,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怎么这么着急要我分家?” 苏红佩叹口气说:“我怕你引火烧身,反正跟她们没什么感情,早走早放心。而且你已经成年,独立出去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趁她们没工夫阻挠你,你跟她们断得越干净越好。” 苏蕊明白苏红佩的意思,等到苏红佩和苏嫦娥知道俩人相处的对象调换了,肯定会大闹特闹。说不定连方池野也要被她们算计上。 第78章 苏蕊抱住苏红佩,久久说:“我明白了大姐,我从来都把你当亲大姐来看。你等着,回去我就把家分了。” 第28章 苏红佩拍拍苏蕊的手说:“我娘最近都在为了迎接那位军官女婿做准备, 看她们的意思,是要人家过来就把婚事定下来。” 苏蕊沉默着说:“她们也有要我分家的意思?” 苏红佩说:“你自己心里有数,等到晚上回去见到她们顺着她们的意思答应了就好。” 苏蕊说:“我知道的, 你放心。不然我还得想理由怎么跟她们提分家呢。” 大中午, 苏蕊得到的信息太多。 下午给稻田上肥料, 她忙得一头大汗。回头到了田埂上, 把手表上缠绕的布条解开,看了眼时间, 心里还是挺美的。看完又给缠上,免得泥巴点子溅在上面。 定情信物不能因为劳动而损坏, 等到她八十岁了, 还要传给孙女呢。这就叫传承。 苏蕊坐在田埂边上, 把雨鞋脱下来晒着脚丫。 丸子从田埂尽头疯跑过来,塞给苏蕊一口大虾酥。 “你哪来的大虾酥?”苏蕊嘴里充满酥脆香甜的气息,一扫刚才的疲惫。 丸子说:“你对象给的呀!” 苏蕊捂上她的小嘴, 前后左右看了看说:“谁给的?” 丸子缩着肩膀捂着嘴嘻嘻笑:“我在树上都看到啦,你俩在车里手拉手, 眼看就要亲嘴啦。方叔、方哥哥让我先不要告诉别人, 给了我一包大虾酥做封口费。” 苏蕊唇角抽动, 觉得方池野给丸子并不是要封口,而是想让丸子叫他哥哥是真的。 但是她还是要更正丸子的话:“我俩没有要亲嘴。” 丸子人小鬼大地说:“早晚的事儿~” 苏蕊被个六岁小孩闹个红脸。 一路上扭捏地回到家,瞬间感受到家中气氛不对劲。 苏红佩抱着柴火跟她挤挤眼睛,苏蕊压下情绪,来到灶台边拿起菜盆打算做饭。 苏嫦娥看了苏玉琴一眼, 苏玉琴站在门槛边上,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说:“老三, 你跟劳改犯怎么样了?我听人家说有劳改犯要释放了,该不会寻到咱们家里来吧?” 苏蕊故意说:“寻到咱们家里来也是应该的。我一直想找个上门女婿,肯定要上门。” 苏嫦娥跺脚说:“娘,你看,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她自己处了个劳改犯,非要把咱们全家拉下水。” 苏玉琴夺过苏蕊的菜盆,塞到苏红佩手里说:“你出去摘菜,这里没你的事。” 苏红佩逆来顺受地应了声,低着头出去了。 苏蕊靠着窗棱,苏嫦娥瞪着她说:“苏蕊,你看你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劳改犯对你死心塌地的。我瞧着把咱们全家拖下水也不应该,要不然,你们单过吧?” 苏蕊面无表情地说:“他经过政府改造,已经是个好人了。我相信他到了咱们家不会再拿刀子捅人,他跟我保证过会好好伺候爹娘,好好跟我过日子。” 捅人? 苏玉琴失声喊道:“他是杀人犯?!” 苏蕊说:“没杀人,不,应该说没杀成。” 苏嫦娥吓得脸发白,抓着苏玉琴的胳膊说:“娘,这样的人不能往咱们家招惹啊。我跟你说什么来着,苏蕊她就没安好心。” 苏蕊冷冷地说:“我怎么没安好心?给咱们家多个劳动力不好吗?你们不是总觉得爹没出息,逼他成日在海上飘着打渔贴补家用,现在多了一个人挣钱,你们怎么还不高兴了?” 苏玉琴怒道:“你爹是个废物,你找个废物也就算了,还想找个杀人犯回来!你是想要借着他踩在我头上啊。我告诉你,我二女婿是军官,敢闹事我就叫他枪毙你们!” 苏嫦娥在边上帮腔道:“好啊你苏蕊,是不是想着要我对象帮着照看劳改犯?你自己弄不了他,想要借我对象的手?” 苏蕊忍住心底的冷笑,又给她们添了把火说:“我也怕他一不高兴把咱们全家都砍了。他跟我学过当初砍人,他说就跟剁萝卜似得,一刀一个萝卜头。我要是再不仰仗着未来二姐夫,以后我的日子怎么过?有脑袋睡觉没脑袋起床啊。” “不行,这个家一定要分。”苏嫦娥看着苏蕊妖妖娆娆的脸蛋,生怕她的军官对象又跟前面的男人一样,转眼间看上苏蕊。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 苏玉琴苦口婆心地说:“老三,你知道咱们家也不容易。你不能害咱们家啊。你说吧,你要什么条件才分家?” 苏蕊装着哭丧着脸说:“我总不可能自己出去,好歹让我爹跟我一起,不然劳改犯要是揍我,我一个帮手都没有。” 苏嫦娥忙不迭地说:“娘,让苏力跟她走。苏力越来越干不动活了,总不能让我们两口子给别人养爹。” 苏玉琴犹豫着说:“苏力不在,我也不能让他跟我离婚啊。” 苏蕊说:“我爹跟赵阿姐说过,要是你提离婚,请求赵阿姐直接同意。我可以代理办。” 苏嫦娥半信半疑地说:“真的?” 苏玉琴拉着她,在耳边说:“管他真的假的,赵阿姐跟苏蕊关系好,打一张离婚证简简单单的事。回头苏力要是来闹,咱们把门关上不让他进门不就得了。” 苏蕊听到她们的话,为她爹感到寒心。十多年的辛苦付出,养出两个白眼狼。 苏蕊又跟她们说:“我爹还有存款在你们手里,我们总不能什么都没有靠救济过日子吧?” 第79章 苏玉琴手上有两百多元钱,一部分是去年底给的贪污款,一部分是苏力和苏红佩的工钱。 她嫌弃地说:“你爹吃喝住全是我的,拢共这些年也没攒下钱。” 苏蕊说:“既然没钱,我跟我爹更不用走了。” 苏嫦娥转头进到主屋里,打开木箱子翻找。苏玉琴跟了进来,忙说:“你真要给她钱?” 苏嫦娥说:“不给她不会走,我了解她。娘,咱们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等你女婿来了,多少钱都给你挣回来了,你何必在乎这点零票子。” 苏玉琴烦躁地坐在炕沿上,左边屋里是翻找的苏嫦娥,右边门口站着是苏蕊。 她越看苏蕊越不顺眼,当年就该趁她爹出门干活把她掐死。谁能想到大冬天这孩子喝冷米汤都能活下来! 苏嫦娥找出苏玉琴的私房钱,打开来,上面有苏玉琴写的数字。斗大的字,苏玉琴认识一箩筐,别的记不住,家庭账本倒是能写点出来。 苏嫦娥询问完苏玉琴,捏着八十元钱送到苏蕊面前说:“一共就这么多。” 苏蕊犹犹豫豫不想拿。 苏嫦娥更加烦躁地说:“你还想怎么样?” 苏蕊说:“能不写分家字据吗?白纸黑字写下来咱们就真成两家人了。” 这话一下提醒了苏嫦娥,她当即跟苏玉琴喊道:“娘,赶紧穿上衣服跟我去村委会,我要找赵阿姐做见证人,今天这个家我分定了!” 苏蕊飞快地把钱塞到兜里,抱着门框不走:“怎么能说分就分!” 苏嫦娥气恼地说:“钱你都拿了,你还想怎么样?” 苏蕊说:“那我住哪里?” 苏嫦娥说:“我管你住哪里!今天晚上你就从我家滚出去!” 苏蕊哭丧着小脸说:“那你总得把我屋里的家具给我吧,还有爹的东西,我都得带上。” 苏玉琴心疼八十元钱,闻言正要反对,听苏嫦娥吼道:“都给你,你马上给我滚!” 村委会。 赵阿姐把明天需要的广播稿检查了一番,交给黄蓓。 黄蓓离开后,赵阿姐起来准备下班回家。 她还没出t门,便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 已经离开的黄蓓奔跑着回来,兴奋地说:“苏蕊家闹事呢!她后娘要撵她出家门!” 赵阿姐赶紧出门,看到苏蕊哭天抢地的被苏嫦娥押到村委会来。她们身后跟着一群妇女,都在为苏蕊打抱不平。 苏嫦娥和苏玉琴娘俩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路上不听劝阻,非要跟苏蕊和苏力分家离婚。 这闹得那一出啊? 赵阿姐扶着哭得奄奄一息的苏蕊坐到一边,先教育了苏玉琴和苏嫦娥,转头过来想安慰苏蕊,发现她狡黠地笑了下。 赵阿姐担忧的心顿时缓解了... 想到苏力下海那天清晨过来的话,赵阿姐劝不了苏玉琴,于是当着围观老百姓的面,把苏力按了红手印的离婚书拿出来。 “什么?他凭什么先写了离婚书!”苏玉琴大惊失色,直觉不对。 反而是苏嫦娥翘着二郎腿,欣赏苏蕊抽抽涕涕的样子,笑着说:“他是不是想拿离婚要挟咱们?咱们就如他的愿,离了吧。” 苏蕊来到赵阿姐身边,指着她爹盖红手印的纸说:“这是他的离婚申请,我作为代理替我爹申请现在离婚。” 说完,她转头看向门口围着的人,抱着拳头说:“妇老乡亲们,麻烦你们也做个见证,是苏玉琴和苏嫦娥容不下我们,我们不得不分家。” 宋大娘拿着铁锹恨不得把苏玉琴的脑袋敲开花。 丸子抱着傻四儿的大腿不让她进去揍人。 赵阿姐问苏玉琴:“那现在离婚手续办不办?” 苏嫦娥抢着说:“办,我们都给了他们八十元钱,肯定要离得。” 苏玉琴摸着胸口说:“离吧,反正也是不中用了。” 苏蕊咽了咽吐沫,盯着赵阿姐把离婚证亲笔写了出来。 这年头村委会就可以代理实行民政工作,省得农村人还得进城去打证书。 离婚证就是一张纸,上面有赵阿姐的签字。 苏嫦娥见赵阿姐放下笔,来到她身边把笔重新递给赵阿姐说:“麻烦您给写个分家证明书。” 赵阿姐说:“我做见证人就可以了。” 苏嫦娥笑道:“还是白纸黑字签了名的好。免得有些人活不下去又念着都姓苏找到我们家来。我们从今往后,分道扬镳,以后是两户人家。” 苏蕊冷声说:“你娘在我儿时养育了我,我总要给她老人家尽孝。” 苏玉琴忙不迭地说:“算了,我可不敢让你和那一位给我尽孝。” 赵阿姐抬笔犹豫了下,问苏玉琴说:“你自愿放弃苏蕊对你的赡养义务?” 苏玉琴说:“我又不是她亲娘,她不给我带来麻烦就够了,甭管她以后怎么兴旺发达,我就算睡在鸡圈里也不用她赡养我。” 苏嫦娥巴不得赶紧跟苏蕊脱离关系,迅速地说:“我也保证,有我赡养我娘就够了。我绝不找她的麻烦。而且她也要保证,她来赡养苏力,别到时候还要到我家来扫秋风。” 苏蕊装模作样地用香帕子擦了擦眼角,跟赵阿姐说:“那就这样吧。既然不让我养,以后我就绕着走,只求她别后悔。” 苏玉琴被她逗笑,她是有军官女婿的,怎么会指望劳改犯女婿养? 第80章 她坚定地说:“你放心吧,有赵阿姐和其他乡亲们作证,以后我绝对不会找她的麻烦。” 外头传来一句询问:“那你要是找呢?” 苏蕊等人顺着声音看过去,是阿喜婆婆。 苏玉琴说:“我发誓,绝对不会让苏蕊赡养我。她对我没有任何义务!我现在按个手印,你们做见证。” 阿喜婆婆慢悠悠地说:“好啊好啊,二三十号人都给做见证。你赶紧按手印。” 赵阿姐摆摆手说:“既然这样,我就把协议都给你们写好,你们签字吧。” 苏嫦娥和苏玉琴美滋滋地签下名字,苏嫦娥还推搡了苏蕊一把,让她赶紧签名。 这下苏力的离婚、苏家分家、赡养协议全都搞定。 苏蕊“迫于无奈”签下大名,唇角掩不住勾了起来。 临出门,苏嫦娥催促道:“赶紧回去搬东西啊。” 苏蕊也不装了,揣好香帕子说:“好咧,你们先回,我把住的地方安顿好,马上就去搬!” 看苏玉琴迈门槛差点绊着,苏蕊在后面笑嘻嘻地说:“苏大娘,您慢点诶。” 苏玉琴:“......” 这疯丫头,就知道她不是个东西! 第29章 赵阿姐带着苏蕊到旧知青宿舍, 俩人一路说了不少。 苏蕊对赵阿姐没有隐瞒,将苏嫦娥介绍对象的事交代了。 赵阿姐感叹地说:“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你不是没给过她机会。就算没有这件事, 我瞧着你们家也会分家。以后就看她的造化吧。” 苏蕊松口气, 笑道:“我真怕你说我。” 赵阿姐说:“这是你们的私事, 我不会参与。以我个人的角度来说, 我也赞同你分家。” 天色擦黑,赵阿姐来到旧宿舍前面。 “这里是老知青点, 后来盖平房新来的知青们都搬到前面平房里去了。这间木屋空下来。本来我还想拆了,既然你没地方住, 就先给你安顿。后面房子盖起来再搬。” 旧宿舍离知青平房不远, 也就是前后院。可以听到前面传来打闹的声音。 苏蕊绕着木屋子走了一圈, 挽着袖子说:“我看挺好的,正好天热不需要取暖,一间木屋子足够我用了。” 赵阿姐说:“今晚上你就到我家去睡。明天给你批天假, 你好好把这里收拾一下。对了,我还有打虫药, 晚上喷点。” 苏蕊说:“行, 那我先把东西搬过来。” 苏蕊回到苏家, 先站在院门口客客气气地喊:“苏大娘、苏二姐,我来搬东西啦!” “改口挺快的啊。”苏嫦娥靠在门框上,吐出瓜子皮说:“赶紧的吧,等你好久了。” 苏红佩从西屋出来,抱着包裹放在枣树下:“我帮你收拾了一些, 你再看看。” 苏蕊高高兴兴地走过去, 进屋看到宋大娘她们也在。 宋大娘没好气地说:“你就这么走了,真是便宜她们了。头些年你给她们干了多少活儿!” 苏蕊小声说:“赶紧走吧, 以后你就得夸我了。” 宋大娘抱着木箱子,孙婶子一手提着一个板凳,赵大姐她们合伙抬着桌子。 苏玉琴出来看到了,想要阻拦:“你们是要把我的家掏空啊。” 苏红佩说:“这些都是她自己找木匠打的,说好的她到哪儿东西就到哪儿。” 苏玉琴拿着扫帚想打苏红佩,被苏嫦娥拦下来,阴阳怪气地说:“老姑娘也就在娘家耀武扬威了,没人要的破烂货。” 苏红佩眼眶发红,闷不吭声地回到西屋里,把苏蕊新做的被褥卷起来扛在肩膀上。 苏蕊没看到这一出,她抱着自己和苏力的衣物,拢共也没多少件。她走到院子门口,看了苏玉琴和苏嫦娥,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伙儿一路到了旧宿舍,苏蕊本来打算明天收拾。 宋大娘她们眼里有活儿,挽起袖子就是干。风风火火地收拾着屋子、拖着地,苏红佩还把外面灶台刷了:“回头我把屋里的锅给你偷过来。” 宋大娘见了说:“不怕你娘打你啦?” 苏红佩说:“少不了一块肉。” 苏蕊拉着苏红佩的手说:“大姐,要不你也过来跟我一起住吧。咱们姐妹俩在一起,什么都不怕。” 苏红佩摇摇头,低下头说:“我不走。” 苏蕊说:“为什么?” 苏红佩说:“我会尽快找人家出嫁。以后也跟分家没两样。我就算想跟你一起过,也是不行的。苏玉琴是我亲娘、苏嫦娥是我亲妹妹,有这一层关系,就算我到天涯海角也撇不开她们。” 苏蕊叹口气,拉着她说:“那你有事一定要跟我说。我不在了,她们肯定会把矛头指向你。” 苏红佩说:“我知道的,你放心。” 她们收拾东西的声音引起前面平房知青们的注意,年轻的知青们有的消息灵通,知道苏蕊被苏家撵出来,一个两个同仇敌忾,纷纷帮着苏蕊收拾。 第二天,苏蕊没干活,在家里把家具和锅碗瓢盆又细细的擦了一遍。 旧宿舍有个大炕,是大通铺。苏蕊完全可以在上面翻跟头。她自己觉得很满意。 外间是灶台和橱柜,推开门直接到前院,可以通向平房。 一天下来,忙得热火朝天。 前边有几个女知青上完课,趁着晚上学习还没开始,来到旧宿舍门口说:“苏蕊同志在吗?我们给你送t东西来啦。” 第81章 苏蕊对她们印象不错,她们七八个人年纪最大的也才二十一,年纪最小的才十七。 都是千里迢迢到了小坝村,怀揣着梦想。最近每天都帮着小坝村给小孩子们上课,用的就是苏蕊买的那块黑板。 苏蕊感激她们给孩子们做启蒙教育,推开门邀请她们到屋子里来做客。 “你们要是不来,我还要找你们去。”苏蕊端出粘豆包给她们:“这是我早上自己包的,红豆馅的,快趁热吃。” 她们把手里拿的油盐酱醋还有五斤高粱米送到苏蕊手里,其中年纪最大的晓丽说:“我们给你送温暖来了,想着你一个人油盐酱醋不好买,我们一起给你从食堂均了些出来。都是给了钱的,你安心用。” 苏蕊给她们一人拿了个粘豆包,感激地说:“我正愁不好买呢,谢谢你们。” 年轻的姑娘们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吃着粘豆包,里头要数周青青和陈云最热闹,别人的粘豆包都狼吞虎咽的吃完了,她俩光顾着吐槽苏家,粘豆包都没怎么吃。 晓丽担心苏蕊听着会不舒服,把话题转到佘满满的对象身上说:“你对象下次过来让他多带一份土豆饼来,钱我来给,也请苏蕊同志尝尝你们老家的土豆饼。” 苏蕊平时对她们也有照顾,她们吃的都是大锅饭,许久没有油水,苏蕊过年时还特意熬了猪油给她们做饭吃。 听到佘满满有了对象,苏蕊来劲儿了问:“你对象是哪儿的人?” 佘满满不大好意思地说:“是盐城人,离京市不远。” 苏蕊跟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时不时把粘豆包递给其他人。 她这里条件实在艰苦,还不如前面知青平房。 晓丽她们说了好多次,要是下雨漏水就让苏蕊到前面跟她们一起睡大炕去。 苏蕊觉得远亲不如近邻,于是点头答应。 又说了会儿话,听到前面传来脚步声。 苏蕊还没起身,对方双手提着大包东西,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 苏蕊倏地站了起来,小脸全是惊喜:“你怎么来啦?” 一身便装的方池野含笑跟知青们点头,转而跟苏蕊说:“听说你搬家了,正好我这里有会瓦工和木工的战士,他们说要过来给你帮忙,我就带他们来了。”说着把怀里的东西放到灶台边的桌子上摆好。 知青们好奇地看过去,一个个哑然。 精米、白面和猪排骨、腊鱼腊肉...都是最好的。还有白面条、红糖块、奶粉、钙奶饼干、几包马大姐桃酥和蝴蝶牌大虾酥。 方池野带着苏蕊出来,见到瓦工和木匠,跟苏蕊介绍了一下然后自己先上房顶,帮苏蕊检查漏雨情况。 知青们相互看了看,都想知道苏蕊跟这位的关系,看起来太不同寻常了。 晓丽走过来说:“这位看着有点眼熟。” 佘满满在后面小声说:“怎么觉得像那天讲话的方团长呢?那么大的领导...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苏蕊失笑道:“的确是方团长,你眼神挺好的。” 周青青和陈云挤眉弄眼了半天,趁着方池野在房顶,俩人一左一右夹着苏蕊说:“你们什么情况?方团长为什么要过来给你修房子?” 苏蕊还没公开过跟方池野的关系,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从前跟知青们聊过天,说到过各自理想型对象,说谁的都有,甚至有说陈海盐大哥的,就是没人说方池野。 不是方池野不够优秀,而是他太优秀,级别太高,大家都觉得攀不上,不需要做白日梦了。 方池野在上面竖着耳朵听,知道小姑娘不好意思了,率先说:“我俩正在处对象。”说完不等下面尖叫完,又说:“以结婚为目的的处对象。” 这话无疑是平地一声雷。 晓丽等人的嘴好半天没合上,陈云干脆说:“好啊你,苏蕊同志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原来有这么优秀的对象!!” 周青青拉着苏蕊说:“不行,赶紧交代你们俩怎么在一起的?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快说给我们听。” 苏蕊红着小脸压低声音说:“晚上再给你们说,这里有男同志我不好意思。” 说完,听到头顶方池野的低笑。 苏蕊拉着她们进到屋里说:“你们先吃桃酥,待会我做饭,把宋大娘她们也叫上,今天算是给我温锅了。” 晓丽揶揄地说:“别,你谁都别叫。你对象难得出来,我们跟着一起吃干什么呀,我们回去了。” 周青青等人也嬉笑着说:“我们可有眼力见啦,等他走了我们再来审你。” 房屋修缮花了一整天的功夫,方池野不好把两位战士送走,于是跟着一起在苏蕊这里吃的晚饭。 终于见到苏蕊本人,两位小战士红着脸叫了声:“嫂子好。” 这下可好,苏蕊的脸蛋也红了。 方池野装作没看出来,坐在苏蕊对面,吃完饭主动帮着洗碗。 两位小战士很有眼力见,趁机到前院扫地,不打扰首长和嫂子。 “分家闹得不愉快吗?”方池野说:“赵阿姐说你还哭了?” 苏蕊于是明白为什么刚见了面,方池野又赶过来,还能带着瓦工和木工。 “其实是假哭。”苏蕊没计较赵阿姐为什么会告诉方池野,应该是工作电话后随便说了一句。 “大姐说寄错信的是她。还说要分家就趁早。既然你不是劳改犯,那苏嫦娥的对象肯定是。你记得她问过你那位战欢吗?” 第82章 方池野说:“我回去查过,的确是劳改犯。蓄意伤人,被判了十五年。年纪不小,快四十了。头十年表现不错,积极参与改造。劳改农场的主任特意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在这边进行劳改。...看来大姐说的没错,及时分家是对的。” 苏蕊笑着说:“你好意思叫大姐。” 方池野厚着脸皮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苏蕊倏地眼神亮了起来说:“那你的意思是...我要找上门女婿这件事能成?” 方池野说:“你的理想还挺远大的。” 苏蕊小心翼翼试探说:“那你看,我的远大理想能实现嘛?” 方池野笑着说:“理想跟现实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苏蕊小脸一垮:“你打官腔,你跟我说直白点。” 方池野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蹦着说:“没戏,黄、了。” 苏蕊仿佛听到天大的噩耗,震耳发聩:“真黄了?” 方池野冷飕飕地说:“想都别想。” 话音刚落,每天为了娶丈夫而雄心壮志的如同小狮子般的苏小干部,心灰意冷,走到墙角抱着自己的膝盖忧伤了。 “黄了、全黄了。” 第30章 五月初, 地里农活没那么繁忙。 南方三四月就凋零的桃花,在这里开的灿烂浪漫。 苏蕊这些天都耷拉着小脸,娶上门女婿的雄心壮志被打击, 除了干活其他时候都蔫儿吧唧。 方池野为了弥补苏蕊脆弱受伤的心灵, 也是想帮她一把, 找来施工队负责新房的建造。 苏蕊操心的事情少了一大半, 每天干完活就在新房里帮忙。要么搅水泥,要么搬砖, 忙得不亦乐乎。 苏玉琴和苏嫦娥娘俩以为苏蕊用她们给的钱盖的房子,以为盖不了多大。天天在家冷嘲热讽。 最近又在为即将上门的军官女婿而忙碌准备。 苏蕊每天负责干活的工人们一顿中午饭, 今天挎着竹篮来到供销社, 五月份黄瓜和西红柿正是鲜嫩的时候, 还有空心菜和蒜台都是极下饭的。 苏蕊不亏待工人,每天到供销社买新鲜的青菜用荤油炒来给他们吃,时不时还给炒个鸡蛋或者加个荤菜。 苏蕊进到供销社, 看到艳儿往对面抬了抬下巴。她扭头看到穿着新灰布裙子的苏玉琴在买猪肉。 “你就给我们多割点肥的啊。我们家女婿今天要上门,是位连长。我怎么也得炖两个油水足的菜啊。” 苏玉琴生怕别人听不到“战连长”的称呼, 她特意把头发在后面盘起, 苏嫦娥给她化了眉毛, 整个人神采奕奕。 艳儿压低声音说:“我就看不惯她嘚瑟的样儿。又不是她嫁人,你看她又是新裙子又是新布鞋,还给买大肥肉吃。从前那样对你跟你爹,半点荤腥不见。” 苏蕊低低地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她想捡把蒜台买, 这道菜用酱油扒拉几下就下饭。 艳儿不让她买说:“这是前儿剩下的, 撅不动老得很。你不如买把小白菜,早上的豆腐我给你留着呢, 你回去小白菜炖个豆腐,撒点虾皮给他们吃t一样好吃。” 苏蕊也觉得老是吃蒜台也得换换口味,小白菜比起蒜台更便宜新鲜,掏出五分钱能买四斤呢,若是炖上豆腐营养也好。 “我们家从来不干吃小白菜,没点荤腥太卡嗓子。”苏玉琴挎着篮子,里头有半斤肥厚的五花肉,来到苏蕊面前,这些天偶尔看到苏蕊,见她丧着脸,苏玉琴和苏嫦娥私下里高兴坏了。 苏蕊全当没听到,对于引火烧身的人来说,都是自找的。 苏玉琴绕在苏蕊前面,挡着她的路特意说:“我们家对你们父女仁至义尽,你要是盖了房子没有钱别来找我们。” 苏蕊让到一边说:“你放心,又不是一家人我怎么会去找你。” 苏玉琴笑着说:“今天嫦娥就要把对象领回来。你说人跟人的差距就是大,她有本事找了个军官回来,你的劳改犯什么时候带回来?” 艳儿在柜台里,皱眉说:“你别造谣,谁说苏蕊找了个劳改犯。你要是再这样说,我带你去找赵阿姐。” 苏玉琴打了打嘴,笑着说:“你看我怎么就吐噜嘴了呢。我也是想着你以后日子过得不容易,想提点你几句。” 苏蕊冷飕飕地说:“多考虑考虑你以后吧。我建议你不要把钱都花掉,以后担心棺材本都没有。” 苏玉琴的脸一下黑了说:“我看你就是嫉妒嫦娥比你命好,我的棺材本都给她花了我也乐意。她可比你孝顺,知道找个军官让我下辈子享清福,我看你爹老了还能有什么!” 苏玉琴说完,看眼墙上的挂钟,抬脚就走了。 艳儿往地上啐了一口说:“真不是个东西。居然造谣你找了个劳改犯,我看她女婿才是劳改犯。” 苏蕊一下乐了:“您可是金口玉言。” 艳儿说:“你还笑?该不会是真气到你了吧?你要是家里有困难跟我说,特别是盖房子花钱多,虽然大钱我没有,小钱我总能帮到你。” 苏蕊对这话感激不尽,干脆跟艳儿明说:“我没找劳改犯你放心吧,我找的才是军官。你等着看苏嫦娥的笑话吧。” 艳儿伸手摸了摸苏蕊的脑门,觉得没发烧啊。 苏嫦娥找了个军官对象,这是从去年开始就有人传了。她们还说的有鼻子有眼,说是部队里的战连长,年轻有为、长相端正。 第83章 传来传去大家都信了,年轻姑娘谁不羡慕的。现在苏蕊说苏嫦娥找了个劳改犯,她自己找了个军官,难为艳儿以为苏蕊被气病了。 “这半包奶粉你拿着。”艳儿咬咬牙,把自己的存货递给苏蕊说:“你爹还没回来,你自己过日子别太苦。没事冲着喝。” 苏蕊推说:“我对象给我买了两罐子,我没怎么喝是最近活儿多怕上火。奶粉你自己留着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啊看清现实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艳儿不听她说,硬把半包奶粉塞到苏蕊筐里,推着苏蕊离开。 苏蕊没办法,收了奶粉回到家里先把要洗的菜泡上,然后把半包奶粉摆在两罐奶粉边上。 她做好饭,给工人送过去,自己扒拉几口就马不停蹄地去村委会上班。 到了村委会,赵阿姐办公室里有客人,不是别人而是吴丹。 苏蕊对他没好印象,不想听他说话。可是门没关,她们俩说话嗓音又大,苏蕊和黄蓓等人不得已听了个全程。 吴丹抽着烟,继续说明来意:“部队要修电缆线,凭什么要从我们村走?” 赵阿姐说:“那你想怎么解决?这都是施工图纸上的要求,总不能让部队把电缆线绕着你们村走吧。再说部队说了,这对咱们老百姓来说也是好事情,以后不需要安装电线杆,直接跨越电线杆用电,进步二十年,这样还不够好吗?” “好?”吴丹把烟碾在脚下,他哈哈大笑说:“谁不知道部队偏袒你们村。也不知道是你们村都是娘们把他们迷住了还是——” 赵阿姐呵斥道:“你有问题就说问题,不要说性别。难道你换个性别就不是人了?” 吴丹讪笑着说:“抱歉啊。那我直说,我想跟小坝村合作,一起把电缆线的工作推到义望村去。这种好事也得让他们村轮一下啊。” 赵阿姐说:“你看起来挺年轻,怎么思想一点也不进步。部队说了是好事情你还怀疑,你到底顾虑什么?” 吴丹说:“施工费不费时间?费不费钱?占不占地?凭什么部队占了义望村的地就能给他们盖新房转移,我们庆男村的白给?” 赵阿姐说:“我不会跟你一起合作。这件事情我相信部队。” 吴丹嗤笑着说:“那是轮不到你们村。我看轮到你们村,你们也会反对。反正我们全村都不同意。不给我们钱、不给我们房子我们绝对不会让电缆落在我们村!” 赵阿姐说:“你要往前看——” 吴丹知道今天没得商量,站起来打断赵阿姐的话说:“少假惺惺了,我是想往钱看,他们不给钱,想都别想。我今天的话撂在这里。” 吴丹走后,苏蕊敲了敲赵阿姐的门。 赵阿姐捏着眉头说:“进。” 苏蕊来到赵阿姐前面坐下,赵阿姐抬头问:“什么事?” 苏蕊说:“我刚才不小心听到吴书记的话。” 赵阿姐起身把门关上,跟苏蕊说:“我本来还想跟你商量这件事。你年轻,又追求进步,有许多先进思想。我想问问你对于安装电缆线的看法。” 苏蕊知道现在电缆线还没有普及,许多老百姓不知道电缆线的重要性。 她坐直身体恳切地说:“我希望咱们能够争取安装电缆线。” 这跟赵阿姐想到一处去了,赵阿姐认真地说:“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赵阿姐也需要一个说服自己,说服妇女们的理由。 苏蕊说:“我看过相关报道,电缆线不光可以用作军事方面,还可以给老百姓做电力传输,比电线杆安全多了。而且在以后能通讯、还能传播数据和信号。后面还会涉及到航空航天、建筑、交通等领域,是不可或缺的基础设施。” “居然这么重要?这都是你看报纸上说的?” “是的,全是报纸上的政府发言。”苏蕊不敢说别的,只得扯到报纸上,她态度诚恳,言之有理,让赵阿姐陷入深深的思考。 半晌后,赵阿姐站起来走到窗户边。 “咱们小坝村是贫困村,从来落于人后。我有个梦想,希望咱们小坝村能够成功脱贫致富,成为乡里的先进村、成为县里的先进村。希望妇女们的勤劳和善良得到应有的回报。” 她走到苏蕊边,按住苏蕊的肩膀说:“你给我个准信,阿姐愿意信你,你觉得电缆的事要怎么做?” 苏蕊反握住赵阿姐的手,赵阿姐的希望也是她的希望。 她诚恳地说:“不要听吴丹的话,咱们要拼命争取电缆线在小坝村落成。咱们不要钱、不要房,哪怕自掏腰包,勒紧裤腰带也要把这件事促成。” “好。”赵阿姐拍了拍苏蕊的手说:“我现在就给部队领导打电话,尽全力争取!” 第31章 一周后。 赵阿姐和苏蕊站在工兵队伍前方, 与妇女同志们一起欢迎他们的到来。 前两天赵阿姐跟部队针对电缆线的预埋进行沟通,沟通的很顺利。经过验算,从小坝村这边预埋电缆线, 虽然绕了一小段路, 但能够跟新建的爱民路承接上, 日后对爱民路南北的开发更有好处。 庆男村不配合, 要求给钱给房,不然阻挠施工。这样看来在小坝村施工是正确的选择。 并且赵阿姐的积极打动了部队领导, 测算完毕后,今天就要动工。 想到庆男村的人对这项工程的抗拒, 工兵们背着许多蔬菜水果当做礼品打算送给小坝村的妇女们, 希望她们不要阻挠的太激烈。 第84章 然而今天到了现场, 路边拉着横幅“欢迎部队施工”“开工大吉”,还有妇女秧歌队在他们面前敲锣打鼓。 陈海盐是本地人,被点名参加这项工程, 他昨晚上准备一宿要怎么说服妇女们动工,今天到了人都傻了。 “我还以为村干部同意了, 老百姓未必会同意。”陈海盐脖子上带着花环, 忍不住咧嘴笑说:“还是咱们小坝村有眼光。” 赵阿姐笑着说:“好歹都是经过思想班教育过了。t我们广大妇女同志们对军人同志们深信不疑。愿意极力配合你们的工作。” 陈海盐说:“赵阿姐你放心, 我们答应你们修完电缆就把水泥路给你们铺上,保管你们用一百年不塌陷,绝不食言。” 苏蕊激动地抓着苏红佩的手说:“咱们村里也要有水泥路啦。”要想富先修路,小坝村未来可期。 赵阿姐没想到部队这么好说话,把她们的土地翻了还能帮她们把路修好。她们只需要出材料钱就好。大家齐心协力勒紧裤腰带, 材料钱均得出来。 “我们都商量过了, 这段时间是农闲。我们妇女同志们会帮助你们一起劳动。不需要你们给工钱。” 宋大娘在一边敲着锣鼓喊道:“对,我们都是自愿劳动, 不要钱!” 苏蕊花了几晚上挨家挨户跟她们讲清楚基础设施的重要性,妇女同志们没有别的意见,听说有了电缆就有了电,一个两个都同意。 有的还说:“我们相信部队,也相信村委会,赵阿姐跟你们不会骗我们!” 于是今天大清早,小坝村热热闹闹,放起了鞭炮。 吴丹坐着毛驴车佯装路过,跟人打听了小坝村让部队随便挖,不要钱不要地,还帮着劳动,骂了句:“一群傻娘们”而后赶着毛驴车走了。 他还着急去乡里要今年的贫困村拨款呢。放着钱不要,反而掏腰包,没有比这帮娘们更傻的。 他叼着烟跟同路的人说:“所以说啊,女人不能当干部。你看看村里挖的,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全村都成了破烂户。” 苏蕊扛着铁锹跟其他妇女过来帮忙,陈海盐拦住她们说:“现在不比从前,部队人手充足。你们该下地下地去,该上山上山去,要是有需要的地方一定开口。” 苏蕊乐呵呵地说:“行啊,我也怕帮倒忙。你们先干着,我去帮我大姐熬茶水给你们喝。” 陈海盐听到苏红佩也在,摸了摸黝黑的脸,不好意思地说:“那辛苦你们了。” 苏蕊跟陈海盐说:“待会我喊你,你一定要过去。” 陈海盐记得苏蕊跟他说的话,内心期待又不安。 艳儿跟苏蕊去集体食堂找苏红佩,路上艳儿问苏蕊:“其实我也觉得你大姐对他有意思。” 苏蕊说:“你也看出来了。” 艳儿一脸八卦地说:“我觉得陈海盐不错,还是四个口袋的军官。我跟你说,有些事情眼见为实,还是让你姐早点嫁出去的好。” 苏蕊说:“眼见为实?” 艳儿往身后看了看说:“你没看苏家没人出来啊。都好几天了,苏嫦娥对象谁都没见到。苏玉琴也没出来嘚瑟,倒是天天苦着脸到供销社买酒买肉。我们几个都觉得不像是军官的做派。” 原来她们没见过军官也就算了,这一两年小坝村的军官见多了,知道他们严以律己,哪能说成日在别人家里喝酒吃肉的。 “诶,你上次说我金口玉言,说她对象是个劳改犯。”艳儿挽着苏蕊的胳膊说:“我现在真觉得你说对了。” 苏蕊说:“待会我问问大姐吧。” 艳儿说:“你大姐要是有陈海盐照顾着,苏家不会对她怎么样。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有个外来的。” 苏蕊笑道:“你怎么不自己跟我大姐说去?” 艳儿说:“我这个人眼尖嘴利,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你跟你大姐说,要是她不跟陈海盐处,早点告诉我。我觉得陈海盐不错呢。” 苏蕊站住脚,咔咔咔瞅着她说:“你想截胡?” 艳儿推了她一把说:“截胡个屁,咱们说好的今天刺激刺激她。我这辈子不想找男人,就想在家陪着我老娘。” 她说完看着苏蕊,想看看苏蕊的反应。 苏蕊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婚姻虽然很重要,但不是人生的全部。她不愿意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那我咱们等下配合好。” “放心。”艳儿松了口气,在这个环境下说出一辈子不结婚的事,对她而言也是一个挑战。幸好苏蕊没表现的一惊一乍,反而让她感觉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 “大姐,茶水熬好了吗?”苏蕊站在集体食堂门槛上,伸头张望。 苏红佩在蒸气的那头喊道:“好了好了,一份桔梗菊花茶、一份绿豆汤,都过来端吧。” 艳儿故意喊道:“把陈海盐的那份给我,我给他送去。” 苏红佩的手一顿,马上给她打了一碗说:“他喜欢绿豆汤,让他别着急喝。” 艳儿欠儿吧唧地说:“那我到外面给他吹吹。” 苏红佩身子一怔,随即拿出抹布擦锅台。 等到艳儿离开,苏蕊小声说:“苏嫦娥那边什么情况?怎么没动静?” 苏红佩说:“我也看不清楚,那人进到主屋里把苏玉琴赶到东屋睡去了,自己跟老二一起睡。...你说老二这干得什么事。这些天她陪着人家喝酒吃肉,花了钱不说,品行也被败坏了。” 第85章 苏蕊说:“难怪没见到她。” 苏红佩说:“我看那人凶神恶煞的样子,你千万不要到那边去。” 苏蕊说:“那你呢?你对陈海盐大哥是什么意思?” 苏红佩说:“我比他岁数大三岁,这样的家庭也配不上他。” 她揪着衣襟,原以为自己能接受其他女同志对陈海盐好,现在心里真的难受。艳儿又不是外人,年纪和陈海盐也合适,工作也好。可她真难受。 苏蕊说:“他早就对你有意思了。你要是再端着,小心被人抢走。” 苏红佩低下头说:“我再考虑考虑。我不想他跟那样的人当连襟。” 苏蕊说:“那你喜欢他吗?”要是平时苏蕊绝对不会问这样的话,问了苏红佩也不会说。 今天话赶在这里,苏红佩不想否认内心。看屋子里没别人,低声说:“那样的人谁不喜欢。我只是不想他被我拖累。” “我不怕你拖累!” 外面忽然传来陈海盐的声音,艳儿把他抓过来堵在门口,偷听苏红佩的话虽然不够光彩,他太想知道苏红佩的真心。 苏红佩“诶呀”一声,脸如火烧。 艳儿站在门口把绿豆汤粗鲁地塞给陈海盐,与苏红佩说:“你在犹犹豫豫,我就把他抢走啦。” 陈海盐赶紧说:“别别别,艳儿同志,我喜欢的是苏红佩同志。我对不起你。” 艳儿往地上啐一口,笑骂道:“给你个杆儿你还真往上爬。我跟小蕊等着喝你俩的媒人酒呢。” “有、要多少有多少。”陈海盐痴痴地看着苏红佩,紧张兮兮地说。 苏红佩明白自己被苏蕊套话了,埋怨地握拳要打苏蕊,苏蕊嬉笑着躲开:“你们聊,我跟艳儿端茶过去。” 陈海盐感激地看着苏蕊和艳儿离开,走到屋里面对着苏红佩,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去打报告。” 苏红佩说:“你打什么报告?” 陈海盐吼道:“我要娶你,我打结婚报告!” 苏红佩捂着脸,面对着墙气得跺脚:“哪有你这样心急的!” 陈海盐望着她粗粗的大油辫,真心喜欢:“我还心急啊?我喜欢你好多年了。苏蕊同志可以作证,你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喜欢什么料子、喜欢什么花,她全告诉我了。你的喜怒哀乐就是我的喜怒哀乐。苏红佩,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爱你。” 苏红佩臊得想要撞墙,不知道陈海盐今天吃错什么药了。 外头苏蕊和艳儿俩人边走边说:“让我爱你。” “我也爱你。” 离开的苏蕊和艳儿两人凑在一起嘻嘻笑。 艳儿说:“你咋知道把陈海盐叫过来就能成?” 苏蕊说:“他担心我大姐在苏家被欺负,这么多年我也看在眼里。我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好时机不等人,干脆今天就说开吧。成不成的给个准信,省得大家心里七上八下的。” 重要是看到苏红佩对陈海盐似乎也有意思,她乐意推一把。 苏蕊还在笑别人处对象,跟艳儿一起来到村口给战士们送了茶,刚一抬头,看到方池野的吉普车从山上下来。 方池野先就电缆工程进行检查,看到小坝村用白石灰勾出来的施工线路,跟赵阿姐说:“这半年麻烦你们出行了。” 可想而知小坝村的路会被挖成什么样。 要是恢复成泥路很简单,可小坝村的妇女同志们不蒸馒头争口气,勒紧裤腰带要做水泥路,这一下又得一个季度。 “不碍事,大家都高兴着呢。” 方池野点点头:“感谢你们的配合,部队永远会记得。” 跟t赵阿姐寒暄完,方池野慢悠悠地来到苏蕊边上站着。 苏蕊也不说话,垂着小手吹着五月的风,舒坦极了。 忽然,她手背有点痒痒。低头一看,方池野偷偷用指尖挠了一下她。 苏蕊抿唇笑着,方池野笑着说:“给口茶?” 苏蕊说:“给你买汽水,走?” 方池野说:“正好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包虎皮鸡爪递给苏蕊说:“记得你喜欢吃。” 一块五才五个啊,这个败家老爷们! 苏蕊接下鸡爪,咽了咽吐沫,好吃是真好吃。 算了,穷家富路吧。 他们一起往供销社走,俩人挨得近,也不避讳人家怎么看。快到供销社门口,迎面来了两个人。 方池野眼神极好,低声说:“战欢?” 对面苏嫦娥满脸憔悴,带着战欢去了村委会找苏蕊没找到,正要到施工那边去,没想到会迎面遇上,脸看不清楚,但走路的样子她一样认得出来。离得老远,已经叉着胳膊等着了。 战欢这些天络腮胡已经养起来,他搭着苏嫦娥的肩膀,眯着眼说:“那个就是你的小妹?” 苏嫦娥讨好地说:“村花,特别漂亮。今年才十八,水嫩着呢。” 战欢动了动下巴颏,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她身边的是谁?这么还穿着绿皮?你该不会整老子吧?” 苏嫦娥压住眼底的恐惧,小声说:“应该是帮着修路的战士,你今天先把人瞅着,回头我帮你把她——” 战欢拽着她的头发,迫使她昂起头:“你可真是个坏种啊。” 苏嫦娥不敢叫唤,在家里她越叫唤战欢打的越重。反而夹着尾巴做人,谨小慎微的伺候着,他还能忍住不动手。 第86章 “快过去,跟你的好妹妹打个招呼吧。” 第32章 战欢当初一眼认出苏嫦娥, 穿得那么花哨,一看就是个骚娘们。 要不是在部队被羁押,他肯定要好好跟苏嫦娥打个招呼。 不过现在也不迟。 苏嫦娥已经是他的人了, 成天像是个受惊吓的兔崽子, 大气不敢吭一声, 挺没意思的。 反而听说她有个妹妹是村花, 而且还是村干部,性子烈、腰杆硬气, 他来了兴趣。 可她自作主张跟苏蕊分家,让他又对苏嫦娥的愚蠢多了几分认识。 谁不想多几个人来伺候自己。而且当干部好啊, 当干部更不敢把家丑往外扬。 战欢松开拉着头发的手, 双臂在胸前交叉, 抬着下巴狠厉地望着过来的人。 苏嫦娥遭遇非人对待,知道战欢是劳改犯出狱后,觉得自己的人生都被毁灭了。她跟苏红佩打了一架, 没打过。常年干活的人比她力气大多了。 她又把眼睛落在苏蕊身上,觉得一开始分家就是个圈套。苏蕊肯定知道一切, 是故意害她的! 苏嫦娥第六感告诉她, 此刻站在苏蕊身边的肯定是她的相好, 等到对方越来越近,苏嫦娥的面孔从狠毒变成了震惊,震惊过后,全是扭曲。 “报、报告!” 苏嫦娥被耳边的声音震了一下。 战欢双手紧贴在裤缝边,身体站得笔直, 目视前方丝毫不敢偏移。 在劳改所的境遇让他对这位年轻的首长忌惮万分, 这位生杀予夺的大人物怎么会在苏蕊身边? 没等他被苏蕊的美貌震惊,先被方池野吓得差点尿了出来。 这可不能欺负啊, 他在劳改农场缩着脖子做人,苦苦熬了十年才有了到这边改造的机会。他知道只要方池野发话,此刻竹叶山上数万名战士能把他活吃了。 他闭了闭眼,感谢法律、感谢党啊。 “你怎么在这里?”方池野淡淡地扫过他,看战欢与苏嫦娥俩人贴着问:“什么关系?” “报告首长!这位是我的对象,我俩马上拿证!”战欢用劳改犯们被培训出来的骨子里的记忆,尊重地说:“首长放心,我接受劳改改造,一定会重新做人!” 苏蕊站在方池野身旁,看着脸上扭曲而爆红的苏嫦娥,笑着说:“苏嫦娥同志也有对象了?等你们结婚我一定会送上厚礼。” 战欢都不敢瞅苏蕊一眼,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位肯定是方团长的对象,要不然怎么能挨着那么近。 啊,这是方团长敲打他呢。 战欢越发地不敢看苏蕊,在心里已经把苏嫦娥千刀万剐。果然是想收拾他! 苏嫦娥指甲抠破掌心,冒着被回去被挨打的风险也要说:“你跟方团长什么关系?” 战欢立马截住话题,训斥道:“首长的人际关系需要跟你报告吗?!赶紧把嘴闭上。” 方池野淡淡地说:“对女同志要尊重。” 战欢讪笑着说:“尊重、肯定尊重。那个首长,我买了酒,要不去我家喝一个?” 方池野冷冷地说:“我跟你喝?” 战欢赶紧说:“那我先走了,马上走。” “站住。”方池野叫住战欢,走上前一步说:“苏蕊在这里有一点危险,我都会先把你拆了。” 战欢吓得哆嗦了下,忙不迭地抱拳冲着苏蕊说:“姑奶奶,我是万万不敢得罪你。反而是苏嫦娥说要介绍咱们认识。我没有坏心肠,我全交代了啊。” 事实就是如此,苏嫦娥无话可说。她死死地盯着苏蕊,咬着后槽牙说:“跟你写信的人就是方团长。” 苏蕊轻快地说:“对呀。” 原来一直被欺骗的人是她自己。 苏嫦娥眼前一黑,要不是战欢扶了一把,就要后脑勺朝地摔下去。 等他们走后,艳儿和她的同事们站在供销社门口捂嘴不敢说话。 苏蕊瞪了她一眼:“笑话看够了吧。” 艳儿赶忙拉住她,瞅了方池野一眼,压低声音说:“你还真跟军官在一起了,居然是方团长。” 苏蕊笑道:“谁让你不信我的话。” 艳儿说:“谢天谢地,老天爷开眼啊。我就说苏嫦娥为什么不嘚瑟了,原来她才是找了个劳改犯当对象!” 要不是方池野在她们面前,她们都要欢呼起来。 另一个营业员说:“她娘前段时间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把我们几个卖货的营业员全给挤兑了一遍,说我们长得丑没人缘命不好,不像她闺女是个有福气的命,哈哈,她可真有福气啊。” 艳儿小声说:“小蕊,分家分的好,你太有先见之明了。” 方池野装作听不到她们的窃窃私语,先一步进到供销社里看看。 等到苏蕊进来后,柜台上的汽水已经打开,方池野递给她说:“荔枝味的,对吧?” 苏蕊说:“对。” 回去的路上,忽视后面探望的艳儿等人。方池野问苏蕊:“对于苏嫦娥的遭遇你怎么看?” 苏蕊说:“她现在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而且今天要不是你,我恐怕还会被战欢骚扰。所以我不想同情她。” 方池野说:“当陌生人吧。” 要是苏嫦娥被欺负的厉害,自然会去找赵阿姐处理,苏蕊没必要再掺和进去。 *** 过了六月节就是秋收前夕。 水稻、地瓜、美人桃接二连三的丰产。 第87章 苏蕊忙得连轴转,村里的电缆线预埋完成,她们还得跟战士们一起铺装水泥路。 苏蕊的新房也要建成,今天她休息,特意赶着毛驴车到了县城北郊的螃蟹岬港口。 苏力在海上漂泊四个多月,想着回去还不知道苏蕊把事情办的怎么样,这些天心里都在忐忑。 要是没分成苏玉琴怪罪下来,要打要骂他来承担。等到房子盖好让姑娘早早地结婚,脱离苏玉琴,他这辈子也完成任务了。 下了船,已经有集体采购的人员等着购买渔获。 苏力插不上话,等着渔老大收了钱分给他们就能走了。 “老苏,那边是不是你闺女啊?嘿,还能自个儿赶个小毛驴过来,比我儿子强啊。” “是,是我闺女!” 苏力往坡上走了几步,又被渔老大叫了回来:“老苏,这是你的钱。十月份还有一批...” 苏力望着远远跟他招手的苏蕊,哑着嗓子说:“我老了,干不动了。老大,您别劝我了。” 渔老大四十多岁,正值壮年。闻言感慨地叹口气,又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封子说:“哎,我们少不了你这样的老师傅啊。剩下的人哪里有你会看海。算了,我也不勉强你了。这个给你,多分你一份钱。你以后在岸上多祝福咱们兄弟们平安。” 苏力感激地说:“谢谢您,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问。” 渔老大也有这个意思:“行,等到下次上海,我让他们几个年轻的到你家里拜访一趟。” 苏蕊到了苏力跟前,跟渔老大打了声招呼:“卢伯伯好!” 然后迫不及待地说:“爹,分好啦。事情办得特漂亮,房子也盖好了,三间青砖大瓦房,就等着你回去上大梁呢!” “就说你闺女比我儿子强吧,我那边有事,回头见啊。”渔老大拍拍苏力的肩膀。 苏力把钱塞给苏蕊,又把红封子给苏蕊说:“爹拖累你了。” 苏蕊小手一挥:“你是我爹。生下我给了我一条命,救了我又给我一条命,小时候你不嫌弃我拖累你,老了我也不会嫌弃你拖累我。” 苏蕊扛起苏力的包,又找其他人买了海货,驾着小毛驴车将苏力拉回家。 “爹,你看那边就是咱们的新家。”苏蕊得意地挥着小鞭子说:“是你女婿帮着建的。” 苏力说:“那个...劳改出来的?” 苏蕊哈哈笑着说:“他管劳改的,是个有事业心,长得也英俊的好同志。” 知女莫若父,苏力顿时抓到重点“长得英俊”四个字。 能让他闺女这么嘚瑟,肯定不是一般人。 他哪怕这样想着,可真见到在新房前面张罗乔迁宴席的方团长,傻眼了。 “女、女婿?” 方池野大步向前,握着苏力的手说:“叔叔好,我是苏蕊同志的对象方池野。” 苏蕊让他在家张罗酒席,不然他也去接苏力去了。 等到方池野帮着苏蕊把海货卸下来,帮着一起清洗收拾,苏力都还没缓过劲儿。 过一会儿,苏红佩跟陈海盐一起走了过来。 “爹,虽然分家了,咱们几个在一起我还是想叫您一声爹。” 苏力感动地说:“好闺女,你愿意叫就叫,我打心眼里把你当亲闺女。” 苏红佩推了陈海盐一把,陈海盐给苏力敬了个军礼说:“叔,我叫陈海盐,今年二十二岁,是苏红佩同志的对象。我、我要娶她!” “你怎么又说这个!”苏红佩臊得不行,在众人的大笑中跑到厨房里。 “来吧老苏,就等你封大梁啦!” “放鞭炮!” 上大梁是房屋落成的重要仪式。苏蕊今天真高兴,让傻四儿和丸子一人拿着一个筐,把糖厂里买的水果糖往外面撒。 大人小孩都在捡糖果,眼前又扔下年糕粑粑。 按照风俗,拿了糖果和年糕粑粑的人都会给新房拱拱手,感谢它日后多多为这户人家挡风避雨,算是美好的祝愿。 苏力上了房大梁,坐在院子当中。二十多张席面,他坐在主位上,傻傻地端着酒杯还回不过神。 这该不会是老天爷可怜他给他的美梦吧?他做梦都不敢梦到这样的情况。 大女儿和小女儿都有了军官对象,一个比一个强。他还有了自己的家,还能坐在主位上等人敬酒。 而在同村西头,苏家。 苏嫦娥跪坐在地上求战欢:“放过我吧,我真不能跟你结婚。” 战欢一改在方池野和陈海盐面前的乖巧,翘着二郎腿抽着苏玉琴买回来的香烟:“觉都睡过了,你给我说这个?” 苏嫦娥哭哭啼啼地说:“我家里穷,没有多少钱供着你。还有一个团长、一个排长管着你,你就算跟我结婚,以后的日子也不能好过啊。” 战欢闻言哈哈大笑,他弹掉烟灰说:“又骗我。谁不知道苏蕊已经分家了?还有你大姐,前儿陈海盐的娘过来提亲,你娘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生怕陈海盐跑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苏嫦娥怎么会不知道! 她跟苏玉琴经常幻想以后的幸福生活,她答应会照顾苏玉琴给对方养老。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亲娘可以有福同享,有难却要丢下她跑掉。 可战欢还是说了出来:“你娘要放弃你了,她想要老大过。留下你跟我纠缠。你放心我这辈子就做你的男人,认定你绝不会改!” 第88章 第33章 苏玉琴从屋里端着烤鸭出来。闪躲着苏嫦娥凶狠的眼神说:“我没想着要跟老大过。” 苏嫦娥冷笑了一下说:“又在说谎。我就知道, 连亲人也是靠不住了。” 战欢看了苏玉琴一眼,苏玉琴吓得一哆嗦,不管在院子里会不会被其他路过的人看见, 噗通一声跪在苏嫦娥的面前说:“求你嫁给他吧, 你俩觉都睡过了。前后院也都知道他是你对象。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你就当让娘多活几年吧, 娘给你磕头。” 苏嫦娥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 不可思议地望着最爱她的娘说:“你逼我跳进火坑?你居然逼我进火坑?!” 苏玉琴不敢说战欢在背后威胁过她,她不得已流着眼泪说:“以后房子和屋子的一切我都让给你, 求你心疼心疼娘,放过娘吧。” 不等苏嫦娥开口, 战欢伸手把苏玉琴拽起来, 狞笑着说:“娘, 你怕什么啊。我又不会真把你砍了。等我跟嫦娥结婚,我一定好好伺候你。不然你还能指望谁呢?分家时都说清楚了,混得最好的苏蕊不管你, 人家自己还有个爹。你大女儿还要嫁到别人家里去。也就我跟嫦娥俩可以照顾你。” 苏嫦娥坐在地上,万念俱灰。苏玉琴捂着头痛苦地坐在地上起不来。 想起之前分家闹得一切, 回想起来全都是苏蕊为了断绝后顾之忧而做的戏。 战欢肯定不会放苏玉琴跟苏红佩过日子。她走了, 苏红佩绝对不会惦记苏嫦娥。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苏玉琴压在这里干活, 一边挣钱一边还能从大闺女那里讨点好处给他。 他没有大的念想,不过就是不想干活,只想享福罢了。 *** 同年十月一日。 举国同庆的日子,小坝村鞭炮齐鸣。 秧歌队又扭上了。 县交通部门在小坝村村口设立了汽车站,有两趟公共汽车6路和1109路, 每天往来, 站名就叫“小坝村”。 经过小坝村,后面还有一站, 可以通过爱民路直达部队大门口,名叫“竹叶山军民站”。 这两趟车,一辆通往乡里,一辆通往县里。可谓是方便至极。 站点设立的当天,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来给小坝村和附近老百姓办理惠农优惠票。比城里的月票还便宜呢。 意指在农村与城镇多结合,带动农村的经济效益与人文、医疗往来。 这对贫困村而言是天大的喜事,不光有记者采访,还请了附近几个村落的干部过来观礼。宣传小坝村的同时,还将小坝村曾经抗洪救灾的英雄事迹也报道了。连着桃山上的桃树也被拍了照片。说是要帮小坝村好好宣传。 听说当天吴丹回去,气得没起来床,在炕上躺了三天。 那几天总见到庆男村的人在车站边转悠,嘴里说着酸话,眼里却是艳羡。 可惜他们过来一趟得走一个小时,还没有水泥路,刮风下雨更糟糕。哪有小坝村村口就是车站好。下了车的人们也不爱往庆男村去,太不方便了。 一周后。 小坝村家家户户亮了起来,大家扔掉煤油灯,点上了电灯!用的就是电缆线! 部队赠送小坝村每家每户三个电灯泡,还包安装。嘿嘿。 又过了十天。 村里又有两出喜事。 一个是陈家结婚,陈海盐大操大办,整了三十桌席面。迎娶妻子苏红佩。 陈家寡母陈大娘喜欢苏红佩喜欢的不行,不让苏红佩遵照旧风俗给她磕头,只让苏红佩鞠躬。另外准备了大大的改口红包,鼓鼓囊囊大家都看在眼里。 另一个是苏家结婚,谁都没请来,战欢和苏嫦娥喝了交杯酒,苏嫦娥泣不成声。 听说苏玉琴也哭的厉害,问就是陈海盐升为副连长,跟部队申请特批了妻子苏红佩随军。苏红佩成为小坝村第一个嫁入部队的女同志。 苏玉琴嘴上说的是舍不得苏红佩,其实大家都清楚,她舍不得的是什么。 赵阿姐知道俩家情况,两家都请了她。她想了想,干脆两家都去一趟。 她过去的路上遇到感情正热乎的苏蕊和方池野,以及苏力。 苏力最近养得好,红光满面,容光焕发。来到苏玉琴家里,看着为了办酒席把衣服和家具当了一半的苏家,心里百感交集。 苏玉琴像是衰老了上十岁,接过苏力的礼品,眼神里没有任何光彩,她麻木的点点头,转头去给女婿倒酒去了。 苏蕊她们走的老远,还能听到战欢的呵斥声。 “这哪里是当丈母娘啊。”赵阿姐见了摇摇头,又跟苏蕊她们到了陈海盐家。 离着还有二百米呢,就能听到满堂的哄笑声。 “快快,好戏来了!”艳儿拉着苏蕊和方池野进到院子里坐好t,定睛一看,原来是大家齐齐逗着苏红佩和陈海盐,让他们俩当众咬同个苹果吃。 方池野作为未来的妹夫不方便做证婚人,赵阿姐在台上讲了话。接着苏红佩和陈海盐一起唱着歌颂伟人的革命歌曲,在大家的热闹声中,红着脸喝下交杯酒。 苏蕊和方池野在一起挨着坐,俩人偷偷在桌面下牵着小手。 方池野的手很热,滚烫,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 苏蕊红着脸嘬着汽水,心想着得早点把正事办了。管他谁领谁进屋呢,孤枕难眠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了。 非要表达她的心情,那就是边上坐了个勾人的妖精,她想尝尝鲜儿。 第89章 酒过三巡。 陈海盐在战友的帮助下,把过来敬酒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喝趴下了。他迷瞪着眼,被苏红佩搀扶着进到屋里。 苏蕊舔了舔唇,觉得自己好像也喝多了。 方池野在桌面下捏了捏她的手:“上车里坐一会?” 苏蕊扭捏地说:“我不好意思。” 方池野笑道:“不好意思还一个劲儿地摸我大腿。你这个动手动脚的毛病,对谁都这样?” 苏蕊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说:“就对你这样,换成别人我都不愿意摸呢。” 俩人还以为没人注意,偷偷溜到后院停放的吉普车里。 苏蕊刚上车,还没坐稳。一个温热的触感落在唇上。 “张开。” 方池野引导着她,仔细地亲吻着心爱的姑娘。 苏蕊觉得脑子成了一团浆糊,有点呼吸不上来。 她想要推方池野,方池野却撩起衣摆,抓住她的手呢喃地说:“我没穿军装,方便你摸。” 这个小妖精太让苏蕊把持不住了。 ...... 方池野一向克制,今天却有意勾引。 也许是被婚姻现场气氛感染,他很想跟苏蕊一起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再把他的小姑娘扛到床边,两人从此以后,再无间隙。 两唇终于分开,方池野体贴地擦了擦唇边的银丝,用一种温柔的快要出水的语气哄骗着说:“我回去就打结婚报告好不好?嫁给我吧。” 苏蕊在他的怀里冷静不下来,像是一只煮熟的虾米,依偎在胸膛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好。” 方池野搂着腰的手又收了收,亲了亲苏蕊耳鬓边的细发,吁出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我送你过去。” 路上,方池野问苏蕊:“我想问问叔叔,关于咱们结婚...” 苏蕊挥挥小手说:“他早就说了没有意见。”苏力话少,面对这样优秀的未来女婿总是不自在,有些事情让孩子们自己处理,他反而觉得舒服。 只有那天知道他和苏蕊的共同梦想——上门女婿黄了,他难受半宿而已。 *** 哪怕苏蕊这样说,方池野还是在一周后的周末,提着礼品上门探探口风。 苏力从前没接触过这么高级的领导,他还是后来听说,方池野能跟地方县长平起平坐。要知道他连乡长都没见过。 方池野知道他们父女齐心,想要娶个男同志回家。 在苏力面前怕苏力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低眉顺眼地说:“要是叔叔不同意,实在想要娶个上门女婿。那我大不了转业,嫁到你们家里来。生了孩子也跟苏蕊姓。” 你发什么神经啊! 苏蕊还美滋滋在炕上剥花生,打算做花生糖吃呢。闻言差点把方池野的脑壳剥开。 苏力吓得赶紧说:“哪里能让领导下嫁到我们家呀。部队培养个军官出来不容易。你还是领兵打仗的好手。我对不起谁都不能对不起国家啊。你可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 见亲爹被唬得一愣一愣,就差把自己捧到方池野面前,苏蕊有点手痒。 方池野望着后面满炕找小扫帚想揍人的苏蕊,佯装害怕地说:“当着叔叔的面,你就别打我了。” “什么?你这孩子背着我干什么了。”苏力见了,抓起小扫帚先往苏蕊屁股蛋上假模假式地抽了两下:“好端端的,你还想家暴啊。” 苏蕊捂着屁股蛋委屈极了,上门女婿黄了她认了,怎么还招个绿茶回来。 苏蕊还在炕上装哭,希望得到对象和亲爹的抚慰,院子里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 早有准备的方池野,让一干战士们提着提亲礼在外面等候信号。苏力既然松口了,那就把亲给提了。 方池野站在门口挥挥手,苏蕊不哭了,傻眼了。 苏蕊坐直身子,看到好多熟面孔。有大姐夫陈海盐、还有秦山,还有方池野的两个警卫员。另外还有十来人她不认识,但不妨碍他们往家里扛东西。 房前房后的邻居早就守在外面看,里三圈外三圈地感叹方池野出手阔绰。 院子里猪肉、布料、米缸子都堆在一边,还有三十六条腿和三转一响。 秦山欠欠地拨动凤凰牌自行车的铃铛,跟身边的陈海盐说:“多么清脆的铃声,代表了老方此刻的喜悦心情啊。” 陈海盐得了个团长当连襟,又是激动又是不可置信。婚后他发誓要做的更加努力,不给亲人们抹黑。 此时他与结婚时又有了变化,脸蛋富态了些,脸上的笑容落不下。 他把收音机放在窗台上,牵着电线放了点声音出来。听了听居然是《三打白骨精》,赶紧又拧了拧,换成了激昂热闹的《喀秋莎》音乐。 苏蕊只知道方池野是来探口风,没想到他干了票大的。 晕乎乎地来到院子里,被苏红佩一把抓住说:“快来给孩子们发糖啊。” 苏蕊红着脸说:“就是定亲。” 苏红佩说:“你看我定亲结婚拢共不到一个月,你呀马上就有大喜事啦。” 丸子捡了地上的哑炮,趴在地上跟孩子们做呲花。没等反应过来,兜里被塞了一大把水果糖。 苏红佩红光满面,从兜里掏出两元钱让她们再去买挂鞭炮放,今天的鞭炮不能停。 过了一会儿,陪着苏蕊进到屋子里。 方池野指了指炕上的饼干盒:“看看。” 第90章 苏红佩笑着说:“瞧瞧他都不知道对你怎么好了。” 后面跟着进来的艳儿等人也嬉笑着说:“谁家提亲给饼干呀,小蕊你别吃了,跟我们分着吃吧。” 苏蕊也被逗笑了,她走过去打开饼干盒,又傻眼了。 苏红佩在她身边看的真切,捂着嘴忍不住惊叹:“我的老天啊。” 后面其他的小姐妹闻言过来,看到满满一盒子的商品票和四五本存折,还有崭新的几沓大团结。 苏蕊小手开始抖,看了看数十张布票、肉票、粮票、工业票等等,翻了翻存折工资和奖金的存折,又摸了摸厚实的大团结:“这、这是?” 方池野把大团结拿出来说:“这里是八百八十八元,是给你的彩礼。你自个儿存上,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看的两本存折是我这些年挣得,一个是工资的。一个是奖金的。从现在开始给你管。另外两个存折,一个是我爸、一个是我妈给你的。他们今年有任务需要出国恐怕无法参加我们的婚礼,有什么需要的就从存折里取。取款密码是你的生日。” 艳儿凑过去看未来公婆给的存折,一个一个数:“个十百千...一人给了你八百元啊。” 其实方家父母还想给更多,可不能越过儿子给出的八百八十八的彩礼。 苏蕊还担心方池野的父母会不同意他们的婚事,没想到出手如此阔绰。 方池野笑着在她耳边说:“我跟他们说了,我非你不娶。” 苏蕊说:“他们要是不同意呢?” 方池野说:“不同意我也会跟你结婚,大不了以后少跟他们来往。他们应该觉得我太过叛逆,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咱们早点结婚,赶紧生下一代出来,他们继续培养。” 苏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傻乎乎地说:“能、能行吗?” 方池野气笑了:“怀疑我?” 苏蕊忙说:“没有。” 方池野压低声音说:“你等着。” 艳儿和其他人看完饼干盒里的家当,扭头看到苏蕊脸如火烧,又是一轮取笑。 苏蕊望着外面跟苏力说话的方池野,心知他双亲不是那么好说服的。感动之余,又庆幸目前还不需要面对他们。 听说他爸妈都是司令员,苏小干部怂啊。 第34章 方池野给苏蕊的定亲, 成了十里八乡最风光的定亲。 过后半个月,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亲事。 苏家大门紧闭,也不知道是否知晓这件事。 “拢共就这么点东西, 你要是忙我就自己过去。”苏红佩今天要去部队随军。 秦政委t知道苏家的乱遭事, 加上随军宿舍空着不少, 干脆特批让苏红佩可以进部队居住得个清净。 陈海盐正在那边收拾分配下来的房子, 随军标准是连级干部。他顺利升为副连长,与标准就差半级。估计再过三年等下一轮选拔就能成为连长了。 还以为要开启两地分居, 意外之喜让他整个人荡漾又幸福。 虽然房子不大,是个一楼一居室, 但胜在有个小院子。 苏红佩知道以后的确很高兴, 她忙碌惯了, 冷不防怕闲下来。她可以把小院耕种起来,当做自留地。 苏蕊背起其中一个包裹,高兴地说:“你早点过去我也放心。” 苏红佩明白苏蕊的意思, 唯一舍不得下的就是家里婆婆。 陈大娘善良朴实,但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她知道儿媳喜欢苏红佩多年, 非常支持小两口住在一块, 这样她也好抱孙女呀。 而且要是苏玉琴敢找过来, 她也好打出去。都是一个辈分,犯不上谁养活谁、谁伺候谁。 她身子骨还健朗,这几年不需要小辈在身边。儿媳妇的娘家要是算计的话,她不怕撕破脸。 “这些钱你拿着,回头去储蓄所用你自己的名字存上。” 陈大娘把三百元彩礼钱拿出来, 放到苏红佩手里说:“这是娘给你的, 以后你自己存着。哪有婆婆拿着儿媳妇彩礼的道理,说出去丢人。” 要不是方池野手笔太大, 直接给出八百八十八元天价彩礼。陈海盐家给的三百元已经算是很高的。许多城里结婚的也不过是一百二百。农村三五十也很普遍。 苏红佩没办法,重新拿着彩礼钱。苏蕊帮她塞到荷包里拍了拍,按实了。 陈大娘又回到自己屋里抱出两块纯色布料,给苏红佩说:“过去闲得没事呀,就自己做两身衣服。不用给海盐做,他有国家管着。你只要把好吃好穿往自己身上套就行。哎呀,我当姑娘的时候,社会还没这么好。你现在趁年轻多打扮,别老了跟我一样满脸皱纹,穿什么都不好看了。” 苏红佩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 苏蕊知道苏红佩嘴巴笨,替她说:“大娘,你看同岁数的虎子娘和三婶子,谁脸上不比你皱纹多。她们都羡慕你呢。回头我到乡里办事,要是看到好布料,我也给你买,让我大姐给你做身精精神神的衣服。” “那可好啊。到时候穿出去都知道是我儿媳妇给我做的。”陈大娘拍了拍苏红佩的手,看了眼挂钟说:“汽车要来了,你们快去吧。不然还得等一个点呢。” 苏红佩站起来舍不得地说:“他放假我们就回来看望你。要是有事——” 苏蕊拍着小胸脯说:“还有干部呢!” 陈大娘拉着苏蕊的手说:“对,陈大娘还能指望你呢。” 第91章 她们俩都有办惠农票,苏蕊是工作原因,自己也活泛到处跑。苏红佩是真的为了回家探望陈大娘特意办的。 汽车上人不多。有途径义望村要给牲口看病请大夫的,有的是到终点站部队里探亲的。 苏蕊和苏红佩一人抱着一个包,摇摇晃晃到了部队。 还没下车,苏蕊眼尖就从窗户里看到陈海盐和方池野站在那里等着。 苏蕊疯狂招手,方池野矜持地笑了笑。 苏蕊不满意,方池野伸手挥了挥。 苏小干部满意了。 陈海盐如今牛逼了,连方池野也能安排上了:“家里还有点没收拾完,小妹你和方团长说说话,中午我家开火过来吃饭啊。” 苏蕊故意贴着方池野站着,点头说:“好的姐夫,我俩十二点准时到。你跟我大姐注意时间啊。” 苏红佩脸一红:“什么注意时间。” 苏蕊说:“做饭啊,下午我对象还要工作呢。” 方池野很配合,小对象送上门,让他干什么都行。 等到骗着小对象进了单身宿舍,方池野也不装了。大尾巴狼露出了真面目,弄得苏小干部气喘吁吁。 她坐在方池野腿上,抱着他的脖颈埋着头。屋里还没点炉子,但还是让她出了汗。 “结婚报告已经上交了。”方池野比苏蕊好太多,至少没出汗。他亲亲香嫩的脖子说:“看你难受,我更难受。” 苏蕊羞恼地爬下来,坐在床边抻了抻衣服说:“是你难受,故意弄得我难受。” 方池野仅穿着一件军背心,火热的肌肤触感烫的苏蕊不敢再靠近。 她往下看了看,很好,方池野,你居然还没。 方池野克制地说:“要是那样,你今天别想出去了。” 有些事刻在骨子里,他想在新婚之夜得到苏蕊。而不是在一个临时宿舍里犯了荤。 “你先去洗个澡?”方池野走到卫生间门口,摸了摸水管说:“正好有热水。” 苏蕊这段时间的确辛苦,方池野知道她想泡个澡,还弄来半人高的宽水桶给她。 “好,那你别进来。”苏蕊很喜欢他这里一室一厅一卫的布局,还有满墙的军事书籍和报刊,她看到就喜欢上了。 这里是方池野的私人领地,布满他的气息,而她进来了。 方池野放好水,出门看到苏蕊抱着衣服像个小猫似得在门缝里指着他威胁道:“不许进来哦。” 方池野定定心神:“我跟你保证,会一直待在客厅里看书。” 卫生间在卧室里,他在客厅。苏蕊觉得很有安全感。 等她舒坦地眯着眼泡了起来,忽然听到外面有敲门声。接着听到方池野问:“哪位?” 带着吴丹过来的值班干部立正说:“这是庆男村的吴书记,想要跟首长汇报工作。” 前段时间方池野找过吴丹要做电缆,值班干部以为是类似的事情就把人带过来。 方池野先到卧室把门掩上,转头睨着吴丹说:“吴书记,有什么事非要今天说?” 吴丹在门外扯个理由,苏蕊没听清楚。反正死皮赖脸地进到方池野的宿舍中。 苏蕊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趴在门上听。 吴丹讨好地陪着笑脸说:“方团长您老人家别见怪。是我打听到咱们部队要牵电话线。我看到有人在外头采购电话机了。” 方池野放他进来也是为了知道吴丹打什么主意,不露痕迹地往卧室瞟了一眼,走到沙发上坐好说:“然后呢?” 吴丹嘴咧得老大,笑得脸要抽筋:“你看要不要别给小坝村安装,先紧着我们庆男村来?我听说部队里您是这个——”说着竖起大拇指晃了晃,又笑着说:“也不能把好处都给小坝村啊。” 方池野嗤笑了一声说:“当初电缆线要装到你们村,你们村上下阻挠。现在知道好处了,又来找我?” 吴丹说:“我们跟义望村、小坝村都是兄弟村。咱们县里唯三的贫困村。您们的优待不能光给别人不给我们呢。好歹县里给的贫困拨款三村也都是一样的。” 电缆线是利军设施,其次才利民。顺手帮也就帮了,扶贫有地方和中央管,部队对这方面不负责。 而且没有电缆线,就算方池野要按电话线,也得重新设立通讯基站。放着电缆线不做,让技术后退二十年? 见方池野不做声,看样子是让吴丹自己知难而退。 吴丹赶忙来到门口,把带的礼品提到宿舍里。 方池野沉下声音问:“这是什么意思?” 吴丹压下声音说:“这都是好东西。您瞧着,这是二十年的野山参,吃了延年益寿。这一包是狼肉,吃了身体倍儿棒。还有这个可是好东西,嘿,天山雪莲,吃了让你八十岁还鹤发童颜!” 方池野正要严厉拒绝,不料听到卫生间有轻微声响。他起身跟吴丹说:“赶紧拿回去。” 到了卫生间,看到苏蕊早已经穿戴好衣服,气呼呼地指着门外说:“他想截胡我们小坝村的电话机!” 方池野失笑着说:“没用的,我不会批。” 苏蕊说:“撵出去。” 方池野笑道:“好,马上撵出去。” 还在客厅的吴丹等方池野进去,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不愧是部队的一把手,年纪轻轻压迫感十足啊。面对这样的领导,让他心如鼓敲。好不容易把想好的话都说了,听到方池野让他把东西拿走,他忙不迭地钻出门跑了。 第92章 方池野看到客厅里礼品还在,而人已经离开了。他皱着眉头想要通知警卫员把他截住带回来。 苏蕊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方池野放下电话说:“怎么了?” 苏蕊笑着说:“不然我帮你送回去吧。反正不是有车送我回去吗?” 方池野想了想说:“也好。” 等到了十二点,苏蕊和t方池野中午一起尝了陈海盐的手艺。 怎么说呢。 陈海盐的名字没起错,酸菜炖得一点酸味没有,齁咸齁咸。 苏蕊临走前拍着大姐的胳膊说:“还是去食堂打饭吧,别舍不得。我姐夫现在能挣了。别以后得了高血压后悔。” 陈海盐不好意思地说:“我说了不用她干家务,我会好好练习的。” 苏蕊的小眼神立马瞟向方池野,方池野揉了揉她的脑袋瓜说:“羡慕?” 苏蕊点头。 方池野:“那继续羡慕吧。” 苏蕊:“...王八蛋。” 骂完她就往车上跑,爬上车甩上门开始笑。 方池野站在车门边,提着吴丹给的东西说:“不还了?” 苏蕊乖乖地摇下车窗:“对不住哦,快给我吧。” 方池野回头看了眼,陈海盐还在跟苏红佩说话,他点了点自己的脸颊:“香一个。” 苏蕊探出头,吧唧一口。 方池野把东西交给她,等到汽车班的司机过来交代要保护好苏蕊,这才站在路边目送她回家。 吴丹赶着毛驴车到了村委会,今天是他的“大寿”,村委会聚集不少人给他庆贺。 看着大家都等他的消息,要是成了不就双喜临门了么。 他落座后跟村委会几个人吹牛,说送礼到位,肯定有谱。从前那些领导不都是拿了东西办事的么。更何况里头还给塞了点大团结呢。正常人谁会舍得把到手的大团结还给别人呢。 谁知道前面牛刚吹上天,村委会外面响起喇叭声。 村委会喝酒的一帮人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吴丹还端着酒杯。 “苏蕊同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吴丹震惊地看着苏蕊从军车上蹦下来。 苏蕊笑嘻嘻地说:“知道你今天过生日,我特地过来庆祝呀。” 吴丹哈哈笑,回头跟其他人抬了抬下巴。 苏蕊是什么人?赵阿姐的左膀右臂,出名的硬骨头,她过来,吴丹觉得有面子。 苏蕊等他笑完,小手一挥说:“吴书记,我还有礼物给你呢,你看看。” 吴丹心情大好地说:“你说你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你看我也没请你,真让人不好意思。” 说着他喊人道:“赶紧给苏干部安排座位,就坐在——”他指着最后一桌残羹剩饭上,想要给苏蕊一点颜色。 苏蕊转头从车后座拽下来几包东西,吴丹笑着的脸一下僵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东西居然是他刚送给方团长的!怎么到了她手里! 苏蕊挤着笑脸,学着吴丹的动作,一样一样掏出来说:“这都是好东西。您瞧着,这是二十年的野山参,吃了延年益寿。这一包是狼肉,吃了身体倍儿棒。还有这个嘿,天山雪莲,吃了让你八十岁还鹤发童颜吶!!!” 话音落下,全场鸦雀无声。庆男村的男人们觉得脸仿佛挨了个打耳光啊。 吴丹老半天反应过来:“你、你怎么知道的!”居然跟他和方团长说的话一字不漏! 苏蕊笑呵呵地说:“我俩都定亲了,自然要管着他啦。” “你、你不可能!” 苏蕊叉腰说:“说得像你可能似得,哈哈哈哈哈。” 吴丹被她畅快的笑声气的自己掐人中。 吉普车里的司机怕苏蕊挨削,下来挡在她面前说:“嫂子,咱该回去了。” “行,放他们一马。”苏蕊临上车,回头扫视他们一圈,竟无人敢和她对视。 嫂子?叫上嫂子了。 庆男村以后恐怕都要被小坝村压一头了。 吴丹这下不光手哆嗦,身子也哆嗦。眼珠子往上翻,看样子被气得不行。 苏蕊成功搅黄他的寿宴,给小坝村解了气,车窗前挥挥手说:“回头有事给我打电话噢,下礼拜就通。嘿嘿。” 第35章 正文完+番外 从庆男村回来, 没两天方池野便交给苏蕊几个日子挑选。 都是他父母查过黄历的好日子。 苏蕊当时下巴要掉了,问方池野:“你爸妈也搞牛鬼蛇神这一套?” 方池野说:“战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尤为重要。反正几个日子你挑个顺眼的就行。” 方池野走了以后, 苏蕊愁眉苦脸坐在炕上, 含着姜糖嘟囔着说:“你瞧你女婿, 把这种事都推到我身上来了, 自个儿跑去执行任务。” 苏力憨笑着说:“这种大事情还交给你来,证明什么知道吗?” 苏蕊真不知道。 苏力说:“证明你往后在家里说话是这个!”说着他竖起大拇指。 苏蕊眉开眼笑地说:“行吧, 我听劝。谁让能者多劳呢。” 她看日子,最近有下个月六号, 还有十二月十二, 另外过完年有正月十六的。 最远的日子是开年三月五日, 听说是天上某位小坝村经纬度范围的神仙的寿辰。 苏蕊不服不行,科技和天庭全上了啊。 她其实想着要做足准备三月五最合适,也吉利。可她能感受到方池野在某方面的忍耐快到极限了。 第93章 说出来羞臊, 其实她也挺想名正言顺地亲亲摸摸贴贴。 日子越拖越远,不如过个热闹春节。 小坝村通电话后, 苏蕊第一个拨通方池野在军区招待所的电话, 告诉他:“我瞧着十二月十二不错, 成双成对,阴历也是双日子。” 方池野低声笑了笑说:“还有一个半月可以准备,也不算太匆忙。媳妇英明。” 苏蕊被这声“媳妇”勾地心花怒放。 赵阿姐知道她要准备婚事,这一年到头苏蕊没少帮着忙活。反正快到年根都是日常工作,每天点个卯, 她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让苏蕊在家里安心准备婚礼,没什么事不用到村委会坐班。 到了月底, 苏红佩从部队回来。 带着部队蒸的白面馍馍,一个顶自家两个。苏蕊啃着馍馍,和苏红佩叫来的陈大娘一起吃饭。 吃了饭,陈大娘回家睡午觉。苏红佩带来炊事班的菜单说:“方团长叫我拿来给你,十个菜,多少荤素都行。你点好,他提前让司务长准备。宴席这边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苏蕊乐意当甩手掌柜,知道方池野家底厚实,一生仅有一次的婚宴她不想寒酸。 “麻辣野鸭、炸铃铛、葱烧肘子、清烹黄羊肉...”她说着,仿佛闻到佳肴的香味:“干炸田鸡...” 苏红佩咂舌道:“这么些荤菜啊。” 苏蕊说:“就这些荤菜,剩下的地三鲜、粉丝海蛎子、香煎豆腐片、还有凉拌顺风、豆芽炒韭菜,这些不就是素的么。” 苏红佩发现苏蕊浑水摸鱼,指着凉拌顺风说:“这是素菜?你蒙我没见识?我跟你说,我都吃过,这就是猪耳朵。” 苏蕊哈哈笑着说:“一点肉没有,只有皮和脆骨,我全当给他们的下酒菜。” 苏红佩笑着说:“行,你的大事你做主。” 她们前脚把菜点好,后脚又从外头来人点名要找苏蕊。 苏蕊傻乎乎地站在炕上,抻了抻皱巴巴的衣摆说:“二位找我啊?” 赵阿姐检查过她们的介绍信,客气地说:“小蕊,这两位是京市来的缝纫师傅,刘师傅给你做婚服,李师傅给你绣鞋面。” “两位老师好。”苏蕊说:“京市来的呀?辛苦你们坐着我去倒水给你们喝。” 两位老师傅都是中年女子,过来时还担心新嫁娘的身材不规整,知道是农村人,也怕无法沟通。 被两位司令员嘱咐,硬着头皮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来到这里,见到苏蕊才把心放下。 苏红佩跟着苏蕊后面出去说:“没听过京市来人啊,会不会是你公婆安排的?” 苏蕊说:“方池野说他爸妈要给我惊喜,原来是这个。” 苏红佩羡慕地说:“总比自己缝衣服好,我结婚做衣服可把我烦恼坏了。后来还是你姐夫弄了套女式军装给我。你这样多省心,自己偷着乐去。” 苏蕊其实也高兴,这代表什么?这代表未来公婆还是惦记着她的! 她回到屋里,跟两位老师傅客气几句,两位老师傅火急火燎地要跟她量尺寸。 “你平时喜欢什么面料啊?” 苏蕊乖乖说:“平时穿细棉布的,不喜欢的确良。只要柔软透气就好。” 刘师傅满意地说:“你有眼光,的确良不合适做成高级服装。我们最常用的冬季用细羊羔绒,白色、驼色,做成列宁式大衣做显气质。要是夏天,用桑蚕丝、府绸或者细棉,绝不会用的确良。” 苏蕊说:“那我听刘老师的,选定样式看您推荐什么面料合适就合适。” 刘师傅太满意了,笑着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保管帮你把脸色腰条显得出来。” 李师t傅正在一边观察苏蕊平时穿的布鞋,鞋底没有往一边偏的,证明苏蕊不外八也不内八,脚丫子走路很规矩。 她先量着苏蕊的脚底,又让她踩在炕上,观察她的足弓和脚背的高度,还绕着脚脖子量了一圈。 苏蕊非常配合,花了一下午时间把尺寸定好。 两位老师傅晚上就住在苏蕊家客房里,第二天就把熬夜做完的设计稿给她看。 苏蕊望着精致的设计稿,没有一处不满意的,她秉承着让专业人做专业事,只稍修改小部分,然后便定下来了。 两位老师傅家伙什都在京市,介绍信的时限虽然还没到,她们仍旧火急火燎地往回赶。 要说一个半月后是婚礼,她们至少一个月内把婚服婚鞋作出来,还得过来让苏蕊试穿,不合适的还需要磨合修改。 算下来,时间很紧迫。 苏蕊还以为自己会很忙,接下来糖厂的、酒厂的、鞭炮厂的不用说自己上门,给出的价格公道合理,苏蕊一一定了下来。 到了十二月初,天上落下鹅毛大雪。 距离婚礼还有十二天。 方池野总算做完任务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地站在院子外面,按照小坝村的规矩两人结婚前是不能见面的。 苏力接过他带的土特产,指着一扇窗户说:“躲在那边偷看你呢。” 方池野一下乐了,窗户是菱形波浪的白玻璃,透过去看不清人脸,整个一团都是变形的。 他还是挥了挥手,跟苏蕊打招呼。 苏蕊隔着玻璃也挥挥手,心里期盼着婚礼那天早日到来。 十二月十二日,当日。 清早飘着鹅毛大雪,苏蕊凌晨爬起来看了眼,还担忧来着。 第94章 等赵阿姐过来帮她梳好新嫁娘的头,嘴里念叨着说:“一梳梳到白头偕老。二梳梳到儿女双全。三梳梳到健康长寿...” 家中没有女性长辈,赵阿姐添补了这个角色,送来最真诚的祝愿。 “好了。”赵阿姐双手搭在苏蕊肩上,从镜子里看到明艳漂亮的姑娘,笑着说:“赵阿姐再祝你今生今世无病无灾,万事顺遂。瞧,外头的大雪都为你停下了。” 苏蕊眼眶发红,艳儿在一旁大惊小怪地喊:“别哭,脸上的粉哭成道道就不美了。” 苏蕊破涕而笑,听苏红佩说:“我小妹没拍多厚的粉,她天生丽质呢。” 苏蕊又笑了:“你就夸我吧。” 外面的大挂钟咚咚咚响了八声,男方的车队进入村口缓缓地停在她家前面。 十里八乡能用自行车队结婚的就是少数,能用吉普车队结婚的她是头一茬儿。 更何况,打头的头车是红旗轿车,按照苏蕊的计划,上面放着一捧心型的月季花篮。 又土又俗,但她就是喜欢。 她身上穿着合身的红绸缎套裙,为难两位老师傅,裙子上绣着花、鞋面上也绣了花。绸缎套裙的领口绣着兰花,鞋面上一左一右是两朵百合,意在百年好合。 小坝村的人几乎倾巢而出,顺着鞭炮声跟着车队来到苏蕊家门口。 傻四儿发喜糖,发累了,爬到围墙上坐着一把一把抓着往外扔。孩子们抢成一团,比过年还热闹。 丸子带着其他几个小伙伴四处分散,钻在地上捡哑炮。然后对上火星玩呲花。谁家放鞭炮她都这样玩,乐此不疲。 方池野下车站在大门前,小坝村没有堵门的规矩,但他走到家门口还是被怂恿着喊了声:“媳妇,我来接你了!” 苏蕊从门缝里看他,感觉更加高大帅气,后面一群战士虎视眈眈,大有这边不开门,要上天入地找机会给他们首长开开门的架势。 “把大衣穿上,抓紧时间。”赵阿姐把大衣递给苏力,苏力亲手给苏蕊披上,老爷子平时受委屈也没落泪,大喜的日子哭成泪人。 苏蕊鼻子一酸,觉得气氛太好哭了。 艳儿又过来逗她:“听,你男人等不及了。” 苏蕊不等鼻子酸,耳朵尖先红了:“什么男人不男人的。” 艳儿装作无辜地跟苏红佩说:“难道我说错话了?她男人在门外都要冲进来了。” 苏红佩是过来人,笑着拉着苏蕊的手说:“徽章、伟人语录、胸花,都妥了。开门?” 苏蕊紧张地咽了咽吐沫:“开!” 方池野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美丽的女人,他惊愕地站在苏蕊面前一时忘记自己来干嘛。 身后的战士们也愣住了,还是秦山喊了句:“嫂子好!” 此起彼伏的“嫂子好”让苏蕊小脸红扑扑的。 方池野想带着苏蕊上婚车,边上战士们起哄:“抱着去抱着去!” 苏蕊想到有可能还会一起吃苹果,脸红地说:“我自己走——” 还没说话,方池野打横抱起她,在众人的欢呼声里把人往婚车里送。 开始很顺利,走到院子中间出了小状况。 墙上坐着的傻四儿以为方池野是抢人的,从墙上蹦下来捡起竹竿就要往上冲,解救她的小组长。 方池野抱着苏蕊躲闪两下,顺手一翻,把苏蕊抗在肩上就往红旗车跑,留下一群人拦着傻四儿。 苏蕊颠的花枝乱颤,哭笑不得地说:“你还真抢人啊。” “对,今天就抢走了。”方池野把媳妇安放在车后面,挡着车门凶巴巴地说:“上了我的车谁来都不好使。” 苏蕊捂着小嘴乐。 车队很快接上亲友们开往部队。 司务长已经亲自下厨,做出二十桌的美味佳肴。 苏蕊虽然害羞,还是在怂恿之下与方池野表演了吃苹果。可是秦山很坏,苹果吃到了也就算了,还把苹果切成小块再让他们吃。 方池野拒绝,战友们一拥而上开始敬酒。 平时在部队方池野是一把手,成天唬得下面的人规规矩矩。难得今天可以“报仇雪恨”大家也不挡酒了,帮着小坝村的父老乡亲一起灌酒。 苏蕊不胜酒力,两三杯小盅茅台下肚,开始坐在一旁傻笑。方池野要是喝下去一杯,她还能帮着一起鼓掌。 方池野见她胳膊肘向外拐气乐了,实在没办法想要装醉。可他酒量秦山太知道了,不停地给其他人使眼色。 方池野好歹熬过他们,结果已经敬了酒的老丈人红着眼要给他碰杯。 苏蕊头脑晕沉沉的,嘴里分不清楚吃的什么。苏红佩给她喂什么,她就张着小嘴“啊”。 艳儿跟苏红佩说:“知道她熊,怎么能这么熊,才喝一两就不行啦?” 苏红佩又喂了点水,转头跟艳儿说:“我还没说你呢,刚才跟你一起躲着说话的军人是要干什么?” 艳儿抿唇笑着说:“可能我的缘分要到了吧。” 苏蕊倏地睁开眼:“你不是要单身一辈子的吗?” 苏红佩上来敲她一下:“你自己结婚,就不能跟艳儿说点好听的?” 艳儿从兜里掏出对方的联络方式,上面还有名字,小声跟她们说:“你俩姐妹在这里帮我打听着,这人看着还行。” 主要是苏嫦娥在找对象上吃了天大的亏,艳儿必须要打听清楚。 第95章 苏蕊拍着胸脯答应下来,艳儿高兴地要跟她喝交杯酒。 苏红佩在一边无奈地说:“你俩喝什么交杯酒啊。姊妹酒还差不多。” 苏蕊晕乎乎地说:“无所谓,整起来!” 她背后有个幽幽地声音说:“交杯酒真的无所谓吗?” 苏蕊吓一激灵,转过头是眼带醉意的方池野。她忙找补说:“我只要跟你喝交杯酒,有了你的交杯酒其他交杯酒都不是交杯酒。” 方池野眯着眼,总算把这话弄清楚。 苏蕊清醒了些,拉着方池野坐下,给苏红佩使了个眼神说:“好歹也是连襟,怎么也不帮着挡挡酒呢。” 苏红佩指着食堂最里头放着的长条凳说:“最先躺下的就是你姐夫。” 苏蕊吧唧吧唧嘴,不发牢骚了,端着小碗一口一口给方池野喂饭吃:“大郎,张嘴。” 方池野开始没反应过来,吃了几口又喝了好多水,眼神清明起来。 可是还有人虎视眈眈要灌他酒,他装作还没清醒,拳头撑在眉尾声音懒懒地说:“好啊莲儿,晚上看你怎么跟我闹。” 苏蕊羞臊地骂道:“不要脸。” 方池野耳朵尖通红,望着那边喝成一团的人们,小声说:“媳妇,咱们入洞房吧。” 苏蕊黄着小脸点头:“好。但是...” 方池野:“看我的。” 方池野站起来趁其他人不备,再次打横抱起苏蕊往外跑 ......苏蕊趴在他肩膀上,笑得要死要活的,转头看着苏红佩和艳儿手拉手挡在门前,不让其他人追过来。 嗐,关键时候还是得靠姐妹呀。 方池野分配的房子特意在苏红佩家不远,t是个大两室。苏蕊和他两边住,这边全由他布置。 苏蕊望着涂成血红色的墙,沉默不语。 方池野挠头:“喜庆吧。” 苏蕊默默进到卧室里,还好,只是被面上、窗户上放着“囍”的剪纸与窗花。 走了两步进去,低头看到一地的月季花瓣。 苏蕊一下乐了:“你还挺有情调的。”说着走向方池野,伸手摸了摸他的喉结:“动个什么?” 方池野气息有些沉:“想亲你。” 苏蕊歪头说:“亲哪儿?” 方池野抱起苏蕊往浴室去:“全部。” 花洒传来淅沥沥的水声,偶尔掺杂着其他娇弱和低沉的声音。可声音忽隐忽现,逐渐淹没在水声中... 【正文完】 ***番外,两年后*** 两年后。 “苏副主任,您看看这里是爱民学校的教师名单。小学和初中分开,上面是小学,下面是初中。有部分教师可以从小学跟班到初中。不过咱们还是缺教师,您看?” 县教委干部对苏蕊说话客客气气,根本不像其他上级干部下来的架势,反而有点讨好的意思。 自从教育政策放松,教师资源一下成了香饽饽。大家下乡寻、城里找,就希望自己学校能够多些靠谱的教师。 苏蕊小手一挥,摸了摸快要生产的肚皮被人搀扶着往学校里走。 爱民学校建在原小坝村扫盲班的旧址上,是军民联合学校。部队子弟与附近村庄的孩子一起念书。 面对这样的好资源,还有能够跟部队亲近的条件,许多人削尖脑袋也要让孩子读。仿佛成了幼年军校。部队给了几名骨干老师,白天教孩子,晚上教大人,人数越来越多,许多老师吃不消。 苏蕊昨天去知青办谈过,跟知青办的人一起到小坝村知青点聊天,想要给小坝村的十多名知青同志做思想工作。 基本上她们都是文化分子,可以留在这边任教。 按照知青办之前的意思,是想分一半知青回城,给县城学校做教师,谁知道苏蕊打着跟知青谈心的旗号,拉着知青办的干部到了知青点,不等聊天,知青们全都要求留在小坝村任教。 苏蕊摸着肚子在一边笑,知青办的干部知道原来她自己才是被诓过来的那个。 无奈之下,同意了知青们的请求。 毕竟知青回城还需要积分和手续,返乡后还得等待安排,要是她们愿意留在这里,她也不勉强。 周青青等人坚定不移地态度,让知青办的干部不得不佩服小坝村领导干部的留人手段。 周青青说:“我刚下乡谁都不认识就是苏蕊同志帮助了我,现在我家就在隔壁市,小坝村还有惠农车票,下乡的知青也能办。我站在村门口就能坐上城市汽车,两个半小时就能到家门口,我有什么不方便的?” “对啊,这里还有着名的美人桃,我爸妈最喜欢吃美人桃。还让我回家给他们带呢。知道我在这么秀丽的地方搞建设,当人民教师,他们高兴都来不及。” “主要是友爱。小坝村的妇女们拧成一根绳。没见着她们勾心斗角,没见着她们忽视女性尊严,反而教会我女人的力量可移山、可通电、可改变所有人的命运。我要永远留在这里,我要找小坝村的人当对象,扎根在小坝村。” 陈云笑着说:“我不用在这里扎根,我家就是乡里的。早上坐车上班,下班坐车回家,实在方便。我们一起的同学有的还羡慕我找这么好的工作,我干嘛要走?” 知青办的干部只好把她们全都登记,工作地址全部填写小坝村爱民学校。 苏蕊今天把安排跟县委干部说后,县委干部赞不绝口。 第96章 他们往大队部去,正好遇到过来的赵阿姐。 赵阿姐受累大半辈子,隐隐有退休的念头。就等着苏蕊生产完,把主任的位置给她。 “你怎么又来了?我盯着就行。”部队有军医诊所,有专人帮助苏蕊养胎。怀孕七个月以后苏蕊就在部队住着。要不是爱民学校的事,她根本不会来。 苏蕊跟赵阿姐说:“我听说乡里给咱们布置新任务了?” 赵阿姐说:“不是他们布置的,是你去年申请做品牌农果批发的事领导们批准了。” 苏蕊说:“那正好,就在桃山和梅子山中间的地方盖个农果销售中心。咱们新路可以通货车,直接把山上采摘下来的美人桃和其他水果一车拉走。” 自从美人桃出名后,供不应求。兜里富裕以后,妇女们干劲更高,开发了一座梅子山,山上除了梅子还有橘子和梨子。 小坝村花了十年和无数的血汗,终于脱贫致富成功,成为乡里的一等一的富裕村。 而义望村与小坝村结成一帮一,今年开始小坝村要帮助义望村脱贫致富。 赵阿姐扶着苏蕊往家里走,走到半路上遇到艳儿。 艳儿已经谈婚论嫁,对象就是在苏蕊结婚时认识的那位军官。 人家不是本地人,是辽省人。长得五大三粗其实嘴皮子很会逗人。艳儿怕他油嘴滑舌,观望考察了人家两年,终于点头答应结婚了。 她喜气洋洋地过来,拍着手说:“猜我刚才遇到谁啦?” 苏蕊说:“谁呀?” 艳儿伸手摸了摸苏蕊的肚子跟她边走边说:“庆男村的赵老五,你还记得吗?” 苏蕊笑了:“是庆男村的干部?不是跟吴丹关系很好的吗?去年还一起开过会。” 艳儿点头说:“赵老五跟我说,吴丹去县里申请庆男村的贫困村补助,你猜怎么着?县里不给他们发了。哈哈哈,说他们好吃懒做,贪图国家和集体的钱财。” 苏蕊有些迟疑地看向赵阿姐。 赵阿姐笑着说:“这事我知道。也是咱们村太风光。庆男村的人占得土地都是良田,比咱们的好多了。还背靠三座大山。结果咱们富裕起来,他们还落后。县领导班子正好换届,觉得是他们的懒惰造成的。所以要砍掉补助,促进他们努力劳动。 其实还有件事,庆男村的吴丹还妄想着跟小坝村做一帮一的对象,后被新上任的县委秦书记一顿乱骂,让他们别想再打小坝村的主意。” 苏蕊抿唇笑了笑说:“秦书记英明啊。”不愧是方池野的好弟兄,知道维护人了。 转业以后,秦田要在地方锻炼,阴差阳错落在小坝村头上。 赵阿姐扶着苏蕊进到屋里,不急不缓地上了炕,这才说:“吴丹当时就不干了,他上个礼拜想要辞职。咱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秦书记二话不说批了。” 苏蕊捂着肚子非常想大笑,已经猜到吴丹是想要拿捏一下,结果反被秦山拿捏。 原来修电缆时,吴丹跟部队就有过节。仗着部队管不了地方,说过不少闲言碎语。现在好了,治他的人来了。 艳儿说:“他走了以后,没人愿意去庆男村给他收拾烂摊子。老话说得好,穷山恶水出刁民,谁也不是傻子。他们村不说别的,就连二十位知青一个都没留住,全走了。” “走了好啊。”苏蕊剥着橘子,递给她们俩。自己也吃了一小瓣:“咱们总算能消停了。” 话音刚落,肚子里的小崽子踢了踢肚皮。 苏蕊轻呼一声,抿唇笑着。 艳儿凑过来说:“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苏蕊想了想说:“是男是女都一样。” 男孩有他爸爸方池野做榜样,女孩她希望自己能成为她的榜样。 她相信她的孩子,不会以性别论成败。 这才是力量的真正含义。 艳儿在一旁说:“还是首长家庭觉悟高啊。” 赵阿姐说:“越是有文化的家庭越看重‘人’而不是性别。重男轻女的路还很漫长啊。由领导家庭以身作则,作为基础干部我很佩服。” 苏蕊红着小脸说:“别夸啦,我们家别的不行,就是觉悟好。” 话音刚落,“小姨、小姨!” 门外,苏红佩和陈海盐的第一胎儿子陈小虎跑了进来,快三岁的小男孩像只小牛犊,虎头虎脑。 “哎呀,快上来抱抱。”苏蕊喜欢这个孩子。 陈小虎费劲地攀上炕,自己蹬掉鞋凑到苏蕊耳边说:“小姨,要是生男生女都一样,那为什么我跟爹说要个弟弟陪我一起玩,爹揍我啊?” 苏红佩挺着六七个月的肚子进来,无奈地说:“你爹想要个女娃娃。” 陈小虎问苏蕊:“小姨,你看这样对嘛?” 苏蕊义正言辞地说:“当然不对。” 陈小虎又问:“既然不对,那我跟姨夫说,要生个弟弟陪我一起玩,姨夫也要揍我啊?” 苏蕊干巴巴笑着说:“不能,生男生女都t一样,你姨夫不会揍。” 陈小虎不信邪,小胖手轻轻放在苏蕊的肚皮上说:“真的?那我希望小姨给我生个弟弟——” 苏蕊唇角一抽:“妹妹好,妹妹香。快说是妹妹。” 陈小虎悄悄往后挪了挪屁股蛋:“不,绝对是个弟弟,是弟弟弟弟弟弟弟弟!” 话音还没落下,大家便见着苏蕊满炕找鸡毛掸子,怒道:“快说生妹妹,生妹妹!”小孩的嘴开过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