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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冷不冷?快穿衣服。”

    顾倾城委屈的瞥了她一眼,眼里晃着水光。

    明雅没瞧到,她正在认真的翻找顾倾城的运动包。

    没一会儿她从里面拿出两瓶灌装啤酒和一副扑克牌,终于明白他买这些东西的用意。

    出租房内没电视,没有任何可以娱乐的设施,不买点扑克和啤酒,难不成他们大眼瞪小眼的坐一晚上?

    “玩什么?”顾倾城盘腿坐下,身上弥漫这一股子沐浴乳的香味。

    “都行。”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走着,两人性格相近,又都喜欢玩,凑在一块时间过得特别快,很快,指针停留在晚上九点。

    楼下突然传来汽车的刹车上,明雅没在意,继续愁着要出哪张牌。

    老旧的小区里,车门一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男人。

    小区的路灯坏了一盏,四周昏暗让人看不清的他的脸,却能依稀辨出那是一个身材不错的男人。

    头顶的雪,还在簌簌的下着,不久便有几名随从替他撑起一把伞。

    “扶我上去。”清冷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而另一边,明雅连输了三局心里不太痛快,眼瞅着顾倾城两个同花顺下来,只剩最后一张牌,很显然这局她又要输了。

    顾倾城得意的看着她脸上的乌龟,说:

    “出啊?等什么?”

    明雅不吭声,静静的盯着他。

    突然,她用力的打了个喷嚏,顺势将手上的纸牌混入一堆扑克当中,假惺惺的“哎呀”一声,无辜的抬眼看他:

    “坏了,这盘不算,咱们再来!”

    顾倾城瞪圆了一双大眼,当场跳起:

    “方明雅,你耍赖!”

    明雅不吭气,突然听到敲门声,她愣了下。

    顾倾城也跟着闭了嘴,同时困惑的与她交换一个目光。

    这么晚有谁会过来?

    明雅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的去开门。

    随着大门一开,簌簌的冷风鱼贯而入,她轻轻打了个哆嗦,一抬眼,目光触及一道熟悉的身影。

    卓然静静的站在门外,背光而立,黑色的西装上沾了少许积雪,昏暗中,她辨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明雅心里“噔”了一下,想到自己撒的谎,突然有点虚。

    但是转念一想,他是她的谁啊?她想做什么,跟谁在一起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么一想明雅的胆子又壮了起来,连出口的话都比平日有底气。

    “你怎么来了?”她看他一身风霜,打开门说,“进来坐吧。”

    顾倾城维持着盘腿握牌的动作,看到来人脸色蓦然一沉,却什么也没说。

    卓然一动不动,既不进门也不离开,只是阴阳怪气的堵在大门口,看得明雅心里直发悚。

    他不会是想揍顾倾城一顿吧?看他带来的几个保镖,那气势汹汹的架势,还真有点像……

    明雅额上沁出冷汗,心想他要是敢这么做,她一定二话不说的把儿子带走,有这么一个不讲理的暴力老爸,对孩子的教育多不好。

    可过了好半晌,卓然却什么也没做,只是对她说:

    “明雅,儿子想你了。”

    明雅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回神,立刻掏出手机给黄阿姨打了个电话。

    刚接通,那头便隐约传来儿子的哭声。

    “妈妈!妈妈!”小家伙对着话筒扯着嗓子哭喊,“我撞到脑袋了!”

    明雅心下顿时一惊,也不管儿子的哭腔,抓着卓然问:

    “撞哪了,严不严重,要不要上医院?”

    “你还知道关心儿子吗?”他面色清冷,仿佛正在控诉她今晚撒谎跟这个大男孩过夜的事。

    明雅心里内疚,有对儿子的,也有对顾倾城的。

    她回过头,有些尴尬的说:“倾城,我……对不起。”

    顾倾城不作声,看向她的眼睛黑得吓人。

    明雅咬咬牙,进屋把自己的提包拿走,走的时候没敢看他。

    接近年三十的夜晚,天空有烟花绽放的痕迹,一簇簇的,璀璨夺目。

    明雅听着“砰砰砰”的声音,一回到家就看到了儿子,他正坐在电视机前看卡通,眼皮一下下的往下磕,却强忍着不睡。

    看到她进门,他瞬间变得精神的从沙发上跳起来,一把抱住她的腿。

    “妈妈,疼。”

    明雅低下头,仔细查看他的伤口。

    幸好只是额头肿了一块,擦了药膏有种薄荷的清凉味。

    “吹吹就不疼了。”

    “妈妈去那了?”

    明雅愣了下,直接把人往房间里带:

    “不早了,瞧你那小眼睛眯得都快看不到了,睡吧睡吧,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晓渔同学到底是个纯洁的娃娃,轻易被母亲绕了过去,他不满的嘀咕:“我才不是小眼睛。”

    折腾了一天明雅也有点累了,她在浴室里匆匆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穿着睡衣钻进了一旁的折叠床。

    儿子睡在卓然身旁,听着他的嘀嘀咕咕的呓语声,明雅笑了笑,伸长了胳膊就想把台灯给关了。

    这时卓然低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音量不大,却咬字清晰:

    “明雅,我有话和你说。”

    明雅动作一顿,还是“啪”的一声把台灯给关了。

    “有什么事,你说吧。”

    卓然停了良久,低低的开口:

    “你之前说会照顾我到痊愈为止,是真的吗?”

    明雅已经钻进了被窝,蹭了蹭,下意识便应了声:

    “嗯……是的。”

    卓然深吸了一口气: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我的眼睛再也无法视物,你会怎么做?”

    明雅心下“咯噔”一声,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会的。”她下意识的否定这个说法。

    卓然苦笑:“前两天医生告诉我,我眼睛因为那场车祸伤到了神经,所以复明的机会很小。”

    明雅脑子里蓦的轰的一声响,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怎么会?”

    她不敢置信,李学铭不是说可以治吗?那个从英国过来的眼科专家不是让她别那么悲观吗?怎么现在又说复明几率不高?

    卓然在黑暗中继续:

    “告诉我,假如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你会怎么做?”

    明雅犹豫了下,她听着墙壁上“滴答滴答”的钟声,抱着被子不吭气。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黑暗中这才飘来一句低低的叹息:

    “我会照顾你……直到痊愈。”

    假如没有复明的希望,那就是一辈子。

    屋内又一次陷入沉默,寂静的深夜里仅余下海风拂过的声音。

    而在黑暗中,男人无声的勾起了唇。

    ——

    顾倾城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他没有在那间出租房里度过一夜,而是直接去了附近的酒吧。

    带着一声熏人的酒气,他摇摇晃晃的穿过玫瑰花园,直抵别墅大厅。

    普开门,一道洪亮威严的声音便由沙发处传来:“你还知道回来?”

    顾倾城瞥了眼端坐在沙发上的父亲,蹩起眉头,心中虽然不满可还是恭敬的唤了句:“爸。”

    顾老爷子蓦的站了起来,身材健硕,虽然年事已高,面容却不显老,又因曾经服过兵役,一举手一投足间总透着一股军人的正气与威严。

    “我听说你这几天没有去公司?”

    顾倾城没说话,扯扯领带:“爸,我现在很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顾老爷子不悦的道:“明天?明天我怕连你的人都找不到!”

    顾家原本是有着几百年基业的世家,祖上不仅仅是从商,从政的也不少,可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到顾老爷子这代,人口逐渐减少,现如今也只剩下顾倾城这一个根正苗红的儿子。

    可这个仅剩下的一根苗子却不争气,就跟他年轻时一个德行,独断独行,说什么都不听。

    顾倾城冷哼一声:“怎么会,您不是找人看着我吗?”

    顾老爷子叹气:“算了,你休息吧,别忘了晚上的订婚宴。”

    顾倾城僵了下:“爸,我不想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

    顾老爷子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感情可以培养,何家的小姐无论是出身、人品都足以与你匹配,我相信你们会相处融洽。”